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全篇按照朱熹章句集注共分为三十八章。孟子陈述了“春秋无义战”、“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等对后世影响深远的观点。

第一节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不仁者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公孙丑曰:“何谓也?”
  孟子说:“梁惠王真是很不仁爱啊!仁爱的人把所喜爱的推及到所不喜爱的,不仁爱的人把所不喜爱的推及到所喜爱的上面。”公孙丑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烂其民而战之,大败,将复之,恐不能胜,故驱其所爱子弟以殉之,是之谓以其所不爱及其所爱也。”
  孟子说:“梁惠王为了扩张土地,不惜让自己的百姓上战场流血牺牲,打了败仗,又想要报复继续打仗,担心不能获胜,因此驱使自己所喜爱的子弟去献身,这就称之为把所不喜爱的推及到所喜爱的上面。”

第二节

  孟子曰:“春秋无义战。彼善于此,则有之矣。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
  孟子说:“春秋时期没有所谓正义的战争。但某个君主善于选择最佳行为方式,是有的。所谓的征伐,是上级征伐下级,相对的诸侯国是不能相互征伐的。”

第三节

  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孟子说:“一昧地相信《尚书》,还不如没有《尚书》。我对于《武成》这篇文章,只不过取其中的二三个道理罢了。能爱民的人无敌于天下,以最爱民的政策征伐最不爱民的,怎么会使鲜血流得来可以漂起武器呢?”

第四节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为陈,我善为战。’大罪也。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南面而征北狄怨,东面而征西夷怨。曰:‘奚为后我?’武王之伐殷也,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王曰:‘无畏!宁尔也,非敌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征之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战?”
  孟子说:“有人说:‘我善于陈兵,我善于作战。’这都是大罪恶。一个国家的君主喜好仁,天下就没有敌人了。商汤向南征而北边的狄族便埋怨他,向东征而西边的夷族便埋怨他,人民都说:‘为什么把我们放在后边呢?周武王征伐殷商,只出动兵车三百辆,勇士三千人。周武王说:‘不用害怕,我是来安定你们的,不是来与百姓为敌的。’百姓叩头声如山崩。征的意思就是正,都想匡正自己的国家,何必用战争呢?”

第五节

  孟子曰:“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
  孟子说:“制造车轮、车厢的工匠能告诉人规矩,却不能使人技艺精湛。”

第六节

  孟子曰:“舜之饭糗茹草也,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
  孟子说:“舜啃干粮吃野草的时候,好像要这样过一辈子;等到他成为天子,穿华贵的衣服,弹着琴,有尧的两个女儿如对贵宾一样侍候他,又好像是本就拥有的。”

第七节

  孟子曰:“吾今而后知杀人亲之重也: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然则非自杀之也,一间耳。”
  孟子说:“我现在懂得了杀死别人亲人的严重性了;杀死别人的父亲,别人也会杀死他的父亲;杀死别人的兄长,别人也会杀死他的兄长。那么即使不是自己杀死自己的亲人,也相去不远了。”

第八节

  孟子曰:“古之为关也,将以御暴。今之为关也,将以为暴。”
  孟子说:“古代设置关卡,是准备抵抗残暴的;如今的关卡,却是用来推行暴政的。”

第九节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于妻子。”
  孟子说:“自身行事不依正道,,那对妻室、子女也推行不了;不按正道使唤别人,那连妻室、子女也使唤不动。”

第十节

  孟子曰:“周于利者,凶年不能杀;周于德者,邪世不能乱。”
  孟子说:“财物富足的人,灾荒之年不致衰败;道德富足的人,邪恶的世道不能够使他迷乱。”

第十一节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苟非其人,箪食豆羹见于色。”
  孟子说:“喜好名声的人,能把有兵车千辆的国家让给人。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即便是叫他让出一碗饭、一碗汤,他不高兴的神情也会表露在脸上。”

