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宋末元初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字胜欲,号竹山。先世为宜兴钜族。宋度宗咸淳十年(西元一二七四年)进士。宋亡,深怀亡国之痛,遁迹不仕。家居竹山,人称「竹山先生」、「樱桃进士」。元成宗大德间,宪使臧梦解、陆义斋交章荐其才,卒不就,气节为时人所重。平生著述以义理、小学为主,尤工词,与周草窗、王碧山、张玉田并称「宋末四大家」。其词多抒故国之思、山河之恸,词风兼融豪放婉约,以悲凉清俊、萧寥疏爽为主,旣无辛派後劲粗放直率之病,亦无姜派末流刻削隐晦之失。词调时有清新轻快之作,不似时人碧山、玉田词一味低沉阴暗,尤以造语奇巧之作,于宋季词坛独标一格,卓然成家,下启清初阳羡词派。清刘融斋谓:「竹山词未极流动自然,然洗练缜密,语多创获。其志视梅溪较贞,视梦窗较清。刘文房为『五言长城』 ,竹山其亦『长短句之长城』 欤!」有《竹山词》(存词九十馀首)、《小学详断》等著作传世,其中《竹山词》一卷,收入毛汲古《宋六十名家词》本、《彊村丛书》本, 又《竹山词》二卷,收入涉园影宋元明词续刊本。清 嘉庆《增修宜兴县旧志·卷八》有传。

《一剪梅 · 宿龙游朱氏楼》

沛沛小巧楼台眼界宽。朝卷帘看,暮卷帘看。故乡一望一心酸,云又迷漫,水又迷漫。
沛沛天不教人客梦安。昨夜春寒,今夜春寒。梨花月底两眉攒,敲遍阑干,拍遍阑干。
沛沛

《一剪梅 · 舟过吴江》

沛沛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沛沛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沛沛船在吴江上飘摇,我满怀羁旅的春愁,看到岸上酒帘子在飘摇,招揽客人,便产生了借酒消愁的愿望。船只经过令文人骚客遐想不尽的胜景秋娘渡与泰娘桥,也没有好心情欣赏,眼前是「风又飘飘,雨又潇潇」,实在令人烦恼。哪一天能回家洗客袍,结束客游劳顿的生活呢?哪一天能和家人团聚在一起,调弄镶有银字的笙,点燃熏炉里心字形的盘香?春光容易流逝,使人追赶不上,樱桃才红熟,芭蕉又绿了,春去夏又到。

沛沛宋亡,作者深怀亡国之痛,隐居姑苏一带太湖之滨,漂泊不仕。此词为作者乘船经过吴江县时,见春光明艳的风景借以反衬自己羁旅不定的生活所作的一首词。
沛沛全词以首句的「春愁」为核心,用「点」「染」结合的手法,选取典型景物和情景层层渲染,写出了词人伤春的情绪及久客异乡思归的情绪。

沛沛这是一首写在离乱颠簸的流亡途中的心歌。明艳的春光与凄楚的神魂在强烈地对照着,春深似海,愁深胜似海,在时光的流逝中,「春愁」却无法排遣。于是从看似嘹亮的声韵中读者听到了夹杂着风声雨声的心底的呜咽声。这首词主要写作者乘船漂泊在途中客居异乡凄冷愁闷,用于表达倦懒思归之心情,以及韶华易逝的感慨。
沛沛起笔点题,指出时序,点出「春愁」的主旨。「一片春愁待酒浇」,「一片」言愁闷连绵不断。「待酒浇」,是急欲要排解愁绪,表现了他愁绪之浓。
沛沛随之以白描手法描绘了「舟过吴江」的情景:「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这「江」即吴江。「楼上帘招」这江村小酒店的或许写有「太白一醉」字样的青布帘招知词人,可来醉乡小憩。在这一「摇」一「招」之间,情绪是由愁而略见开颜了的。可是当江上小舟载着这薄醉之人继续行去,醉眼惺忪地在眼帘上映入「秋娘渡与泰娘桥」的景色时,风吹酒醒,雨滴心帘,只觉风入骨,雨寒心。转而「秋愁」复涨,而且愈涨愈高了。情绪的起伏就是如此激转湍漩。作者单用之。飘泊思归,偏逢上连阴天气。同时作者用「飘飘」「萧萧」描绘了风吹雨急。「又」字含意深刻,表明他对风雨阻归的恼意。这里用当地的特色景点和凄清、伤悲气氛对愁绪进行了渲染。
沛沛「风又飘飘,雨又萧萧」的句式是一种暗示法的句式,是某种特定心态借助意象的表现方法。它让人可以产生听觉上的风声雨声,视觉上的潇潇绵绵、飘飘扬扬,触觉上的寒意、潮意、湿润意,一直到心态上的感知:酸辛感、苦涩感。
沛沛「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首句点出「归家」的情思,「何日」道出飘泊的厌倦和归家的迫切。想象归家后的温暖生活,思归的心情更加急切。「何日归家」四字,一直管着后面的三件事:洗客袍、调笙和烧香。「客袍」,旅途穿的衣服。调笙,调弄有银字的笙,烧香,点熏炉里心字形的香。这里采用了反衬的手法,词人想像归家之后的情景:结束旅途的劳顿,换去客袍;享受家庭生活的温馨,娇妻调弄起镶有银字的笙,点燃熏炉里心字形的香。作者词中极想归家之后佳人陪伴之乐,思归之情段段如此。「银字」和「心字」给他所向往的家庭生活,增添了美好、和谐的意味,与作者的凄苦形象对比,突出思归的心绪。
沛沛下阕最后三句非常精妙。「流光容易把人抛」,指时光流逝之快。「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红」一「绿」,将春光渐渐消逝于初夏的来临中这个过程充分表现了出来。这是时序的暗示。但细加辨味,芭蕉叶绿,樱桃果红,花落花开,回黄转绿,大自然一切可以年年如此,衰而盛,盛而衰,可是绿肥红瘦对人来说意味着青春不再,盛世难逢。再进一步推去,家国一旦破败,不能重见么。「流光容易把人抛」的全过程,怎样抛的,本极抽象,现今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明示出来。所以如果说,暗示具体时序由春而夏,那是「实」的表现,那么将抽象的流光抛人揭示开来就是「虚」的具体化。至于色彩的自然绚丽,化抽象的时光为可感的意象,以樱桃和芭蕉这两种植物的颜色变化,具体地显示出时光的奔驰,也是渲染。蒋捷抓住夏初樱桃成熟时颜色变红,芭蕉叶子由浅绿变为深绿,把看不见的时光流逝转化为可以捉摸的形象。春愁是剪不断、理还乱。词中借「红」「绿」颜色之转变,抒发了年华易逝,人生易老的感叹。
沛沛这里有意把下阕诸句倒过顺序来谈,又将「何日归家洗客袍」置于上下阕的关联点上去理解,是想从具体的句式和情思上说明这首短词形似明快,实则苦涩,在艺术上具有似「流」实「留」的特点,情韵在回环周转地流荡,呈一种漩涡状。这种艺术手段最能将「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意充分表达出。「流」,是流畅少停蓄,而「留」则有顿挫,有吞吐,有抑扬之势。蒋捷确有一些词写得稍嫌「流」,但这首《一剪梅》却不属此类作品,不可匆匆浏览,不细辨味。
沛沛词人在词中逐句押韵,读起朗朗上口,节奏铿锵。大大地加强了词的表现力。这个节奏感极强的思归曲,读后让人有「余言绕梁,三日不绝」的意味。

《喜迁莺 · 金村阻风》

沛沛风涛如此,被闲鸥诮我,君行良苦。槲叶深湾,芦窠窄港,小憩倦篙慵橹。壮年夜吹笛去,惊得鱼龙嗥舞。怅今老,但蓬窗紧掩,荒凉愁愫。
沛沛别浦。云断处。低雁一绳,拦断家山路。佩玉无诗,飞霞乏序,满席快飙谁付。醉中几番重九,今度芳尊孤负。便晴否。怕明朝蝶冷,黄花秋圃。
沛沛

《声声慢 · 秋声》

沛沛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故人远,问谁摇玉佩,檐底铃声。
沛沛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闪烁邻灯,灯前尚有砧声。知他诉愁到晓,碎哝哝、多少蛩声。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
沛沛

