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吕本中,字居仁,世称东莱先生,祖籍莱州,寿州(今安徽寿县)人。仁宗朝宰相吕夷简玄孙,哲宗元祐年间宰相吕公著曾孙,荥阳先生吕希哲孙,南宋东莱郡侯吕好问子。宋代诗人、词人、道学家。

《减字木兰花》

沛沛去年今夜,同醉月明花树下。此夜江边,月暗长堤柳暗船。
沛沛故人何处?带我离愁江外去。来岁花前,又是今年忆去年。
沛沛记得去年的今夜,我们在月明花娇的万树丛中举杯欢饮,一同进入醉乡。而今年今夜,只有我一个停立江边,心情无比惆帐。月色朦胧,长堤昏昏暗暗,岸上垂柳摇曳的阴影遮住了停靠江边的小船。
沛沛远游的故人你现在何处?请江月把我的离愁带往江外我那好友居住的地方。预想来年百花吐艳的时节,我还会像今年这样,更加深情地追忆去年呢!

沛沛此词写月夜江边送别友人。上片前二句,回忆去年今夜与友人欢聚,饮酒谈心,同醉于明月花树之下;中间四句叙述今年今夜送别故人登舟远行的情景;下片末二句,遥想来岁花开时节,思念故人,又将象今年回忆去年那样。词中从别前、别时写到别后,构思巧妙,三层意思环环相扣,重叠复沓,表达了对故人的深挚友情。

沛沛这首词可以从两个层面来读。表层的,亦即文本的层面,可以说是写怀念朋友、亦即词中所说的“故人”。“去年今夜。同醉月明花树下”,去年的这个时候,在一个月明之夜的花下,这是一个非常美丽而又幽静的环境。当时作者和友人都喝醉了,其情也是非常动人的。按照宋时的习惯,有酒宴,就一定有歌妓侍宴。大的背景是月下、花前,如此幽静。而具体到酒宴上,却又是红烛光摇,翠袖持觞。正如晏几道在他的《鹧鸪天》中说的:“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那又是何等的旖旎。将灯红酒绿,轻歌妙舞,置于如此清丽幽雅的环境之下,真个可谓是人间天上,无怪他们都要喝醉了。接下来却是一跌:“此夜江边。月暗长堤柳暗船”。这个落差极大。今夜作者却独自在江边,月亮是昏暗的,所以照见长堤也是这般的昏暗。昏暗的长堤,可谓全无生气,别说歌筵酒宴,竟是连一个送行的朋友也没有。而船在这柳阴之下,更显出没一丝生气。因为船既是“暗”的,说明船中连孤灯也没有一盏。
沛沛下片由自己的无聊,转向了他所思念的朋友:“故人何处?带我离愁江外去”。故人在哪里呢。说明他们之间,连信息也没有通过。这就更加令人挂念了。他不说自己思故人之愁,而偏说是故人“带我离愁”而去的,则虽不知故人现在何处,但作者的愁却是长伴着他的,他在什么地方,作者的愁也在什么地方。“江外去”,是虽不知处,但不是在长江之边,却是可以肯定的了。最后想结一个光明的尾巴:“来岁花前”,希望未来的岁月,像过去那样,能再次的醉倒在花前月下,只是恐怕“又是今年忆昔年”终是没有信心。
沛沛吕本中的词,不像他的诗,现实感很强,贫富对立的社会矛盾在他的诗集中,比同时代的其他诗人表现得更为深刻。而在词中,则多写风花雪月,离思别情。这自然是与词作为“艳科”所决定的。但正如鲁迅先生说的那样,战士血管里流的总是血,作为坚定的主战派,他写的词也会流露出他的这一遗恨。
沛沛南宋的形势,大抵是战战和和,所以也有“月明花下”之时,这时主战派自是“同醉’的,因为形势喜人。然而多数的情况,却是“月暗长堤柳暗船”,正因为如此,所以主战派的人多数都被贬谪以去了,这就是“故人何处?带我离愁江外去”的写照。而国势看来是无可恢复的,所以他不得哀叹;“来岁花前,又是今年忆昔年”。这就是深层次的解读。正如在《宋史·吕本中传》的最后一段“论”所说:“传有之:‘不有君子,其何能国。’绍兴之世,吕颐浩、秦桧在相位,虽有君子,岂得尽其志,宋之不能图复中原,虽日天命,岂非人事乎?若常同……吕本中,其才猷皆可经邦,其风节皆可以厉世,然皆议论不合,奉祠去国,可为永慨矣。”
沛沛另外,将三种不同时空意象叠映,借以烘托出别情之深切是此词突出的艺术特点。上片犹如两个蒙太奇镜头,对比中生出无限悲愁。同是月夜,去年月明花香,人聚同醉;今年却是月暗柳昏,人别船离。过片直写离别。结句写“来岁”思念,妙在“来岁”又包含“今年忆去年”之聚散忧乐。在时间的三维(过去、现在、未来)上表现出三种不同的事态情思,而又相融相生,用笔极简练而情思极丰富。

