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全篇按照朱熹章句集注共分为三十八章。孟子陈述了“春秋无义战”、“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等对后世影响深远的观点。

第一节

  孟子曰:“舜生于诸冯,迁于负夏,卒于鸣条,东夷之人也。文王生于岐周,卒于毕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余里;世之相后也,千有余岁。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孟子说:“舜出生在诸冯,迁居到负夏,在鸣条去世,是东方边远地区的人。周文王出生在岐周,在毕郢去世,是西方边远地区的人。两地相距一千多里;时间相隔一千多年。而在中土实现他们的志向,就像有信物一样吻合,无论是在先的圣人还是在后的圣人,他们的准则是一样的。”

第二节

  子产听郑国之政,以其乘舆济人于溱洧。
  子产主持郑国的国政,用自己乘坐的马车帮助行人渡过溱水和洧水。

  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岁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民未病涉也。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济之?故为政者,每人而悦之,日亦不足矣。”
  孟子说:“子产这只是小恩惠而不懂得政治。要是在在十一月份,搭好徒步行走的独木桥;在十二月份,建成可通行马车的大桥,百姓就不会忧虑徒步涉水了。做官的如果治理好政事,哪怕外出时让行人回避也可以,又怎么能去把行人一个个渡过河呢?所以,治理国家政事的人,要使每个人满意,时间也不够用啊。”

第三节

  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孟子告诉齐宣王说:“君主把臣子看待成自己的手足,臣子就会把君主看待如同心腹;君主把臣子看成马犬,臣子就会把君主看待如同常人;君主看待臣子如同尘土草芥,臣子就会把君主看待如同强盗仇敌。”

  王曰:“礼,为旧君有服,何如斯可为服矣?”
  齐宣王说:“按照礼制,臣子要为自己过去的君主服丧,在什么情况下臣子才为君主服丧呢?”

  曰:“谏行言听,膏泽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使人导之出疆,又先于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后收其田里。此之谓三有礼焉。如此,则为之服矣。今也为臣。谏则不行,言则不听;膏泽不下于民;有故而去,则君搏执之,又极之于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谓寇雠。寇雠何服之有?”
  孟子说:“君主对臣子的劝告能够接受,建议能够听取,因而恩惠能够下达到百姓;臣子因故要离去,君主能派人引导其出国境,并派人事先前往其要去的地方进行妥善安排;其离去三年后不回来,才收回他的土地房产;这样做叫做三有礼。做到这些,臣子就会为他服丧。现在做臣子,劝谏不被接受,建议不被听取,因此恩惠到不了百姓;臣子因故要离开国家,君主就派人拘捕他的亲族,并故意到他要去的地方为难他,离开的当天就没收了他的土地房产,这就叫做强盗仇敌。对于强盗仇敌,为什么还要服丧呢?”

第四节

  孟子曰:“无罪而杀士,则大夫可以去;无罪而戮民,则士可以徙。”
  孟子说:“没有罪而随便杀害士人,那么做大夫的就可以考虑离开;没有罪而随便杀害百姓,那么士人就可以考虑迁往别处。”

第五节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
  孟子说:“君主仁爱,就没有人不仁爱;君王提倡忠义,大臣百姓也都会讲忠义。”

第六节

  孟子曰:“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
  孟子说:“不是社会行为规范的行为规范,不是最佳行为方式的行为方式,君子是不会做的。”

第七节

  孟子曰:“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故人乐有贤父兄也。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之相去,其间不能以寸。”
  孟子说:“有道德的人能教育熏陶道德不高的人,有才智的人能教育熏陶才智低下的人;因此人们乐意自己家中有贤能的父兄。要是有道德的人嫌弃道德不高的人,有才智的人嫌弃才智低下的人,那么贤能和不贤能的人之间的距离,就不能用分寸来计量了。”

第八节

  孟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孟子说:“人要懂得有所不为,然后才能有所作为。”

第九节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
  孟子说:“议论别人的不好,由此引起的后患又该怎么办呢?”