第十二节

  孟子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无礼义,则上下乱。无政事,则财用不足。”
  孟子说:“不相信仁爱的和贤能的人,国家的人才就会空虚;没有礼义,那么上下就会混乱;不搞好政事,财用就会贫乏。”

第十三节

  孟子曰:“不仁而得国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
  孟子说:“不爱民而能够得到国家的人,是有的;不爱民而能够得到天下的人,从来没有。”

第十四节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孟子说:“百姓最为宝贵,国家次之,君主为轻。因此得到群聚的百姓的信任的人就可以成为天子,得到天子信任的就可以成为诸侯,得到诸侯信任的就可以成为大夫。诸侯危害国家,就另外改立他人。用作祭祀的牲畜已经长成,用作祭祀的粮食已经洁净,就按时祭祀,但仍发生旱灾水灾,那么就另外改换土神和谷神。”

第十五节

  孟子曰:“圣人,百世之师也,伯夷、柳下惠是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闻柳下惠之风者,薄夫敦,鄙夫宽。奋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也。非圣人而能若是乎,而况于亲炙之者乎?”
  孟子说:“圣人能为百代所效法,伯夷、柳下惠就是这样的圣人。因此,听到伯夷高风亮节的人,贪婪者都会变得廉洁,怯懦的人也会长志气。听到柳下惠高风亮节的人,刻薄者也会变得敦厚,心胸狭窄的人也会变得襟怀宽大。百世以前奋发进取,百世以后,听说这些的人没有不感奋振作的。如果不是圣人,谁能够有如此的作为?何况是那些亲自受到圣人熏陶的人呢?”

第十六节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孟子说:“人心的最根本是仁心,人心合于仁心,是人道。”

第十七节

  孟子曰:“孔子之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去齐,接淅而行,去他国之道也。”
  孟子说:“孔子离开鲁国时,说:‘我们慢慢地走吧,这是离开自己国家的态度。’离开齐国,已淘渍的米未及烧饭就携离而去,这就是离开别国的态度。”

第十八节

  孟子曰:“君子之厄于陈蔡之间,无上下之交也。”
  孟子说:“孔子受困于陈国、蔡国之间,是因为没有与两国君臣交往。”

第十九节

  貉稽曰:“稽大不理于口。”
  貉稽说:“我被他人说得很坏。”

  孟子曰:“无伤也。士憎兹多口。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文王也。”
  孟子说:“这有什么关系。读书人都憎恶这种众人的议论。《诗经》上说:‘内心很忧愁,被那些小人所怨恨。’孔子的遭遇就是如此。《诗经》上又说:‘别人的怨恨虽未消,自己的名声并不损。’周文王就是这样的。”

第二十节

  孟子曰:“贤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孟子说:“贤能的人以自己的明亮使人明亮,现在的人却以自己的昏昧想使人明亮。”

第二十一节

  孟子谓高子曰:“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
  孟子告诉高子说:“山上的小路是断断续续踩踏出来的,有了独特的用途也就成了道路。如果一段时间不用,就会被茅草堵塞。如今茅草已经堵塞了你的心路。”

第二十二节

  高子曰:“禹之声,尚文王之声。”孟子曰:“何以言之?”
  高子说:“禹的音乐超过周文王的音乐。”孟子说:“为什么这样说呢?”

  曰:“以追蠡。”曰:“是奚足哉?城门之轨,两马之力与?”
  高子说:“因为钟钮都快断了。”孟子说:“这怎么能说明呢?城门下的车辙,难道是两匹马的力量留下的吗?”