沛沛以“秋声”为题材的作品并不多见 ,欧阳修有《秋声赋》为赋之代表,而蒋捷这首《声声慢》亦堪称词中楷模了 。在词中 ,写了一个秋夜中的种种秋声。笔锋非凡,意味亦显独特。
沛沛“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三句领起全词 。点明这是菊花盛开 、红叶掩映的深秋时节 。凭窗谤听着连绵不断的秋声引起心中阵阵凄凉。“凄凉”是把词中各种声音串联起来的线索。
沛沛“豆雨声来 ,中间夹带风声。”“豆花雨”,指阴历八月豆子开花时的雨,这里点出秋雨声杂风声率先而来。风雨凄凉,长夜难眠。风声中又传来了稀疏的更点声。这更声来自城门上的更鼓楼 。“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 ”。“不锁”,流露了主人公怪罪的意味,因为他是不想听到的。古代把一夜分为五更,一更分为五点 。这里直写“二十五点”,意在表明主人公尤感秋夜的漫漫难捱 。风不仅送来了更声,又摇响了檐底的风铃。“故人远,问谁摇玉珮,檐底铃声”揭示了主人公听到铃声引起的心理活动,他最初以为这是老友身上玉珮的声。但老友都在远方不可能来 ,那么这会是谁呢 ?突然明白原来是风铃的声音。作者这里用笔极为巧妙,看似是误听,实则借写对老友思念之情。
沛沛“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把笔触从深夜转向黎明。月亮沉落,号角声起。军营中人马骚动。蒋捷生活于宋末元初,进士及第不久,南宋被灭。他隐居太湖竹山,一直不肯出来作官。这声音表明,元朝统治了全国 ,而且军旅遍布这些声音,对于不肯和元统治者合作的词人来说,岂不是比之秋风秋雨的声音更加刺耳惊心吗?
沛沛“闪烁邻灯 ,灯前尚有砧声”。灯光闪烁之处,又传来了邻舍在砧石上擣练之声。邻家主妇一夜未眠赶制寒衣,天明未睡。这也不能使词人宽慰。
沛沛“知他诉愁到晓,碎哝哝、多少蛩声”。“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起千里梦 ”岳飞这句词和词人心境相同,皆因满腹心事起。把蛩的叫声称为“诉愁”,借把自己的愁怀转嫁给蛩鸣罢了 。“诉未了 ,把一半、分与雁声。”似乎是蟋蟀把愁苦又分给了横空的过雁。巧妙地又点出大雁叫声的凄凉和它带给主人公的愁意,大雁给人的愁绪往往同引起人对远人的怀念分不开 。收尾以雁声,反映了词人独特的构思。
沛沛词人以“豆雨声”起,以“雁声”收,写了秋夜中听到的十种秋声。但声声总离不了凄凉意,使一个正在发愁的人谛听这些声音,使作为声音的客体,严重地被染上“愁人”的主体印记,因而从笳声、雁声、蛩声、铃声中听到的,都是词人的苦闷心声。

《大圣乐 · 陶成之生日》

沛沛笙月凉边,翠翘双舞,寿仙曲破。更听得艳拍流星,慢唱寿词初了,群唱莲歌。主翁楼上披鹤氅,展一笑、微微红透涡。襟怀好,纵炎官驻伞,长是春和。
沛沛千年鼻祖事业,记曾趁雷声飞快梭。但也曾三径,抚松采菊,随分吟哦。富贵云浮,荣华风过,淡处还他滋味多。休辞饮,有碧荷贮酒,深似金荷。
沛沛

《女冠子 · 元夕》

沛沛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
沛沛江城人悄初更打,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剔残红灺,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吴笺银粉砑,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
沛沛蕙兰花散花出阵阵幽香,雪后的晴空,辉映着池沼馆阁犹如画景风光。春风吹到精美的歌楼舞榭,到处是笙箫管乐齐鸣。琉璃灯彩光四射,满城都是笑语欢声。而今随随便便挂上几盏小灯,再不如昔日士女杂沓,彩灯映红了尘埃迷天漫地,车水马龙,万众欢腾。何况近年来我已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心思去寻欢逛灯。
沛沛江城冷落人声寂静,听鼓点知道才到初更,却已是如此的冷清。请问谁能向天公,再度讨回以前的繁荣升平?我剔除红烛的残烬,只能在梦境中隐隐约约重见往年的情景。人来人往,车声隆隆,手持罗帕的美女如云。我正想用吴地的银粉纸,闲记故国元夕的风景,以便他日吊凭。我笑叹那邻家梳着黑发的姑娘,凭倚窗栏还在唱着“夕阳西下”!

沛沛此词为歌咏元宵,抒发盛衰兴亡感慨之作,写于南宋覆亡之后。上片写今昔元宵盛衰的感伤。“蕙花”六句追怀南宋元宵的繁盛景象,描绘出一幅声色、光影交织的元宵灯月图。“而今”三句突作顿折,强调昔日游人熙攘,红尘迷暗明月的光景已然消失,流露出故国覆亡后元宵凄凉的深切悲痛和失落。“况年来”二句折笔写自身深怀亡国哀痛而“心懒意怯”,怕与幼稚无知的女娃们嬉闹游耍。
沛沛下片抒写怀旧情肠。“江城”三句补写元夜灯盏冷落,至初更便已悄寂无人,同昔日通宵游赏灯会之举国欢庆,形同天壤之别。“再向天公借”是作者于悄寂无聊,苦极悲极之际的突发奇想,流露出繁华消逝,大势已去,人力难复的无奈与憾恨。末以“笑”字带出对邻女犹唱“夕阳西下”之词的亦谐亦庄的感叹,其所唱元宵盛景与词人写“旧家风景”相谐相映,令词人肃然动情,令词人酸楚难堪,故作无言的苦笑,令人备觉伤感。

沛沛元宵佳节是历代词人经常吟咏的话题。不论是北宋,还是南宋,在所有的节日中,以元宵最为热闹,也以元宵最为人所重。而在国破家亡之时,这个节日又最容易引起人们对往昔繁盛的追忆,最易牵动人们的故国之思。
沛沛全词起笔“蕙花香也。雪睛池馆如画”,即沉入了对过去元夕的美好回忆:兰蕙花香,雪霁天晴,亭台楼阁之中池波荡漾,街市楼馆林立,宛若画图,尽是一派迷人景象。极度地渲染了元宵节日氛围。“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春风和煦,酒旗飘拂,笙箫齐奏,仙乐风飘。据载,宫中曾做五丈多高的琉璃灯,又地方进贡之灯“或以五色琉璃而成”。那令人陶醉的音乐,那壮观的灯市,使词人忆起如昨天一般。
沛沛“而今灯漫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而今”二字是过渡,上写昔日情景,下写当日元夕景况。“灯漫挂”,指草草地挂着几盏灯,与“琉璃光射”形成鲜明的对照。“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既写此夕的萧索,又带出昔日的繁华。“暗尘明月”用唐苏味道《上元》“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诗意。以上是从节日活动方面作今昔对比。“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蛾儿争耍。”今昔不同心情的对比。蛾儿,即闹蛾儿,用纸剪成的玩具。写当日的元宵已令人兴味索然,心境之灰懒,更怕出去观灯了。这种暗淡的心情是近些年来才有的,是处境使然。
沛沛下阕“江城人悄初更打”,从灯市时间的短促写今宵的冷落,并点明词人度元宵所在地——江城。下面数句直至词末,一连用了“问”、“但”、“待把”、“笑”等几个领字,一气直下,写出了自己内心的悲恨酸楚。“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用倒装句法,提出有谁能再向天公借来繁华呢?“剔残红灺。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词人剔除烛台上烧残的灰烬入睡了。梦中那辚辚滚动的钿车、佩戴香罗手帕的如云士女,隐隐出现。
沛沛“吴笺银粉砑。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以最精美的吴地的银粉纸,把“旧家风景”写成文字,以寄托自己的拳拳故国之思。银粉砑,碾压上银粉的纸。旧家风景,借指宋朝盛事。听到邻家的少女还在倚窗唱着南宋的元夕词。现在居然有人能唱这首词,而这歌词描绘的繁华景象和“琉璃光射”、“暗尘明月”正相一致。心之所触,心头不禁为之一动,略微感到一丝欣慰,故而以一“笑”字领起。但这“笑”中实在含有无限酸楚。,因为“繁华”毕竟是一去不返了。
沛沛这首词风格较为自然,词意始终在流动中,无一凝滞。但是在顿挫中显流动,于追琢中出自然。对过去元夕的铺叙作者不惜篇幅,不惜浓墨重彩,或直接描绘,或间接叙写,或通过梦境加以再现,着力处皆词人所钟之情。

