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黄孝迈(生卒年不详),南宋诗人,字德夫,号雪舟。有人说他“妙才超轶,词采溢出,天设神授,朋侪推独步,耆宿避三舍。酒酣耳热,倚声而作者,殆欲摩刘改之(过)、孙季蕃(惟信)之垒”,“其清丽,叔原(晏几道)、方回(贺铸)不能加其绵密。”有《雪舟长短句》。存词4首。

《湘春夜月》

沛沛近清明,翠禽枝上消魂。可惜一片清歌,都付与黄昏。欲共柳花低诉。怕柳花轻薄,不解伤春。念楚乡旅宿,柔情别绪,谁与温存?
沛沛空尊夜泣,青山不语,残照当门。翠玉楼前,惟是有、一陂湘水,摇荡湘云。天长梦短,问甚时、重见桃根?者次第、算人间没个并刀,剪断心上愁痕。
沛沛临近清明时分,枝头上翠鸟的叫声凄婉动人。可惜这一片清歌,都付与寂寞的黄昏。想要对柳花低述衷曲,又怕柳花轻薄,不懂得人的伤春之心。我独自漂泊在南国楚乡,满怀柔情别恨,有谁能给我一点儿温存?
沛沛空空的酒杯仿佛在为我哭泣,青山无语宛如在为我伤心,一缕残阳斜照着院门。在华丽的楼前,只有那一池悠悠的湘水,倒映着悠悠轻荡的湘云。无聊的白日是那样漫长,梦境却短得可怜。请问苍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恋人见面?这情景真令人心酸。就算整个人间,也没有任何一个并州的刀剪,可以把我心中的千愁万绪剪断。

沛沛此词为羁旅江南楚湘,伤春恨别之作。上片“近清明”七句写清明节已然临近,然而翠鸟栖息落梅枝梢,却是一幅凄苦断魂的情态,借翠鸟睹梅花凋谢而极度伤神,曲写了词人伤春之凄怆,奠定了全词基调。“可惜”二句写清歌令人愉悦,黄昏令人忧郁,悦耳之鸟鸣湮灭于昏沉暮色之中,流露出词人的惋惜和悲痛。欲与“柳花低诉”衷情,却又怕柳花轻浮、浅薄,不懂伤春之意,喑寓了知音难觅的忧虑。“念楚乡”由物及人,转写词人羁旅江南楚湘,无知音柔情温存自己的相思别恨的失落感。
沛沛下片承“谁与温存”写长夜孤寂、冷落的痛苦。“空樽”六句描绘出沉默不语之青山,残缺冷瑟之夜月,浩浩无际之湘水、飘浮荡漾之湘云,组成一幅空阔,凄凉的环境氛围,充分显现出词人以真情之心对无情之物的孤寂感。“天长”二句感叹天长地阔,道阻且长,欲会无期。“者次第”二句深感人间竟找不出锋利的剪刀,能将自己的“心上愁痕”剪断,沉挚率直地倾诉了词人对情侣深长的相思。

沛沛这是一首伤春之词。词人通过对湘水之滨春江月色的描写,抒发了自己惜春不忍别的情愫。
沛沛《湘春夜月》这个词调,是黄孝迈的自度曲。其内容与调名切合,描绘湘水之滨的春夜月色,抒发“楚乡旅宿”时的伤春恨别的情绪。上片着重写伤春,先从枝头的鸟声写起,点出“近清明”的节令。“翠禽”,犹言翠鸟,泛指羽毛美丽的小鸟,“消魂”,是情为之动、神为之伤的意思,给鸟声注入了人的思想感情。下文“可惜一片清歌,都付与黄昏”二句,是对“消魂”所作的说明。"清歌”与“黄昏”所含的情绪本是相反的,前者引人愉悦,后者使人忧伤,相反相成,其结果是益增忧伤之感,故此二句表现为极其沉痛的感叹口吻。接下来,作者进一步采用了拟人手法,将具有感知的品格赋予了柳花,想对它低声倾诉自己的心事,转而又:“怕柳花轻薄,不解伤春”。可见作者忧思之深重。“伤春”二字,点出了作品主旨之所在。再下面,是作者自己感叹当时旅行在湘水之滨,独自投宿在旅舍时的孤寂心情。明明要写冷落,却偏用“温存”的字眼,再用“谁与”来作反诘,这种写法突现了一种炽烈追求的意愿。写到此处,已近过片,须得由伤春向恨别过渡,故而“柔情别绪”四字的安排也就是相当巧妙而颇具匠心的了。
沛沛这首词的下片更为精采。前几句,作者紧紧抓住“湘春夜月”的景色特点,将深沉的离愁别恨熔铸进去,造成了动人的艺术效果:“空樽夜泣,青山不语,残照当门。翠玉楼前,惟是有、一波湘水,摇荡湘云。”这个境界是由众多形象构筑起来的一个整体,七宝楼台固不应拆碎,然而,倘求观察得细致,却无妨从局部着眼。“空樽夜泣”,表示心情的极度忧伤,是一个凝炼警策的句子,其造语则显得老辣,与姜夔《暗香》词里的“翠樽易泣”相同。“青山不语”,山峰不会说话,而作者却好像认为它原是会说话的,只是此时此刻无话可说罢了,以这种方式描摹环境的幽静,其艺术效果则更为强烈。“残照当门”,意谓残月照在门前,门外唯见残月。残月象征离别,正是由于它的情调凄恻。“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雨霖铃》)等常见的例子,已经足以说明用残月抒写离别之情的艺术表现力了。“翠玉楼”,即前文“楚乡旅宿”,“惟是有”,同义重叠,起着强调下文的作用,而它以“平去上”的声韵作为引出下文的铺垫,从而使“一波湘水,摇荡湘云”一句更富有诗意,显得更加突出。从“翠玉楼”望去,月色下的湘江,一片朦胧迷茫,水面上只看到隐隐的波光,天空飘动着朵朵浮云,阵阵微风吹来,又将水天“摇荡”在一起了。然而这轻微的摇荡却不能打破“青山不语,残月当门”的静寂,正像“蝉噪林逾静”那样,反倒更增强了这种静寂之感;同时,在静寂之中,“湘春夜月”的景色更显得空灵深邃,它启迪着人们对生活的沉思。
沛沛下片的后几句,像上片点出“伤春”一样,又将“恨别”的题旨点明了。“天长梦短,问甚时、重见桃根?”“天”是宇宙,“梦”是人生,“天长梦短”与吴文英在的“春宽梦窄”(《莺啼序》)构思相同,富有哲学意味。如梦的人生既然短暂,离别的愁苦就更使人难耐,于是又自然地产生了一种急切的希望尽快地“重见桃根”。桃根,出于东晋的《桃叶歌》:“桃叶复桃叶,桃叶连桃根。相怜两乐事,独使我殷勤。”相传为王献之所作,桃叶是他的妾名。后人经常用桃叶、桃根指代意中人。结句的“这次第”虽只是一个“点”,分量却是相当沉重的。愁绪扰人,自然产生剪除的意愿,这也是人们的共同心理。然而这首词中,合理的意愿却是用否定方式、喟叹的口吻表达出来的,因为“算人间没个并刀,剪断心上愁痕”,遍寻人间也找不到能够剪断这种愁绪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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