第二十三节

  齐饥。陈臻曰:“国人皆以夫子将复为发棠,殆不可复。”
  齐国闹饥荒,陈臻说:“国内的人都以为你还会再一次请求期望打开棠邑仓库救济灾民,你大概不会再这样做了吧。”

  孟子曰:“是为冯妇也。晋人有冯妇者,善搏虎,卒为善士。则之野,有众逐虎。虎负嵎,莫之敢撄。望见冯妇,趋而迎之。冯妇攘臂下车。众皆悦之,其为士者笑之。”
  孟子说:“再这样那就成冯妇了。晋国有个人叫冯妇的人,青年时善于与虎博斗,老年时成为很善良的读书人。一次他到郊外,有很多人在追逐一只老虎。老虎凭借着山势弯曲险阻的地方,没有人敢去碰它。众人看见冯妇来了,便跑上去迎接。冯妇挽起袖子下车,大家都很高兴,只有读书的人们讥笑他。”

第二十四节

  孟子曰:“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仁之于父子也,义之于君臣也,礼之于宾主也,智之于贤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
  孟子说:“口对于美味,眼对于美色,耳对于美妙的声音,鼻对于芬芳的气味,手足四肢喜欢舒服,都是人的天性。但能否得到却是由命运决定,所以君子不会以天性为借口而强求它们。仁对于父子,义对于君臣,礼对于宾主,智慧对于贤者,圣人对于天道,能够实现与否,属于命运,但也是天性使然,所以君子不会以命运为借口而不去顺从天性。”

第二十五节

  浩生不害问曰:“乐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何谓善?何谓信?”
  浩生不害问:“乐正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孟子说:“是个善良的人,是个诚信的人。”浩生不害问:“什么叫善良?什么叫诚信呢?”

  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乐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孟子说:“心怀喜爱的就称为善良,有自己本性的就称为诚信,内心很充实的就称为美好,内心充实而且又散发光辉的就称为大,大而且能融化贯通的就称为圣,圣而又高深莫测的就称为神。乐正子这个人,只有其中的两项,在四种之下。”

第二十六节

  孟子曰:“逃墨必归于杨,逃杨必归于儒。归,斯受之而已矣。今之与杨墨辩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从而招之。”
  孟子说:“脱离墨家学说必然要归入杨家学说,脱离杨家学说必然要归入儒家学说。所谓归,就是接受的意思。如今与杨家、墨家学说辩论的人,就好像是追逐那放到山野的小猪,已经关到猪圈里了,还要把它的脚捆缚住。”

第二十七节

  孟子曰:“有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
  孟子说:“有对布帛的征税,有对粮食的征税,有征发劳力的赋税。君子采用其中的一种,另外两种就暂时不用了。同时两种,百姓就会有饿死的,采用三种,父子就要分离了。”

第二十八节

  孟子曰:“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宝珠玉者,殃必及身。”
  孟子说:“诸侯君主们有三样珍宝:土地、百姓和政治权力。以珠玉为宝的人,灾祸一定会降临到他身上。”

第二十九节

  盆成括仕于齐。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见杀。门人问曰:“夫子何以知其将见杀?”
  盆成括到齐国当官,孟子说:“盆成括快要死了。”后来盆成括果然被杀,孟子的学生们就问:“老师怎么知道他会被杀呢?”

  曰:“其为人也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也,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
  孟子说:“他为人小有才气,但是不懂君子之道,这样就足以招来杀身之祸。”

第三十节

  孟子之滕,馆于上宫。有业屦于牖上,馆人求之弗得。
  孟子到滕国,住在上宫,有一双尚未织完的鞋子放在窗台上不见了,馆人人找不到它。

  或问之曰:“若是乎从者之廋也?”曰:“子以是为窃屦来与?”
  就有人问孟子说:“是不是您的随从藏起来了呢?”孟子说:“你以为他们是为偷草鞋子而来的吗?”

  曰:“殆非也。”“夫子之设科也,往者不追,来者不拒。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
  那人说:“恐怕不是的。”孟子说:“我作为先生是来教授道理的,对学生的态度是过往的不追问,前来的不拒绝。如果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我都接受,如此而已。”

