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北宋文学家、书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字子瞻,一字和仲,号东坡居士。苏老泉长子,苏颍滨兄。与父、弟合称“三苏”,故又称“大苏”。宋仁宗嘉祐二年(1057年)进士。嘉祐六年(1061年),再中制科,授签书凤翔府节度判官厅事。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召除判登闻鼓院,寻试馆职,除直史馆。治平三年,父卒,护丧归蜀。宋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服除,除判官告院兼判尚书祠部,权开封府推官。熙宁四年(1070年),上书论王介甫新法之不便,出为杭州通判。徙知密、徐二州。元丰二年(1079年),移知湖州,因诗托讽,逮赴台狱,史称“乌台诗案”。狱罢,贬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元丰四年(1081年),移汝州团练副使。元丰八年(1085年)春,得请常州居住,十月起知登州。寻召除起居舍人。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年)迁中书舍人,改翰林学士兼侍读。元祐四年(1089年),以龙图阁学士知杭州。会大旱,饥疾并作,东坡请免上供米,又减价粜常平米,存活甚众。杭近海,民患地泉咸苦,东坡倡浚河通漕,又沿西湖东西三十里修长堤,民德之。元祐六年(1091年),除翰林学士承旨,寻因谗出知颍州,徙扬州。后以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出知定州。绍圣元年(1094年),贬惠州。绍圣四年(1097年),再贬儋州。累贬琼州别驾,居昌化。宋徽宗即位,元符三年(1100年)赦还,提举玉局观,复朝奉郎。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卒于常州,年六十四(按:东坡生于宋仁宗景祐三年十二月十九日,时已入1037年)。宋孝宗时谥文忠。东坡于文学艺术堪称全才。其文汪洋恣肆,清新畅达,与欧阳文忠并称“欧苏”,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为诗清新豪健,善用夸张比喻,独具风格,与黄山谷并称“苏黄”;作词开豪放一派,变词体绮靡之风,下启南宋,与辛稼轩并称“苏辛”;工书,擅行、楷,能自创新意,用笔丰腴跌宕,有天真烂漫之趣,与黄山谷、米元章、蔡君谟并称宋四家;画学文与可,喜作枯木怪石,论画主张神似。有《东坡集》四十卷、《东坡后集》二十卷、《和陶诗》四卷、《东坡七集》、《东坡志林》、《东坡乐府》、《仇池笔记》《论语说》等。《全宋诗》东坡诗,卷一至卷四六,以清道光刊王文诰《苏文忠公诗编注集成》为底本,卷四七、卷四八,以清干隆刊冯踵息《苏文忠诗合注》为底本。校以宋刊半叶十行本《东坡集》《东坡后集》(残,简称集甲)、宋刊半叶十二行本《东坡集》《东坡后集》(残,简称集乙,集甲、集乙合称集本)、宋眉山刊《苏文忠公文集》(残,简称集丙)、宋黄州刊《东坡先生后集》(残,简称集丁),宋刊《东坡先生和陶渊明诗》(简称集戊)、宋刊《集注东坡先生诗前集》(残,简称集注)、宋嘉泰刊施德初、顾景繁《注东坡先生诗》(残,简称施甲)、宋景定补刊施、顾《注东坡先生诗》(残,简称施乙,施甲、施乙合称施本)、宋黄善夫家塾刊《王状元集百家注分类东坡先生诗》(简称类甲)、宋泉州刊《王状元集百家注分类东坡先生诗》(残,简称类乙)、元务本书堂刊《增刊校正王状元集注分类东坡先生诗》(简称类丙,类甲、类乙、类丙,合称类本)、明成化刊《东坡七集》(简称七集)、明万历刊《重编东坡先生外集》(简称外集)、清查初白《补注东坡编年诗》(简称查注)、清冯踵息《苏文忠诗合注》(简称合注)。参校资料一为金石碑帖和著录金石诗文的专著的有关部分;一为清人、近人的苏诗校勘批语,其中有何义门焯所校清康熙刊《施注苏诗》(简称何校),卢檠斋、纪晓岚所校清干隆刊查注(分别简称卢校、纪校),章茗簃所校缪艺术风覆明成化《东坡七集》(简称章校)。卷四八所收诗篇除《重编东坡先生外集》外,还分别采自《春渚纪闻》、《侯鲭录》等书,亦据所采各书及有关资料进行校勘。新辑集外诗,编为第四九卷。生平见《宋史·卷三百三十八·苏轼传》。
《一丛花 · 初春病起》
沛沛今年春浅腊侵年。冰雪破春妍。东风有信无人见,露微意、柳际花边。寒夜纵长,孤衾易暖,钟鼓渐清圆。
沛沛朝来初日半含山。楼阁淡疏烟。游人便作寻芳计,小桃杏、应已争先。衰病少情,疏慵自放,惟爱日高眠。
沛沛今年的春天来得早,天气还很寒冷,美丽的春天依然被冰雪覆盖着。不光春天来得迟,它托东风带来的消息也被人们疏忽了,只在柳树、花朵上显露出了些许春意。不过初春时节纵然夜寒且长,但毕竟已是大地春回,厚被子盖着有些热了,就连那报时的钟鼓声也清脆圆润起来。
沛沛早上起来太阳初生,被山遮住了一半,远处的楼阁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之中。春天已到,人们开始计划着外出踏春了,想必郊外的桃花杏花已经争相开放了。我因为生病没有心情出去游玩,只想懒散的躺着,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沛沛《一丛花·初春病起》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全词抓住「初春」的景象和病愈初起这一特殊景象和特有的心理感受,描写词人初春病愈后既喜悦有输慵的情绪。这首词极普通、极寻常的生活感受中,写出了作者的个性、襟怀和心绪。
沛沛此词抓住「初春」和病癒初起这一特殊情景和特有的心理感受,描写词人初春病癒後既喜悦又疏慵的心绪。
沛沛「今年春浅腊侵年,冰雪破春妍」二句,写春寒犹重,而用腊侵、雪破表述,起笔便呈新奇。「东风」二句进一步刻画「今年春浅」的特色——不光春来得迟,而且即使「有信」也「无人见」,春天只「柳际花边」露了此「微意」。这既表现了这年初春的异常,同时也暗中透露了词人特有的乍觉乍喜的心情。此处「微意」和「柳际花边」启人联想,含蕴深细,极见个性。接下去「寒夜」三句,直抒感受和喜悦心情:初春时节,纵然夜寒且长,但已是大地春回,「孤衾易暧」了,就连那报时钟鼓,也觉其音韵「清圆」悦耳。「寒夜」以下三句,感觉兼有想像在内。其实并不必真暖和,却彷彿暖和了,暮鼓晨钟其实也还是平常的声音,却仿佛格外清圆了,写早春极细。这和下片「初日」「楼阁」句并用杜子美《院中晚晴怀西郭茅舍》:「复有楼台衔暮景,不劳钟鼓报新晴。」浦山伧《读杜心解》卷四之一:「旧注,俗以钟鼓声亮为晴占。」亦与此词意合。至此,初春乍觉而兴奋之情,极有层次、极细腻地刻画了出来。
沛沛下片前二句写初春晨景,仍贴合着「病起」的特殊景况,只写楼阁中所见所感,「初日半含山,楼阁淡疏烟。」景象虽不阔大,但色调明丽,充满生机,清新可喜。这既是初春晨景的真实描绘,又符合作者独特的环境和心理感受。以下二句又由眼前景而说到游人郊苑寻芳,进而联想到「小桃杏应已争先」。「争先」即先于其他花卉而开放,此处只说推想,未有实见,还是紧扣「初春病起」的独特情景落笔,写得生动活泼,意趣盎然。这四句与上片前四句写法上有所不同,上片前四句叙事兼写景,景是出以虚笔;下片四句写景兼叙事,景则有实有虚。这样不但避免了重复呆板,同时也符合词人病起遣兴的逻辑。上片写日出之前初醒时的感受和心情,故多臆想之辞,病起逢春,自然兴奋愉悦;下片写日出之后,见到明丽的晨景,故以实笔描画,这既合乎情理,又为下文蓄势。词人由眼前景,自然会联想到寻芳之趣,联想到楼阁之外明媚春光之喜人,因而理应也「作寻芳计」。
沛沛最后三句「衰病少情,疏慵自放,惟爱日高眠」,陡然逆转,与前景前情大异其趣。这曲折的波澜,实际上却仍是紧扣「病起」二字。因为尽管春回大地,而病体方起,毕竟少欢乐之趣。「疏慵」对「少悰」,「爱眠」应「衰病」,「日高眠」合「寻芳计」,这样上文逢春情绪到此处一跌。这种心理上的变化,正是「病起」者特有的,对此,此词表现得刻细腻,真切动人。
沛沛清人黄子雲说:「诗不外乎情事景物,情事景物要不离乎真实无伪。一日有一日之情,有一日之景,作诗者若能随境兴怀,因题著句,则固景无不真,情无不诚矣。」(《野鸿诗的》)苏轼这首词恰是「能随境兴怀,因题著句」,笔一下之「景」,无论为虚为实,「无不真」;笔下之「情」,无论是喜是优,「无不诚」,这原因就在于他抓住「初春」「病起」这一事的特殊情景,写出了作者的个性、襟怀和心绪。
《三槐堂铭》
沛沛天可必乎?贤者不必贵,仁者不必寿。天不可必乎?仁者必有后。二者将安取衷哉?吾闻之申包胥曰:“人定者胜天,天定亦能胜人。”世之论天者,皆不待其定而求之,故以天为茫茫。善者以怠,恶者以肆。盗跖之寿,孔、颜之厄,此皆天之未定者也。松柏生于山林,其始也,困于蓬蒿,厄于牛羊;而其终也,贯四时,阅千岁而不改者,其天定也。善恶之报,至于子孙,则其定也久矣。吾以所见所闻考之,而其可必也,审矣。国之将兴,必有世德之臣,厚施而不食其报,然后其子孙,能与守文太平之主,共天下之福。故兵部侍郎晋国王公,显于汉、周之际,历事太祖、太宗,文武忠孝,天下望以为相,而公卒以直道不容于时。盖尝手植三槐于庭,曰:“吾子孙必有为三公者。”已而其子魏国文正公,相真宗皇帝于景德、祥符之闲。朝廷清明,天下无事之时,享其福禄荣名者,十有八年。
沛沛今夫寓物于人,明日而取之,有得有否;而晋公修德于身,责报于天,取必于数十年之后,如持左契,交手相付。吾是以知天之果可必也。吾不及见魏公,而见其子懿敏公,以直谏事仁宗皇帝,出入侍从将帅三十馀年,位不满其德。天将复兴王氏也欤?何其子孙之多贤也!世有以晋公比李栖筠者,其雄才直气,真不相上下。而栖筠之子吉甫,其孙德裕,功名富贵,略与王氏等,而忠恕仁厚,不及魏公父子。由此观之,王氏之福,盖未艾也。懿敏公之子巩,与吾游,好德而文,以世其家。吾是以录之。铭曰:
沛沛呜呼休哉!
沛沛魏公之业,与槐俱萌;封植之勤,必世乃成。
沛沛既相真宗,四方砥平。归视其家,槐阴满庭。
沛沛吾侪小人,朝不及夕。相时射利,皇恤厥德;
沛沛庶几侥幸,不种而获。不有君子,其何能国?
沛沛王城之东,晋公所庐;郁郁三槐,惟德之符。
沛沛呜呼休哉!
沛沛上天一定会展现他的意愿吗?但为什么贤德的人不一定富贵,仁爱的人不一定长寿?难道上天不一定会展现他的意愿吗?但行善仁爱之人一定有好的后代。这两种说法哪一种是对的呢?我听申包胥曾经说过:“人为的因素可以改变天命,天命胜于人为因素。”世上议论天道的人,都不等上天的意愿完全表现出来就去责求,因此认为天是茫茫无知的。善良的人因此而懈怠,邪恶的人因此而放肆。盗跖可以长寿,孔子、颜回却遭受困厄,这都是上天还没有表现出来他的真实意愿的缘故。松柏生长在山林之中,起初被蓬蒿围困,遭牛羊践踏,但最终还是四季长青,经千年而不凋零,这就是上天赐予它的天性。关于对人的善恶报应,有的要一直到子孙后代才能表现出来,这也是上天确定已久的。我根据所见所闻来验证,上天的意愿一定会展现的,这是明白无疑的。
沛沛国家将要兴盛时,必定有世代积德的大臣,做了很大的好事而没有得到福报,但此后他的子孙却能够与遵循先王法度的太平君主,共享天下的福禄。已故的兵部侍郎晋国公王佑,显赫于后汉、后周之间,先后在太祖、太宗两朝任职,文武忠孝,天下的人都期盼他能出任宰相,然而王佑由于正直不阿,不为当世所容。他曾亲手在庭院里种植了三棵槐树,说:“我的后世子孙将来一定有位列三公者。”后来他的儿子魏国文正公(王旦),在真宗皇帝景德、祥符年间做了宰相,当时朝廷政治清明,天下太平,他享有福禄荣耀十八年。
沛沛现在如果把东西寄存在别人处,第二天就去取,可能得到,也可能得不到了。但晋国公自身修养德行,以求上天的福报,在几十年之后,得到了必然的回报。如同手持契约,亲手交接一样。我因此知道上天的意愿一定会展现的。
沛沛我没来得及见到魏国公(王旦),却见到了他的儿子懿敏公。他事奉仁宗皇帝时直言敢谏,出外带兵、入内侍从三十多年,这种爵位还不足以和他的德行相称。上天将再一次使王氏兴盛吗?为什么他的子孙有这么多的贤人呢?世上有的人把晋国公(王佑)与李栖筠(唐代贤相)相比,他们两人的雄才大略、正直气节,确实不相上下。而李栖筠的儿子李吉甫,孙子李德裕,享有的功名富贵和王氏也差不多,但忠恕仁厚,则不如魏公父子。由此可见,王氏的福份正旺盛不衰啊!懿敏公的儿子王巩,跟我交游,他崇尚道德而又善诗文,以此继承了他的家风,我因此把他记了下来。铭曰:
沛沛“啊,多么美好啊!魏公的家业,跟槐树一起萌兴。辛劳的培植,一定要经过一代才能长成。他辅佐真宗、天下太平,回乡探家,槐荫笼庭。我辈小人,一天从早到晚,只知窥察时机求取名利,哪有空闲修养自己的德行?只希望有意外的侥幸,不种植就能收获。如果没有君子,国家又怎能成为一个国家?京城的东面,是晋国公的住所,郁郁葱葱的三棵槐树,象征着王家的仁德。啊,多么美好啊!”
