沛沛全篇按照朱熹章句集注共分为三十八章。孟子陈述了“春秋无义战”、“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等对后世影响深远的观点。

第一节

  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孟子说:“即使有离娄那样敏锐的视力,有公输班那样精巧的手艺,如果不使用圆规和曲尺,也画不出方形和圆形。即使有师旷那样的听力,如果不根据六律,也不能校正五音。即使有尧舜所遵循的道路,如果不施行爱民的政策,也不能把天下治理好。

  今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不可法于后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故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诗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
  现在有些国君虽有仁爱之心、仁爱之誉,但百姓却未能受到恩惠,未能被后世效法,就是因为不实行先王的道路的缘故。所以说,仅有善心不足以用来治理国政,仅有法度不能使之自行实施。《诗经》上说:‘无过失也无遗忘,一切都按旧规章。’遵守先王的法度竟然会犯错误,这是没有的事。

  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既竭耳力焉,继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胜用也;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故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谓智乎?是以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
  圣人既已竭尽了视力,再加以圆规、曲尺、水准、墨线,画方、圆、平、直是用不胜用的;既已竭尽了听力,再加以六律以校正五音,也是用不胜用的;既已竭尽了心思,再加以怜悯百姓的政策,因此就可以使仁爱覆盖天下。所以说,站得高必然是因为站在丘陵上的缘故,站得低必然是因为站在河流旁的缘故;治理国政如果不依照先王之道,怎能说得上有智慧呢?所以惟有爱民者适宜处在领导地位。不爱民而处在领导地位,就等于把他的恶行散播给大众。

  上无道揆也。下无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
  在上者没有道路可以用来估量,在下者就没有法则可以遵守;朝廷之士不相信道路,下面的百工就不相信计量标准;君子的行为方式要约束使合规范,小人的行为方式要约束使合典范榜样,国家能生存下去,就可以说是幸运的了。所以说,城郭不完备,武器不充足,并不是国家的灾害;土地没有开垦,财物没有积聚,也不是国家的祸害;在上者没有社会行为规范,在下者就没有可学的,坏人横行,国家的灭亡就指日可待了。

  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
  《诗经》上说:‘上天将要动乱时,不要轻慢懈怠。’所谓泄泄,就是拖沓疲沓的意思。侍奉国君没有最佳行为方式,进退之间没有社会行为规范,言论不是先王的道路,就是拖沓疲沓。所以说,用高标准责求君主就称为恭,陈述善良抵制邪恶就称为敬谨,自己的君主不能做到,自己就称为贼。”

第二节

  孟子曰:“规矩,方圆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暴其民甚,则身弑国亡;不甚,则身危国削。名之曰‘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也。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
  孟子说:“圆规和曲尺,是方与圆的准则;圣人的作为,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准则。想做国君,就要走君主的道路;想做臣子,就要走臣子的道路。这二者不过是效法尧、舜罢了。不以舜之所以侍奉尧的作为来侍奉君主,就是不尊敬自己的国君;不以尧之所以治理民众的作为来治理百姓,就是残害自己的百姓。孔子说:‘治理国家的原则不外乎两种,爱民与不爱民而已。’残暴虐害老百姓太过分则自己被杀国家灭亡;不太过分,则自身危险国力削弱,这就称之为‘昏暗乱常和暴虐嗜杀’,即使有孝顺仁慈的子孙,哪怕历百世也改变不了。《诗经》上说:‘殷商可以借鉴的教训并不遥远,就是在前一代的夏朝。’说的正是这个意思。”

第三节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国之所以废兴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今恶死亡而乐不仁,是犹恶醉而强酒。”
  孟子说:“夏、商、周三代能够得到天下是因为爱民,最后失去天下是因为不爱民。诸侯国家的兴盛、衰败和生存、灭亡的原因也是如此。天子不爱民,就不能保住天下;诸侯不爱民,就不能保住国家;公卿大夫等官员不爱民,就不能保住王室;读书人和普通百姓不爱民,就不能保住自身。现在有些人憎恶死亡但乐于干坏事,这就象厌恶喝醉酒却强要去喝酒一样。”

第四节

  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诗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孟子说:“爱别人别人却不亲近自己,那就应该反问自己的仁爱是否够;管理别人别人却不服管理,那就应反问自己的管理才智是否有问题;待人礼貌别人却不回应,那就应反问自己的礼貌是否到家。凡是行为得不到预期的效果,都应该从自身寻找原因,自身行为端正了,天下的人自然就会归服。《诗经》说:‘常思虑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天理,以求美好的幸福生活’”

第五节

  孟子曰:“人有恒言,皆曰‘天下国家’。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孟子说:“人们有句常说的话,都说:‘天下国家’。可见天下的根本在于国,国的根本在于家,家的根本在于个人。”