第三十一节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达之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为,达之于其所为,义也。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穿逾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无所往而不为义也。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逾之类也。”
  孟子说:“人都有所不忍心做的事,如果能达到能忍住的程度,就是仁爱了。人都有所不愿意做的事,如果能达到不去做的程度,那就是最佳行为方式了。人们心里如果能充满不想害人的念头,仁爱之心就用之不尽了。人们心里如果能充满不穿墙打洞偷盗的念头,那最佳行为方式就用之不尽了。人们心里如果能充满不接受卑贱的称呼的念头,无论去到哪里都不会不行为于最佳行为方式的。读书人不可以和他言谈而又言谈的,是以言谈诱取他;可以言谈而不言谈的,是以不言谈来诱取他,这些都属于挖洞跳墙一类的行为。”

第三十二节

  孟子曰:“言近而指远者,善言也;守约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于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轻。”
  孟子说:“言语浅近而意义深刻的,是善言;操守简要而影响广大的,是善道。君子所说的话,内容平常而人生的道路就在其中;君子的操守,修养自身而能使天下太平。人的毛病是舍弃自己的田而去耕耘别人的田,要求别人的很重,而自己担负的却很轻。”

第三十三节

  孟子曰:“尧舜,性者也;汤武,反之也。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经德不回,非以干禄也;言语必信,非以正行也。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孟子说:“尧和舜,是本性的人;商汤王和武王,则是返回本性的人。举动、容貌都合于礼,是美德中的极点。哭死者而悲哀,不是做给生者看的。按道德行事而不违背,不是为了谋求官位。言谈语言必然诚信,并不是为了端正行为。君子行为于法度,只是遵守命运的安排而已。”

第三十四节

  孟子曰:“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堂高数仞,榱题数尺,我得志弗为也;食前方丈,侍妾数百人,我得志弗为也;般乐饮酒,驱骋田猎,后车千乘,我得志弗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
  孟子说:“去游说显贵就要藐视他,不要把他高高在上的样子放在眼里。殿堂台阶数丈高,屋檐几尺宽,我得志,不这样做。面前食物摆满一丈见方的地方,侍候的姬妾几百人,我得志,不这样做。饮酒作乐,跑马打猎,随从的车子上千辆,我得志,不这样做。凡他所做的,都是我所不做的;凡我所做的,都合乎古代制度,我为什么怕他呢?”

第三十五节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孟子说:“修养自己的心,最好的办法是减少欲望。如果为人处世减少欲望,虽然没有多少东西存留,欲望还是很少的;如果为人处世欲望多,虽然存留有很多东西,也会觉得东西少的。”

第三十六节

  曾皙嗜羊枣,而曾子不忍食羊枣。
  曾皙爱吃羊枣,而曾子却不忍心吃羊枣。

  公孙丑问曰:“脍炙与羊枣孰美?”孟子曰:“脍炙哉!”
  公孙丑问道:“烤肉和羊枣哪一种好吃?”孟子说:“当然是烤肉。”

  公孙丑曰:“然则曾子何为食脍炙而不食羊枣?”曰:“脍炙所同也,羊枣所独也。讳名不讳姓,姓所同也,名所独也。”
  公孙丑说:“那么曾子为什么吃烤肉而不吃羊枣呢?”孟子说:“烤肉是人人都爱吃的,羊枣却是个别人爱吃的。正像避讳时只讳名不讳姓一样,姓是很多人共有的,而名是一个人独有的。”

第三十七节

  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
  万章问:“孔子在陈国时说:‘为什么不回去呢?我的那些学生弟子狂放不羁然而却倨傲怠慢,不断进取却不改旧貌。’孔子在陈国,怎么会思念鲁国的那些狂士呢?”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獧乎!狂者进取,獧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孟子说:“孔子说过‘如果得不到不偏不倚之士而与之相交,那必定是与狂放者和狷介者相交了!狂放不羁者有进取精神,拘谨正直者有所不为也。’”孔子难道不想得到不偏不倚之士吗?因为不可以必然得到,所以只好取其次。”

  “敢问何如斯可谓狂矣?”曰:“如琴张、曾皙、牧皮者,孔子之所谓狂矣。”
  万章又问:“冒昧地请问什么样的人才称为狂放不羁呢?”孟子说:“比如琴张、曾皙、牧皮这一类的人,孔子就叫他们是狂放不羁的人。”