第十节

  孟子曰:“仲尼不为已甚者。”
  孟子说:“孔子处事待人从来不做过分的事。”

第十一节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
  孟子说:“作为成年人,说话不必守信,行为不必有结果;关键要看是不是符合仁义忠信。”

第十二节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孟子说:“真正的君子,不要失去纯真善良的心。”

第十三节

  孟子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
  孟子说:“奉养父母还算不了大事,只有给他们办好丧事才可以算作是大事。”

第十四节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孟子说:“君子想求很深的造诣是有一定的道路的,但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自己得到了,才能在辨别事物时处之安然;在辨别事物时处之安然,才能给与得深;给与得深,才能在处世中左右探寻到事物的本原;所以君子想要自己得到。”

第十五节

  孟子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
  孟子说:“广博地学了各种知识而能详尽地阐述,目的是要回到简约地阐述。”

第十六节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孟子说:“用自己的善良使人们服从的人,没有能使人服从的。用善良影响教导人们,才能使天下的人们都信服。天下的人们不心悦诚服而能统一天下,这是从来没有过。”

第十七节

  孟子曰:“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
  孟子说:“言谈不符合实际是不好的。这种不好的后果,应由那些埋没贤才的人承担。”

第十八节

  徐子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何取于水也?”
  徐辟说:“孔子多次对水赞美有加,说:‘水啊,水啊!’水有什么可取的呢?”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尔。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闲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
  孟子说:“从源头流出的泉水滚滚奔涌,不分昼夜,注满了低洼的坑、坎又继续前进,一直流向大海。有本源的都是这样,取的就是它的这个特点。如果没有本源,到七、八月间雨水滂沱,大沟小渠都满了,但它们干涸也是很快的。所以名声超过实际,君子认为是耻辱的事。”

第十九节

  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
  孟子说:“人与禽兽不同的地方就那么一点点,一般老百姓抛弃它,君子却保存它。大舜明白万事万物的道理,又能洞察做人的道理;仁义行事,而不是只去推行仁义。”

第二十节

  孟子曰:“禹恶旨酒而好善言。汤执中,立贤无方。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武王不泄迩,不忘远。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孟子说:“大禹讨厌美酒而喜欢有益的言论。商汤处事坚持中道,任用贤才不论其是何地之人。文王看待百姓好像他们受了伤害一样,已接近了道却仍像还没有看到一样仍努力追求。周武王不轻慢懈怠身边的臣子,也不会忘记远方的臣子。周公想具备夏商周三代君主之长,以实践禹、汤、文、武的事业;如果有不符合的地方,就仰头思考,夜以继日,幸而想通了,就坐着等待天亮好去执行。”

第二十一节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
  孟子说:“先王们的事迹都失传了,《诗经》也没有了,《诗经》没有了以后,才有《春秋》一书的出现。晋国的《乘》书,楚国的《梼杌》书,鲁国的《春秋》书,都是一样的。它们的记事不外是齐桓公、晋文公,体裁则属于史书。孔子说:‘《诗》的褒贬之义被我在作《春秋》时借用了。’”

第二十二节

  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
  孟子说:“君子的遗风,影响五代以后就衰竭了;小人的遗风,五代以后也衰竭了。我没有能够作孔子的门徒,但我却遵照孔子的善道教诲为学行事。”

第二十三节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
  孟子说:“可以拿也可以不拿时,拿了就有损于廉洁。可以给也可以不给时,给了就是滥用恩惠。可以死也可以不死时,死了便是对勇德的亵渎。”

第二十四节

  逄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己,于是杀羿。
  逢蒙向羿学习射箭,把羿的射箭术都学到了,他心想天下只有后羿的射艺超过自己,于是就杀害了羿。

  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仪曰:‘宜若无罪焉。’曰薄乎云尔,恶得无罪?郑人使子濯孺子侵卫,卫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吾死矣夫!’问其仆曰:‘追我者谁也?’其仆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仆曰:‘庾公之斯,卫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谓也?’曰:‘庾公之斯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为不执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执弓。’曰:‘小人学射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学射于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虽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废。’抽矢扣轮,去其金,发乘矢而后反。”
  孟子说:“这件事情羿自己也有责任。”公明仪说:“羿好像没有什么过错吧。”孟子说:“过错不大就是了,怎么没有过错呢?郑国曾经派子濯孺子去侵犯卫国,卫国派庾公之斯去追击他。子濯孺子说:‘我今天疾病发作,不能开弓放箭,我要死在此地了。’他问驾车的人:‘追赶我们的是谁?’他的驾车人说:‘是庾公之斯。’子濯孺子说:‘我可以活命了。’驾车人说:‘庾公之斯,是卫国著名的神箭手,先生却说可以活命了,这是为什么呢?’子濯孺子说:‘庾公之斯是向尹公之学习的射箭,尹公之是向我学习的射箭。尹公之他这个人是个正直的人,他所选择交往的朋友必然也是正直的人。’说着,庾公之斯追到,说:‘先生为什么不执弓?’子濯孺子说:‘我今天疾病发作,不能开弓放箭。’庾公之斯说:‘我学习射箭于尹公之他,尹公之他是向先生学习的射箭,我不忍心用先生的箭法反过来伤害先生您。但是今天的事,是奉君主之命,我不敢不做。’便取出箭敲击车轮,去掉箭头,射出四箭,然后才回去。”