《南歌子 · 驿路侵斜月》

沛沛驿路侵斜月,溪桥度晓霜。短篱残菊一枝黄。正是乱山深处、过重阳。
沛沛旅枕元无梦,寒更每自长。只言江左好风光。不道中原归思、转凄凉。
沛沛将近黎明时分,穿过山间驿路,踏过溪上板桥,只见斜月西隐,寒霜满地。行过乱山深处,只见在那野人篱落旁,一枝盛开的金菊,赫然点缀在残菊丛中,耀人眼目,好像在提醒人们重阳佳节已至。
沛沛夜投旅舍,孤寂难眠,寒夜的更声阵阵传来,让人更感长夜难捱。平时总听说江南山水奇绝,风光秀美,今日踏上了江南的土地,却丝毫唤不起心中的激情,心里所想的却是那正被金人铁蹄蹂躏的故乡,有家难归的满腔悲凉油然而生。

沛沛这是一首描写旅途风光景物与感受的小令。北宋灭亡後词人南渡,流落江南,又逢重阳佳节,正是这个特殊的历史背景和时节,使这首词具有和一般的羁旅之作不同的特点。
沛沛上阕为旅途即景。开头两句,写早行时沿途的风景。天上还挂着斜月,就动身上路了。驿路上映照着斜月的寒光溪桥上尚凝结着一层晓霜。两句中写词人自己动作的词只一“度”字,但第一句写斜月映路,实际上已经暗含人的早行。两句意境接近温庭筠诗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意境,但温诗前面直接点出“客行悲故乡”,吕词则情含景中,只于“驿路”、“晓霜”中稍透羁旅之意。此外“晓霜”兼点时令,为的是下面提出“残菊”不突然。
沛沛“短篱残菊一枝黄,正是乱山深处过重阳。”这两句说的是路旁农舍外词人看到矮篱围成的小园中,一枝残菊正寂寞地开着黄花。看到此景,词人想起当天是应该饮酒赏菊的重阳佳节,又感慨到这年这节日,竟乱山深处的旅途中度过了。上句是旅途所见,下句是由此触发的联想与感慨。佳节思亲怀乡,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对于有家难归(吕本中是寿州人)的词人来说,由此引起的家国沦亡之痛便更为深沉了。但词人这里并未点破这种痛苦,只是用“乱山深处过重阳”一语轻轻带过,留待下阕集中抒发感慨。两句由残菊联想到重阳,又由重阳想到眼前的处境和沦亡的故乡。词人思绪曲折感慨万千,而出语却自然爽利。
沛沛“旅枕元无梦,寒更每自长。”下阕的头两句,由早行所见所感想到夜间他乡客宿情景。旅途中住宿,词人因为心事重重,老是睡不着觉,所以说“元无梦”;正因为深夜不能入睡,就更加感到秋夜的漫长,所以说“寒更每自长”。句中着一“每”字,可见这种情形已非一日,而是羁旅中常有的。“元”、“每”二字,着意而不着力,言外更令人凄然。
沛沛一般的羁旅之行,特别是佳节独处的时候,固然也会令人有这种难掩的寂寞和忧伤,但词人之所以有此感,却是另有一番滋味心头。“只言江左好风光,不道中原归思转凄凉。”江左即是江东,这里指的是南宋统治下的东南半壁河山。江左风光,历来为生长北方的文人墨客所向往。词人此时身在江东了,却并未感到喜悦。原因是中原被占、故乡难归,寂寞的旅途中,词人思乡之情不禁更加强烈,忧国的凄凉情绪也更加深沉了。两句用“只言”虚提,以“不道”与“转”反接,抑扬顿挫之间,正蕴含无穷忧伤时事的感叹。词写到这里,感情达到高潮,主题也就得到了集中的体现,它和一般羁旅之作不同的特点也自然流露出来了。
沛沛这首词着力表现词人的中原归思,同时感情又有一个由隐至显的过程。词人结合特定的景物、时令、旅途状况,层层转进,如剥茧抽丝般地来抒发感情,最後凄然归思,这样抒情便显得很自然。词的感情基调虽比较凄凉伤感,但格调却清新流畅。这种矛盾的统一,构成了一种特殊的风格美,使人读来虽觉凄伤却无压抑之感。