第六节

  孟子曰:“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一国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
  孟子说:“治理国家政事并不难,只要不得罪那些卿大夫家族就可以了。因为那些世家大族所仰慕的,一个国家的人都会仰慕;一个国家的人所仰慕的,天下的人都会仰慕;因此德教便会声势浩大、充溢于天下。”

第七节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贤役大贤;天下无道,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顺天者存,逆天者亡。齐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绝物也。’涕出而女于吴。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如耻之,莫若师文王。师文王,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矣。诗云:‘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孔子曰:‘仁不可为众也。夫国君好仁,天下无敌。’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诗云:‘谁能执热,逝不以濯?’”
  孟子说:“天下有了正常的道路,道德平庸的人被道德高尚的人役使,不太贤能的人被十分贤能的人役使;天下失去了正常的道路,力量小的就服从于力量大的,势力弱的就服从于势力强的。这两种情况,都是天意。顺从天意就能够生存,违背天意就会灭亡。齐景公说:‘既不能命令别人,又不能接受别人的命令,只能是死路一条。’于是痛哭着把女儿嫁到吴国。“现今小国效法大国,但又耻于接受大国的指令,这就好比学生耻于听命于老师一样。如果真的以此为耻,就不如效法周文王。效法周文王,大国只需要五年,小国只需要七年,就一定能够掌握天下的治理权。《诗经》上说:‘殷商的子孙后裔,成群结队地不安宁。上天既然已经授意,何不都穿上周朝服?诸侯都穿上周朝服,可见天意是会转移的。殷朝的读书人浅薄且敏捷,执行灌酒的礼节助祭于周京。’孔子说:‘仁爱不是用数量众多来衡量的,说:‘仁德不是以人数多少来衡量的。国君如果爱好仁德,便无敌于天下。’如今想要无敌于天下但又不以仁爱为本,就好比是忍受酷热而不用凉水冲洗。《诗经》上说得好:‘谁能手执烫东西,却不用凉水冲洗?’”

第八节

  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有孺子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听之!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
  孟子说:“对那些不仁爱者难道可以讨论问题吗?他们把危险的局面当成安全,把灾难的发生当成捞取利益的机会,把导致国破家亡的事当成乐趣;这些不仁爱的人要是可以用言语劝说,那还会有什么亡国败家的事发生呢?曾经有个儿童歌唱说:‘清澈的沧浪水啊,能用来洗我的帽缨;浑浊的沧浪水啊,能用来洗我的双脚。’孔子在一旁听了说:‘弟子们听着,清澈的水可以用来洗帽缨,浑浊的水可以用来洗双脚,这是自己决定的事。’所以一个人一定是先侮辱自己,然后别人才侮辱他。一个家庭必然是自己先毁坏,别人才来毁坏它。一个国家必然是自己内部先互相征伐,别人才来讨伐它。《太甲》上说:‘天降灾祸,还可以躲避;自己做坏事,就逃脱不了灭亡。’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第九节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孟子说:“夏桀、商纣之所以失去天下,是因为失去了百姓的拥护;他们之所以失去百姓,是因为失去了民心。取得天下是有一定的道路的,有了百姓的拥护,就能得到天下;得到百姓也是有一定方法的,得到百姓的心,就会得到人民的拥护。得到百姓的心也是有一定的方法的,百姓所想要的就要给他们,就为他们聚集起来,百姓所厌恶的就不要强加给他们,不过如此罢了。

  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故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者,鹯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则诸侯皆为之驱矣。虽欲无王,不可得已。
  百姓归向于仁爱,就像水向低处流,野兽喜欢跑在旷野一样。所以,替深渊把鱼驱赶来的,是水獭;替森林把鸟儿驱赶来的,是鹞、鹰;替汤王和武王把百姓驱赶来的,是夏桀和商纣王。现今天下若有施行爱民政策的国君,那么诸侯们就会甘愿为他所驱使。即使他不想称王天下,也不可能了。

  今之欲王者,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苟不志于仁,终身忧辱,以陷于死亡。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
  而当前一些希望统一天下的人,就好像生了七年的病企图用三年的陈艾来医治一样。假如不积蓄民心,一辈子也得不到天下。如果不立志于仁爱,就会一辈子忧患受辱,以至陷入死亡的境地。《诗经》上说:‘这样的人怎么能有好结局呢,(最后)一定是相继沉船落水啊!’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第十节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与有言也;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言非礼义,谓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义,谓之自弃也。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旷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不由,哀哉!”
  孟子说:“自己损害自己的人,不可以和他谈什么;自己放弃自己的人,不能和他有什么作为。所言谈的不是社会行为规范和最佳行为方式,就叫做自己损害自己;自身不能辨别仁爱和使用最佳行为方式,就叫做自己放弃自己。建立人与人之间相互亲爱的关系,是人们所安于顺应的;最佳行为方式,是人们所必须走的正路。荒废安于顺应而不辨别,舍弃正路而不走,真是可悲啊。”