沛沛《三槐堂铭》是宋神宗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苏轼在湖州任上为学生王巩家中“三槐堂”提写的铭词。三槐堂,是北宋初年兵部侍郎王佑家的祠堂,因王佑手植三棵槐树于庭而得名。古代传说,三槐象征朝廷官吏中职位最高的三公。而王佑正是王巩的曾祖父。
沛沛文章主题在于歌颂王佑的品德和功业,分五段进行。第一二两段,从天命的有常立论,肯定了善善恶恶的因果报应,提出“仁者必有后”的观点,为全文的理论基础。第三四五层,记叙了王佑手植三槐的经过和期待,以及王佑子孙后代多有仁德贤能者的事实,说明王佑仁爱厚施、积善成德,因此才子孙多贤,福祚绵绵不绝,从而论证了观点,突出了主旨。
沛沛全文贯穿着天命有常、因果报应思想,崇尚仁厚忠恕的德行。认为“善恶之报,至于子孙”,显然带有惩创人心、引为鉴诫的良苦用心。文章叙议兼行,挥洒如意。文字简洁,自然流畅。
《上元侍宴》
沛沛淡月疏星绕建章,仙风吹下御炉香。
沛沛侍臣鹄立通明殿,一朵红云捧玉皇。
沛沛月光淡星儿稀围绕着建章宫阙,御炉里的香灰被仙风悄悄吹落。
沛沛通明殿臣子们鹄鸟般伸颈肃立,此刻捧天帝的是一簇红色云朵。
沛沛《上元侍宴》,是宋代诗人苏轼的一首应制诗。封建时代皇帝临朝,礼仪最繁琐,等级最森严,皇帝高高在上,臣子战战兢兢。此诗描写上元之夜群臣在殿前等待皇帝驾临的景况。诗人借仙风、通灵殿、红云、玉皇来比喻宋宫景象以及宋朝皇帝,虽为歌功颂德之作,亦可见其构思之奇巧。
沛沛首句“谈月疏星绕建章”描绘出仙境般的宫殿外观:淡淡的月光清冽,寥寥的寒星闪烁,巍娥的宫殿在它们的环绕下,恍若天上宫阙,缥缈犹如仙境,照映着雄伟的建章宫。月谓“淡”,星谓“疏”,有两重含义。一是实写正月十五特有的景象。十五月圆,群星自然隐烁稀疏,不可能繁星满天。而时值冬末春初,月光寒淡,不会象八月十五皓月当空,清光四溢。所以暗示了时令;二是要使月和星与建章(宫殿)构成一组完整意象。诗人用了个“绕”字点明宫为主,星月为宾的关系,为全诗定下了飘飘若仙的基调。同时,也以宫殿与星月的关系来暗示君臣关系,从而为诗的最后两句实写埋下伏笔。
沛沛次句“仙风吹下御炉香”承上而来,将上句创造的气氛坐实为仙境。写宫殿内景:似是天上宫阙,阵阵仙界之风吹过,吹送着御炉前的袅袅香烟,使偌大的皇宫清香流荡。诗人以馥郁香气的到来,暗示了皇帝即将驾临。
沛沛三句“侍臣鹄立通明殿”,照应诗题“待宴”。写侍宴的群臣像鸿鸽一样,引颈肃立,宫殿满堂生辉,气氛庄严而祥和。此时,群臣们静立恭候皇帝驾临,但诗人此时已犹如置身仙境、浮想联翩。“鹄”,一说指天鹅,一说为鹤。这里应理解为鹤。因为不仅鹤立与鹄立是同义词,而且更重要的是释成鹤更增强了仙界的气氛。鹤在古人看来是仙鸟,称为仙鹤,认为它们是神仙的座骑。在诗人眼中,此时群臣们象仙鹤一胶引颈挺立,静待主人的骑乘。“通明殿”,表面上指举行宴会的宫殿灯火通明,金碧辉煌,而实际双关天上玉帝的宫殿。“上帝升金殿,殿之光明照于帝身,身之光明照于金殿,光明透彻,故为通明殿。”(宋代王十朋注引《敦误明星保留传》)典故的妙用,更增添了仙界气氛。
沛沛末尾“一朵红云捧五星”突出画面的主题:像朵朵红云烘托朝阳一样,身着红袍的侍臣们簇拥着皇帝,场面热烈壮观。这本是指皇帝驾临筵席,但诗人夸张地写成在玉阶紫殿上,红霞千朵,金光万道,簇拥营天上至高统治者玉皇大帝出现。可见,诗人早已感到置身于仙境,水到渠成地产生了这种幻象。
沛沛此诗写作上有两个突出特点:
沛沛第一,层层捕垫,节节拔高,使仙界气氛越来越强。表现在与仙境直接相关的字眼越来越多。首句的淡月疏星与建章都是实写,但只用了一个“绕”字,便创造出了仙界的气氛。二句用了“仙风”两字。三句用了“鹄立通明殿”五字。而第四句则是七字。这样,层层叠加捕垫,让仙境更加美妙空幻。
沛沛第二,实景虚写,虚景实写。首句本是实写所见之景,但用了“疏”、“淡”、“绕”等形象不具体的飘忽的字眼,所以造成了一种虚幻缥缈的境界。而尾句写诗人对皇帝出现场面的幻觉联想,是个虚景,但用了范围明确如“一朵”,色彩鲜明如“红”、“玉”等字限,反倒显得很具体可感。
沛沛此诗虽写颂扬皇家之辞,但十分得体,有君臣之仪,无阿谀之意。全诗设境肃穆隆重,明朗壮美,语言自然而形象,如身临其境,见到了宋王朝升平时期的一次皇家盛典。
《上梅直讲书》
沛沛轼每读《诗》至《鸱鸮》,读《书》至《君奭》,常窃悲周公之不遇。及观《史》,见孔子厄于陈、蔡之间,而弦歌之声不绝,颜渊、仲由之徒,相与问答。夫子曰:「‘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颜渊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夫子油然而笑曰:「回,使尔多财,吾为尔宰。」夫天下虽不能容,而其徒自足以相乐如此。乃今知周公之富贵,有不如夫子之贫贱。夫以召公之贤,以管、蔡之亲,而不知其心,则周公谁与乐其富贵?而夫子之所与共贫贱者,皆天下之贤才,则亦足以乐乎此矣!
沛沛轼七、八岁时,始知读书。闻今天下有欧阳公者,其为人如古孟轲、韩愈之徒;而又有梅公者,从之游,而与之上下其议论。其后益壮,始能读其文词,想见其为人,意其飘然脱去世俗之乐,而自乐其乐也。方学为对偶声律之文,求升斗之禄,自度无以进见于诸公之间。来京师逾年,未尝窥其门。
沛沛今年春,天下之士,群至于礼部,执事与欧阳公实亲试之。轼不自意,获在第二。既而闻之,执事爱其文,以为有孟轲之风;而欧阳公亦以其能不为世俗之文也而取,是以在此。非左右为之先容,非亲旧为之请属,而向之十馀年间,闻其名而不得见者,一朝为知己。退而思之,人不可以苟富贵,亦不可以徒贫贱。有大贤焉而为其徒,则亦足恃矣。苟其侥一时之幸,从车骑数十人,使闾巷小民,聚观而赞叹之,亦何以易此乐也?《传》曰:「不怨天,不尤人。」盖「优哉游哉,可以卒岁」。执事名满天下,而位不过五品,其容色温然而不怒,其文章宽厚敦朴而无怨言,此必有所乐乎斯道也。轼愿与闻焉。
沛沛我每次读到《诗经·国风·豳风·鸱鸮》,读到《书经·君奭》,总是暗暗地悲叹周公没有遇到知己。等到读了《史》,才看到孔子被围困在陈国和蔡国之间,而弹琴唱歌的声音没有断绝,并与颜渊、仲由等学生互相问答。孔子说:「现今朝野上到处充斥着恶人,是我坚持的道不对吗?不然我怎么还会落到如今的地步?」颜渊说:「夫子的道是极其广大的,所以这个世界还容纳不下它。不过就算这样,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正是因为您不被这俗世接受,才能结纳到志同道合的君子啊。」孔子温和地笑着说:「颜回,如果你有很多财产,我给你当管家。」虽然天下没有人接受孔子的理想,但孔子和他的学生竟能够自我满足而且是这样的快乐。现在我才知道,周公的富贵实在还比不上孔子的贫贱。凭召公的贤能,管叔、蔡叔的亲近,却不能够了解周公的心思,那么周公跟谁一同享受这富贵的快乐呢?然而跟孔子一同过着贫贱生活的人,却都是天下的贤才,光凭这一点也就值得快乐了啊!
沛沛我七八岁的时候,才知道读书。听说如今天下有一位欧阳公,他的为人就像古代孟轲、韩愈一类人;又有一位梅公,跟随欧阳公交游,并且和他共同议论文章。从那时起,我日益成长,才能够读先生们的文章词赋,想象出先生们的为人,领会到先生们潇洒地摆脱世俗的快乐,而陶醉在自己的快乐之中。因为我当时刚刚学做诗赋骈文,想求得微薄的俸禄,自己估量没有什么才能可以进见诸位先生,所以来到京城一年多,不曾登门求教。
沛沛今年春天,天下的读书人聚集在礼部,先生和欧阳公亲自考查我们。我没有想到自己,竟得了第二名。后来听说,先生喜欢我的文章,认为有孟轲的风格,而欧阳公也因为我能不作世俗的文章而录取我,因此我能留在及第的行列里,不是左右亲近的人先替我推荐,不是亲戚朋友为我请求嘱托,从前十多年里听到名声却不能进见的人,一下子竟成为知己。退下来思考这件事,觉得人不能够苟且追求富贵,也不能够空守着贫贱,有大贤人而能成为他的学生,那也很值得自负了。如果凭一时的侥幸而得意,带着成队的车马和几十个随从,使里巷的小百姓围着观看并且赞叹他,又怎么能代替这种快乐啊!《左传》上说:「不埋怨天,不责怪人」,因为「从容自得啊,能够度过天年」。先生名满天下,但官位不过五品,面色温和而不恼怒,文章宽厚质朴而没有怨言。这必定有乐于此道的原因。我希望听到先生的教诲啊。
沛沛这篇酬谢书选自《苏轼文集·卷四十八》。
沛沛梅直讲,即梅尧臣,字圣兪,曾任国子监直讲(辅佐博士的一种官职)。宋仁宋嘉佑二年(公元1067年)苏轼进士及第,当时的主考官为欧阳修,参评官为梅尧臣。苏轼因为得到欧阳修和梅尧臣的赏识,得以跻身仕途,而后参加在礼部欧阳修列席的宴饮,写了这篇酬谢书向欧、梅二位表现酬谢之情,感念知遇之恩,也抒发了「士遇知己之乐」,反映出作者内心的抱负。。文章旁征博引,文意雄阔,是向举荐之人陈情的上佳之作。
沛沛本文很明显地分为两个部分:先援引史实说明虽周公、孔子这样的圣贤也会有困厄不遇之时,而孔子身处逆境却能知足常乐;后半篇则直叙作者早有仰慕欧阳修、梅尧臣之心而终于受到他们的赏识,并赞扬了梅尧臣之为人。看来先是怀古,后转而叙今,似乎各有侧重,实际上前半篇是伏笔,后半篇则是实写,这正是本文写作上的的独特之处。
沛沛《上梅直讲书》是书信体的应用文。那一年他在礼部考试中得到第二名,循例要向所有考官分别写感谢信。梅尧臣位分不高,本来不一定能参与到阅卷工作中来。是挚友欧阳修的保荐,用临时借调的方法让他参加的。在那一届的五六个考官当中,梅尧臣是品阶最低的一个。但是古文观止选入这一篇是有理由的。我认为,整本观止里,得第落第的士人写给权贵和考官的信里,这一篇是最好的。《上梅直讲书》的好处很多,但最重要的一个就是苏轼非凡的见识眼力。全文被现代人断成了两大段。
沛沛作者是用他的读书心得开头的。我每每读到诗经的《鸱鸮》,和尚书的《君奭》时,都暗自为周公的不遇而悲伤。看《史记》的时候,读到孔子被困在陈、蔡之间而弦歌之声没有断绝,颜渊、仲由这样的弟子还在与他来往问答。孔子曾说:「现今朝野上到处充斥着恶人,是我坚持的道不对吗?不然我怎么还会落到如今的地步?」颜渊说:「夫子的道是极其广大的,所以这个世界还容纳不下它。不过就算这样,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正是因为您不被这俗世接受,才能结纳到志同道合的君子啊。」孔子忍不住喜动笑颜地说:「颜回,如果你以后富有了,我就要做你的管家。」虽然天下都不能容纳孔子和他的道,但是他却能在与弟子的交流中得到莫大的乐趣。推算起来,周公的富贵又比不上孔子的贫贱了。召公这样的贤者,管叔蔡叔这样的亲兄弟尚且不理解周公的心,周公又能与谁一起分享他的富贵呢?但是,和孔子共处贫贱的人却都是天下的贤才,这就是值得孔子快乐的地方了。
沛沛这个开头一大段是意味深长的。周公和孔子的生平本为大家所熟知,一般运用起来都和废话差不多。苏轼却不怕麻烦,不嫌人家说他废话地从他自己的角度把这两人的故事又叙述了一遍,还写的特别长,是有很深考虑的。梅尧臣的潦倒不遇是很厉害的了,如果不是欧阳修自始至终地帮助他、赞美他,「到处逢人说项斯」,可能他在身后一点名声都留不下来。这一点不仅后人这么看,连同时代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我倒不是说梅尧臣得到的名声与实际不符,而是说他真的是多亏了欧阳修。欧阳修从认识梅尧臣开始,直到梅死去,直到自己老年退休回乡,始终不渝地绝口称赞梅尧臣的文学才干和他们共同的文学见解。这里头有欧阳修本人的气质因素使然——他是个热情开朗的人,见了优秀的青年,奖掖揄扬唯恐不尽,经他提携的人都名声大振。但是,得到欧阳修这么长时间关注,这么深情关注的人,只有梅尧臣一个。千古之下,我想到这段故事仍然觉得感慨不已。梅欧的情谊,和李杜的不同,和元白的也不同,大概是在一个文士朝代里能有的最好的朋友知己之情了。此文的开头,妙在不直言自己的仰慕结交之意(这是俗人的做法),也不直言自己对梅尧臣生平的看法(这样太突兀,读之恐梅公不喜),而是疏荡开去,以圣贤故事淡淡开头,而且叙述得有新意,令人耳目一新,提起精神看他后面如何讲。
沛沛第二段的章法、态度更妙。我七八岁时才知道要读书,听说世上有位欧阳公,为人就好像古时的孟轲、韩愈这样的人。又有一位梅公,与他交游议论。等我后来长大了,才能读懂他们的诗文,私下揣度他们的为人,感受他们那种脱离世俗的快乐,于是自己也觉得快乐了。但是,那时我为求得一点做官的俸禄,还在学习作诗作文,自惭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献给二位看的。所以我为了应试来到京师一年有馀,还没有登门拜访过。今年春天,您和欧阳公主持礼部考试,我没想到自己能得到第二名。后来又听说,您喜欢我的文章,觉得有孟轲的风度气格;欧阳公也觉得我的文章不是一般世俗人的文章,所以我才能有这样的名次。我没有通过您二位的左右仆役,也没有通过您二位的亲戚旧识来为我请托。之前十几年只听过大名却没见过真容的二位阁下,一天之内就成了我的知己。我回去沉思这件事,做人不能光为了享受富贵,也不能无知无识地处于贫贱。世间有这样的大贤士,我又能成为他们的门生,这就足够了。就算让我一时交了好运,带着十几个人乘车骑马气派地出行,引来市井百姓对我围观称羡,我又怎么能拿来交换这种快乐呢?左传上说:「不怨天,不尤人」,只因为「优哉游哉,可以卒岁」。您名满天下,官位却不过五品,容貌神情一向温和平静,文章宽厚敦朴没有怨言,一定是从这种「道」里有所启迪。我希望与您一起了解它。
沛沛作者的心态是非常镇定从容的,他对自己写的文章足够吸引人这一点毫不怀疑。梅尧臣不是高官,但每天也必然有公文来往要看;一次科举有二百多人入选,即使只有一半人特别懂礼给他写信,也不是轻松的阅读量。苏轼敢在主旨之外貌似游荡一半的文字(主旨说白了就是套近乎),是因为他相信自己能够不鸣则已一击即中。在这一段开头,作者依然非常沉得住气,自叙读书经过和对欧阳修的企慕,这才淡淡提到了梅尧臣一句,算是交代了梅的出场。而且自叙身世时,并不自失身份。他始终将欧梅并称,并不对梅尧臣满口谀辞。真正表现出作者的倾心结纳之意的,其实只有全文最后一句罢了。换了一般人,一定会焦急地将最后一句放在开头来表明心迹。这样力气在第一口就泄光了;不像这篇始终含着一口气,从容不迫缓缓吐露,气势深厚又浑然一体。这是《上梅直讲书》章法的妙处。当然又不止于此。我把此文最大的好处概括为「格高」,格是立意境界见识胸襟眼光。作者在文中抓住的是梅尧臣生平最得意处,所以只需轻轻一挠,读者就浑身舒泰了。梅尧臣生平最得意什么?是有人赏识他吗?是欧阳修赏识他吗?是当政的欧阳修赏识他吗?是当政的欧阳修赏识他又切实地帮助了他吗?都不是。我说,是赏识梅尧臣的欧阳修值得他回报以同样的赏识,这才是梅的平生最得意处。以国士待我者,我当以国士报之。回报贵人是有义,回报值得回报的贵人是有情有义。而且这时并不需效仿常人,非得肝脑涂地杀身以殉不可。以梅尧臣和欧阳修的平生行止而言,他们是知己而兼朋友。非要数说过去梅尧臣的仕途如何被欧阳修一再连累,欧阳修又如何卖力为梅尧臣奔走鼓吹,倒是落入下乘了。这时,欧阳修像孟子韩愈,乃是梅最喜闻者,绝不会引起丝毫不快。第一段中,用富贵而不快乐的周公,衬托出贫贱而快乐的孔子,也是因此意图彰然。这种写法顶妙在于,既然欧梅互引为知己,苏轼又深表自己以受知于二人为至乐之心,则苏氏也自许二人为自己的知己了。苏轼以大贤为知己,即自期为大贤之意表露无遗。这就是我认为本文「格高」的所在。作者在几百字之内,给梅尧臣拍了一个至高无上(拿孔子作比)、极其巧妙又极为真实的马屁,同时寄表现了对考官的好感,又不露痕迹地显示了自己的野心。真是非有极大胸襟极深见识的人不能做到。