《同狼山印老早饭建隆遂登平山堂》

沛沛尘埃障西风,草木被朝日。 篮舆郭北门,未厌来往疾。 僮奴懒不进,颇复费呵叱。 道人先我行,宴坐已一室。 殷勤劝客住,午饭当促膝。 炉烟窗纸明,鸟语树叶密。 却上平山堂,晚景更萧瑟。 澄江渺天际,妙句不容乞。 平生泉石念,固自有遗失。 何能从儿曹,十事九不实。 兹游岂不快,此老固坦率。 尚从文殊师,一往问摩诘。
沛沛

《官箴》

沛沛当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知此三者,可以保禄位,可以远耻辱,可以得上之知,可以得下之援。然世之仕者,临财当事不能自克,常自以为不必败,持不必败之意,则无所不为矣。然事常至于败而不能自己,故设心处事,戒之在初,不可不察。借使役,用权智,百端补治,幸而得免,所损已多,不若初不为之为愈也。司马微《坐忘论》云:“与其巧持于末,孰若拙戒于初。”此天下之要言,当官处事之大法,用力简而见功多,无如此言者。人能思之,岂复有悔吝耶?
沛沛
沛沛事君如事亲,事官长如兄长,与同僚如家人,待群吏如奴仆,爱百姓如妻子,处官事如家事,然后为能尽吾之心。如有毫末不至,皆吾心有所未至也。故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事兄悌,故顺可移于长;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岂有二理哉!
沛沛
沛沛当官处事,常思有以及人。如科率之行,既不能免,便就其间,求其所以使民省力,不使重为民害,其益我矣。不与人争者,常得利多;退一步者,常进百步;取之廉者,得之常过其初;约于今者,必有垂报于后,不可不思也。惟不能少自忍必败,此实未知利害之分、贤愚之别也。予尝为泰州狱掾,颜岐夷仲以书劝予治狱次第,每一事写一幅相戒。如夏月处罪人,早间在东廓,以辟日色之类。又如狱中遣人勾追之类,必使之毕此事,不可更别遣人,恐其受赂已足,不肯毕事也。又如监司郡守严刻过当者,须平心定气,与之委屈详尽,使之相从而后已。如未肯从,再当如此详尽,其不听者少矣。
沛沛
沛沛当官之法,直道为先。其有未可一直向前,或直前反败大事者,须用冯宣徽惠穆秤停之说。此非特小官然也,为天下国家当知之。
沛沛
沛沛黄兑刚中尝为予言:顷为县尉,每遇检尸,虽盛暑亦先饮少酒,捉鼻亲视,人命至重,不可避少臭秽,使人横死无所申诉也。
沛沛
沛沛范侍良育作库务官,随人箱笼,只置厅上,以防疑谤。凡若此类,皆守臣所宜详知也。
沛沛
沛沛当官既自廉洁,又须关防小人,如文字历引之类,皆须明白,以防中伤,不可不至慎,不可不详知也。
沛沛
沛沛当官者,难事勿辞,而深避嫌疑,以至请诚遇人,而深避文法,如此则可以免。
沛沛
沛沛前辈尝云小人之性,专务苛且。明日有事,今日得休且休。当官者,不可徇其私意,忽而不治。谚有之曰:“劳心不如劳力。”此实要言也。
沛沛
沛沛徐丞相择之尝言:“前辈尽心职事。”仁庙朝有为京西转运使者,一日见监窑官,问:“日所烧柴凡几灶?”曰:“十八九灶。”曰:“吾所见者十一灶,何也?”窑官愕然。盖转运使者,晨起望窑中所出烟几道知之。其尽心如此。
沛沛
沛沛前辈尝言吏人不怕严只怕读。盖当官者详读公案,则情伪自见,不待严明也。
沛沛
沛沛当官者,凡异色人皆不宜与之相接,巫祝尼媪之类尤宜疏绝,要以清心省事为本。
沛沛
沛沛后生少年乍到官守,多为猾吏所饵,不自省察,所得毫末。而一任之间,不复敢举动,大 作官嗜利,所得甚少,而吏人所盗不赀矣。以此被重谴,良可惜也。
沛沛
沛沛当官者,先以暴怒为戒。事有不可当,详处之,必无不中。若先暴怒,只能自害,岂能害人,前辈尝言:“凡事只怕待。”待者,详处之谓也。盖详处之,则思虑自出,人不能中伤也。
沛沛
沛沛尝见前辈作州县或狱官,每一公事难决者,必沉思静虑累日,忽然若有得者,则是非判矣。是道也,惟不苟者能之。
沛沛
沛沛处事者,不以聪明为先,而以尽习为急;不以集事为急,而以方便为上。
沛沛
沛沛孙思邈尝言:“忧于身者,不拘于人;畏于已者,不制于彼;慎于小者,不惧于大;戒于近者,不侈于远。”如此,则人事毕矣,实当官之要也。
沛沛
沛沛同僚之契,交承之分,有兄弟之义,至其子孙,亦世讲之。前辈专以此为务,今人知之者盖少矣。又如旧举将及,旧尝为旧任察官者,后已官虽在上,前辈皆避,坐下坐。风俗如此,安得不厚乎?
沛沛
沛沛叔曾祖尚书,当官至为廉洁。盖尝市缣帛,欲制造衣服,召当行者取缣帛,使缝匠还之。荥阳公为单州,几每月所用杂物,悉书之库门,买民间,未尝过此数,民皆悦服。
沛沛
沛沛关沼止叔获盗,有情轻法重者,止叔不忍以此被赏也。
沛沛