《女冠子 · 竞渡》

沛沛电旗飞舞。双双还又争渡。湘漓云外,独醒何在,翠药红蘅,芳菲如故。深衷全未语。不似素车白马,卷潮起怒。但悄然、千载旧迹,时有闲人吊古。
沛沛生平惯受椒兰苦。甚魄沈寒浪,更被馋蛟妒。结琼纫璐。料贝阙隐隐,骑鲸烟雾。楚妃花倚暮。□□琼箫吹了,溯波同步。待月明洲渚,小留旌节,朗吟骚赋。
沛沛

《如梦令 · 夜月溪篁鸾影》

沛沛夜月溪篁鸾影。晓露岩花鹤顶。半世踏红尘,到底输他村景。村景。村景。樵斧耕蓑渔艇。
沛沛

《少年游》

沛沛梨边风紧雪难晴。千点照溪明。吹絮窗低,唾茸窗小,人隔翠阴行。 而今白鸟横飞处,烟树渺乡城。两袖春寒,一襟春恨,斜日淡无情。
沛沛

《少年游》

沛沛枫林红透晚烟青,客思满鸥汀。二十年来,无家种竹,犹借竹为名。
沛沛春风未了秋风到,老去万缘轻。只把平生,闲吟闲咏,谱作棹歌声。
沛沛枫树林红透了,晚烟青青,天天面对安居水乡汀洲的鸥鸟,到处充满流亡飘泊的愁情。我天性爱竹,二十年来无家无地种竹,还借竹为名。
沛沛春风还未吹尽,秋风已到,年纪大了,一切尘缘我都看轻。我只把平生的经历闲吟闲水,谱成船夫、渔人的歌声。

沛沛蒋竹山的这首词是和其《虞美人·听雨》一样,是其对己身世和生平的自叙性文字。这首词在表达了更为婉约些。它用一种闲适、淡漠的表面,以潇洒而轻逸的笔调写出内心的隐痛竹山世属宜兴望族。
沛沛全词以写景起调。「枫林红透晚烟青」,枫叶深红,是经霜长久,「透」了即要落地。「烟青」在「晚」:这恰如一个饱经折磨身乏神疲,凄恻迟暮的老人。接着抒发愁思:「客思满鸥汀」,「客思」是客居江湖的亡国飘泊之愁:「鸥汀」,表示水乡,愁对闲暇栖息的鸥鸟和平静空阔的沙汀,一「思」便即景见情。
沛沛「二十年来,无家种竹,犹借竹为名。」「二十年」,应是亡国后的二十多年。他想「种竹」,因为竹节是被当作保持高节与虚心的象征的。种竹,实为寄托亡国遗民的心事。「种竹」而「无家」,是因国破家亡。如果还不想改变自己的好尚,而只能「借竹为名」。在词人故乡宜兴有竹山,在县东北六十里的太湖之滨,作者曾隐居于此,故号竹山。
沛沛转笔写时间之易逝。「春风未了秋风到」,季节迅速地变换,其余是一片空虚。「老去万缘轻」,意同《虞美人·听雨》的「悲欢离合总无情」,词人表示这种淡漠、麻木的感情,是包含了失去少年欢乐和豪情壮志的悲哀。实际上他是用冷漠、麻木来表示对黑暗现实的蔑视的。
沛沛「只把平生,闲吟闲咏,谱作棹歌声。」以颓唐、闲散、放浪的形态自污,以山水、渔樵为知音,作逍遥游,「闲吟闲咏」,让舟子、渔人,去作「棹歌」歌唱了。「闲淡」是被迫养成的:「无闷」、「无愁」恰是愁闷大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沛沛竹山世属宜兴望族,加上少年即中科第,使他从骨子养成一种名士风流的气概。但朝代的更换,使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词只好在吟花赏月表示出对往昔盛事的眷念之情。

《应天长 · 次清真韵》

沛沛柳湖载酒,梅墅赊棋,东风袖里寒色。转眼翠笼池阁,含樱荐莺食。匆匆过、春是客。弄细雨、昼阴生寂。似琼花、谪下红裳,再返仙籍。
沛沛无限倚阑愁,梦断云箫,鹊叫度青壁。漫有戏龙盘□,盈盈住花宅。骄骢马、嘶巷陌。户半掩、堕鞭无迹。但追想,白苎裁缝,灯下初识。
沛沛

《探春令》

沛沛玉窗蝇字记春寒,满茸丝红处。画翠鸳、双展金蜩翅。未抵我、愁红腻。
沛沛芳心一点天涯去。絮蒙蒙遮住。旧对花、弹阮纤琼指。为粉靥、空弹泪。
沛沛

《摸鱼儿 · 寿东轩》

沛沛亸吟鞭、雁峰高处。曾游长寿仙府。年年长见瑶簪会,霞杪盖芝轻度。开绣户。笑万朵香红,剩染秋光素。清箫丽鼓。任滟玉杯深,鸾酣凤醉,犹未洞天暮。 尘缘误。迷却桃源旧步。飞琼芳梦同赋。朝来闻道仙童宴,翘首翠房玄圃。云又雾。身恍到微茫,认得胎禽舞。遥汀近浦。便一苇渔航,撑烟载雨,归去伴寒鹭。
沛沛

《昭君怨 · 卖花人》

沛沛担子挑春虽小,白白红红都好。卖过巷东家、巷西家。
沛沛帘外一声声叫,帘里鸦鬟入报。问道买梅花?买桃花?
沛沛担子虽小却挑着无限风光,白白红红的花朵,每样花都很好。卖花人每日穿街过巷,巷东家、巷西家四处吆喝。
沛沛帘外一声声高叫,帘内丫鬟进去禀报。询问着女主人:买梅花还是买桃花好?

沛沛上片以“担子挑春虽小“起笔,花担虽小,怕挑起的却是整个春天。接下来笔锋一转,不写春天,而把目光投向担子里的花儿,那白白红红的花就是春天的象征。第二句“卖过巷东家、巷西家”以不免重复的方式写出了卖花人走街串巷的情形,通过文字,我们仿佛听到了卖花人那熟悉而又悠长的叫卖声在曲折而深幽的老巷里回荡。
沛沛下片紧接着写这叫卖声穿帘入户被帘里的丫环听到,问道小姐"买梅花?买桃花?”
沛沛在春雨过后的早提,俏丽的小丫环倚在窗边等待着这卖花的一声声吆喝。此刻地正迫不及待的回报着主人:卖花的已在门外了。她们等的岂只是那些花,俨然是春天的到来。最后以"买梅花?买桃花?"这样一个简单的问句收尾,既让我们再次回咏起担花郎担子中的白白红红的花,又让我们不禁去猜想,主人家到底是想要梅花还是桃花呢?没等揭晓答案,整首词就戛然而止了,留下一丝回味。
沛沛整首词作并不长,却为我们描绘了一个鲜活的情景剧:在一个春雨后的早晨,卖花郎挑着红红白白的一担花,就象挑起了按个春天一样,走街串巷。他悠长的叫卖声在深幽的空巷中起伏。然后镜头一转,一个俏丽活泼的丫环出现了,她迫不及待的问主人要梅花还是要桃花?还没等主人回答,幕布便拉上了。这其中有人物、有声音、有色彩、有对话,让人过目难忘。此外,全词最大的特色在于以平实的生活语言为我们描绘了生活中最常见、最生动、最真实的一幕,因而显得明具一格。

《最高楼 · 催春》

沛沛新春景,明媚在何时。宜早不宜迟。软尘巷陌青油幰,重帘深院画罗衣。要些儿,晴日照,暖风吹。
沛沛一片片、雪儿休要下。一点点、雨儿休要洒。才恁地,越愆期。悠悠下趁梅花到,匆匆枉带柳花飞。倩黄莺,将我语,报春归。
沛沛

《步蟾宫 · 中秋》

沛沛去年云掩冰轮皎,喜今岁、微阴俱扫。乾坤一片玉琉璃,怎算得、清光多少。
沛沛无歌无酒痴顽老,对愁影、翻嫌分晓。天公元不负中秋,我自把、中秋误了。
沛沛

《步蟾宫 · 木樨》

沛沛绿华剪碎娇云瘦,剩妆点、菊前蓉后。娟娟月也染成香,又何况、纤罗襟袖。
沛沛秋窗一夜西风骤,翠奁锁、琼珠花镂。人间富贵总腥膻,且和露、攀花三嗅。
沛沛

《永遇乐 · 绿阴》

沛沛清逼池亭,润侵山阁,云气凝聚。未有蝉前,已无蝶后,花事随流水。西园支径,今朝重到,半碍醉筇吟袂。除非是、莺身瘦小,暗中引雏穿去。
沛沛梅檐溜滴,风来吹断,放得斜阳一缕。玉子敲枰,香绡落剪,声度深几许。层层离恨,凄迷如此,点破谩烦轻絮。应难认、争春旧馆,倚红杏处。
沛沛