沛沛此文的布局深谋远虑,表面看来却稀松平常。它的语言也有它的好处。比如颜渊说的「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有深意,夫子的笑是「油然而笑」,很形象。「人不可以苟富贵,亦不可以徒贫贱」算是全文的名句。引用的两句《左传》也是恰到好处,十分得体。欧阳修觉得苏文有孟轲之风,是指苏轼滔滔雄辩、言辞无碍、气势浑成而言。
《上神宗皇帝书》
沛沛熙宁四年二月某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权开封府推官苏轼,谨昧万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
沛沛臣近者不度愚贱,辄上封章言灯事。自知渎犯天威,罪在不赦,席稿私室,以待斧钺之诛;而侧听逾旬,威命不至,问之府司,则买灯之事寻已停罢,乃知陛下不惟赦之,又能听之。惊喜过望,以至感泣。何者?改过不吝,从善如流,此尧舜禹汤之所勉强而力行,秦汉以来之所绝无而仅有。顾此买灯毫发之失,岂能上累日月之明,而陛下幡然改命,曾不移刻,则所谓智出天下而听于至愚,威加四海而屈于匹夫。臣今知陛下可与为尧舜,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可与强兵而伏戎狄矣。有君如此,其忍负之!惟当披露腹心,捐弃肝脑,尽力所至,不知其它。乃者臣亦知天下之事,有大于买灯者矣,而独区区以此为先者,盖未信而谏,圣人不与;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是以试论其小者,而其大者固将有待而后言。今陛下果赦而不诛,则是既已许之矣;许而不言,臣则有罪;是以愿终言之。
沛沛臣之所欲言者三,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而已。
沛沛人莫不有所恃,人臣恃陛下之命,故能役使小民;恃陛下之法,故能胜服强暴。至于人主所恃者谁与?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言天下莫危于人主也。聚则为君民,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厘。故天下归往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由此观之,人主之所恃者,人心而已。人心之于人主也,如木之有根,如灯之有膏,如鱼之有水,如农夫之有田,如商贾之有财。木无根则稿,灯无膏则灭,鱼无水则死,农无田则饥,商贾无财则贫,人主失人心则亡。此理之必然,不可逭之灾也。其为可畏,从古以然。苟非乐祸好亡,狂易丧志,则孰敢肆其胸臆,轻犯人心。昔子产焚载书以弭众言,赂伯石以安巨室,以为众怒难犯,专欲难成,而孔子亦曰:“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惟商鞅变法,不顾人心,虽能骤至富彊,亦以召怨天下。使其民知利而不知义,见刑而不见德,虽得天下,旋踵而失也;至于其身,亦卒不免负罪出走,而诸侯不纳,车裂以狥,而秦人莫哀。君臣之间,岂愿如此。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是以君子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谢安之用诸桓,未必是,而众之所乐,则国以乂安。庾亮之召苏峻,未必非,而势有不可,则反为危辱。自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也。
沛沛今陛下亦知人心之不悦矣。中外之人,无贤不肖,皆言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使副判官,经今百年,未尝阙事。今者无故又创一司,号曰制置三司条例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馀辈,分行营干于外。造端宏大,民实惊疑;创法新奇,吏皆惶惑。贤者则求其说而不可得,未免于忧;小人则以其意度朝廷,遂以为谤,谓陛下以万乘之主而言利,谓执政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商贾不行,物价腾踊,近自淮甸,远及川蜀,喧传万口,论说百端。或言京师正店,议置监官;夔路深山,当行酒禁;拘收僧尼常住;减刻兵吏廪禄;如此等类,不可胜言。而甚者至以为欲复肉刑。斯言一出,民且狼顾。陛下与二三大臣亦闻其语矣,然而莫之顾者,徒曰“我无其事,又无其意,何恤于人言。”夫人言虽未必皆然,而疑似则有以致谤。人必贪财也,而后人疑其盗;人必好色也,而后人疑其淫。何者?未置此司,则无其谤,岂去岁之人皆忠厚,今岁之人皆虚浮?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又曰:“必也正名乎。”今陛下操其器而讳其事,有其名而辞其意,虽家置一喙以自解,市列千金以购人,人必不信,谤亦不止。夫制置三司条例司,求利之名也;六七少年与使者四十馀辈,求利之器也。驱鹰犬而赴林薮,语人曰:“我非猎也”,不如放鹰犬而兽自驯;操网罟而入江湖,语人曰:“我非渔也”,不如捐网罟而人自信。故臣以为,消谗慝以召和气,复人心而安国本,则莫若罢制置三司条例司。夫陛下之所以创此司者,不过以兴利除害也。使罢之而利不兴,害不除,则勿罢;罢之而天下悦,人心安,兴利除害,无所不可,则何苦而不罢?
沛沛陛下欲去积弊,而立法必使宰相熟议而后行事。若不由中书,则是乱世之法,圣君贤相,夫岂其然?必若立法,不免由中书熟议,不免使宰相,此司之设,无乃冗长而无名。智者所国,贵于无迹,汉之文景,纪无可书之事;唐之房杜,传无可载之功;而天下之言治者与文景,言贤者与房杜,盖事已立而迹不见,功已成而人不知。故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岂惟用兵,事莫不然。今所图者,万分未获其一也,而迹之布于天下者,若泥中之斗兽。亦可谓拙谋矣。
沛沛陛下诚欲富国,择三司官属与漕运使副,而陛下与二三大臣孜孜讲求,磨以岁月,则积弊自去而人不知。但恐立志不坚,中道而废,孟轲有言:“其进锐者其退速。”若有始有卒,自可徐徐,十年之后,何事不立?孔子曰:“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使孔子而非圣人,则此言亦不可用。书曰:“谋及卿士,至于庶人。翕然大同,乃底元吉。”若违多而从少,则静吉而作凶。
沛沛今上自宰相大臣,既已辞免不为,则外之议论,断亦可知。宰相人臣也,且不欲以此自污,而陛下独安受其名而不辞,非臣愚之所识也。君臣宵旰几一年矣,而富国之效,茫如捕风,徒闻内帑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馀人耳。以此为术,其谁不能?
沛沛且遣使纵横,本非令典。汉武遣绣衣直指,桓帝遣八使,皆以守宰狼籍,盗贼公行,出于无术,行此下策。宋文帝元嘉之政,比于文景。当时责成郡县,未尝遣使。至孝武,以为郡县迟缓,始命台使督之。以至萧齐,此弊不革。故景陵王子良上疏极言其事,以为此等,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村县,威福便行;驱迫邮传;折辱守宰;公私劳扰,民不聊生。唐开元中,宇文融奏置劝农判官使裴宽等二十九人,并摄御史,分行天下,招携户口,检责漏田。时张说、杨瑒、皇甫璟、杨相如皆以为不便。而相继罢黜。虽得户八十馀万,皆州县希旨,以主为客,以少为多。及使百官集议都省,而公卿以下,惧融威势,不敢异辞。陛下读之,观其所行,为是为否?近者均税宽恤,冠盖相望,朝廷亦旋觉其非,而天下至今以为谤,曾未数岁,是非较然。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沛沛且其所遣尤不适宜。事少而员多,人轻而权重。夫人轻而权重,则人多不服,或致侮慢以兴争;事少而员多,则无以为功,必须生事以塞责。陛下虽严赐约束,不许邀功,然人臣事君之常情,不从其令而从其意。今朝廷之意,好动而恶静,好同而恶异,指趣所在,谁敢不从?臣恐陛下赤子,自此无宁岁矣。
沛沛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何者?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秦人之歌曰:“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何尝言“长我粳稻”耶?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遽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苟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縻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略尽矣。今欲凿空访寻水利,所谓“即鹿无虞”,岂惟徒劳,必大烦扰。
沛沛凡有擘画,不问何人,小则随事酬劳,大则量才录用。若官私格沮,并行黜降,不以赦原;若才力不办兴修,便许申奏替换。赏可谓重,罚可谓轻,然并终不言诸色人妄有申陈,或官私误兴功役,当得何罪。如此,则妄庸轻剽浮浪奸人,自此争言水利矣。成功则有赏,败事则无诛,官司虽知其疏,岂可便行。抑退所在,追集老少,相视可否,吏卒所过,鸡犬一空。若非灼然难行,必须且为兴役。何则?格沮之罪重,而误兴之过轻。人多爱身,势必如此。且古陂废堰,多为侧近冒耕,岁月既深,已同永业。苟欲兴复,必尽追收,人心或摇,甚非善政。又有好讼之党,多怨之人,妄言某处可作陂渠,规坏所怨田产;或指人旧业,以为官陂。冒田之讼,必倍今日。臣不知朝廷本无一事,何苦而行此哉?
沛沛自古役人必用乡户,犹食之必用五谷,衣之必用丝麻,济川之必用舟楫,行地之必用牛马。虽其间或有以他物充代,然终非天下所可常行。今者,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是犹见燕晋之枣栗,岷蜀之蹲鸱,而欲以废五谷,岂不难哉?
沛沛又欲官卖所在房场,以充衙前雇直。虽有长役,更无酬劳。长役所得既微,自此必渐衰散,则州郡事体,憔悴可知。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官于四方者,用力之馀,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雕弊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陛下诚虑及此,必不肯为。且今法令莫严于御军,军法莫严于逃窜。禁军三犯,厢军五犯,大率处死,然逃军常半天下。不知雇人为役,与厢军何异?若有逃者,何以罪之?其势必轻于逃军,则其逃必甚于今日。为其官长,不亦难乎?
沛沛近者虽使乡户,颇得雇人。然至于所雇逃亡,乡户犹任其责。今遂欲于两税之外,别立一科,谓之庸钱,以备官雇。则雇人之责,官所自任矣。自唐杨炎废租庸调以为两税,取大历十四年应干赋敛之数以定两税之额,则是租调与庸,两税既兼之矣。今两税如故,奈何复欲取庸?圣人之立法,必虑后世,岂可于两税之外,生出科名。万一后世不幸,有多欲之君,辅之以聚敛之臣,庸钱不除,差役仍旧,使天下怨毒,推所从来,则必有任其咎者矣。又欲使坊郭等第之民与乡户均役,品官形势之家与齐民并事。其说曰:“周礼田不耕者出屋粟,宅不毛者有里布,而汉世宰相之子不免戍边。”此其所以藉口也。古者官养民,今者民养官。给之以田而不耕,劝之以农而不力,于是有里布、屋粟、夫家之征,而民无所为生,去为商贾,事势当尔,何名役之?且一岁之戍,不过三日,三日之雇,其直三百。今世三大户之役,自公卿以降,毋得免者,其费岂特三百而已。大抵事若可行,不必皆有故事,若民所不悦,俗所不安,纵有经典明文,无补于怨。若行此二者,必怨无疑。女户、单丁,盖天民之穷者也。古之王者,首务恤此,而今陛下首欲役之,此等苟非户将绝而未亡,则是家有丁而尚幼,若假之数岁,则必成丁而就役,老死而没。官富有四海,忍不加恤?孟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春秋书“作丘甲”、“用田赋”,皆重其始为民患也。
沛沛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后,暴君污吏,陛下能保之与?异日天下恨之,国史记之,曰青苗钱自陛下始,岂不惜哉?东南买绢,本用见钱,陕西粮草,不许折兊。朝廷既有著令,职司又每举行,然而买绢未尝不折盐,粮草未尝不折钞,乃知青苗不许抑配之说,亦是空文。只如治平之初,拣刺义勇,当时诏旨慰谕,明言永不戍边,著在简书,有如盟约。于今几日,议论已摇,或以代还东军,或欲抵换弓手,约束难恃,岂不明哉?
沛沛纵使此令决行,果不抑配,计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嬴馀,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巳急,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之邻保,势有必至,理有固然。且夫常平之为法也,可谓至矣。所守者约,而所及者广。借使万家之邑,已有千斛,而谷贵之际,千斛在市,物价自平。一市之价既平,一邦之民自足,无专斗乞丐之弊,无里正催驱之劳,今若变为青苗,家贷一斛,则千户之外,孰救其饥?且常平官钱常患其少,若尽数收籴,则无借贷;若留充借贷,则所籴几何?乃知常平青苗,其势不能两立。坏彼成此,所丧愈多;亏官害民,虽悔何逮。
沛沛臣窃计陛下欲考其实,必然问人,人知陛下方欲力行,必谓此法有利无害。以臣愚见,恐未可凭。何以明之?臣在陜西,见刺义勇,提举诸县,臣常亲行。愁怨之民,哭声振野,当时奉使还者,皆言民尽乐为。希合取容,自古如此。不然,则山东之盗,二世何缘不觉?南诏之败,明皇何缘不知?今虽未至于此,亦望陛下审听而已。
沛沛昔汉武之世,财力匮竭,用贾人桑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于时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孝昭既立,学者争排其说,霍光顺民所欲从而予,之天下归心,遂以无事。不意今者此论复兴,立法之初,其说尚浅,徒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然而广置官属,多出缗钱,豪商大贾,皆疑而不敢动,以为虽不明言贩卖,然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未之闻也。夫商贾之事,曲折难行,其买也先期而与钱,其卖也后期而取直,多方相济,委曲相通,倍称之息,由此而得。今官买是物,必先设官置吏。簿书廪禄,为费已厚;非良不售,非贿不行,是以官买之价,比民必贵;及其卖也,弊复如前,商贾之利,何缘而得?朝廷不知虑此,乃捐五百万缗以予之,此钱一出,恐不可复。纵使其间薄有所获,而征商之额,所损必多。今有人为其主牧牛羊,不告其主而以一牛易五羊,一牛之失则隐而不言,五羊之获则指为劳绩。陛下以为坏常平而言青苗之功,亏商税而取均输之利,何以异此?