  “何以谓之狂也?”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万章又问:“为什么说他们狂放不羁呢?”孟子说:“他们志向远大但口气也大,动不动就说‘古代的人怎样,古代的人怎样。’用常道考察他们的行为却发现他们的言谈与行为并不吻合。真正狂放不羁的行为他们又得不到,便想找到洁身自好的人而与之相交,就是拘谨正直,这比狂放不羁又差一等了。

  孔子曰:‘过我门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乡原乎!乡原,德之贼也。’”曰:“何如斯可谓之乡原矣?”
  孔子说:‘路过我家门口却不进我的屋,我并不感到遗憾,这些人只是满足于乡镇里的愿望!是道德的损害者。’”万章又问:“什么样的人称为是满足于乡镇里的愿望的人呢?”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顾行,行不顾言,则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为踽踽凉凉?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阉然媚于世也者,是乡原也。”
  孟子说:“什么是志向大而自满?就是言谈不顾及行为,行为不顾及言论,他们动不动就说:‘古代的人怎样,古代的人怎样。他们自己的行为却为什么如此孤独冷漠呢?生在这个世界上,就迎合这个世道吧,好好地活着就可以了。’曲意逢迎献媚于世俗的人,就是只有乡镇里的愿望的人。”

  万章曰:“一乡皆称原人焉,无所往而不为原人,孔子以为德之贼,何哉?”
  万章又问:“全乡镇里的人都称赞有愿望的人,所到之处无人不是有愿望的人,孔子却认为他们是对天地对国家发展规律的伤害,这是为什么呢?”

  曰:“非之无举也,刺之无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污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众皆悦之,自以为是,而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曰德之贼也。孔子曰:‘恶似而非者:恶莠,恐其乱苗也;恶佞,恐其乱义也;恶利口,恐其乱信也;恶郑声,恐其乱乐也;恶紫,恐其乱朱也;恶乡原,恐其乱德也。’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
  孟子说:“这种人想否定他们却举不出什么过错,想讽刺他们却找不到理由,他们和同于市俗,融合于污浊的社会,为人似乎忠厚老实,行为似乎方正廉洁,大家都喜欢他,他也自以不错,但却进入不了尧、舜之道,所以称他们是‘对天地对国家发展规律的伤害’的人。孔子说:‘我羞耻于似是而非的人,羞耻于莠草,害怕它们混淆了真正的禾苗;羞耻于巧言令色的人,害怕他们混淆了最佳行为方式;羞耻于尖酸刻薄巧言善辩的人,害怕他们混淆了真正的诚信;也羞耻于那郑国的音乐,害怕搅乱了真正的雅乐。我羞耻于那紫色,害怕它们抢夺了朱红色的地位。也羞耻于只有乡镇里的愿望的人,害怕它们伤害了国家发展的规律。’君子只要返回到治理的根本上就行了。治理正确了,那么百姓就会兴盛起来,百姓兴盛起来,就不会有邪恶的念头了。”

第三十八节

  孟子曰:“由尧舜至于汤,五百有余岁,若禹、皋陶,则见而知之;若汤,则闻而知之。由汤至于文王,五百有余岁,若伊尹、莱朱则见而知之;若文王,则闻而知之。由文王至于孔子,五百有余岁,若太公望、散宜生,则见而知之;若孔子,则闻而知之。由孔子而来至于今,百有余岁,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
  孟子说:“从尧舜到商汤王,经历了五百多年;象禹和皋陶,那是见到而且知晓的;象商汤王,则是通过传闻才知晓的。从商汤王到周文王,又经历了五百多年,象伊尹、莱朱,那是见到而且知晓的;象周文王,则是通过传闻才知晓的。从文王到孔子经历了五百多年,像太公望、散宜生等人是亲自看见而知道的,像孔子则是听说而知道的。从孔子以来到今天经历了一百多年,离开圣人的时代是如此的不远,距离圣人的故乡如此的接近,可是没有继承的人,也竟然没有继承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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