沛沛当官取佣钱、般家钱之类,多为之程,而过受其直,所得至微,所丧多矣。亦殊不知此数亦吾分外物也。
沛沛
沛沛当官者,前辈多不敢就上位求荐章,但尽心职事,所以求知也。习诚尽职,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当官遇事,以此为心,鲜不济矣。
沛沛
沛沛畏避文法,固有常情,然也人自然者,常以文法难任,委之于人。殊不知人之自私,亦犹已之自私也。以此处事,其能有济乎?其能有后福乎?其能使子孙昌盛乎?
沛沛
沛沛当官处事,务合人情,忠恕违道不远,观于已而得之,未有舍此二字,而通用济者也。尝有人作郡守,延一术士,同处书室。后术士以公事干之,大怒叱下,竟致之杖背编置。招延此人已是犯义,既与之稔熟,而干以公事,亦人常情也。不从之足矣,而治之如此之峻,殆似绝灭人理。
沛沛
沛沛尝谓仁人所处,能变虎狼如人类。如虎不入境,不害物,蝗不伤稼之类是也。如其不然,则变人类如虎狼。凡若此类,及告讦中伤谤人,欲置于死地是也。
沛沛
沛沛唐充之广仁,贤者也,深为陈、邹二公所知。大观、政和间,守官苏州,朱氏方盛,充之数刺讥之。朱氏深以为怨,傅致之罪,刘器之以为充之为善,欲人之见知,故不免自异,以致祸患,非明哲保身之谓。
沛沛
沛沛当官大要,直不犯祸,和不害义,在人精详酌之尔,然求合于道理,本非私心专为己也。
沛沛
沛沛当官处事,但务着实。如涂擦文书,追改日月,重易押字,万一败露,得罪反重,亦非所以养诚心事君不欺之道也。百种奸伪,不如一实;反覆变诈,不如慎始;防人疑众,不如自慎;智数周密,不如省事。不易之道,事有当死不死,其诟有甚于死者,后亦未免得安。世人至此,多惑乱失常,皆不知轻重义之分也。此理非平居熟讲,临事必不能自立,不可不预思。古之欲委质事人,其父兄日夜先以此教之矣。中材以下,岂临事一朝一夕所能至哉!教之有素,其心安焉,所谓有所养也。
沛沛
沛沛忍之一事,众妙之门。当官处事,尤是先务。若能清、慎、勤之外,更忍一忍,何事不办!《书》:“曰必有忍,其乃有济。”此处事之本也。谚曰:“忍事故灾星。”少陵诗云:“忍过事堪喜。”此皆切于事理,为世大法,非空言也,王沂公尝说:“吃得三斗酽醋方做得宰相。”盖言忍受得事。
沛沛
沛沛刘器之建中崇宁初知潞州,部使者观望治郡中,事无巨细,皆详考然,竟不得毫发过。虽过往驿券,亦无违法予者。部使者亦叹伏之。后居南京,有府尹取兵,官白直点磨他:寓居无有不借禁军者,独器之未尝借一人。其廉慎如此。
沛沛
沛沛故人龚节亨彦承,尝为予言:“后生当官,其使令人无乞丐钱物处,即此职事可为;有乞丐钱物处,则此职事不可为。”盖言有乞丐钱物处,人多陷主人以利,或致嫌疑也。
沛沛
沛沛前辈尝言:“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此亦要言。私罪固不可有,若无公罪,则自保太过,无任事之意。
沛沛
沛沛范忠宣公镇西京,日尝戒属官:“受纳租税,不要令两头探戒。”问:“何谓?”公曰:“贤问是也。不要令人户探官员等候受纳,官员不要探纳者多少,然后入场。此谓两头探。但自绝早入场待人口,则自无人户稽留之弊。”
沛沛 当官的法则不过如下三点:清廉、谨慎、勤勉。知道了这三要素,就知道怎样持身立世。但世上当官之人,面对钱财,处理事务时,不能自我克制,常常自以为不一定败露出来。存这种侥幸念头,就会什么事也敢去做。然而虽常常做事失败,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做。因此明正心志,处理事务,从一开始就要自励自警,这是不能不注意的。如不是这样,而是耍弄权术智谋,千方百计补漏救拙,虽侥幸免于灾难,损失却很大。不如自始即不为之,也就无须补救了。唐人司马承祯先生在《坐忘论》中说:“与其在最后弄巧补救,不如当初老实守规。”这是当官者处理事务的基本法则。费力少而见功多,没有比说这句话更精彩的人了。人能临事而深思熟虑,就不会事后后悔不迭了。
沛沛 侍奉君王如服侍父亲,侍奉长官如听命兄长;对待同事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和善,对待下级要像对待官仆一般友好;对待平民百姓要像对待妻子一般相爱;处理官场事务要如料理家事一样;这样,才能尽我的心力。只要有丝毫不足,就是我没有全力以赴,一心一意。所以,侍奉父母孝顺,就能对君王尽忠;对待兄长恭敬,就能对长官服从;治理家庭有方,就能胜任官职。家事、政事、不是同一道理么?
沛沛 当官做事,要推已及人,常替别人着想。如征收税赋之类事项,既然必须照章办事,不能避免,在具体执行时,就要尽力减轻人民负担,不要让其成为人民的灾难。这样所得益处是很多的。