沛沛陛下天机洞照,圣略如神,此事至明,岂有不晓。必谓已行之事不欲中变,恐天下以为执德不一,用人不终,是以迟留岁月,庶几万一。臣窃以为过矣。古之英主,无出汉高。郦生谋挠楚权,欲复六国,高祖曰:“善,趣刻印。”及闻留侯之言,吐哺而骂曰:“趣销印。”夫称善未几,继之以骂,刻印销印,有同儿嬉,何尝累高祖之知人,适足明圣人之无我。陛下以为可而行之,知其不可而罢之,至圣至明,无以加此。议者必谓民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故陛下坚执不顾,期于必行,此乃战国贪功之人行险侥幸之说,陛下若信而用之,则是狥高论而逆至情,持空名而邀实祸,未及乐成,而怨已起矣。
沛沛臣之所愿结人心者,此之谓也。
沛沛士之进言者,为不少矣,亦尝有以国家之所以存亡,历数之所以长短告陛下者乎?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历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道的诚深,风俗诚厚,虽贫且弱,不害于长而存;道的诚浅,风俗诚薄,虽强且富,不救于短而亡。人主知此,则知所轻重矣。
沛沛是以古之贤君,不以弱而忘道德,不以贫而伤风俗,而智者观人之国,亦以此而察之。齐,至强也,周公知其后有篡弑之臣;卫,至弱也,季子知其后亡;吴破楚入郢,而陈大夫逢滑知楚之必复;晋武既平吴,何曾知其将乱;隋文既平,陈房乔知其不久;元帝斩郅支,朝呼韩,功多于武宣矣,偷安而王氏之衅生;宣宗収燕赵;复河湟;力强于宪武矣;销兵而庞勋之乱起。故臣愿陛下务崇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使陛下富如隋,强如秦,西取灵武,北取燕蓟,谓之有功可也,而国之长短,则不在此。
沛沛夫国之长短,如人之寿夭。人之寿夭在元气,国之长短在风俗,世有尫羸而寿考,亦有盛壮而暴亡。若元气犹存,则尫羸而无害,及其巳耗,则盛壮而愈危。是以善养生者,慎起居,节饮食,道引关节,吐故纳新,不得已而用药,则择其品之上,性之良,可以久服而无害,则五脏和平而寿命长。不善养生者,薄节慎之功,迟吐纳之效,厌上药而用下品,伐真气而助强阳,根本已空,僵仆无日,天下之势与此无殊。故臣愿陛下爱惜风俗,如护元气。
沛沛古之圣人,非不知深刻之法可以齐众,勇悍之夫可以集事,忠厚近于迂阔,老成初若迟钝,然终不肯以彼易此者,知其所得小而所丧大也。曹参,贤相也,曰:“慎无扰狱市。”黄霸,循吏也,曰:“治道去太甚。”或讥谢安以清谈废事,安笑曰:“秦用法吏,二世而亡。”刘晏为度支,专用果锐少年,务在急速,集事好利之党,相师成风。德宗初即位,擢崔佑甫为相,以道德宽大,推广上意,故建中之政其声蔼然,天下相望。庶几贞观。及卢杞为相,讽上以刑名,整齐天下,驯致浇薄,以及播迁。
沛沛我仁祖之驭天下也,持法至宽,用人有叙,专务掩覆过失,未尝轻改旧章,然考其成功,则曰:“未至以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馀徒,以德泽在人,风俗知义,是以升遐之日,天下如丧考妣。社稷长远,终必赖之,则仁祖可谓知本矣。今议者不察,徒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不振举,乃欲矫之以苛察,齐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成。
沛沛且天时不齐,人谁无过,国君含垢,至察无徒。若陛下多方包容,则人材取次可用,必欲广置耳目,务求瑕疵,则人不自安,各图苟免,恐非朝廷之福,亦岂陛下所愿哉?汉文欲拜虎圈,啬夫释之,以为利口伤俗,今若以口舌捷给而取士,以应对迟钝而退人,以虚诞无实为能文,以矫激不仕为有德,则先王之泽,遂将散微。
沛沛自古用人,必须历试诸难,有卓异之器,必有已成之功。一则使其更变而知难,事不轻作;一则待其功高而望重,人自无辞。昔先主以黄忠为后将军,而诸葛亮忧其不可,以为忠之名望,素非关张之伦,若班爵遽同,则必不悦。其后关侯果以为言。以黄忠豪勇之资,以先主君臣之契,尚须虑此,况其他乎?世尝谓汉文不用贾生,以为深恨。臣尝推究其旨,窃谓不然。贾生固天下之奇才,所言亦一时之良策,然请为属国,欲以系单于,则是处士之大言,少年之锐气。昔高祖以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当时将相群臣,岂无贾生之比,三表五饵,人知其疏,而欲以困中行,说尤不可信矣。兵,凶器也,而易言之,正如赵括之轻秦,李信之易楚,若文帝亟用其说,则天下殆将不安。使贾生尝历艰难,亦必自悔其说,用之晚成,其术必精。不幸丧亡,非意所及。不然,文帝岂弃材之主,绛灌岂蔽贤之士,至于晁错,尤号刻薄,文帝之世,止于太子家令,而景帝既立,以为御史大夫。申屠贤相,发愤而死,纷更政令,天下骚然,及至七国发难,而错之术亦穷矣。文景优劣,于斯可见。
沛沛大抵名器爵禄,人所奔趋,必使积劳而后迁,以明持久而难得,则人各安其分,不敢躁求。今若多开骤进之门,使有意外之得,公卿侍从,跬步可图其得者,既不肯以侥幸自名,则其不得者必皆以沉沦为叹,使天下常调举,生妄心,耻不若人,何所不至,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选人之改,京官常须十年以上,荐更险阻,计析毫厘,其间一事声牙,常至终身沦弃,今乃以一人之荐举而与之,犹恐未称,章服随至,使积劳久次而得者何以厌服哉?夫常调之人,非守则令,员多阙少,久已患之,不可复开多门,以待巧者。若巧者侵夺已甚,则拙者迫隘无聊,利害相形,不得不察。故近岁朴拙之人愈少,巧进之士益多,惟陛下重之,惜之,哀之,救之。如近日三司献言,使天下郡选一人,催驱三司文字许之,先次指射以酧其劳,则数年之后,审官吏部,又有三百馀人得先占阙,常调待次不其愈难。此外勾当发运均输,按行农田水利,巳振监司之体,各坏进用之心,转对者望以称旨而骤迁,奏课者求为优等而速化,相胜以力,相高以言,而名实乱矣。
沛沛惟陛下以简易为法,以清浄为心,使奸无所缘,而民德归厚,臣之所愿厚风俗者,此之谓也。
沛沛古者建国,使内外相制,轻重相权,如周,如唐,则外重而内轻。如秦,如魏,则外轻而内重,内重之末,必有奸臣指鹿之患。外重之弊,必有大国问鼎之忧。圣人方盛而虑衰,常先立法以救弊,我国家租赋籍于计省,重兵聚于京师,以古揆今,则似内重。恭惟祖宗所以深计而预虑,固非小臣所能臆度而周知,然其委任台谏之一端,则是圣人过防之至计。
沛沛历观秦汉以及五代,谏争而死,盖数百人,而自建隆以来,未尝罪一言者,纵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风采所系,不问尊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故仁宗之世,议者讥宰相,但奉行台谏风旨而已,圣人深意流俗,岂知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岂徒然哉?将以折奸臣之萌,而救内重之弊也。
沛沛夫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今法令严密,朝廷清明,所谓奸臣,万无此理。然而养猫以去鼠,不可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畜狗以防奸,不可以无奸而畜不吠之狗。陛下得不上念祖宗设此官之意,下为子孙立万世之防,朝廷纪纲,孰大于此?臣自幼小所记,及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公议所与,台谏亦与之,公议所击,台谏亦击之。及至英庙之初,始建称亲之议,本非人主大过,亦无礼典明文,徒以众心未安,公议不允,当时台谏以死争之。
沛沛今者物论沸腾,怨讟交至,公议所在,亦可知矣。而相顾不发,中外失望。夫弹劾积威之后,虽庸人亦可奋扬风采,消委之馀,虽豪杰有所不能振起。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纪纲一废,何事不生?
沛沛孔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臣始读此书,疑其太过,以为鄙夫之患失,不过备位而苟容,及观李斯忧蒙恬之夺其权,则立二世以亡秦,卢杞忧怀光之数其恶,则误德宗以再乱,其心本生于患失,而其患乃至于丧邦。孔子之言,良不为过。是以知为国者,平居必有亡躯犯颜之士,则临难庶几有徇义守死之臣。若平居尚不能一言,则临难何以责其死节?人臣苟皆如此,天下亦曰殆哉。
沛沛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和如和羮,同如济水。孙宝有言:“周公大圣,召公大贤,犹不相悦,著于经典。晋之王导,可谓元臣,每与客言,举坐称善,而述不悦,以为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导亦敛袵谢之。若使言无不同,意无不合,更唱迭和,何者非贤?万一有小人居其间,则人主何缘得以知觉?”
沛沛臣之所愿存纪纲者,此之谓也。
沛沛臣非敢历诋新政,苟无异论,如近日裁减皇族恩例,刋定任子条式,修完器械,阅习鼓旗,皆陛下神筭之至明,乾刚之必,断物议既允,臣敢有词。至于所献之三言,则非臣之私见,中外所病,其谁不知。昔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舜岂有是哉?周公戒成王曰:“毋若商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德。”成王岂有是哉?周昌以汉高为桀纣,刘毅以晋武为桓灵,当时人君,曾莫之罪,书之史册,以为美谈。使臣所献三言,皆朝廷未尝有此,则天下之幸,臣与有焉。若有万一似之,则陛下安可不察?然而臣之为计,可谓愚矣,以蝼蚁之命,试雷霆之威,积其狂愚,岂可数赦,大则身首异处,破坏家门,小则削籍投荒,流离道路。虽然,陛下必不为此。何哉?臣天赐至愚,笃于自信,向者与议学校贡举,首违大臣,本意巳期窜逐,敢意自全,而陛下独然其言,曲赐召对,从容久之,至谓臣曰:“方今政令得失安在?朕过失,指陈可也。”臣即对曰:“陛下生知之性,天纵文武,不患不明,不患不勤,不患不断,但患求治太速,进人太锐,听言太广。”又俾具述所以然之状,陛下颔之,曰:“卿所献三言,朕当熟思之。”臣之狂愚,非独今日,陛下容之久矣,岂其容之于始,而不赦之于终?恃此而言,所以不惧。臣之所惧者,讥刺既众,怨仇实多,必将诋臣以深文,中臣以危法,使陛下虽欲赦臣而不得,岂不殆哉。死亡不辞,但恐天下以臣为戒,无复言者,是以思之经月,夜以继昼,表成复毁,至于再三,感陛下听其一言,坏不能巳,卒进其说,惟陛下怜其愚忠,而卒赦之,不胜俯伏待罪忧恐之至。
沛沛
《东栏梨花》
沛沛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沛沛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沛沛如雪般的梨花淡淡的白,柳条透露出浓郁的春色,飘飘洒洒的柳絮夹带着如雪的梨花,布满了全城。
沛沛我心绪惆怅,恰如东栏那一株白如雪的梨花,居俗世而自清,将这纷杂的世俗人生,看得多么透彻与清明。
沛沛《东栏梨花》为宋代大文学家苏轼的诗作。此诗通过写梨花盛开而抒发了诗人感叹春光易逝,人生短促之愁情,也抒发了诗人淡看人生,从失意中得到解脱的思想感情。全诗语言质朴自然,却涵蕴甚深,引人深思。
沛沛《东栏梨花》是一首感伤的诗,诗人因为梨花盛开而感叹时光的流逝。这首诗抒发了诗人感叹春光易逝、人生短促的哀愁,也抒发了诗人淡看人生、从失意中得到解脱的思想,寄予了作者自己清正坦荡的风骨。
沛沛首句以“淡白”状梨花,以深青状柳叶,以柳青衬梨白,可谓是一青二白。梨花的淡白,柳的深青,这一对比,景色立刻就鲜活了,再加上第二句的动态描写:满城飞舞的柳絮,真是“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同时柳絮写出梨花盛开的季节,春意之浓,春愁之深,更加烘托出来。
沛沛前两句以一青二白,突出了梨花的特点。它不妖艳,也不轻狂的神态,又在第三句“一株雪”里再次赋予梨花以神韵,并把咏梨花与自咏结合了起来。其实,这“一株雪”正是诗人自己的化身。因为苏轼一生正道直行,清廉洁白,坦荡如砥。在咏梨花时,苏轼用了“柳絮飞时花满城”来加以衬托,梨花既不像“颠狂柳絮随风去”,也不像“轻薄桃花逐水流”,其品格是何其高尚的。诗人还用了“人生看得几清明”来加以侧面烘托梨花之“清明”。“一株雪”和“几清明”是对偶的写法,一不是指有一株梨树,而是指一株梨树一个作者自己,后两句意境如下:作者惆怅的站在东栏旁,梨树上满是白色的梨花,同时柳絮在飘,落在作者身上,作者也变成了“一株雪”,写的是凄清惆怅的意境,最后一句,人生看得几清明,这是补足前句“惆怅”的内容,更增添悲凉的气氛。苏轼的诗,一向以豪放著称,像这样悲凉的很是少见。
沛沛《东栏梨花》的最后两句化用了唐代诗人杜牧的《初冬夜饮》“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杜牧的诗说的是物是人非的感慨,而苏东坡的诗感慨的是人生的短促。
《临江仙 · 夜归临皋》
沛沛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沛沛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沛沛夜裏在东坡饮酒,醉而复醒,醒了又饮。归来时好像已经是夜半三更了。家童鼾声如雷,反复叫门也不应。衹好拄杖伫立江边聆听江水奔流的声音。
沛沛长恨身在宦途,我已身不由己。什么时候才能够忘却追逐功名?夜深风静,水波不兴。真想乘上小船从此消逝,在烟波江湖中了却馀生。
沛沛这首词作于神宗元豐五年,即东坡黄州之贬的第三年,写作者深秋之夜在东坡雪堂开怀畅饮,醉後返归临皋住所的情景,表达了词人退避社会的生活态度和希望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词人静夜沉思,豁然有悟,既然自己无法掌握命运,不如全身免祸。是夜风静纹平,心与景会,神与物游。他要趁此良辰美景,驾一叶扁舟,随波流逝,任意东西,将自己的有限生命融化在无限的大自然之中。
沛沛此词风格清旷而飘逸,写作者深秋之夜在东坡雪堂开怀畅饮,醉後返归临皋住所的情景,表现了词人退避社会厌弃世间的人生理想生活态度和要求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
沛沛上阕首句夜饮东坡醒复醉,一开始就点明了夜饮的地点和醉酒的程度醉而复醒,醒而复醉,当他回临皋寓所时,自然很晚了归来仿佛三更,「仿佛」二字,传神地画出了词人醉眼朦胧的情态这开头两句,先一个「醒复醉」,再一个「仿佛」,就把他纵饮的豪兴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接着,下面三句,写词人已到寓所在家门口停留下来的情景:「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走笔至此,一个风神潇洒的人物形象,一位襟怀旷达遗世独立的幽人跃然纸上,呼之欲出其间浸润的,是一种达观的人生态度,一种超旷的精神世界,一种独特的个性和真情。