沛沛这首词的意思难明,似乎是写因对一绿阴深处的故地重游而引起的美好回忆。这故地大概就是词中所说的“西园”。词一开首就写这西园的周边环境,四周浓阴深绿,隐于小山丛中,白云深深,透出一股清气。作者重游故地的时间正当春末夏初,无蝶无蝉无花,更增添了清幽的气氛。这绿阴是那么浓重,以至要妨碍人们的行动,处处牵衣挂攀,只有瘦身的小黄莺,才能带着雏莺在此穿梭来往,给这寂静的世界增添一些活气。上片大概较多着墨于西园外围的描绘,浓阴中的一片池塘,上方的一座山阁,再到小径,镜头由远而近。词的下片,镜头对准了萦绕于作者心中的那座旧馆。那时,屋檐上檐水滴沥,却被风吹开,使斜阳反照入窗。这是作者调动了动态来写静境。檐头所以能够滴水,也是因绿润所致。作者对着旧屋想起此地曾经发生过的一幕:他曾与一个女郎在此对弈,棋下得时间久了,女郎起身挽着纱袖举起纤手将炉香灰烬剪落。这情景委实旖旎,静悄悄地,只有刀剪声和下棋落子的铮铮声传到被浓阴包围的户外。蒋捷的词中常常写到这样的场面,如《喜迁莺》“金村阻风”"玉局弹棋,金钗剪烛“。《喜迁莺》“暮初”:”无奈绿窗,孤负敲棋约。”然而这一切都已成为陈迹,空余离恨罢了;往事已随风而去,犹如濛濛的杨花飞絮。此时此际,作者的心已迷茫一片,连伊人徙倚的旧馆旁边那棵红杏树也难以辨认,这怎能不让人惆怅不已!词的结尾用“红杏”来收煞,是色彩的转换与对比,犹如作者的名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剪梅》)一样,起到丰富色彩的效果。因为这毕竟是对过去的美好回忆,要给它若干亮色的。?

《江城梅花引 · 荆溪阻雪》

沛沛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沛沛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沛沛那自由自在的白鸥问我:“怎么在这儿停舟?是被迫身留?若是愉悦心留,又为何愁云锁眉头?”江风拍打着船窗的小帘,灯影儿摇曳不休。独对孤灯闲影,冷清清、无聊赖,忆念旧时游。
沛沛呵!旧游呵,旧游!今日可否仍在心头?只记得花外有楼柳下系舟。梦魂呵,梦魂!梦魂儿飞不到,让寒水空自流。漠漠的黄云,将铁木棉衣湿透。都说没有人似我一般愁,今夜飞雪,有梅花似我一般愁。

沛沛词人蒋竹山这首《江城梅花引》,表现了他乘船阻雪于荆溪(在今江苏南部)时的惆怅情怀。词中以悠扬的节奏、活泼的笔调,在冷清的画面上,织进了热烈的回忆和洒脱的情趣;在淡淡的哀愁中,展示了一个清妍潇洒的艺术境界。吟诵起来,给人的感受,如同欣赏一支优美的随想曲,它即兴抒情,旋律自由又富于幻想。

沛沛上阕开端以白鸥发问引出下文,将词境带入虚幻。「心留」,则是心甘情愿地停留驻足、显然词人此时是因为受风雪所阻,才停泊靠岸,但他却未作正面回答,借白鸥之口传情,词境深幽自非直笔描写所能比。「风拍」几句中词人的视野从宽广的舟外转移到舟内。「冷清清」散发出孤独之意,因此才有「忆旧遊」的情思。
沛沛下阕依然以设问开始,紧承上阕「忆旧遊」。回忆总是美好的,「花柳楼,月下舟」,想当年一起结伴出遊,小楼旁边景色宜人,都是花团似锦,柳树成荫,有时候还会月下驾着轻舟出去吟诗赋曲然而,「梦也」几句使词人又被拉回到现实,这份寒意不仅让人身体备受折磨,更侵袭着人的内心,令人愁肠百结。「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以梅花自比,进一步烘托词人心境凄凉。都说傲雪寒梅,然而如此的寒夜,这梅花恐怕也难熬寒苦,与词人一样愁苦万分。
沛沛全词音节婉转流畅,诉说自然婉转,情思绵丽。词人开始两句以问而未答的方式,营造出一种虚境,以此衬托出内心真实的感受,笔法高妙。末尾以傲雪的寒梅不耐寒愁的设置,新意尽出,足见设景功力之深。

《洞仙歌 · 对雨思友》

沛沛世间何处,最难忘杯酒。惟是停云想亲友。此时无一盏,千种离愁,西风外,长伴枯荷衰柳。
沛沛去年深夜语,倾倒书□,窗烛心悬小红豆。记得到门时,雨正萧萧,嗟今雨、此情非旧。待与子、相期采黄花,又未卜重阳,果能晴否。
沛沛

《燕归梁 · 凤莲》

沛沛我梦唐宫春昼迟。正舞到、曳裾时。翠云队仗绛霞衣。慢腾腾、手双垂。
沛沛忽然急鼓催将起,似彩凤、乱惊飞。梦回不见万琼妃。见荷花、被风吹。
沛沛

沛沛蒋捷素喜咏莲花,这首词是其咏风莲之作。
沛沛“我梦唐宫春昼迟,正舞到、曳裾时 。”在词中的想象之中,她是作霓裳羽衣之舞唐宫美人。景境迷离,裙禝飘雾,伴随着光茫四射的身姿,在人心头不断回旋。但“鱼阳鼙鼓动地来 ”,惊破了舞曲,一晌贪欢的梦境霎时幻灭。“梦回不见万琼妃”,是一曲故国亡落的哀歌。结句点题“见荷花 ,被风吹”,临去秋波的一转,使梦境完全化为烟云。
沛沛这首词给人一种极美的境界 。暑意稍返的日子,晨曦初透天边,凉风习习,挽起水面的许多荷伞。十里河塘一片飞舞。虽然荷花面临秋天,将要凋零,这在刻画境界中,我们似乎仍可体会它的空灵和迷惘。一篇好的词作不在于它要表现什么,首先应该看到它的词境的营造。它本身就是一种艺术美。这首词是一首咏风莲的绝唱,和蒋捷咏白莲的词一样。给人以美的享受。
沛沛在艺术构思,词人也有“特异”的思想。用风莲来传神,来表达寄托之情,而不着痕迹。作者通过梦的方式,将风莲拟人化。行文流畅。而意境尤深。作者在词人通过浪漫主义的表现方式,为南宋王朝写了一首挽歌。

沛沛试设想这样一个境界:当残暑季节的清晓,一阵阵的凉风,在水面清圆的万柄荷伞上送来,摆弄得十里银塘红翠飞舞。这晓风,透露给人们一个消息,莲花世界已面临秋意凋零的前夕了。这是空灵的画境,是迷惘的词境。怎样以妙笔去传神,化工给词人出下了这一个不易着手的难题。
沛沛在这首词里,词人通过他灵犀一点的慧思,在笔底开出了异采绚烂的花朵,幻出了一个美绝人天的梦境。出现在梦里的莲花,完全人格化了。她是唐代大画家周昉腕下的唐宫美人,她是在作霓裳羽衣之舞。沐浴在昭阳春昼的旖旎幻境中的她,绛裙曳烟,珠衱飘雾,玉光四射,奇丽袅娜的身影,回旋在人们心上,是非常难以恝置的美艳的传奇。而它的背后已带来了燃眉的邦国大祸。果然,撼动掀天雨点般的急鼓,惊破了舞曲,惊散了凤侣,一晌贪欢的梦境霎时幻灭。“梦回不见万琼妃”,词人声泪俱下地唱出了宗国沦亡的哀歌。“见荷花,被风吹”,这么临去秋波的一转,点明本题,让上面的梦境完全化为烟云。说她是琼妃也好,是荷花也好,幻想与现实,和谐地交织成为完美的艺术图案。
沛沛这词的艺术构思,迥出于寻常蹊径之外。莲华不易传神,风莲更不易传神,咏风莲而有寄托,更难,有寄托而不见寄托痕迹,难之尤难。作者巧妙地通过了梦,通过了拟人化的形象,通过了结层画龙点睛的手法,好像绝不费劲地达到了如上的要求。这是莲,但不是泛泛的莲,而是风中的莲。如果说翠仗绛衣是一幅着色画,那么彩凤惊飞的神态,更是画所不能到。读者读这首词,须得理解作者是宋末的遗民,是南宋亡国历史悲剧的见证人,透过这奇幻浓郁的浪漫主义风貌,去探索它的现实性,它将会使读者更加感到怅惘不甘,当时南宋沦亡的挽歌,还会在读者的灵魂深处荡漾着。
沛沛这是一首有寄托的咏物词,但寄托不同于影射,更不是要使读者去猜谜,它本身就是一种艺术美。这首词,即使撇开它的寄托意义不谈,仍然是一首咏风莲的绝唱,给人以美的享受。清代常州派词论家周济在《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中说:“夫词,非寄托不入,专寄托不出。一物一事,引而伸之,触类多通,驱心若游丝之缳飞英,含毫如郢斤之斫蝇翼。以无厚入有间,既习已,意感偶生,假类毕达,阅载千百,馨欬弗违,斯入矣。赋情独深,逐境必寤,酝酿日久,冥发妄中;虽铺叙平淡,摹绘浅近,而万感横集,五中无主;读其篇者,临渊窥鱼,意为鲂鲤,中宵惊电,罔识东西,赤子随母笑啼,乡人缘剧喜怒,抑可谓能出矣。”这首《燕归梁》好就好在入而能出。