第十一节

  孟子曰:“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之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孟子说:“道路就在近处而偏要向远处去寻求,事情本来很简单偏要向难处下手。只要每个人都爱自己的双亲,敬重自己的长辈,天下就能够太平了。”

第十二节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亲弗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孟子说:“职位低下,又得不到上级的信任,百姓是不可能治理好的。要得到上级的信任,是有方法的:得不到朋友的信任,也就不能让上级信任了。要使朋友信任,也是有方法的:侍奉父母不能让他们高兴,也就不能让朋友信任了。让父母高兴,也是有方法的:若自我反省孝心不诚,也就不能让父母高兴了。要让孝心出之于诚,也是有方法的:不明白什么是善,也就不能让孝心出之于诚了。所以‘诚’是天定的道理,追求‘诚’是做人的道理。出于至诚而不能打动人心,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不诚心,是不能打动人心的。”

第十三节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内,必为政于天下矣。”
  孟子说:“伯夷躲避商纣王,住到北海边上,听说周文王所作所为很兴盛,便说:‘为何不去归服他呢?我听说文王善于供养老人。’姜太公躲避商纣王,住到了北海边上,听说周文王所作所为很兴盛,便说:‘为何不去归服他呢?我听说文王善于供养老人。’这两个老人,是天下声望很高的老人,他们归服周文王,就等于是天下的父老都归向周文王了。天下的父老都归向周文王,他们的子女还能往哪里去呢?诸侯们中如有施行周文王的爱民政策的,在七年之内,就能施行其爱民政策于天下了。”

第十四节

  孟子曰:“求也为季氏宰,无能改于其德,而赋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弃于孔子者也。况于为之强战?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于死。故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
  孟子说:“冉求做了季氏的家臣,没有能力改变季氏执政的规律,却把田赋增加了一倍。孔子说:‘冉求已经不是我的弟子了,弟子们可以大张旗鼓的去攻击他了。’由此看来,国君不施行爱民政策而敛财致富的人,都是被孔子所厌弃的,更何况是还要替他卖力打仗的人呢?为争夺地盘而战,尸横遍野;为掠夺城镇而战,往往杀人满城;这就是所谓的为了土地而吃人肉,这些人真是死不足惜。所以善于征服的人以归服为最上等的典范,能够连结诸侯而不打仗的人次之,开辟荒野来成为土地的人又次之。”

第十五节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廋哉?”
  孟子说:“观察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观察他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是不能掩盖他内心的丑恶的。心中正派,眼睛就会明亮;心中不正,眼睛就昏暗无神。听一个人说话,观察他的眼睛,这人的内心怎么能隐藏呢?”

第十六节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俭者不夺人。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
  孟子说:“为人谦恭的人不会欺侮他人,善于自我约束的人不会掠夺别人。欺侮而且掠夺别人的君王,深怕别人不顺从,怎么能够做得到谦恭而且能自我约束呢?谦恭而且能自我约束难道能以悦耳的声音、献媚的笑容表现出来吗?”

第十七节

  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
  淳于髡说:“男女之间不亲手传递接受东西,这是礼制吗?”

  孟子曰:“礼也。”
  孟子说:“是礼制。”

  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
  淳于髡说:“如果嫂嫂掉入水中,要伸手去救她吗?”

  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孟子说:“嫂嫂淹入水中不伸手去救,简直就是豺狼。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是礼制;嫂嫂淹入水中,伸手去救,是一种权宜变通之计。”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淳于髡说:“如今天下百姓都淹入水中,先生却不伸手去救援,这是为什么呢?”

  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
  孟子说:“天下百姓都淹入水中,要想救援,就要有一定的方法。嫂嫂淹入水中,只是伸出一只手去救。你想让我用一只手去救援天下百姓吗?”