沛沛上阕以动衬静,以有声衬无声,通过写家僮鼻息如雷和作者谛听江声,衬托出夜静人寂的境界,从而烘托出历尽宦海浮沉的词人心事之浩茫和心情之孤寂,使人遐思联翩,从而为下阕当中作者的人生反思作好了铺垫。
沛沛下阕一开始,词人便慨然长叹道:「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这奇峰突起的深沉喟叹,既直抒胸臆又充满哲理意味,是全词枢纽。以上两句精粹议论,化用「汝身非汝有也,是天地之委形也」(《庄子·知北游》)及「全汝形,抱汝生,无使汝思虑营营」(《庄子·庚桑楚》)之意,是词人当下对人生的思索和感叹,以一种透彻了悟的哲理思辨,发出了对整个存在宇宙人生社会的怀疑厌倦、无所希冀无所寄托的深沉喟叹。这两句,既饱含哲理又一任情性,表达出一种无法解脱而又要求解脱的人生困惑与感伤,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沛沛词人静夜沉思,豁然有悟,既然自己无法掌握命运,就当全身免祸顾盼眼前江上景致,是夜阑风静縠纹平,心与景会,神与物游,为如此静谧美好的大自然深深陶醉了。于是,他情不自禁地产生脱离现实社会的浪漫主义的遐想,唱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他要趁此良辰美景,驾一叶扁舟,随波流逝,任意东西,他要将自己的有限生命融化在无限的大自然之中。此即孔子「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论语·公冶长》)之意,体现了作者当时渴望得到精神自由和灵魂解脱的心境。
沛沛「夜阑风静彀纹平」,表面上看来衹是一般写景的句子,其实不是纯粹写景,而是词人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相契合的产物。它引发出作者心灵痛苦的解脱和心灵矛盾的超越,象征着词人追求的宁静安谧的理想境界,接以小舟两句,自是顺理成章。苏东坡政治上受到沉重打击之後,思想几度变化,由入世转向出世,追求一种精神自由合乎自然的人生理想。在他复杂的人生观中,由于杂有某些老庄思想,因而在痛苦的逆境中形成了旷达不羁的性格。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这馀韵深长的歇拍,表达出词人潇洒如仙的旷达襟怀,是他不满世俗向往自由的心声。
沛沛全词的特点是叙事议论写景抒情相结合,语言舒展自如,简练生动,表现了词人独特的语言风格。在情感上,飘逸旷达与悲凉伤感交织一处,是词人谪居黄州时期复杂心境的很好展示。在苏轼现存的三百多首词作中,「归」字竟出现一百多次,这是深可玩味的。李泽厚先生说:「东坡一生并未退隐,也从未真正归田,但他通过诗文所表达出来的那种人生空漠之感,却比前人任何口头上或事实上的退隐归田遁世要更深刻更沉重。因为,东坡诗文中所表达出来的这种退隐心绪,已不衹是对政治的退避,而是一种对社会的退避。」(《美的历程》)由于其结尾所表达的弃官归隐之念,以至于「翌日喧传子瞻夜作此词,挂冠服江边,拿舟长啸去矣。郡守徐君猷闻之,惊且惧,以为州失罪人,急命驾往谒则子瞻鼻鼾如雷,犹未醒也」(宋·葉石林《避暑录话·卷二》)。这则传说,生动地反映了东坡求超脱而未能的人生遭际。其实,无论是人间天上,抑或是廊庙江湖,对于东坡来说均是外部世界,本无区别;他最後的归宿衹能是自己的内心世界,所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实际衹是词人希望获得精神解脱的一种象喻。
《临江仙 · 送钱穆父》
沛沛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沛沛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沛沛自从我们在京城分别一晃又三年,远涉天涯你奔走辗转在人间。相逢一笑时依然像春天般的温暖。你心如古井水不起波澜,高风亮节像秋天的竹竿。
沛沛我心惆怅因你要连夜分别扬孤帆,送行之时云色微茫月儿淡淡。陪酒的歌妓不用冲着酒杯太凄婉。人生在世就好像住旅馆,你我亦不过天地间过客。
沛沛《临江仙·送钱穆父》是宋代文学家东坡的词作。全词一改以往送别诗词缠绵感伤、哀怨愁苦或慷慨悲凉的格调,创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议论风生,直抒性情,写得既有情韵,又富理趣,充分体现了作者旷达洒脱的个性风貌。词的上阕写与友人久别重逢,下阕切入正题,写月夜送别友人。表达了词人对老友的眷眷惜别之情,写得深沉细腻,婉转回互,一波三折,动人心絃。
沛沛词的上阕写与友人久别重逢。元祐初年,东坡在朝为起居舍人,钱穆父为中书舍人,气类相善,友谊甚笃。元祐三年穆父出知越州,都门帐饮时,东坡曾赋诗赠别。岁月如流,此次在杭州重聚,已是别后的第三个年头了。离别的三个年头来,穆父奔走于京城、吴越之间,此次又远赴瀛州,真可谓「天涯踏尽红尘」。分别虽久,可情谊弥坚,相见欢笑,犹如春日之和煦。更为可喜的是友人与自己都能以道自守,保持耿介风节,借用白乐天《赠元稹》诗句来说,即「无波古井水,有节秋竹竿」。这句话运用了比喻和对偶的修辞方法,写出了友人已经修炼到了心如古井、不起波澜的程度,而且像秋天的竹竿一样有气节有节操。赞扬了友人淡泊、坚贞的品格。作者认为,穆父出守越州,同自己一样,是由于在朝好议论政事,为言官所攻。
沛沛以上数句,先从时间着笔,回忆前番离别,再就空间落墨,概述仕宦生涯,接下来抒发作者对仕宦失意、久处逆境所持的达观态度,并用对偶连喻的句式,通过对友人纯一道心、保持名节的赞颂,表明了自己淡泊的心境和坚贞的操守。词的上阕既是对友人辅君治国、坚持操守的安慰和支持,也是词人半生经历、松柏节操的自我写照,是词人的自勉自励,寓有强烈的身世之感。明写主,暗寓客;以主慰客,客与主同,表现出作者与友人肝胆相照,志同道合。
沛沛词的下阕切入正题,写月夜送别友人。「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一句,描绘出一种凄清幽冷的氛围,渲染了作者与友人分别时抑郁无欢的心情。「樽前不用翠眉颦」一句,由哀愁转为旷达、豪迈,说离宴中歌舞相伴的歌妓用不着为离愁别恨而哀怨。
沛沛这一句,其用意一是不要增加行者与送者临歧的悲感,二是世间离别本也是常事,则亦不用哀愁。这二者似乎有矛盾,实则可以统一在强抑悲怀、勉为达观这一点上,这符合东坡在宦途多故之後锻炼出来的思想性格。词末二句言何必为暂时离别伤情,其实人生如寄,李白《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云:「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既然人人都是天地间的过客,又何必计较眼前聚散和江南江北呢?词的结尾,以对友人的慰勉和开释胸怀总收全词,既动之以情,又揭示出得失两忘、万物齐一的人生态度。
沛沛东坡一生虽积极入世,具有鲜明的政治理想和政治主张,但另一方面又受老庄及佛家思想影响颇深,每当官场失意、处境艰难时,他总能「遊於物之外」,「无所往而不乐」,以一种恬淡自安、闲雅自适的态度来应对外界的纷纷扰扰,表现出超然物外、随遇而安的旷达、洒脱情怀。这首送别词中的「一笑作春温」、「樽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等句,是东坡这种豪放性格、达观态度的集中体现。然而在这些旷达之语的背後,仍能体察出词人对仕宦浮沉的淡淡惆怅,以及对身世飘零的深沉慨叹。
《乞校正陆贽奏议进御札子》
沛沛臣等猥以空疏,备员讲读。圣明天纵,学问日新。臣等才有限而道无穷,心欲言而口不逮,以此自愧,莫知所为。
沛沛窃谓人臣之纳忠,譬如医者之用药,药虽进于医手,方多传于古人。若已经效于世间,不必皆从于己出。
沛沛伏见唐宰相陆贽,才本王佐,学为帝师。论深切于事情,言不离于道德。智如子房而文则过,辩如贾谊而术不疏,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但其不幸,仕不遇时。德宗以苛刻为能,而贽谏之以忠厚;德宗以猜疑为术,而贽劝之以推诚;德宗好用兵,而贽以消兵为先;德宗好聚财,而贽以散财为急。至于用人听言之法,治边驭将之方,罪己以收人心,改过以应天道,去小人以除民患,惜名器以待有功,如此之流,未易悉数。可谓进苦口之乐石,针害身之膏肓。使德宗尽用其言,则贞观可得而复。
沛沛臣等每退自西阁,即私相告言,以陛下圣明,必喜贽议论。但使圣贤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时。昔冯唐论颇、牧之贤,则汉文为之太息;魏相条、董之对,则孝宣以致中兴。若陛下能自得师,莫若近取诸贽。夫六经三史,诸子百家,非无可观,皆足为治。但圣言幽远,末学支离,譬如山海之崇深,难以一二而推择。如贽之论,开卷了然。聚古今之精英,实治乱之龟鉴。臣等欲取其奏议,稍加校正,缮写进呈。愿陛下置之坐隅,如见贽面,反覆熟读,如与贽言。必能发圣性之高明,成治功于岁月。臣等不胜区区之意,取进止。
沛沛臣等依凭空虚浅薄的才学,在翰林院侍讲、侍读的职位上充个数目。皇上的聪明睿智是上天赋予的,学问一天比一天深厚。臣等才学有限,然而圣贤之道没有穷尽,心中虽然想表述清楚可口头上表达不出来,因此自己感到很是惭愧,不知道该怎么办。
沛沛臣等认为作为臣子向皇帝进献忠诚,就像医生对准病症去用药一样,药虽然经医生之手传过去,但药方多是从古人那里留下来的。如果药方在世间证明确实很灵验,那么就不必一定要由医生自己创造出来才用。
沛沛臣等听说唐德宗时的宰相陆贽,才能本来就是帝王的辅佐,学问足可成为帝王的老师。他的议论深刻而切合物事人情,言语从不偏离圣贤的道德规范。才能与西汉的张良(张良字子房)齐肩而文才却要胜过他,议论的才能像西汉的贾谊而方法却不粗疏。上可以纠正皇帝想法上的错误,下能够贯通天下人的心志。三代也只他一人罢了。但他不幸的是做官没能赶上良好的时机。唐德宗以严厉刻薄为能事,陆贽就以忠诚敦厚去规谏;唐德宗以猜疑忌恨去对人,陆贽就以推心置腹去劝说;唐德宗喜好用兵打仗,陆贽则认为消除战事是当时首先要做到的;唐德宗喜好敛聚财物,陆贽则认为散财于民最为迫切。至于任用人才、接受意见的方法,整治边防、驾驭将帅的策略,归罪于自身以收拢人心,改正过错以顺应天道,斥去小人以消除人民的祸患,珍惜爵位、宝器以授予有功的人,像这类合理的建议,很难列举完。陆贽真可以说是进献了苦口的良药,去诊治危害身体的重病。假使唐德宗能完全按陆贽的进言去实行,那么贞观之治的盛况便会再一次出现。
沛沛臣等每次从皇帝听讲的西阁退出,都私下相互议论,认为您是圣明的天子,一定喜欢陆贽的议论。只要使像您这样的圣明天子和像陆贽那样的贤能大臣意见相吻合,那就像圣君和贤臣处于同一时代一样了。当初冯唐高度赞扬战国时廉颇、李牧的贤能,汉文帝则为不能使用他们而深深叹息;魏相陈述了西汉晁错、董仲舒等应对当时皇帝的言语,汉宣帝就按这些言语施政而成就了汉室中兴的业绩。如果陛下能自己寻求老师,就不如从近一点的唐朝选取陆贽。再说那《诗》、《书》、《礼》、《易》、《乐》、《春秋》六经,《史记》、《汉书》、《后汉书》三部史书,以及诸子百家的著作,并不是没有可以效法的,而且依照这些史籍所阐述的道理都足以治理好国家。然而《六经》当中的圣贤言论精深奥秘,而史书、子书中存留的圣贤学说却颇不完整,犹如高山大海那样崇高深远,很难从中选择出多少可以直接推广运用的东西。而陆贽的议论,一打开书本就非常明了清楚,汇聚了古往今来的学说精华,确实是国家治乱的一面镜子。臣等想把他向皇帝的进言文章稍微加以整理校对,重新抄好进呈给陛下。希望陛下把它放在自己的座位旁边,就像亲眼见到陆贽之面一样;反复熟读它,就像和陆贽当面谈话一样。这样,一定能启发陛下天子之性的神明天资,在不长的时间内就能成就强盛国家的功业。臣等说不尽愚陋的心意,请陛下决定是否采用。
沛沛《乞校正陆贽奏议进御札子》是苏轼在宋哲宗即位不久,旧党上台后写的。当时王安石推行的新法被吕惠卿\章惇等弄得弊端百出,面目全非,新旧党争使百姓遭殃,国家受害。因此,苏轼进札子建议哲宗读陆贽的奏议,从中学习治国之术。
沛沛陆贽为唐德宗时宰相,著名政论家。他的奏议往往切中时弊,为后世所推崇。该文写于宋哲宗即位不久。当时旧党上台,而王安石推行的新法被吕惠卿等人弄得面目全非,弊端百出,新旧党之争依然激烈,国无宁日。苏轼进此札子,乞校正陆贽奏议,并建议哲宗反复熟读,从中得到治国的启发。文章写得娓娓动听,很有说服力。如“药虽进于医手,方多传于古人”,“但使圣贤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时”,都非常切合作者、陆贽、宋哲宗之间的关系。文章认为,陆贽的札子虽当世不为德宗所用,但已是如“经效于世间”的良药,为“治乱之龟鉴”,若为哲宗熟读,“必能发圣性之高明,成治功于岁月”。文章写得真切动人。
《书吴道子画后》
沛沛智者创物,能者述焉,非一人而成也。君子之于学,百工之于技,自三代历汉至唐而备矣。故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书至于颜鲁公,画至于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道子画人物,如以灯取影,逆来顺往,旁见侧出,横斜平直,各相乘除,得自然之数,不差毫末,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谓“游刃馀地,运斤成风”,盖古今一人而已。余于他画,或不能必其主名,至于道子,望而知其真伪也。然世罕有真者,如史全叔所藏,平生盖一二见而已。
沛沛有智慧的人创造事物,有能力的人来叙述,这不是一个人能够独立完成的。士人攻读诗书,匠人学习技艺,从夏、商、周三代,一直到汉朝、唐朝,一套体系都很完备了。因此作诗有了杜甫,写文章出现了韩愈,书法有了颜真卿,而作画则当推吴道子,虽然从古至今有许多审美的不同,但能够超过他们的几乎没有。吴道子画人物,好似看着灯烛能描绘出影子,笔锋往来自如,笔势不拘一格,横竖笔画互相增减补充,这是得到了自然之法啊。他的画作传神逼真,在传统的画法中不乏新意,豪放的风格里不乏细腻,手法娴熟,可以称得上是游刃有馀,古今只有他可以当此殊荣。我对于其他人的画作,不能肯定其作者的名字,但对于吴道子的画,一看就知道真伪。可惜存世的赝品太多,像史全叔收藏的这幅真品,我这辈子也不过见过一两次。元丰八年十一月七日写。
沛沛宋神宗元丰八年,苏轼为史全叔收藏的吴道子的画写的题跋。
沛沛吴道子,名道玄,阳翟(今河南禹县)人,唐代杰出画家,有“画圣”之称。吴道子擅画佛道人物及鸟兽、草木、台阁。在长安、洛阳二地寺观,作壁画三百馀间。早年行笔细密,中年雄放遒劲,线条有运动感,点划有笔不周而意周之妙。所画衣褶,有飘举之势,有“吴衣当风”之说。其山水画,荆浩评为“有笔无墨”,张彦远认为“山水之变,始于吴”。吴还“画塑兼工”,善于掌握“守其神,专其一”的艺术法则。千馀年来被视为“画圣”,民间画工尊之为“祖师”。本文对吴道子画的评论,时人服其为至论。且文中称颂的游刃余地、运斤成风的神技,同样适用于文学作品的创作中。