沛沛《官箴》,是古代中国居官格言之类的著作。共一卷,宋代吕本中撰。吕本中,字居仁,号东莱先生。吕公著之曾孙。曾任济阴主簿、起居舍人,官至直学士院。一生著述甚丰。

《朝中措》

沛沛病香无力傍栏干。风雨送春还。一枕晓来清梦,无人说似西山。 匆匆笑语,时时邂逅,草草杯盘。莫谓杂花时候,便忘梅蕊冲寒。
沛沛

《清平乐》

沛沛柳塘新涨。艇子操双桨。闲倚曲楼成怅望。是处春愁一样。
沛沛傍人几点飞花。夕阳又送栖鸦。试问画楼西畔,暮云恐近天涯。
沛沛

《踏莎行》

沛沛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绝。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
沛沛记得去年,探梅时节。老来旧事无人说。为谁醉倒为谁醒,到今犹恨轻离别。
沛沛这雪像梅花一样洁白,那梅花又像雪一般晶莹,无论是像,还是不像,都是一样的绝美。可这绝美的雪与梅,却勾起我的愁思。这愁思,有谁能知道呢?只有南楼上的明月是我的见证。
沛沛记得往年,也是这样时节,我却是和你一起踏雪寻梅,那明月照着我们俩,时间流逝,人亦渐老,事也成了旧事,没人再提了!我醉了又醒,醒了又醉,却是为了谁?唉,直到现在,我还在悔恨,悔恨当初那样轻易地离开了你!