第十八节

  公孙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
  公孙丑说:“君子不亲自教育儿子,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曰:“势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继之以怒;继之以怒,则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也。’则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则恶矣。古者易子而教之。父子之间不责善。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
  孟子说:“这在情势上是不行的,教育必须要用正确的规范;用正确的规范没有成效,执教者就会发怒。怒气一产生,倒反伤害了小孩。‘父亲用严格的规范来要求我,可您自己并不按正确的规范行事。’这样父子之间就伤害了感情。父子之间就伤害了感情,关系就恶化了。古时候的人们交换儿子来进行教育,父子之间不以善来互相责备。以善来互相责备就会使隔阂产生而互相分离。造成互相分离的结果就不好了。”

第十九节

  孟子曰:“事孰为大?事亲为大;守孰为大?守身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闻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吾未之闻也。孰不为事?事亲,事之本也;孰不为守?守身,守之本也。曾子养曾皙,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必曰‘有’。曾皙死,曾元养曾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与。问有余,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曾子,则可谓养志也。事亲若曾子者,可也。”
  孟子说:“侍奉之事,什么最大?侍奉父母最大。操守之事,什么为最大?守住自身最大。没有丧失操守又能很好侍奉父母的人,我听说过。丧失了自身操守又能很好地侍奉父母亲的,我没有听过。谁不做侍奉人的事呢?侍奉父母,是侍奉之事的根本;守住自身,是操守之事的根本。曾子奉养他的父亲曾皙,每餐一定有酒有肉,撤走饭菜的时候,一定请示‘把剩下的饭菜送给谁?’曾皙如果问‘还有没有剩余?’必然回答说‘有。’曾皙去世以后,曾元奉养曾子,每餐也一定有酒有肉,但饭后撤走饭菜的时候,不请示‘把剩下的饭菜送给谁?’如果曾子问‘还有没有剩余?’必然回答说‘没有了。’是为了将剩下的饭菜下次再给曾子吃。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仅仅是供养父母的身体。像曾子那样,才可称为奉养父母的意愿亲情。侍奉父母做到曾子那样,才算可以。”

第二十节

  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
  孟子说:“那些当权的小人不值得去指责,他们的政事也不值得去非议。惟有那些高智慧的大人能纠正国君思想上的错误。国君仁,便没有人不仁;国君义,便没有人不义;国君正,便没有人不正。一旦端正了国君,国家便安定了。”

第二十一节

  孟子曰:“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
  孟子说:“有意料不到的赞美,也有苛求完美的诋毁。”

第二十二节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
  孟子说:“人总是轻易的发表言论,是因为他没有责任心罢了。”

第二十三节

  孟子曰:“人之忌,在好为人师。”
  孟子说:“人们的毛病,在于总是喜欢充当别人的老师。”

第二十四节

  乐正子从于子敖之齐。乐正子见孟子。孟子曰:“子亦来见我乎?”
  乐正子随同王子敖到了齐国。乐正子去见孟子。孟子说:“你也会来见我吗?”

  曰:“先生何为出此言也?”
  乐正子说:“先生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呢?”

  曰:“子来几日矣?”曰:“昔者。”
  孟子说:“你来了几天了?”乐正子说:“前些日子来的。”

  曰:“昔者,则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
  孟子说:“前些日子?那么我说这样的话,不是正合适吗?”

  曰:“舍馆未定。”
  乐正子说:“我是因为住的客舍还没有找好。”

  曰:“子闻之也,舍馆定,然后求见长者乎?”
  孟子说:“你曾听说过,要等客舍找好后,才来求见长辈的吗?”

  曰:“克有罪。”
  乐正子说:“是我的错。”

第二十五节

  孟子谓乐正子曰:“子之从于子敖来,徒哺啜也。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哺啜也。”
  孟子对乐正子说:“你这次跟随王子敖来,只不过为了吃喝而已。我没有想到你学了古人的道理竟然只是为了谋取吃喝。”

第二十六节

  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孟子说:“不孝的情况有三种,其中以没有尽到后代的责任的罪过为最大。舜没有禀告父母就娶妻,是没有尽到后代的责任。所以,君子认为他这样做如同禀告了父母一样。”

第二十七节

  孟子曰:“仁之实,事亲是也;义之实,从兄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乐之实,乐斯二者,乐则生矣;生则恶可已也,恶可已,则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
  孟子说:“仁的实质,就是侍奉父母;义的实质,就是顺从兄长。智的实质,就是明白这两者的道理而执着地坚持;礼的实质,就是调节、修饰这两者;乐的实质,就是从这两者中得到快乐,快乐由此而生,快乐一产生就不可遏止了。快乐不可遏止,就会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起来。”

第二十八节

  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将归己。视天下悦而归己,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厎豫,瞽瞍厎豫而天下化,瞽瞍厎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
  孟子说:“天下的人都很高兴,并要归附自己;把天下的人悦服并归附自己的,只有舜是如此。不得到父母的亲情,不可以做人;不顺从父母,不能成其为儿子。舜竭尽侍奉亲人的道理而使父亲鼓瞍达高兴起来,鼓瞍高兴而使天下人受感化,瞽瞍高兴了,天下的父子伦常也由此确定,这就叫作大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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