沛沛本文开始,高度概括了艺术发展的规律:“智者创物,能者述焉,非一人而成也。”这就是说艺术经验是不断积累的结果,决非一个人独力能完成。接着指出无论学术文化还是百工技艺都是经过长期发展才完善的,杜诗、韩文、颜书、吴画均在前人基础上集大成,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古今之能事毕矣”。然后分析吴道子深厚的画功,认为他的画“得自然之数,不差毫末”,就是说画得既准确又传神。接着又非常辩证地阐述了吴画的精髓:“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寻常人作画要么“守法度”,遵循旧套路,缺乏新意;要么风格豪放却缺乏韵味。吴画则能避免凡人的弊端。最后,苏轼说自己能鉴别吴画的真伪,却不太能鉴别一般画家的作品的真伪。这表明了好的艺术品有强烈鲜明的个性。他还感叹当时吴画的真迹太少,所见多为假冒伪劣。
《书戴嵩画牛》
沛沛蜀中有杜处士 ,好书画,所宝以百数。有戴嵩《牛》一轴,尤所爱,锦囊玉轴,常以自随。
沛沛
沛沛一日曝书画,而一牧童见之,拊掌大笑,曰:“此画斗牛也,牛斗,力在角,尾搐入两股间,今乃掉尾而斗,谬矣。”处士笑而然之。古语云:“耕当问奴,织当问婢。”不可改也。
沛沛四川境内有个姓杜的隐士,爱好书画,他珍藏的书画作品有成百件,有戴嵩画的《牛》一幅,他特别喜爱,用锦囊盛起来,用玉石作画轴,经常随身携带着。
沛沛
沛沛有一天晾晒书画,一个牧童看到了这幅画,拍手大笑说:“这画上画的是角斗的牛呀,牛在角斗时力量集中在角上,尾巴夹在两条后腿中间,但这幅画却画成牛摇着尾巴斗角,画错了啊!”隐士笑了,认为牧童说得对。有句古话说:“耕地应当去问种庄稼的农民,织布应当去问纺纱织布的婢女。”这句话是不可改变的。
沛沛从杜处士角度的收获:要谦虚,乐于接受正确意见;
沛沛
沛沛从戴嵩角度的收获:做任何事都应该尊重事实,不能想当然;
沛沛
沛沛从牧童角度的收获:要注意观察生活,做生活的有心人。
沛沛
沛沛文章最后引用古语的作用:通过引用手法来加以说明本文的中心思想。做任何事应该先了解各种实际的情况,正如画牛必须懂得牛的习性。
沛沛
沛沛画牛必须懂得牛的习性;做其他事也应该先了解各种实际的情况。即使是名家的创作,也应该以真实的事理为依据。文章告诉我们,要认真、仔细地观察事物。也就是5个字:实践出真知。
《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 · 其一》
沛沛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
沛沛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
沛沛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
沛沛边鸾雀写生,赵昌花传神。
沛沛何如此两幅,疏淡含精匀。
沛沛谁言一点红,解寄无边春。
沛沛
沛沛这是题画组诗的第一首,从诗画创作理论谈起,由大处入笔,然后层层推进,最终归结到王主簿的折枝画。
沛沛这组诗是苏轼用诗歌形式评论文艺作品的名篇,其中关于“形似”的见解颇受后人注目。在写作方法上,前首诗几乎全用议论,又是苏轼以“议论为诗”的一首代表作。宋人喜在诗中说理,不过,如不将哲理融于情景之中,就容易造成障碍,令人读来淡而寡味。但苏轼此诗,不但议论中肯独到,而且与情景描写配合有致,故能摇曳多姿,是诗歌园地里的一朵奇葩。
沛沛第一首诗从诗画创作理论谈起,由大处入笔,然后层层推进,最终归结到王主簿的折枝画。这组诗虽然分为二首,但围绕“以诗题画”,由画到诗,再由诗到画,最后仍然归结到诗,离中有合,体现了作者构思的精密。
沛沛第一首诗结合王主簿折枝画,抒写诗人对于“形似”论的意见。他认为,“以形似”作为论画的标准,和以为写诗只有写得形似才算好诗,都是错误的。他主张在“天工与清新”中赋咏事物的神韵。他之所以推崇王主簿此画,叹羡它能用“一点红”“寄无边春”,正是因为这幅画虽然着墨不多,没有在纤毫毕肖上下功夫,但画家善于捕捉事物的精神韵态,所以更深刻地反映了事物的本质,做到了以少胜多。
沛沛苏轼精通诗、画,这里阐述的有关形似的艺术见解出于他多年的创作实践,在中国古代艺术理论中占有重要地位。但是,数百年来对苏轼的这首诗产生过种种误解。《韵语阳秋·卷十四》:“东坡诗云:‘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或谓:‘二公所论,不以形似,当画何物?’曰:‘非谓画牛作马也,但以气韵为主耳。’谢赫曰:‘卫协之画,虽不该备形妙,而有气韵,凌跨雄杰。’其此之谓乎?陈去非作《墨梅诗》云:‘含章檐下春风面,造化工成秋兔毫。意得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后之鉴画者,如得九方皋相马法,则善矣。”《升庵诗话·卷十三》:“东坡先生诗曰:‘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言画贵神,诗贵韵也。然其言有偏,非至论也。晁以道和公诗云:‘画写物外形,要物形不改,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其论始为定,盖欲以补坡公之未备也。”否定苏轼,说他是在主张画牛作马,这是没有根据的。称许苏轼,以为他主张作画应如九方皋相马那样,虽不辨牝牡骊黄,只要能识得千里马就行,同样有违诗人本意。对苏轼毁誉参半,像晁以道那样“欲以补坡公之未备”,亦无必要。苏轼在否定“论画以形似”的同时没有专门论述形似与神似的关系,不过苏轼是在写诗,不是作科学论文。何况诗中说“论画以形似”,指的是把形似当作论画的唯一标准。“赋诗必此诗”是指只有形似,死于句下的诗。例如,组诗的第二首中对王主簿折枝画的描写十分逼真、生动,也说明了苏轼赞许的是既能形似更能传神的作品,他否定的只是没有意趣、没有韵味的形似之作而已。
沛沛从章法上看,第一首诗的前四句分别阐述论画、赋诗的标准。“见与儿童邻”、“定非知诗人”二句斩钉截铁,表明了作者在深思熟虑之后的明晰认识和坚定态度。五、六句将诗、画总提,正面标出观点。“边鸾”两句对理论来说是例证,对王主簿来说是对比与反衬,对这首诗的行文来说又是从说理到咏画的过渡。最后四句归结到王主簿所画折枝。有了边鸾、赵昌作铺垫,再用“何如”二字褒贬,王主薄此画的地位已十分清楚。“疏淡”指用笔不多,着色清淡。“精匀”指精巧匀称。前面的“边鸾”两句意为互文,谓边、赵二人的绘画既能刻画工致,写物如生,又能揣摩意态,用笔传神,此类画已属形神兼备。这里,诗人用“疏淡含精匀”进一步置王画于边、赵二家之上,采用的是同类相比法。
《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 · 其二》
沛沛瘦竹如幽人,幽花如处女。
沛沛低昂枝上雀,摇荡花间雨。
沛沛双翎决将起,众叶纷自举。
沛沛可怜采花蜂,清蜜寄两股。
沛沛若人富天巧,春色入毫楮。
沛沛悬知君能诗,寄声求妙语。
沛沛
沛沛这是题画组诗的第二首,以王主簿折枝画为描写对象,至篇末以诗代简,表示愿意听到王主簿对写诗作画的“妙语”。
沛沛这组诗是苏轼用诗歌形式评论文艺作品的名篇,其中关于“形似”的见解颇受后人注目。虽然分为二首,但围绕“以诗题画”,由画到诗,再由诗到画,最后仍然归结到诗,离中有合,体现了作者构思的精密。在写作方法上,前首诗几乎全用议论,又是苏轼以“议论为诗”的一首代表作。宋人喜在诗中说理,不过,如不将哲理融于情景之中,就容易造成障碍,令人读来淡而寡味。但苏轼此诗,不但议论中肯独到,而且与情景描写配合有致,故能摇曳多姿,是诗歌园地里的一朵奇葩。
沛沛第二首诗以王主簿折枝画为描写对象,至篇末才以诗代简,表示愿意听到王主簿对写诗作画的“妙语”。虽然分为二首,但围绕“以诗题画”,由画到诗,再由诗到画,最后仍然归结到诗,离中有合,体现了作者构思的精密。
沛沛第二首诗咏画的特点是精当、形象。说它精当,是因为其中出现的画面图象正可用来印证前首所述的艺术理论;说它形象,是因为诗中对王主簿的折枝画描写得十分生动,可给读者以优美的艺术享受。一、二句写竹用“瘦”,写花用“幽”,已颇具情致,同时再用“幽人”比竹、“处女”比花,则进一步写出了竹与花的风韵,这是诗人以“神似”论画、赋诗的结果。三、四句写雀。“低昂”二字再现构图的照应配合,“摇荡”二字传达画中生物呼之欲出的神态,正是于“疏淡含精匀”、“天工与清新”中表现内在情味的妙句。“双翎决将起”句再写雀;“众叶纷自举”,再写折枝,“纷”字、“举”字,显示出叶片争欲挺出的神气。这两句所揭示的是意念中的动作,是画家传神的结果。七、八句描写细腻,连蜂儿腿上的“清蜜”也分明可辨。这是苏轼并非全盘否定“形似”的明证。总观画面,不过一丛竹、数枝花、两头雀、一只蜂,却带来了盎然春意。“若人富天巧,春色入毫楮。”既是对画家技艺的总评价,同时又呼应前首,点明王主簿以“一点红”“寄无边春”的艺术功力。最后两句别出新意,与“题画”的主题似断似续,正是苏轼在《答谢民师书》所说的“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一种写作方法的体现。
《儋耳》
沛沛霹雳收威暮雨开,独凭栏槛倚崔嵬。
沛沛垂天雌霓云端下,快意雄风海上来。
沛沛野老已歌丰岁语,除书欲放逐臣回。
沛沛残年饱饭东坡老,一壑能专万事灰。
沛沛临近傍晚,云开雨散,雷电收起淫威,凭倚栏杆,我独自观赏大自然的瑰丽。
沛沛一双彩虹自云端垂天而下;雄风从海上吹来顿感快意。
沛沛田间的老人发出丰年的赞歌颂语,圣上的赦书将把流放的大臣放回。
沛沛苏东坡已经老去,只求馀生吃饱饭;只要一个山沟能安心养神,其他万事俱成灰。
沛沛儋耳即今海南儋县。元祐八年(公元1093年)宋哲宗亲政,重新起用新党。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苏轼以讥刺先朝的罪名贬官惠州(州治在今广东惠阳),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再贬儋耳。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正月宋哲宗去世,宋徽宗继位,政局在短时间内发生了有利于元祐党人的变化,已死的追复原官,未死的逐渐内迁。六十五岁高龄的苏轼于五月内迁廉州(州治在今广西合浦),《儋耳》诗即作于此时。这首诗表现了他初得诏书时的欣喜之情,抒发了风烛残年、万念俱冷的深沉感慨。
沛沛这首诗表现了苏轼初得赦免诏书时的欣喜之情,抒发了风烛残年、万念俱冷的深沉感慨。
沛沛首联写一阵雷雨之后的黄昏时刻,作者独自登高,凭栏远望。古人常以雷霆之怒,霹雳之威喻皇帝的威怒,这里既是写实景,也是以霹雳收威暗喻哲宗去世,徽宗继位,朝政更新。「暮雨」的「暮」,也是含义双关,暗示以前朝政的昏暗;「开」,表现了他对徽宗的幻想,以为朝政从此清明,徽宗刚继位,想清除朝廷的党争,似乎将大有作为,苏轼当时还不可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也说:「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这四句几乎可作「霹雳」句的注脚,表现了同样的幻想。对句刻画了诗人凭倚栏槛遥望的神态。出句抒发的是欣喜之情,对句的「独」字则表现出孤寂之感,为尾联作好了铺垫。
沛沛颔联写登高所见,既是写眼前实景,又是象征时局。这是全诗最好的一联。夏天雨后多出现虹霓,是眼前实景;但作者不以彩虹入诗,而以暗淡的雌霓入诗,这是有寓意的。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五月苏轼得到诏书时,迫害元祐党人的二惇(章惇、安惇)、二蔡(蔡京、蔡卞),已受到台谏的排击,「雌霓云端下」正象征了政敌的失势。雄风喻帝王之风,与「庶人之雌风」相对,语出宋玉《风赋》。儋耳四周皆海,雄风来自海上,这既是写海风之快意,又是暗喻内移诏命的降临。
沛沛颈联记双喜临门。一是野老之喜,苏轼初到儋州,遇上连年灾害,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喜获丰收。苏轼与海南人民休戚与共,野老的喜事就是他的喜事。二是诗人之喜。苏轼谪居海南,无时不盼望北归。就在这年的正月七日,他还感慨说:「三策已应思贾让,孤忠犹未赦虞翻。」(《庚辰岁人日作》)贾让是汉哀帝时人,曾上治河三策,其中上策是引黄河北入海。苏轼在元祐年间也多次提出类似的主张,不被采纳。元符二年(公元1099年)黄河再次决堤北流,他的主张得到了应验。虞翻是三国时吴人,因得罪孙权,被长期流放交州。苏轼此时总算「赦虞翻」,赦书已到,逐臣即将北归,他的心里十分高兴。
沛沛尾联写以后的打算,说年事已高,只要能吃饱饭,有栖身之地,就再无奢求了。杜甫《病后过王倚饮赠歌》有「但使残年饱吃饭」语,上句即用其意。《庄子·秋水》载坎井之蛙语:「擅一壑之水而跨跱坎井之乐,此亦至矣!」庄子是讥井蛙的浅薄,但后人却以「专一丘之欢,擅一壑之美」表现「轻天下,细万物」的隐逸思想(陆云《逸民赋序》)。苏轼的用法与此相同。他晚年思想很矛盾,由于政治上一再遭受打击,经常发出「心似已灰之木」(《自题金山画像》)一类的感慨。但其思想深处仍是「报国心犹在」(《望湖亭》),「少壮欲及物,老闲馀此心。」(《次韵定慧钦长老见寄》)诗的末句虽略赚消沉,但全诗的基调清雄慷慨,颇具浩然之气。
《儋耳山》
沛沛突兀隘空虚,他山总不如。
沛沛君看道傍石,尽是补天馀。
沛沛儋耳山高高耸立,使天空都显得狭小,其他山峰都不能与它一较雌雄。请您看看道路旁边的一块块奇石,全都是女娲炼来补天而剩下的五色石吧。
沛沛《儋耳山》是宋代文学家苏轼的诗作。此诗是作者在游览海南儋耳山时所作,表达了他怀才不遇和理想难以施展的愤懑、痛苦和烦恼,但也不乏旷达乐观的感情。前两句写儋耳山卓而不凡,高峻突兀,直插云霄,远胜他山,表面写山,实质也写自己;后两句又写道旁石,用女娲补天典故鸣不平之意。全诗借物抒情,语言含蓄,以暗喻曲尽其意。篇幅虽然短小,但既写了山,又呼应人事,内容很丰富。
沛沛此诗首先写儋耳山的形势。因为儋耳山是当地最高的山,形势很险峻,所以用“突兀”表明其高,以占地位,“隘空虚”则补足“突兀”二字。次句“他山总不如”还是就儋耳山与周围众山的比较而言,直接说出。两句一句峭拔,一句平易,承应得很自然,这是苏轼晚年诗不事雕镌、随意而出,情随境换的表现,显示他的诗已进入圆熟自然的境界。
沛沛三、四句写山下,说山下路旁的奇石,都是女娲补天所用剩的。这两句承上写山高而来,使诗境扩大,有尺幅千里之势。诗用女娲补天典故,说明道旁大石的奇巧,整座山的奇也就不在话下了。而“补天”正是文人用来匡扶时政、辅佐君王的常用典故;补天之余,等于说是受到朝廷的遗弃,没有派用处。当时刘安世等贤臣受排挤正被贬岭南,苏轼用这典故,妙在双关,为刘安世等人抱不平,当然也包含了为自己鸣不平的意思在内。
沛沛苏轼的诗歌有着鲜明的个性,他在师法前人的基础上提倡“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书吴道子画后》),强调诗歌要有含蓄之美,要言有尽而意无穷,要能达到“发纤夫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书黄子思诗集后》)的深远境界,“笔力曲折,无不尽意”。《儋耳山》一诗忠实地践行着他的创作主张:借物抒情,以暗喻曲尽其意。前两句表面写山,实质也写了自己。联系作者的才学,这里是暗表了他与众不同的才能。后两句传达出他有补天之才而被弃置的愤懑和烦恼,觉得自己就是一块多余的石头。但作者转念一想,即使被弃置,只要真的是一块补天石也就够了。由此,此诗又表现出作者另一种过人的性格:以旷达乐观的态度对待政治上的打击和生活中的挫折。
沛沛全诗借山和石传情,借山和石喻己,语言含蓄,感情丰富,具有无穷之余味。
《八声甘州 · 寄参寥子,时在巽亭》