《玉漏迟 · 寿东轩》

沛沛客窗空翠杪。前生饮惯,长生琼醥。回首红尘,换了□花幰草。隔水神仙洞府,但只有、飞霞能到。谁信道。西风送我,还陪清啸。
沛沛缥渺。柳侧双楼,正绣幕围春,露深烟悄。鱼尾停时,雪上鬒云犹少。醉傍芙蓉自语,愿来此、年年簪帽。青屿小。鹤立淡烟秋晓。
沛沛

《瑞鹤仙 · 乡城见月》

沛沛绀烟迷雁迹,渐碎鼓零钟,街喧初息。风檠背寒壁,放冰蟾,飞到蛛丝帘隙。琼瑰暗泣,念乡关、霜华似织。漫将身化鹤归来,忘却旧游端的。
沛沛欢极蓬壶蕖浸,花院梨溶,醉连春夕。柯云罢弈,樱桃在,梦难觅。劝清光、乍可幽窗相照,休照红楼夜笛。怕人间换谱《伊》《凉》,素娥未识。
沛沛青红色的烟雾凄迷,遮断了飞雁的踪迹。渐渐听到零碎的鼓声钟鸣余音断续,街市里的喧哗刚刚静息。风灯背靠着寒冷的墙壁不住摇曵。冰晶般的明月放射着清光,一丝丝飞入细密的帘帷缝隙。像声伯暗暗哭泣,泪珠儿凝成了琼玉。料想我的家乡也定然是月光如织,霜华铺地。像丁令威随意将自身化为白鹤归来,却已忘却故乡旧游之地究竟在哪里。
沛沛往日的旧游欢乐至极。恍若蓬壶仙境朵朵红莲倒映水面,梨花盛开的庭院,花月溶溶皎艳,一连几个春宵醉酒狂欢。像王质梦里观棋直到罢局,醒来斧柄已烂,像裴元裕随从有人梦见邻女吃樱桃,醒来樱桃坠在枕畔,那奇妙的梦境再难寻见。我劝那清晶的月光,只可与我幽窗相照为伴,不要去夜晚吹笛的红楼映照流连。只怕人间的笛谱换成了《伊州》《凉州》凄厉的北方旧曲,嫦娥不懂得人事沧桑的相思情怨。

沛沛此词为咏月怀旧,感慨时世变迁之作。上阕写景。“绀烟”四句由远而近写乡城入夜之景。“琼瑰”四句由眼前月景而怀念家乡月景,更悬想家乡此刻亦必是一片莹洁之境。下阕抒怀,忆昔伤今。“欢极”二字,突写欢情妙境,追忆昔日故乡“春夕”旧游如在蓬莱仙境。“劝清光”四句极富情韵,亦极沉痛,我之“幽窗”尚弹奏着江南宋曲,但人间“红楼”怕已换成北方元曲,故词人劝明月清光莫照红楼,莫让嫦娥人间易代,红楼曲变的时世悲凉,曲写出词人恪守大宋臣民气节,独守幽窗,与明月为伴的精神与人格,抒发了故国山河之痛,悲郁苍凉。

沛沛全词格调沉郁悲凉,辞情深微含蓄。将捷是位爱国志士。宋亡后隐居不仕,颇有气节,为时人所称道。了解了这一点,便容易把握词的思想感情。
沛沛词上阕情调凄惋。从“绀烟迷雁迹”起头,写景中有象征意味。这“迷”字,字面上是说看不到南归的大雁了;但从情绪色彩看,未必没有自己心境迷惘、迷乱的暗示在。钟鼓渐起,“街喧初息”,此正夜静思集之时;风灯寒壁,“蛛丝帘隙”,其境况之凄凉可见。夜冷霜华重,恐也有遗民寥落悲苦的寓意在,非只写自然环境而已。想起当年丁令威化鹤归来,唱“城郭如故人民非”事,仿佛相似,但又不一样。化鹤成仙是超脱的,而词人却身历其境,无法从亡国的痛苦中摆脱出来,故用一“漫”字。所谓“忘却旧游”,实在只是内心愤激情绪的反应,是气话,其实他根本无法忘却。
沛沛过阕用“欢极”二字,领起对昔日情景的回忆,是突兀的,初看不免有点奇怪:上阕刚说过“忘却旧游端的”,这里却又记得清清楚楚了,所以才说他没有真的“忘却”。这与杜甫《兵车行》在写法上有一点很像,杜诗云:“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役夫刚说完岂敢申恨、不敢申恨,接着就滔滔不绝地申述起愤恨来了:“且如去年冬,未收关西卒。……”蒋词也正是如此。当年在水边、在院落,“醉连春夕”,欢乐难陈。岂料乐极悲生,到头一梦,世间已变,往事难追。将棋罢柯烂和梦食樱桃而留核两个典故,熔铸在一起来表述自身的感受,使句意更为警拔,这也足见作者善用事的语言言技巧。末了“劝清光”五句,与上阕末人事全非之意相应。“红楼夜笛”,指的是正得势的新朝权贵富家,所吹奏之北曲新调,词人厌闻,这其实也并不关乐声,而只是一种政治上爱憎态度的表白。怕“素娥未识”,说得风趣,也为紧切“望月”主题。

《绛都春 · 春愁怎画》

沛沛春愁怎画。正莺背带雪,酴醿花谢。细雨院深,淡月廊斜重帘挂。归时记约烧灯夜。早拆尽、秋千红架。纵然归近,风光又是,翠阴初夏。娅姹。颦青泫白,恨玉佩罢舞,芳尘凝榭。几拟情人,付与兰香秋罗帕。知他堕策斜拢马。在底处、垂杨楼下。无言暗拥娇鬟,凤钗溜也。
沛沛

《花心动 · 南塘元夕》

沛沛春入南塘,粉梅花、盈盈倚风微笑。虹晕贯帘,星球攒巷,遍地宝光交照。涌金门外楼台影,参差浸、西湖波渺。暮天远,芙蓉万朵,是谁移到。 鬒鬓双仙未老。陪玳席佳宾,暖香云绕。翠簨叩冰,银管嘘霜,瑞露满钟频釂。醉归深院重歌舞,雕盘转、珍珠红小。凤洲柳,丝丝淡烟弄晓。
沛沛

《虞美人 · 听雨》

沛沛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沛沛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沛沛年少的时候,歌楼上听雨,红烛盏盏,昏暗的灯光下罗帐轻盈。人到中年,在异国他乡的小船上,看蒙蒙细雨,茫茫江面,水天一线,西风中,一只失群的孤雁阵阵哀鸣。
沛沛而今,人已暮年,两鬓已是白髮苍苍,独自一人在僧庐下,听细雨点点。人生的悲欢离合的经历是无情的,还是让台阶前一滴滴的小雨下到天亮吧。