沛沛词中作者借梅怀人,花魂雪魄,冰清玉洁,浑然相似,对此佳景,更惹相思。因此探梅时节,不禁对景追忆往事,遂别有一番恼人风味萦绕于心。词写别恨,情从景生,天然浑成,两阕的末句尤为警策。

沛沛吕本中的诗词以构思精巧见长,大多写得词浅意深,别有风味,胡仔说:“吕居仁诗清駃可爱。如‘树移午影重帘静,门闭春风十日闲’,‘往事高低半枕梦,故人南北数行书’。”(《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五十三》)而吕本中的艺术风格在词中则体现得尤为明显。像《采桑子·恨君不似江楼月》、《减字木兰花·去年今夜》、《菩萨蛮·高楼只在斜阳里》等词中,都鲜明地表现了词人这种艺术风格。
沛沛词的上阕以“似”与“不似”写梅与雪交相辉映的奇绝之景。梅花与飞雪同时的情景之下,写梅往往说到雪,以雪作背景。唐代齐己《早梅》:“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宋代陆游《梅花》绝句:“闻道梅花坼晓风,雪堆遍满四山中。”正因为梅与雪同时,加之梅花与雪花有相似之处,诗人便常常将它们联系起来。唐代张谓《早梅》诗说它们形似难辨:“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而宋代王安石则从另一角度表现其不似,《梅花》诗云:“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花和雪花形相似、色相近,而质相异,神相别,因而在本词中词人在写了“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之后,即拔起一笔:“似和不似都奇绝”。“似”是言色,“不似”则言香。在朦胧月色之中,雪白梅洁,暗香浮动,这确实是种奇妙的境界。  月下奇景,本应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可是词人认为是“恼人”的。“恼人”即“撩人”,此解释在诗词中屡见不鲜。会撩拨起人的心事的原因词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含糊地说:“恼人风味阿谁知?请君问取南楼月。”词人在此处设下了悬念,令人揣想。
沛沛江淹《恨赋》中名句:“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李白《渌水曲》:“渌水明秋日,南湖采白蘋。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此诗说的是送行时看到春草如茵,绿水如染,正是此春光反而增加了诗人的惆怅。李诗说的是姑娘在湖上采蘋,秋日明丽、荷花红艳,但此景不使人欢,反叫人愁,这是因为心中本有事,见了这乐景则与她心情抵触不入,反而触景添愁。
沛沛词的下阕则点明词人心事的由来:“记得去年,探梅时节。老来旧事无人说。”原来是去年梅花开放时节,曾同情人共赏梅花,南楼之月可作见证,而今与情人离别了,风物依旧,人事已非,词到结句时才点明词人为什么别来频醉频醒,是为了“轻离别”的“恨”。整首词先设下重重迷障,层层云翳,然后驱雾排云,露出了本意这样使读者从深深的困惑中明白过来,得到了感情上的慰藉。
沛沛“言情之词,必藉景色映托,乃具深婉流美之致。”(吴衡照《莲子居词话》卷二)吕本中这首《踏莎行》见雪兴怀,睹梅生情,登楼抒感,对月寄慨,把离别恨委婉道出,有着一种朦胧美。这种朦胧美不同于明快之美,但也不是晦涩。如果一首词让人感到不知所云,百思不解,那就失却了意义。这种词没有朦胧美,而是晦涩。朦胧美如雾中之花,纱后之女,初看不清楚,细辨可见其形态,这种境界给人一种含蓄美。这首词的题旨全靠最后一句“到今犹恨轻离别”点出。艺术手法确如画龙,在云彩翻卷之中,东现一鳞,西露一爪,最后见首点睛,因而使画中之龙既显得体态矫健,又透出十分神韵。

《采桑子》

沛沛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沛沛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沛沛可恨你不像江边楼上高悬的明月,不管人们南北东西四处漂泊,明月都与人相伴不分离。
沛沛可恨你就像江边楼上高悬的明月,刚刚圆满就又缺了,等到明月再圆不知还要等到何时。

沛沛这是一首借喻明月来倾诉别离之情的词。上片写别后相思时只有天上的明月可以陪伴,下片以月亮的“暂满还亏”喻人的暂聚久别。全词纯用白描手法写出,颇有民歌风味,情感真挚,朴实自然。结构上采取重章复沓的形式,深得回环跌宕、一唱三叹的妙处。上下片主体相同,只是稍加变化,形成鲜明的对比,匠心独具。