沛沛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
沛沛记取西湖西畔,正暮山好处,空翠烟霏。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约他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沛沛有情风从万里之外卷潮扑来,无情时又送潮返回。请问在钱塘江上或西兴渡口,我俩共赏过几次夕阳斜晖?用不着仔细思量古今的变迁,一俯一仰的工夫,早已物是人非。谁像我东坡老。白首之年,淡忘了仕进的机会。
沛沛记住西湖的西岸,春日最美的山隈,就是那空明的翠微,如烟的雲霏。算起来诗人中相处得宜。如我与您这样的友情,确实稀微,弥足珍贵。约定日後,像东晋宰相谢安那样,沿着直通大海的长江航道,向东引退、回归。别让这一夙愿与未来事实彼此违背。不应在西州路上回首恸哭,为了我而沾湿衣襟,洒落泪水。
沛沛此词作于元祐六年(西元一〇九一年)苏东坡由杭州太守被召为翰林学士承旨时,是作者离杭时送给参寥的。参寥是僧道潜的字,以精深的道义和清新的文笔为东坡所推崇,与东坡过从甚密,结为莫逆之交。东坡贬谪黄州时,参寥不远千里赶去,追随他数年。这首赠给参寥的词,表现了二人深厚的友情,同时也抒写出世的玄想,表现出巨大的人生空漠之感。整首词达观中充满豪气,向往出世却又执着于友情,读来毫无颓唐、消极之感,但觉气势恢宏,荡气回肠。
沛沛上阕「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二句以钱塘潮水比喻人的欢聚与离别,气势非凡。虽然是写「卷潮来」和「送潮归」两个方面,但却是以「有情」始,以「无情」终,其归根到底仍是「无情」,接着以「问」字领起下文,「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辉?」仍是表达了愁苦的心情。最後几句则宕开一笔,纵阅古今之变,通过对历史上机心倾轧的否定而自明心迹:「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使精神得以超脱和自由。
沛沛下阕则开始追忆往事:「记取西湖西畔,正暮山好处,空翠烟霏。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将旧日漫游的地点、季节、景色以及二人相知相得的友谊一一写出。後几句则是借用谢安、羊昙的故事,来表明自己的志向,「愿谢公、雅志莫相违」,并殷殷嘱托友人不要为自己担忧:「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沛沛此词以平实的语言,抒写深厚的情意,气势雄放,意境浑然。郑瘦碧《手披〈东坡乐府〉》说,此词「雲锦成章,天衣无缝」,「从至情中流出,不假熨贴之工」,这一评语正道出了此词的特色。词人那超旷的心态,那交织着人生矛盾的悲慨和发扬蹈厉的豪情,给读者以强烈的震撼和深刻的启迪。
沛沛词作起势不凡,以钱塘江潮喻人世的聚散分合,充分地表现了词人的豪情。首二句写江潮「有情」而来,却终「无情」而归,似有情而实无情。「几度斜晖」的发问,又写出天上阳光的无情。地上潮水无情而归,天上夕阳无情而下,则是天地无情,万物无情。「俯仰昔人非」写人世转瞬万变,如同梦幻,这又是社会人生的无情。对此无情的人生,词人的态度却很乐观,「不用思量今古」,不必替古人伤心,也不必为现实忧虑,因而他能超脱时俗,「白首忘机」。这种达观的思想,在东坡词中表现得极为普遍,而在这首词中则更明显,词人俯仰天地,纵览古今,得出的结论「一切无情」。因此,他的「忘机」,就带有深刻的了悟性。
沛沛下阕写词人与参寥的友情。词人看穿了古今万物,无意去名利场上角逐,但他并没有完全忘世,更没有忘情,他对生活的爱是执著强烈的,他对友情是非常珍视的。回想起在西湖与参寥子和诗饮酒、饱览春山美景、谈禅说理、流连忘返的日日夜夜,词人不禁从内心深处对这位友人以知己许之——「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以「诗人」称参寥,正反映出二人志趣的投合。东坡才高学富,一般是不轻易许人的,但对参寥的诗,曾不止一次地赞赏。如参寥的诗句「禅心已作沾泥絮,不逐东风上下狂」、「风薄猎猎弄轻柔,欲立蜻蜓不自由。五月临平山下路,藕花无数满汀洲」等,都是为东坡所激赏的。在诗歌创作上的共同兴趣,是二人友谊的一个重要基础。
沛沛「约他年、东还海道」以下五句,表现了词人归隐之志的坚定,进一步写二人的友情。据《晋书·谢安传》记载,谢安东山再起後,时时不忘归隐,但终究还是病死于西州门,未能实现其归隐的「雅志」。羊昙素为谢安所重,谢安死後,他有一次醉中无意走过西州门,觉而大哭而去。词人当时被召还,且被委以显官,但他「白首忘机」,志在归隐,因此,安慰友人,说「我一定不会像谢安一样雅志相违,使老朋友恸哭于西州门下」。说「愿」,说「不应」,全从自我的感情落笔,正表现了两人情谊的深切。这首词最大的特点就是以平淡的文字抒写深厚的情意,而气势雄放,意境浑然。「从至情中流出」道出了这首词的特色。由于词人与参寥有着共同的志趣,由于参寥品德的高尚,他们的友谊是十分真挚的。词人所抒之情发自内心,这种真挚的感情并不因文字的平淡而失去其深沉、雄厚之力。这是「豪华落尽见真淳」(元好问《论诗绝句》)的一种艺术境界,它看似容易,实际上只有少数作家才能达到。元遗山《新轩乐府引》评东坡词「性情之外,不知有文字」。
沛沛此外,词中抒写出世的高想,表现人生空漠之感,却以豪迈的气势出之,使人惟觉其气象峥嵘,而毫无颓唐、消极之感。词人强调达观和「忘机」,使人感到的却是他对友情的无比珍重。东坡达观中充满豪气,向往出世又执著于友情的个性,于此可见一斑。
《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其一)》
沛沛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沛沛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沛沛乌云上涌,就如墨汁泼下,却又在天边露出一段山峦,明丽清新,
沛沛大雨激起的水花如白珠碎石,飞溅入船。
沛沛忽然间狂风卷地而来,吹散了满天的乌云,
沛沛而那西湖的湖水碧波如镜,明媚温柔。
沛沛《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是北宋的著名文学家、书法家苏东坡谪居杭州期间创作的一组七言绝句,一共有五首,其中以第一首最为著名。东坡先在船中,后在楼头,迅速捕捉住湖上急剧变化的自然景物:云翻、雨泻、风卷、天晴,写得有远有近,有动有静,有声有色,有景有情。读起来,你会油然产生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仿佛自己也在湖心经历了一场突然来去的阵雨,又来到望湖楼头观赏那水天一色的美丽风光。
沛沛第一句写云:黑云像打翻了的黑墨水,还未来得及把山遮住。中把乌云比作“翻墨”,形象逼真。
沛沛第二句写雨:白亮亮的雨点落在湖面溅起无数水花,乱纷纷地跳进船舱。用“跳珠”形容雨点,有声有色。一个“未”字,突出了天气变化之快;一个“跳”字,一个“乱”字,写出了暴雨之大,雨点之急。
沛沛第三句写风:猛然间,狂风席卷大地,吹得湖面上刹时雨散云飞。“忽”字用得十分轻巧,却突出天色变化之快,显示了风的巨大威力。
沛沛最后一句写天和水:雨过天晴,风平浪息,诗人舍船登楼,凭栏而望,只见湖面上无入水,水映天,水色和天光一样的明净,一色的蔚蓝。风呢?云呢?统统不知哪儿去了,方才的一切好像全都不曾发生似的。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沛沛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沛沛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沛沛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沛沛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沛沛
沛沛纪晓岚评此诗说:「前半纯是比体。如此措辞,自无痕迹。」「比」,即「以彼物比此物」;而「以彼物比此物」,就很难不露痕迹。但这四句诗,却是不露「比」的痕迹的。
沛沛「参横斗转」,是夜间渡海时所见;「欲三更」,则是据此所作的判断。曹植《善哉行》:「月没参横,北斗阑干。」这说明「参横斗转」,在中原是指天快黎明之时的景象。而在海南,则与此不同,王文诰指出:「六月二十日海外之二、三鼓时,则参已早见矣。」这句诗写了景,更写了人。一是表明「欲三更」,黑夜已过去了一大半;二是表明天空是晴朗的,剩下的一小半夜路也不难走。因此,这句诗调子明朗,可见当时诗人的心境。而在此之前,还是「苦雨终风」,一片漆黑。连绵不断的雨叫「苦雨」,大风叫「终风」。这一句紧承上句而来。诗人在「苦雨终风」的黑夜里不时仰首看天,终于看见了「参横斗转」,于是不胜惊喜地说:「苦雨终风也解晴。」
沛沛三、四两句,就「晴」字作进一步抒写。「云散月明」,「天容」是「澄清」的;风恬雨霁,星月交辉,「海色」也是「澄清」的。这两句,以「天容海色」对「云散月明」,仰观俯察,形象生动,连贯而下,灵动流走。而且还用了句内对:前句以「月明」对「云散」,后句以「海色」对「天容」。这四句诗,在结构方面又有共同点:短句分两节,先以四个字写客观景物,后以三个字表主观抒情或评论。唐人佳句,多浑然天成,情景交融。宋人造句,则力求洗练与深折。从这四句诗,既可看出苏轼诗的特点,也可看出宋代诗的特点。
沛沛三、四两句看似写景,而诗人意在抒情,抒情中又含议论。就客观景物说,雨止风息,云散月明,写景如绘。就主观情怀说,始而说「欲三更」,继而说「也解晴」;然后又发一问:「云散月明」,还有「谁点缀」呢?又意味深长地说:「天容海色」,本来是「澄清」的。而这些抒情或评论,都紧扣客观景物,贴切而自然。仅就这一点说,已经是很有艺术魅力的好诗了。
沛沛然而上乘之作,还应有言外之意。三、四两句,写的是眼前景,语言明净,不会让读者直接觉得得用了典故。但仔细寻味,又「字字有来历」。《晋书·谢重传》载:谢重陪会稽王司马道子夜坐,「于时月夜明净,道子叹以为佳。重率尔曰:『意谓乃不如微云点缀。』道子戏曰:『卿居心不净,乃复强欲滓秽太清耶?』」(参看《世说新语·言语》)「云散月明谁点缀」一句中的「点缀」一词,即来自谢重的议论和道子的戏语,而「天容海色本澄清」则与「月夜明净,道子叹以为佳」契合。这两句诗,境界开阔,意蕴深远,已经能给读者以美的感受和哲理的启迪;再和这个故事联系起来,就更能让人多一层联想。王文诰就说:上句,「问章惇也」;下句,「公自谓也」。「问章惇」,意思是:你们那些「居心不净」的小人掌权,「滓秽太清」,弄得「苦雨终风」,天下怨愤。如今「云散明月」,还有谁「点缀」呢?「公自谓」,意思是:章惇之流「点缀」太空的「微云」既已散尽,天下终于「澄清」,强加于他的诬蔑之词也一扫而空。冤案一经昭雪,他这个被陷害的好人就又恢复了「澄清」的本来面目。从这里可以看出,如果用典贴切就可以丰富诗的内涵,提高语言的表现力。
沛沛五、六两句,转入写「海」。三、四句上下交错,合用一个典故;这两句则显得有变化。「鲁叟」指孔子。孔子是鲁国人,所以陶渊明《饮酒诗》有「汲汲鲁中叟」之句,称他为鲁国的老头儿。孔子曾说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论语·公冶长》),意思是:我的道在海内无法实行,坐上木筏子飘洋过海,也许能够实行吧!苏轼也提出过改革弊政的方案,但屡受打击,最终被流放到海南岛。在海南岛,「饮食不具,药石无有」,尽管和黎族人民交朋友,做了些传播文化的工作;但作为「罪人」,是不可能谈得上「行道」的。此时渡海北归,回想多年来的苦难历程,就发出了「空余鲁叟乘桴意」的感慨。这句诗,用典相当灵活。它包含的意思是:在内地,他和孔子同样是「道不行」。孔子想到海外去行道,却没去成;他虽然去了,并且在那里呆了好几年,可是当他离开那儿渡海北归的时候,却并没有什么「行道」的实绩值得他自慰,衹不过空有孔子乘桴行道的想法还留在胸中罢了。这句诗,由于巧妙地用了人所共知的典故,因而寥寥数字,就概括了曲折的事,抒发了复杂的情;而「乘桴」一词,又准确地表现了正在「渡海」的情景。「轩辕」即黄帝,黄帝奏乐,见《庄子·天运》:「北门成问于黄帝曰:『帝张咸池之乐于洞庭之野,吾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荡荡默默,乃不自得。』」苏轼用这个典,以黄帝奏咸池之乐形容大海波涛之声,与「乘桴」渡海的情境很合拍。但不说「如听轩辕奏乐声」,却说「粗识轩辕奏乐声」,就又使人联想到苏轼的种种遭遇及其由此引起的心理活动。就是说:那「轩辕奏乐声」,他是领教过的;那「始闻之惧,复闻之怠,卒闻之而惑」,他是亲身经历、领会很深的。「粗识」的「粗」,不过是一种诙谐的说法,口里说「粗识」,其实是「熟识」。
沛沛尾联推开一步,收束全诗。「兹游」,直译为现代汉语,就是「这次出游」或「这番游历」,这首先是照应诗题,指代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但又不仅指这次渡海,还推而广之,指自惠州贬儋县的全过程。1094年(绍圣元年),苏轼抵惠州贬所,不得签书公事。他从1097年(绍圣四年)六月十一日与苏辙诀别、登舟渡海,到1100年(元符三年)六月二十日渡海北归,在海南岛渡过了三个年头的流放生涯。这就是所谓「兹游」。下句的「兹游」与上句的「九死南荒」并不是互不相承的两个概念,那「九死南荒」,即包含于「兹游」之中。不过「兹游」的内容更大一些,它还包含此诗前六句所写的一切。
沛沛弄清了「兹游」的内容及其与「九死南荒」的关系,就可品出尾联的韵味。「九死」,多次死去的意思。「九死南荒」而「吾不恨」,是由于「兹游奇绝冠平生」,看到了海内看不到的「奇绝」景色。然而「九死南荒」,全出于政敌的迫害;他固然达观,但也不可能毫无恨意。因此,「吾不恨」毕竟是诗的语言,不宜獃看。这句既含蓄,又幽默,对政敌的调侃之意,也见于言外。
《凌虚台记》
沛沛国于南山之下,宜若起居饮食与山接也。四方之山,莫高于终南;而都邑之丽山者,莫近于扶风。以至近求最高,其势必得。而太守之居,未尝知有山焉。虽非事之所以损益,而物理有不当然者,此凌虚之所为筑也。方其未筑也,太守陈公,杖屦逍遥于其下。见山之出于林木之上者,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曰:「是必有异。」使工凿其前为方池,以其土筑台,高出于屋之危而止。然后人之至于其上者,恍然不知台之高,而以为山之踊跃奋迅而出也。公曰:「是宜名凌虚。」以告其从事苏轼,而求文以为记。轼复于公曰:「物之废兴成毁,不可得而知也。昔者荒草野田,霜露之所蒙翳,狐虺之所窜伏;方是时,岂知有凌虚台邪?废兴成毁,相寻于无穷。则台之复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
沛沛尝试与公登台而望:其东则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则汉武之长杨、五柞,而其北则隋之仁寿、唐之九成也。计其一时之盛,宏杰诡丽,坚固而不可动者,岂特百倍于台而已哉?然而数世之后,欲求其仿佛,而破瓦颓垣,无复存者,既已化为禾黍荆棘,丘墟陇亩矣,而况于此台欤?