第二十五节

  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齐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
  孟子说:“美人西施被蒙上了不洁净的东西,那么人们路过她身旁都要捂着鼻走。面貌丑陋之人,他斋戒沭浴后,也是可以参加祭祀上天的仪式的。”

第二十六节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故,千岁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孟子说:“天下的人都说万物本性,只要能弄清楚它的来龙去脉便行了。弄清它的来龙去脉,是为了发挥。我们讨厌聪明,是因为聪明容易让人钻牛角尖。如果聪明人像禹疏导河道让它顺其自然一样,就不必讨厌聪明了。禹治理水患,就是让水的运行像没事一样〔,顺着它的本性流向下游,奔腾入海〕。如果聪明人也都能像没事一样〔顺着大自然的法则而行〕,那就具有大智慧了。天极高,星辰极远,只要能弄清楚它的来龙去脉,以后一千年的冬至,都可以坐着推算出来。”

第二十七节

  公行子有子之丧,右师往吊,入门,有进而与右师言者,有就右师之位而与右师言者。孟子不与右师言,右师不悦曰:“诸君子皆与驩言,孟子独不与驩言,是简驩也。”
  齐国大夫公行子的儿子死了,右师王驩前去吊唁,一进门就有人上前与王驩交谈的,也有到王驩座位旁跟他说话的,独有孟子不和王驩说话,右师王驩很不高兴,说:“各位大人都与我打招呼,唯独孟子不与我说话,这是怠慢我。”

  孟子闻之,曰:“礼,朝廷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我欲行礼,子敖以我为简,不亦异乎?”
  孟子听到这话,说:“按照礼节,在朝廷上不能越过自己的位子互相交谈,也不在不同的台阶上作揖。我想按规范行事,右师认为我怠慢他,不是太奇怪了么?”

第二十八节

  孟子曰:“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孟子说:“君子之所以不同于普通人,就是因为他们所存之心不一样。君子把仁存于心,把礼存于心。仁人爱护别人,有礼的人尊敬别人。爱护别人的人,别人也常爱护他;尊敬别人的人,别人也常尊敬他。

  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则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此物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礼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则与禽兽奚择哉?于禽兽又何难焉?’
  假设这里有个人,他对我蛮横而不顺从,那么君子就要自我反省:‘我必然有仁不够,礼数不够的地方,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要是自问做到了仁,自问做到了有礼,而那人还是那样横蛮,君子又会自我反省:‘我必然有不诚挚的地方。’自我反省而达到忠诚,那人蛮横如故,君子就会说:‘这无非是个狂妄之徒罢了,这样的人,与禽兽有什么区别?对禽兽有什么可责备的呢?’

  是故,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乃若所忧则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我由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
  因此,君子有长期的忧虑,但却没有短时的后患。至于忧虑是有的:舜是人,我也是人。舜为天下作了榜样,可流传千古,而我还不免是个普通的乡下人,这才是值得忧虑的事情。忧虑又怎么办呢?要做到像舜一样罢了。

  若夫君子所患则亡矣。非仁无为也,非礼无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则君子不患矣。”
  至于君子所忧虑的事情就没有了。不合于仁的事不做,不合于礼的事不干。如有什么横祸飞来,君子并不担心。”

第二十九节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颜子当乱世,居于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孔子贤之。
  禹、后稷生活在太平的时代,多次路过自己的家门却没有进去,孔子称赞他们。颜渊生活在乱世,居住在简陋巷子,一筐饭,一瓢水,人们都无法忍受这种清苦的生活,而颜渊却不改变他乐观的心态。孔子也称赞他。