沛沛南宋德祐二年(公元1276年),元灭南宋。宋元之际的词人,经历了这一沧桑变故,其国破之痛、家亡之恨,都在他们的作品中表现出来。其中,蒋捷是颇有代表性的作家。蒋捷用词作来抒发黍离之悲、铜驼荆棘之感,表现悲欢离合的个人遭遇,其中《虞美人·听雨》便是这一时期创作中的代表作,被选入《宋词三百首》。
沛沛这是一首小令,却概括出少年、壮年和晚年的特殊感受,可谓言简意赅。它以「听雨」为媒介,将几十年大跨度的时间和空间相融合。少年只知追欢逐笑享受陶醉;壮年飘泊孤苦触景伤怀;老年的寂寞孤独,一生悲欢离合,尽在雨声中体现。因受国亡之痛的影响,感情变得麻木,一任雨声淋漓,消解了喜怒哀乐,而其深层则潜隐着亡国愁情。

沛沛历代诗人的笔下,绵绵不断的细雨总是和「愁思」难解难分的,如:「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但是在蒋捷词里,同是「听雨」,却因时间不同、地域不同、环境不同而有着迥然不同的感受。词人从「听雨」这一独特视角出发,通过时空的跳跃,依次推出了三幅「听雨」的画面,而将一生的悲欢歌哭渗透、融汇其中。
沛沛第一幅画面:「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它展现的虽然只是一时一地的片断场景,但具有很大的艺术容量。「歌楼」、「红烛」、「罗帐」等绮艳意象交织出现,传达出春风骀荡的欢乐情怀。少年时候醉生梦死,一掷千金,在灯红酒绿中轻歌曼舞,沉酣在自己的人生中。一个「昏」字,把那种「风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的奢靡生活表现出来。这时听雨是在歌楼上,他听的雨就增加了歌楼、红烛和罗帐的意味。尽管这属于纸醉金迷的逐笑生涯,毕竟与忧愁悲苦无缘,而作者着力渲染的只是「不识愁滋味」的青春风华。这样的阶段在词人心目中的印象是永恒而短暂的。以这样一个欢快的青春图,反衬后面的处境的凄凉。
沛沛第二幅画面:「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一个客舟中听雨的画面,一幅水大辽阔、风急云低的江秋雨图,一只失群孤飞的大雁。这里的「客舟」不是《枫桥夜泊》中的客船,也不是「惊起一滩鸥鹭」里的游船,而是孤独的天涯羁旅,孤独、忧愁、怀旧时时涌在心头。这时的雨伴随着断雁的叫声。这一个「断」字,联系了诸多意境,同断肠联系在一起,同亲情的斩断联系在一起,有一种人生难言的孤独和悔恨。「客舟」及其四周点缀的「江阔」、「云低」、「断雁」、「西风」等衰瑟意象,映现出风雨飘摇中颠沛流离的坎坷遭际和悲凉心境。壮年之后,兵荒马乱之际,词人常常在人生的苍茫大地上踽踽独行,常常尔奔曲走,四方漂流。一腔旅恨、万种离愁都已包孕在他所展示的这幅江雨图中。
沛沛「而今听雨」的画面,是一幅显示他当前处境的自我画像。一个白髮老人独自在僧庐下倾听着夜雨。处境之萧索,心境之凄凉,在十馀字中,一览无馀。江山己易主,壮年愁恨与少年欢乐,已如雨打风吹去。此时此地再听到点点滴滴的雨声,却已木然无动于衷了。「悲欢离合总无情」,是追抚一生经历得出的结论,蕴有无限感伤,不尽悲慨。「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似乎已心如止水,波澜不起,但彻夜听雨本身,却表明他并没有真正进入超脱沉静的大彻大悟之境,只不过饱经忧患,已具有「欲说还休」的情感控制能力。
沛沛三幅画面前后衔接而又相互映照,艺术地概括了作者由少到老的人生道路和由春到冬的情感历程。其中,既有个性烙印,又有时代折光:由作者的少年风流、壮年飘零、晚年孤冷,分明可以透见一个历史时代由兴到衰、由衰到亡的嬗变轨迹,而这正是此词的深刻、独到之处。

《行香子 · 舟宿兰湾》

沛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送春归、客尚蓬飘。昨宵谷水,今夜兰皋。奈云溶溶,风淡淡,雨潇潇。 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料芳悰、乍整还凋。待将春恨,都付春潮。过窈娘堤,秋娘渡,泰娘桥。
沛沛

《解连环 · 岳园牡丹》

沛沛妒花风恶。吹青阴涨却,乱红池阁。驻媚景、别有仙葩,遍琼甃小台,翠油疏箔。旧日天香,记曾绕、玉奴弦萦。自长安路远,腻紫肥黄,但谱东洛。
沛沛天津霁虹如昨。听鹃声度月,春又寥寞。散艳魄、飞入江南,转湖渺山茫,梦境难托。万叠花愁,正困倚、钩阑斜角。待携尊、醉歌醉舞,劝花自乐。
沛沛

《贺新郎》

沛沛梦冷黄金屋,叹秦筝、斜鸿阵里,素弦尘扑。化作娇莺飞归去,犹认纱窗旧绿。正过雨、荆桃如菽。此恨难平君知否,似琼台、涌起弹棋局。消瘦影,嫌明烛。
沛沛鸳楼碎泻东西玉,问芳踪、何时再展,翠钗难卜。待把宫眉横云样,描上生绡画幅,怕不是新来妆束。彩扇红牙今都在,恨无人、解听开元曲。空掩袖,倚寒竹。
沛沛梦中的黄金屋已然凄冷,可叹秦筝上斜排的弦柱似雁阵飞行,洁白的筝弦蒙上了灰尘。她化作娇莺飞回去,还能辨认出纱窗旧日的绿色青痕。窗外正吹过细雨蒙蒙,樱桃加红豆圆润晶莹。这相思愁恨难以平静,君可知情?它就像琼玉棋枰,弹棋局起伏不定。孤灯相伴映出我消瘦的身影,总嫌那烛光太明。
沛沛鸳鸯楼上碰杯饮酒,玉杯碰碎美酒倾。试问她的芳踪,何时再能相逢?实在难以嫌头簪翠钗的丽影。欲把宫眉画成纤云式样,生绡的画幅描上她的秀容,只怕不是时兴的新妆。歌舞的彩扇、牙板如今都在,只恨无人,能将大宋隆盛的乐曲听懂。空虚地掩袖拭泪,独倚着寂寞寒冷的翠竹!

沛沛本词借一位美人表达自己的亡国之恨,构思巧妙,辞意深曲。上片首句以“黄金屋”隐喻往日繁华,暗点女主人公的身份、经历。佳人梦萦神往,备觉凄冷。素弦蒙尘,无心弹奏。神魂幻化为娇莺,依然谙熟旧时绿窗。无奈冷雨潇潇、野果如豆棵,满目荒凉,怅触幽恨,“弹棋局”补足幽恨内容,感伤兴亡不定。瘦影怕烛,足见愁思凝重,无限顾影自伤之意。
沛沛下片开头句写“酒泻玉碎”,喻指往日芳华风流云散,所思赏心乐事难以重温。旧日倩影纵然绘出也不合时宜。末因“无人解听开元曲”的失望,故唯有独守孤寒,自持晚节而已。表达了遗老孤臣幽独悲郁的情怀。辞丽情哀,隐曲深微。失落、孤寂、伤亡国、思往日,无限复杂情绪,全借失时佳人写出,耐人寻味。