沛沛这首词写的是离别之情。上片写他宦海浮沉,行踪不定,南北东西漂泊的生活,经常在月下怀念君(指他的妻子),只有月亮来陪伴他。词中表面上说“恨君”,实际上是思君。表面上说只有月亮相随无离别,实际上是说跟君经常在别离。下片借月的暂满还亏,比喻他跟君的暂聚又别。这首词的特色富有民歌风味。民歌是感情自然流露,不用典故,是白描。这首词正是真情的自然流露,也是白描。民歌往往采用重复歌唱的形式,这首词也一样。不仅由于《采桑子》这个词调的特点,象“南北东西”,“暂满还亏”两句是反复的;就是上下两片,也有加以变化的重复,如“恨君不似江楼月”与“恨君却似江楼月”只有一字之差,象民歌中的重叠一样。还有,民歌也往往用比喻,这首词的“江楼月”,正是比喻。
沛沛词中“江楼月”的比喻,很具有艺术特色。钱钟书曾讲过“喻之二柄”、“喻之多边”。钱钟书所谓二柄:“同此事物,援为比喻,或以褒,或以贬,或示喜,或示恶,词气迥异;修词之学,亟宜指示。”例如“韦处厚《大义禅师碑铭》:‘佛犹水中月,可见不可取’,超妙而不可取也,犹云‘高山仰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是为心服之赞词。黄庭坚《沁园春》:‘镜里拈花,水中捉月,觑着无由得近伊’,犹云‘甜糖抹在鼻子上,只教他舐不着’,是为心痒之恨词。”同样这首词用水中之月作比喻,一个表达敬仰之意,一个表示不满之情,然而感情不同,称为比喻的二柄。“比喻有两柄而复具多边。盖事物一而已,然非止一性一能,遂不限于一功一效。取譬者用心或别,着眼因殊,指同而旨则异;故一事物之象可以孑立应多,守常处变。譬夫月,形圆而体明,圆若(与也)明之在月,犹《墨经》言坚若白之在石,不相处而相盈。镜喻于月,如庾信《咏镜》:‘月生无有桂’,取明之相似,而亦可兼取圆之相似王禹称《龙凤茶》:‘圆似三秋皓月轮’,仅取圆之相似,不及于明,‘月眼’、‘月面’均为常言,而眼取月之明,面取月之圆,各傍月性之一边也。”节引自(《管锥篇·周易正义·归妹》如例子中所讲同用月做比喻,可以比圆,又可比明亮,这是比喻的多边。
沛沛钱先生在这里讲的二柄和多边,乃是指不同的作品说的。譬如说同样用月作比喻,在这篇作品里是褒赞,而在那篇作品里却是不满;在这篇作品里比圆,而在那篇作品里却比明亮。那么有没有在一篇作品里用的比喻,既具二柄,又有多边呢?其实这首词就是。这首词用“江楼月”作比,词人在上片里赞美“江楼月”,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说的是人虽到处漂泊,而明月随人,永不分离,是赞词。下片里也用“江楼月”作比,“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说的是月圆时少,缺时多,难得团圆,是恨词。同样用“江楼月”作比,一赞一恨,是在一篇中用同一事物作比喻而表达不同感情,从而具有二柄。还有,上片的“江楼月”,比喻“只有相随无别离”;下片的“江楼月”,比喻“待得团圆是几时”。在一首词里,同用一个比喻,所比不同,构成多边。象这样,同一个比喻,在一首词里,既有二柄,又有多边,这是很难找的。因此,这首词里用的比喻,在修辞学上是非常突出的。而且这样的比喻,是感情自然流露,不是有意造作,被词人用得非常贴切,这是此首词更为难能可贵的特点。
沛沛这词的想象跟后汉徐淑《答夫秦嘉书》的想象颇有相似之妙处。徐淑说:“身非形影,何能动而辄俱;体非比目,何能同而不离。”徐淑虽用了两个不同的比喻,“何能动而辄俱”,“何能同而不离”,但与本词想象一致,所以这两人也可以说千载同心了。

《采桑子》

沛沛乱红夭绿风吹尽,小市疏楼。细雨轻鸥。总向离人恨里收。 年年春好年年病,妾自西游。水自东流。不似残花一样愁。
沛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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