  孟子曰:“禹、稷、颜回同道。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稷、颜子易地则皆然。今有同室之人斗者,救之,虽被发缨冠而救之,可也。乡邻有斗者,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
  孟子说:“禹、后稷、颜渊走的是同样的人生道路。大禹想到天下有遭遇洪水的人,就像自己也被水淹了一样。后稷想到天下还有挨饿的人,就像自己也挨饿一样。所以他们才那样急迫。大禹、后稷、颜渊,如果互相交换一下位置处境,也都会有同样的表现。假设现在有同室的人互相打斗,要去救他们,即使是披头散发,帽缨紊乱去都可以。如果乡邻中有打架的,也披散着头发就戴上帽子去阻止,那未免太糊涂;对这种事,哪怕关起门来不管它也是可以的。”

第三十节

  公都子曰:“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
  公都子说:“匡章这个人,全国的人都说他不孝。先生却跟他交游,且对他礼貌有加,冒味地问这是为什么?”

  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斗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
  孟子说:“社会上所说的不孝有五种情况:四体不勤,不赡养父母的,是一种不孝。喜欢赌博酗酒,不管赡养父母的,这是第二种不孝。贪财,偏爱妻子儿女,不管赡养父母的,这是第三种不孝。放纵声色欲望,使父母蒙羞的,这是第四种不孝。逞能斗狠,连累父母的,这是第五种不孝。匡章有这其中的哪一种行为呢?

  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
  匡章不过是因为父子之间相互以善相责而导致关系恶化。以善相责,本是交友之道;父子间以善相责,是最容易伤害感情。

  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
  匡章难道不想有夫妻父子之间的感情吗?只因得罪了父亲,被疏远而不能亲近;才抛弃妻子儿女,终身不受他们的奉养。他在心里这样设想,如果不这样做,那不孝之罪就会更大,这就是匡章的真实情况。”

第三十一节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诸?”
  曾子住在武城时,有越国人侵犯。有人说:“敌寇要来了,何不离开这里呢?”

  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寇退,则曰:“修我墙屋,我将反。”寇退,曾子反。
  曾子说:“不要让人住我的房子,毁伤了树木。”敌寇退走了,曾子就说:“修理好我的墙屋,我要回来了。”敌寇退走了,曾子就返回。

  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则先去以为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
  学生们就说:“武城的官员待先生是这样的忠诚和恭敬,一旦敌寇来了,却给百姓做了先离去的榜样;敌寇退了就回来了,这恐怕不可以吧?”

  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
  沈犹行说:“这不是你们所了解的。从前先生住在我那里,有个名叫负刍的人作乱,跟随老师的七十个人全都躲避开了。”

  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急去,君谁与守?”
  子思居住在卫国,齐国人来进犯。有人说:“敌寇来了,何不离开呢?”子思说:“如果我孔伋走了,卫君跟谁一起防守呢?”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孟子说:“曾子、子思所走的道路是一致的。曾子,当时是老师,相当于父兄;子思,当时是卫君的臣,是小官。曾子、子思互换位置也会这样做。”

第三十二节

  储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
  储子说:“君王派人观察先生您,您是否真的不同于平常人吗?”孟子说:“我有什么不同于平常人的呢?尧舜也与平常人相同。”

第三十三节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
  齐国有一个人家中有一妻一妾,她们的丈夫每次出去,一定是酒足饭饱才回来。他妻子问他跟谁在一起吃喝,他说都是富贵权势之人。他的妻子告诉妾说:“丈夫每次外出,都是酒足饭饱才回家,问他跟谁吃喝,他说都是富贵权势之人,但家里从来没有显赫的人来过,我要去偷偷看一下丈夫所去的地方。”次日清早起床,偷偷地跟着丈夫到他所到的地方,遍城的人没有一个停下来跟她丈夫交谈的。后来到了东郊的坟场里,丈夫便走到祭扫坟墓者那里乞讨残剩的祭品;不够饱,又四处张望转向别家乞讨。这就是他酒足饭饱的办法。他妻子回来后,告诉妾,说:“所谓的丈夫,是我们指望依靠过一生的人,现在他却是这个样子!”妻子与妾一起在庭院中咒骂丈夫,哭成一团,而她们的丈夫还不知道,逶迤斜行着从外面回来,在妻妾面前夸耀。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在君子看来,一些人用来追求升官发财的手段,能够使他们的妻妾不感到羞耻而相对哭泣的,实在是很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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