沛沛这是一首抒发亡国之痛的词,词用笔极为婉曲,意境幽深,极尽吞吐之妙。
沛沛“梦冷黄金屋”词中描写的对象乃是一位不凡的美人。“黄金屋”用陈阿娇事。汉武帝年少时,长公主想把女儿阿娇许给他,汉武帝说“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贝班固《汉武故事》在这里作者借阿娇来写一位美人。词人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不仅是美人,还有故国。起句意谓美人梦魂牵绕的黄金屋已变得凄冷,实际上含有故宫凄凉之意。“叹秦筝、斜鸿阵里,素弦尘扑。”写室内器物,见到自己曾经抚弄过的乐器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不禁感慨万千。故以一“叹”字领起,化实景为虚景。秦筝,弦柱斜列如飞雁成行的古筝。素弦,即丝弦。梦魂化莺飞回金屋,还认得旧时的绿色纱窗,雨过,只见荆桃果实已长得如豆大。“化作娇莺飞归去,犹认纱窗旧绿。正过雨、荆桃如菽。”令人心中升腾中怀旧惜春之感。“化作娇莺”梦魂化莺,想象不凡。笔力奇幻,独运匠心。金屋冷寂之境、秦筝尘扑之景,亦为化作娇莺所见。逆入平出,特见波澜。景物描写,虚实交错。
沛沛“此恨难平君知否,似琼台涌起弹棋局。”琼台,此处则指玉石所作的弹棋枰。弹棋局,其形状中央隆起,周围低平。李商隐诗称为“莫近弹棋局,中心最不平”(《无题》)、词人在此以玉制之弹棋局形容心中难平之恨。“此恨难平”总结上面各种情事,积愤难抑,自然喷发。词人由写景到抒怀。“消瘦影,嫌明烛。”借写消瘦的形象,表达一种悲凉的心境。借说“瘦影”,从而通过照出的反常心理曲折加以表露。
沛沛下片以“鸳鸯碎泻东西玉。”起笔。以杯碎酒泻比喻宋朝的覆亡。鸳楼,即鸳鸯楼,为楼殿名。东西玉,酒器名。这句从写和美人的分离,喻指和故国的永别。佳人已远离,眷恋情仍深,词人仍希望能重睹其旧日丰采。“问芳踪、何时再展?”流露出自己重见佳人的热切愿望,但“翠钗难卜”佳人踪迹何在?又表明这一愿望的实现何其渺茫。
沛沛“待把宫眉横云样,描上生绡画幅。怕不是、新来装束。”说自己准备把那容颜描绘在生绡画幅上,想来还是宫人旧时的装束吧。生绡,未经漂煮的丝织品,古人用以作画。眉横云样,指双眉如同纤云横于额前。旧时的装束代指故国的形象。与美人分离,希重会而又渺茫,只好托之丹青。通过这几层描绘,把故国之思写得力透纸背。“彩扇红牙今都在”。彩扇红牙(歌舞时用具),旧时之物俱在,已物是人非,自己聆听盛世之音,百感交集,却知音难觅。此时怀恋故国之人已越来越少只好独自伤怀。作者的这种感叹是对民族意识已经轻淡薄的情况而发的。然以“恨无人解听开元曲”的词语表达,曲笔抒怀也。开元曲,借唐开元盛世的歌曲,此处指宋朝盛时的音乐。“空掩袖,倚寒竹”,借竹的高风亮节表现自己坚贞不渝的品德。
沛沛这是一首具有典型婉约风格的作品。在“梦冷黄金屋”起笔,以幽独伤情作结。表现了词人深沉的故国之恋和不同凡俗的高尚志节。词中借梦抒怀,使境界迷离。以美人为灵魂化身,写故国之思。词人曲笔道出心中郁积很久的块垒,虽用词较为清丽婉约,但表情却仍显酣畅淋漓。

《贺新郎 · 兵后寓吴》

沛沛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万叠城头哀怨角,吹落霜花满袖。影厮伴、东奔西走。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著黄昏后。一点点,归杨柳。
沛沛相看只有山如旧。叹浮云、本是无心,也成苍狗。明日枯荷包冷饭,又过前头小阜。趁未发、且尝村酒。醉探枵囊毛锥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
沛沛

沛沛宋恭帝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元兵南侵,陷岳州,下苏常。翌年春日,兵进临安。这年秋天,蒋捷正在吴门流寓,兵荒马乱之中,衣食问题成为困挠词人最大问题。该词写于此时,是词人流浪生活的真实写照。
沛沛“深阁帘垂绣。记家人、软语灯边,笑涡红透。”闺阁深院,垂地绣帘,柔和灯光,轻言细语。会心之处,嫣然一笑,酒涡迷人。词人首先营造了记忆中温馨的氛围。但和眼前的自然之物相对照。在漂泊中自己多么希望回到故乡和家人团聚,可是“望断乡关知何处”!羡寒鸦、到着黄昏后。一点点,归杨柳。黄昏之后的“寒鸦”尚可归巢杨柳,令人羡慕不已。不令人产生人不如鸦之感!“蒋词中抒发的背井离乡的愁苦情怀,而是战乱时代这一特定历史环境中的产物,而非一般词人和平时的呻吟。”万叠城头哀怨角“,城头上反复吹奏的号角声充满哀怨,这”哀怨“是一种主观感情的外射,和着国破家亡的伤恸。
沛沛“相看只好山如旧。”流露出江山易主的悲痛心情。“叹浮云”比喻世事的变幻无常。漂泊孤凄之感是和亡国之痛融合在一起的,使之更加深沉,也更加悲苦。这是一个秋风肃杀,百花凋残的季节,这是一处景物苍茫的黄昏时刻。
沛沛“明日枯荷包冷饭,又过前头小阜。”明天将带上枯干的荷叶包着的冷饭,越过前面那座小山,设法谋生,以便糊口。“趁未发、且尝村酒。”从困境了显现出达观的态度。姑且苦中作乐,把烦忧抛在一边吧!村酒饮罢,囊中仍很羞涩。“醉探枵囊毛锥在,问邻翁、要写《牛经》否。翁不应,但摇手。”微醉中探手“枵囊”幸喜那唯一的谋生工具毛锥还在。他询问邻近的老翁:“需要抄写《牛经》么?”老翁只是摇手。词人“东奔西走”的目的和结果,在这几句话中描写的维妙维肖。通过对现实生活中几个典型的细节加以描述,把它看成现实主义的杰作亦无不可。
沛沛这是一首描写流浪生活的悲歌。在战乱的年代,词人过着流浪的生活。即使物质上再困窘,也不能使他屈服仕元。同时在词人通过老翁对《牛经》的冷淡态度的描写,透露出当时农村中凋零残败的景象,和农民生产情绪不高的事实。

《贺新郎 · 其一秋晓》

沛沛渺渺啼鸦了。亘鱼天、寒生峭屿,五湖秋晓。竹几一灯人做梦,嘶马谁行古道。起搔首、窥星多少。月有微黄篱无影,挂牵牛、数朵青花小。秋太淡,添红枣。
沛沛愁痕倚赖西风扫。被西风、翻催鬓鬒,与秋俱老。旧院隔霜帘不卷,金粉屏边醉倒。计无此、中年怀抱。万里江南吹箫恨,恨参差、白雁横天杪。烟未敛,楚山杳。
沛沛

沛沛这是一首“多不接处”的词。正因如此,才显出跳跃起伏。词人在不经意间信手拈来,漫不经意,所见所闻皆入词中,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发其所欲发。这样的词需要细细体味,而非能摘章断句鉴赏。
沛沛“渺渺啼鸦了”起笔。词人早早地醒来了。阵阵凄切的鸦啼首先进入听觉,鸦啼声渐行渐远。“互鱼天”把视线转向窗外,天空中一片鱼肚白片已然泛起。“寒生峭屿,五湖秋晓。”阵阵凉意袭来,大概这是从太湖中山岛那边侵袭过来的,这时意识到了“五湖(即太湖)秋晓”。“竹几一灯人做梦,嘶马谁行古道。”这时他忽然记起了昨晚凭靠着竹几做了一个梦:古道上马嘶人行。“起搔首、窥星多少。”披衣起床,爬梳了一下稀疏的头发,室外,残星点点。此时天色微明,淡簿月光,连篱笆的影子也显示不出来了,只见竹篱上的牵牛花绽开了几朵。“秋太淡,添红枣。”清淡的秋光,那枣树上挂着些红色的枣儿,给增添了几分亮色。庭园小景令人赏心悦目,刚才的凄凉之感已一扫而空。
沛沛“愁痕倚赖西风扫。被西风、翻催鬓鬓,与秋俱老。”迎面吹来的阵阵西风,引起了他的伤感。愁情已郁结,本想依托西风吹走,反而催促鬓鬓更快地变得稀白,和这衰飒的秋天一同老去。“旧院隔霜帘不卷,金粉屏边醉倒。”抚今追昔,回想旧院,挂着帘幕,遮寒挡霜,美酒酣饮,醉卧在饰有彩绘的屏风,此情此景,豪放不羁。“计无此,中年怀抱。”思量那时是不会有此时这种伤感的中年怀抱的。“万里江南吹箫恨,恨参差白雁横天杪。”自己流落江南地带,可银囊羞涩,只能象伍子胥那样去吹箫乞食。遥望天际,一字横空,是列队参差的南归白雁。大雁尚归,何时得重返故里?“烟未敛,楚山杳。”目睹此景,令人嫉恨生出。天色渐明,一派烟雾轻笼,只见楚山的迷蒙景色。
沛沛词中借秋晓所见所感,抒发词人“愁”和“恨”。这里有悲秋之情,但词的内涵实际远不止此。词人经历亡国之痛和逃难寓居遭际,寄寓了更为深刻、丰富的意蕴,悲秋之中的“愁”和“恨”,沦落天涯之愁,是神州陆沉之恨。词人触景生情,词中透露出一股悲壮的沧桑感和忧患意识。

《贺新郎 · 其三吴江》

沛沛浪涌孤亭起。是当年、蓬莱顶上,海风飘坠。帝遣江神长守护,八柱蛟龙缠尾。斗吐出、寒烟寒雨。昨夜鲸翻坤轴动,卷雕翚、掷向虚空里。但留得,绛虹住。
沛沛五湖有客扁舟舣。怕群仙、重游到此,翠旌难驻。手拍阑干呼白鹭,为我殷勤寄语。奈鹭也、惊飞沙渚。星月一天云万壑,览茫茫、宇宙知何处。鼓双楫,浩歌去。
沛沛

沛沛这首词作于宋亡以后作者漂泊东南时期的作品。词中主旨在于借重虹亭抒发作者在宋亡之后无处容身的隐痛。
沛沛吴江,即吴淞江,是大湖的一个支流,东流入大海。江上有长桥,又名重虹桥,上有重虹亭,甚为宏丽,为苏杭之间必由之路。姜夔曾有词云“重虹西望,飘然引去,此兴平生难遇。”风光甚为旖丽。
沛沛“浪涌孤亭起”,就起得突兀奇谲,显出了垂虹亭的气势。翻滚江涛,孤亭屹立,巨浪腾空涌起。这样有气势的建筑,在词人眼里,“是当年、蓬莱顶上,海风飘坠”。蓬莱山是海上三神山之一,当年秦皇、汉武都曾派臣前往寻访仙人,可惜都未能找到,但却有亭子飘落到了人间。可见重虹亭来历非同寻常。仙山上飘来的亭子,谁来护持它呢?“帝遣江神长守护,八柱蛟龙缠尾。斗吐出、寒烟寒雨。”八根柱子上有八条蛟龙环绕,并能喷烟吐雨,显示出亭子外观极为壮丽。
沛沛“昨夜鲸翻坤轴动,卷雕翚、掷向虚空里,但留得,绛虹住。”但来自仙山神力的亭子也遭劫难,昨夜巨鲸翻动了地轴,把飞檐抛到天空,只把垂虹桥留了下来。这个巨鲸实指人间的巨怪,这里是指蒙元贵族。元兵于1275年(德佑元年)攻宋,平江府通判王矩之、都统制王邦杰迎降于常州,元丞相伯颜进入平江府。垂虹桥是必经之路。说重虹亭毁于此时,也非无根之果也不至纯属垂虹亭的被毁,象征着国家灭亡。
沛沛下片“五湖有客扁舟舣”,转写词人吴江之行。
沛沛从太湖里驾着小舟停靠在垂虹桥边,目睹亭子残破,作者都积于心中多时的愤懑,便喷发出来。“怕群仙、重游到此,翠旌难驻。”垂虹亭本来是蓬莱山上群仙的聚会之所,但飘坠到这里,仙人们如果重来,目睹亭子被毁,恐怕他们无法留驻。借群仙的难驻,表明了山河改易使神仙也不再留恋人间。这里安排得匠心独具,不直抒感慨,比直接抒发感慨要委婉得多,深刻得多。
沛沛“手拍阑干呼白鹭,为我殷勤寄语;奈鹭也惊飞沙渚。”词人想借白鹭为群仙报信,但白鹭也被惊飞。
沛沛此处思维之奇,亦难以片言卒说。把沙洲飞鹭等拉进了神奇境界。“星月一天云万壑,览茫茫、宇宙知何处?”词写至此,真情流露出来。“万重乌云遮蔽”,四海茫茫,何处是容身之地呢!词人的亡国之痛,从这两句里集中地表现出来。词人在入元之后,始终不肯出仕,终老竹山。是其一贯思想使然。词中在易代之后,俯仰身世,无所寄寓,与古代诗人契合。结语“鼓双楫,浩歌去”,再现词人遗世独立之风貌,让人想起王闾大夫之风味。读来让人在意犹未尽之余,感慨系之。
沛沛这首词语言凝炼,意境奇幻,是一首极具特色的佳作。

《霜天晓角》

沛沛人影窗纱,是谁来折花?折则从他折去,知折去、向谁家?
沛沛檐牙,枝最佳。折时高折些。说与折花人道:须插向、鬓边斜。
沛沛人影映上窗纱,原来是:有人来摘花。折花,让他随便折吧!不要管——她摘了花去谁家!
沛沛告诉她:屋檐边那一枝,是最好的花,折的时候,折高一点;戴的时候,要在鬓边斜插。

沛沛此词在宋词中是一首很别致的作品,它是小令,却又像一篇短小的散文或特写,描写一段生活情景。它打破宋词多抒发作者主观情怀的写法,客观地描写人物的活动和心理,做到了生活化、口语化,十分自然。从屋外人影投在窗纱:有人来折花这一简单的事,生出许多周折和意趣——是谁折花。让他折去,折花送谁。下片写词人所言,语虽浅白却极精炼——你折那檐边最好的,并向那折花人建议——插时要鬓边带点斜。通过一段生活情景、一个生活细节,表现出词人的情趣和对生活的热爱。既吸取了散文小品白描、轻灵的特点,又保持了宋词的疏淡和“骚雅”

沛沛从词意看,这首词的主人公应是一位妇女。起句“人影窗纱”,点明她看见窗纱上映出人影。“是谁来折花?”她心里想,这是谁来折花呢?她没有怀疑这人会来干别的,首先想到的是来折花,则她爱花之心切,便可想而知。既然爱花,尤其爱自家的花,当然要护花而不愿让人攀折。但她转而又想,虽然不知来折花的是谁,可既来折花,想必也爱花,“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那就“折则从他折去”吧。况且“知折去、向谁家?”如果送到爱花、惜花的人家,岂不是花得其所、花得其人了吗。上片,写发觉折花人时的思想活动。
沛沛下片承前,写交代折花人折、插的具体方法。这时,女主人干脆发话了:“檐牙,枝最佳。折时高折些。”她告诉折花人,靠近屋檐边的花枝最好,折时要把手伸得高些。从这番话中可知,女主人对家中的花枝多么熟悉;生怕别的花枝被损害,又是多么怜爱。及至折花人折完花即将离去时,女主人还向折花人说道:“须插向,鬓边斜。”言这些好花最适合美人插戴,“花面交相映”,方能相得益彰。只是戴的时候,要斜着插在鬓边,才更显得别有风韵。女主人交代别人如此插法,则表明她自己必然是这样插惯了的,是非常欣赏这种插法的。
沛沛词人通过对日常生活中一件小事的描述,反映了他的近乎童心的情趣。辛弃疾《清平乐·检校山园书所见》下片云:“西风梨枣山园,儿童偷把长竿。莫遣旁人惊去,老夫静中闲看。”两首既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也有颇异其趣的一面:都表现了作者某种童心未泯、热爱生活的情趣,但一是单纯的旁观者,一是积极的参与者,就富有人情味一端而言,此词更能贴近生活,因而更能引人入胜。通首皆用通俗的语言和白描的手法,更使作品写得异乎寻常的生动活泼。

《高阳台 · 芙蓉》

沛沛霞铄帘珠,云蒸篆玉,环楼婉婉飞铃。天上王郎,飙轮此地曾停。秋香不断台隍远,溢万丛、锦艳鲜明。事成尘,鸾凤箫中,空度歌声。
沛沛臞翁一点清寒髓,惯餐英菊屿,饮露兰汀。透屋高红,新营小样花城。霜浓月淡三更梦,梦曼仙、来倚吟屏。共襟期,不是琼姬,不是芳卿。
沛沛

《高阳台 · 送翠英》

沛沛燕卷晴丝,蜂黏落絮,天教绾住闲愁。闲里清明,匆匆粉涩红羞。灯摇缥晕茸窗冷,语未阑、娥影分收。好伤情,春也难留,人也难留。
沛沛芳尘满目悠悠。问萦云佩响,还绕谁楼。别酒才斟,从前心事都休。飞莺纵有风吹转,奈旧家、苑已成秋。莫思量,杨柳湾西,且棹吟舟。
沛沛

《高阳台 · 闰元宵》

沛沛桥尾星沈,街心尘敛,天公还把春饶。桂月黄昏,金丝柳换星摇。相逢小曲方嫌冷,便暖薰、珠络香飘。却怜他、隔岁芳期,枉费囊绡。
沛沛人情终似娥儿舞,到颦翻宿粉,怎比初描。认得游踪,花骢不住嘶骄。梅梢一寸残红炬,喜尚堪、移照樱桃。醉醺醺,不记元宵,只道花朝。
沛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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