沛沛夫台犹不足恃以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忽往而忽来者欤?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则过矣。盖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台之存亡也。」既已言于公,退而为之记。
沛沛居住在南山脚下,自然饮食起居都与山接近。四面的山,没有比终南山更高的。而城市当中靠近山的,没有比扶风城更近的了。在离山最近的地方要看到最高的终南山,应该是必然能做到的事。但太守的住处,开始还不知道附近有山。虽然这对事情的好坏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按事物的常理却不该这样的,这就是凌虚台修筑的原因用以观山。
沛沛就在它还没有修建之前,陈太守杵着拐杖穿着布鞋在山下闲游,见到山峰高出树林之上,山峰重重叠叠的样子正如有人在墙外行走而看见的那人发髻的形状一样。陈太守说:“这必然有不同之处。”于是派工匠在山前开凿出一个方池,用挖出的土建造一个高台。台子修到高出屋檐才停。这之后有人到了台上的,都恍恍忽忽不知道台的高度,而以为是山突然活动起伏冒出来的。陈公说:这台叫凌虚台很合适。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下属苏轼,让我写篇文章来记叙这件事。
沛沛苏轼回复陈公说:“事物的兴盛和衰败,是无法预料的。这里从前是长满荒草的野地,被霜露覆盖的地方,狐狸和毒蛇出没的所在。在那时,哪里知道今天这里会有凌虚台呢?兴盛和衰败交替无穷无尽,那么高台会不会又变成长满荒草的野地,都是不能预料的。我曾试着和陈公一起登台而望,看到其东面就是当年秦穆公的祈年、橐泉两座宫殿遗址,其南面就是汉武帝的长杨、五柞两座宫殿遗址,其北面就是隋朝的仁寿宫也就是唐朝的九成宫遗址。回想它们一时的兴盛,宏伟奇丽,坚固而不可动摇,何止百倍于区区一座高台而已呢?然而几百年之后,想要寻找它们的样子,却连破瓦断墙都不复存在,已经变成了种庄稼的田亩和长满荆棘的废墟了。相比之下这座高台又怎样呢?一座高台尚且不足以长久依靠,更何况人世的得失,本就来去匆匆岂不更难持久?如果有人想要以高台夸耀于世而自我满足,那就错了。世上确实有足以依凭的东西,但是与台的存在与否是没有关系的。”
沛沛我将这些话告诉陈公后,下来为他写了这篇记。
沛沛这篇散文在记叙土台修建的经过,联系到古往今来的废兴成毁的历史,感叹人事万物的变化无常,指出不能稍有所得就“夸世而自足”,而应该去探求真正可以永久依靠的东西。反映了苏轼思想中对生活积极乐观和对理想执着追求的一面。
沛沛作此文时,踏上“仕途”只有两年的苏轼,胸间怀着固国安民的宏大政治抱负,主张为政应有补于民,积极进取。但凌虚台的修筑在他看来却无补于民,这与他积极的政治主张相违背,因而字里行间时时暗含着讥讽的笔调。
沛沛全文共分三段。前两段重在叙事,后一段议论说理。叙事议论前后相应,在自然平易、曲折变化之中尽吐茹物,鲜明地突出了文章的主旨。
沛沛第一段,文章点破了台的缘起。太守筑台意旨本在观山,苏轼行文也正缘山而起,由山而台。州府地处终南山下,饮食起居皆应与山相伴,更何况终南为四方之大山,扶风为依山之近邑。作者连用四个“山”字。极写山之高,隐含景色之美;极言城邑距山之近,暗藏观山之易。高山美景迫在眼前,只需举手投足便可秀色饱餐,以至近求最高岂不美哉。下面作者却笔锋一转,说太守居住终南山下还不知山之峻美,由此而引出了几丝遗憾,也为由山而台作了巧妙的过渡。但颇有深意的是,苏轼并不承上直写出“此凌虚之所为筑也”,偏偏要加入“虽非事之所以损益。而物理有不当然者”两句,近山而不知山虽于人事无所损益,但终非情理之事,于是乎便筑台观山以尽情理。这种讥刺的笔调既吐露出了年轻苏轼的政治主张,在艺术上也使文章挥洒自如,姿态横生,同时还为后面的议论定下了基调。
沛沛第二段叙写筑台的经过,由太守杖履而游,游而见山,见山而思异,思异而凿池筑台。层层相因。句句紧扣,只寥寥几笔便清楚明了地叙写出了筑台的始末、同时,叙述还具有生动形象的特征。“杖履逍遥”活画出了太守悠然自得的神情;“累累如人之旅行于墙外而见其髻也”一句,又化静为动,把静态的山峦赋予了动态的活力。给人以清新自然、流动变化的美的享受。与柳宗元《钴鉧潭西小丘记》中的“其嵌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黑之登于山”有同工之妙,接着,“然后”三句,又承上叙写台成之后登台观山的情景。这里作者笔墨极为简省,但却突出了台之高和山之奇。前面太守逍遥其下,看见的山宛如旅行人的发髻;这里登台极目,山则踊跃奋迅而出,从而借所见山景的不同衬托了台的高,为下段台取名为“凌虚”埋下了伏笔。
沛沛第三段是全文的重心。作者议论纵横,把兴废成毁的自然之理说得鞭辟入里。太守求文原希望得几句吉利的话,苏轼却借此大讲兴废之理,不能不说含有讽刺的意味。“物之兴废成毁,不可得而知也”,是立论的蓦础,作者用它启开议论的笔端,把凌虚台的兴成推广至茫茫时间,以变化流动的眼光来关照它,从而把有化为无,把实变为虚。昔日的荒草野田,今日的凌虚台,这是由无生有;今日的凌虚台,明日的荒草野田,这又是化有为无。兴废成毁交相回旋,无穷无尽,谁都不能知晓。行文至此,理己尽、意已完,但作者却并不辍笔,他还由近及远,从眼前的凌虚台延伸到漫长的历史。把秦穆公祈年橐泉、汉武帝长杨宫、五柞宫、隋仁寿宫、唐九成宫的兴盛与荒废赫然放置在凌虚台的面前。两相对比,百倍于凌虚台的宫胭如今求其破瓦颓垣犹不可得,凌虚台的未来也就自不待言了。下面,作者又进一步由台及人,“夫台犹不足恃议长久,而况于人事之得丧”,凌虚台尚且不可长久,又何况人事上的得与丧。得丧来去无定,借得台而夸世,则是大错。这几句委婉曲折。逐句深人,最后,把凌虚台的愈义和价值化为子虚乌有,由此从根本上否定了台的修筑。这种写作方法古人称为“化有为无”。
沛沛这篇文章由山筑台、由台而化、由化变无,层层紧扣、环环深入,名为替凌虚台作记,实则是化台为无。令人惕然移觉、回味无穷。
《减字木兰花 · 二月十五夜与赵德麟小酌聚星堂》
沛沛春庭月午,摇荡香醪光欲舞。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沛沛轻风薄雾,总是少年行乐处。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
沛沛春夜的庭院中,月儿正在当空。银光在摇荡的美酒上闪烁不定,好似优美的舞步。走过回廊,已经半落的梅花发出阵阵幽香。
沛沛那轻风吹拂薄雾笼罩的春月,总是照着少年行乐的地方。不像秋天的月光照着孤独的远行人,更备感凄凉。
沛沛《减字木兰花·春月》宋代文学家苏东坡的词作。东坡以王夫人的话为依据,写下这首词篇。上片是写春天的月色令人和悦,杯光花影,梅花幽香扑面而来。下片着重写离人的哀伤。东坡把王夫人的话带进词句,记下了这一生活断片作为纪念。全词着重写春夜月色的优美动人,语言轻倩,意境幽渺,可说是一首沁人心脾的小夜曲。
沛沛上片写景。月下赏花,饮酒赋诗,是古诗词中常见的题材,读者关心的是诗人举杯时所产生的感受和联想。苏轼此首写他把月光斟进自己的酒杯里,让读者与他一起分享美酒的芬芳和清光。这种感受是新奇的,大胆的,但又是合理的,自然的。开篇的「月午」,不是早已指明中天明月光正泻向杯中。而「摇荡」一词,正透露出诗人举杯相属的豪兴而使月光翩然起舞。诗人从寻常的生活中,捕捉到不寻常的诗意,于平易中见工夫,逸趣中显天才。月色是这样的皎洁明净,所照之处冷浸一片银色。聚星堂前的梅花也更显得璀灿晶莹,洗尽铅华见雪肌。诗人不禁离席,漫步于积水空明的回廊上。此时他始觉幽香袭来,柔顺清润,以至于物我两忘,陶醉在这优美安谧的境界之中。
沛沛下片发议论。过片由「半落梅花」而来,「欲落梅花更多情」,何况这梅花烟雾轻笼,有一种朦胧含浑之美。花前月下,自古以来「总是少年行乐处」,这少年是泛指,也是指赵德麟。诗人很赏识这位年轻的签判,称赞他「吏事通敏,文采俊丽,志节端亮,议论英发。」他们平时诗歌唱和,此时又同饮花下,「齿髮日向疏」的太守,也有与少年同游乐之意。最後以其夫人关于月色的议论作结,他认为这议论富有诗意。
沛沛在这首词中,他选取了月色、梅花,冷香,回廊,烟雾等,构成清幽恬静的艺术境界,表现了他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对良辰美景的珍惜,使他的精神从政治得失中解脱出来,一念清净,旷达闲适,这表现了他精神生活的一个方面。
《减字木兰花 · 寓意》
沛沛云鬟倾倒,醉倚阑干风月好。凭仗相扶,误入仙家碧玉壶。
沛沛连天衰草,下走湖南西去道。一舸姑苏,便逐鸱夷去得无。
沛沛酒醉後头髮散乱,依靠着栏杆发现眼前一片美景。倚仗别人搀扶我,进入仙家的境地。
沛沛一望无际的枯草,我从水路取道苏州,就随着范蠡退隐江湖离开仕途么?
沛沛上片写醉後所见的美景以及醉态中的奇想。首句「云鬟倾倒」,直接描写酒醉後头髮散乱的状态。次句「醉倚阑干风月好」紧承前句,当东坡醉後倚栏而望时,忽然发现了一个美的境界:「风月好」。从某种意义上说,人在醉酒後拥有本真的自我,再加上恰好与自然美景相遇,这种「酒中趣」就显得不俗了。「凭仗相扶」一句,承上句一个「醉」字,仍写醉意朦胧的状态。就在这时,东坡突发奇想,「误人仙家碧玉壶。」东坡从年轻时起就博览群籍,不免于「杂学旁搜」,神仙方术之类书籍也莫不毕览,由该词所写可见一斑。这里 「仙家碧玉壶」的神话传说,不仅紧扣上文酒醉之事,而且充分表露了东坡童真与诙谐的个性。
沛沛下片写赴杭州途中所见的景物,以及途经苏州时的怀古之思。「连天衰草」句,显示了江南仲冬时的季节特征,展现了东坡在旷野中行进时一片苍凉、凄清的景象,多少也透露出东坡在宦遊中某种疲乏、栖遑(huáng)的心态,为下文引发对于人生道路的思考预伏一笔。接着「下走湖南西去道」一句,是叙事,暗写当前赴杭任之事。「湖」字「当指太湖」,并与东坡此次取道湖州至杭州的履历相印证,以确定本篇的写作时间,是颇为精当的。 「一舸姑苏,便逐鸱夷去得无」两句,写经过姑苏时,引起对当年归隐江湖的越国功臣范蠡的联想,以及对东坡自我人生道路的思考。尽管东坡的这种思考是偶发的,并不符合东坡的「奋厉有当世志」(苏颍滨《亡兄子瞻端明墓誌铭》)的人生理想。
《减字木兰花 · 己卯儋耳春词》
沛沛春牛春杖,无限春风来海上。便与春工,染得桃红似肉红。
沛沛春旙春胜,一阵春风吹酒醒。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
沛沛牵着春天的泥塑耕牛,拉起春天的泥塑犁杖,泥塑的耕夫站在二者的近旁。春风无限,来自海上。于是请来春神的神功,把桃花红染得像肉色红。
沛沛竖立春天的绿幡,剪成春天的彩胜。一阵春风,吹我酒醒。此地不像海角天涯,卷起的杨花,颇似雪花。
沛沛这首词的上阕写海南春早。春风阵阵,桃花灼灼一派备耕景象。对此,作者心中充满喜悦之情。下阕写迎春仪式的宴席上春酒醉人,预兆豐稳之年;接着写海南的杨花好似中原的雪花,赞叹「不似天涯」,表现作者对海南怀有亲切情感。词中情感浓烈,摄取了显示春光典型的事物,描绘色彩鲜明,有意运用复叠的语言,造成轻快节奏并突出重点词语,收到富有感染力的艺术效果。
沛沛海南岛在宋时被目为蛮瘴僻远的「天涯海角」之地,前人偶有所咏,大都是面对异乡荒凉景色,兴起飘零流落的悲感。东坡此词却以欢快跳跃的笔触,突出了边陲绚丽的春光和充满生机的大自然,在中国词史中,这是对海南之春的第一首热情赞歌。东坡与其他逐客不同,他对异地风物不是排斥、敌视,而是由衷地认同。他当时所作的《被酒独行遍至子云威徽先觉四黎之舍》诗中也说「莫作天涯万里意,溪边自有舞雩风」,写溪风习习,顿忘身处天涯,与此词同旨。东坡一生足迹走遍大半个中国,或是遊宦,或是贬逐,但他对所到之地总是怀着第二故乡的感情,这又反映出他随遇而安的旷达人生观。
沛沛《减字木兰花》上、下阕句式全同。此词上、下阕首句,都从立春的习俗发端。古时立春日,「立青幡,施土牛耕人于门外,以示兆民」(《後汉书·礼仪志上》)。上、下阕首句交代立春日习俗後,第二句都是写「春风」:一则曰「无限春风来海上」。作者《儋耳》诗也说:「垂天雌霓云端下,快意雄风海上来。」风从海上来,不仅写出地处海岛的特点,而且境界壮阔,令人胸襟为之一舒。二则曰「一阵春风吹酒醒」,点明迎春仪式的宴席上春酒醉人,兴致勃发,情趣浓郁。两处写「春风」都有力地强化全词欢快的基调。以後都出以景语:上阕写桃花,下阕写杨花,红白相衬,分外妖娆。写桃花句,大意是乞得春神之力,把桃花染成粉红。这里把春神人格化,见出造物主孳乳人间万物的亲切之情。写杨花句,却是全词点睛之笔。海南地暖,其时已见杨花。作者次年人日有诗云「新巢语燕还窥砚」,方回《瀛奎律髓》评此诗云:「海南人日,燕已来巢,亦异事。」原来在中原,燕到春分前後始至,与杨柳飞花约略同时。以此知海南物候之异,杨花、新燕并早春可见。而早春时节,中原时或降雪。作者用海南所无的雪花来比拟海南早见的杨花,那么,海南即是跟中原一般景色。于是发出「不似天涯」的感叹了。——这是全词的主旨所在。
沛沛如前所述,此词内容一是礼赞海南之春,在中国古代诗词题材中有开拓意义;二是表达作者旷达之怀,对中国旧时代知识分子影响深远。这是东坡此词高出常人的地方。以南北宋之交的朱希眞的两首词来对读,朱的《诉衷情》也写立春:「青旗彩胜又迎春,暖律应祥云。金盘内家生菜,宫院遍承恩。时节好,管弦新,度升平。惠风迟日,柳眼梅心,任醉芳尊。」这里也有「青旗」、「彩胜」、「惠风」、「柳眼」、「醉尊」,但一派宫廷的富贵「升平」气象,了解南北宋之交政局的读者自然会对此词产生遗憾和失望。比之苏词真切的自然风光,逊色得多了。朱希眞另一首《沙塞子》说:「万里飘零南越,山引泪,酒添愁。不见凤楼龙阙又惊秋。九日江亭闲望,蛮树绕,瘴云浮。肠断红蕉花晚水西流。」这是写南越的重阳节。但所见者为「蛮树」、「瘴云」,由景引情者为「山引泪,酒添愁」,突出的是「不见凤楼龙阙」的流落异乡之悲。朱希眞此词作于南渡以後,思乡之愁含有家国之痛,其思想和艺术都有可取之处,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七「颜持约词不减唐人语」条也称赞此词「不减唐人语」。但此类内容的词作在当时词人中不难发现,与苏词相比,又迥异其趣。二词相较,对异地风物有排斥和认同的差别,从而更可见出苏词的独特个性。
沛沛这首词在写作手法上的特点是大量使用同字。把同一个字重复地间隔使用,有的修辞学书上称为「类字」。(如果接连使用称「叠字」,如李易安《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清人许蒿庐《词综偶评》云:「《玉臺新咏》载梁元帝《春日》诗用二十三『春』字,鲍泉奉和用三十『新』字……余谓此体实起于渊明《止酒》诗,当名之曰『止酒诗体』。」本来,遣词造句一般要避免重复。《文心雕龙·练字第三十九》提出的四项练字要求,其中之一就是「权重出」,以「同字相犯」为戒。但是,有的作者偏偏利用「同字」来获得别一种艺术效果:音调增加美听,主旨得到强调和渲染。而其间用法颇多变化,仍有高下之别。陶渊明的《止酒》诗,每句用「止」字,共二十个,可能受了民间歌谣的影响,毕竟是遊戏之作。梁元帝《春日》诗说:「春还春节美,春日春风过。春心日日异,春情处处多。处处春芳动,日日春禽变。春意春已繁,春人春不见。不见怀春人,徒望春光新。春愁春自结,春结谁能申。欲道春园趣,复忆春时人。春人竟何在,空爽上春期。独念春花落,还似昔春时。」共十八句竟用二十三个「春」字,再加上「日日」、「处处」、「不见」等重用两次,字法稠叠,颇嫌堆垛。再如五代时欧阳炯《清平乐》:「春来阶砌,春雨如丝细。春地满飘红杏蒂,春燕舞随风势。春幡细缕春缯,春闺一点春灯,自是春心缭乱,非干春梦无凭。」这首词也写立春,为突出伤春之情,一连用了十个「春」字,句句用「春」,有两句用了两个「春」字,也稍有平板堆砌之感。东坡此词却不然。全词八句,共用七个「春」字(其中两个是「春风」),但不平均配置,有的一句两个,有的一句一个,有三句不用,显得错落有致;而不用「春」字之句,如「染得桃红似肉红」,「卷起杨花似雪花」,却分别用了两个「红」字,两个「花」字。其实,东坡在写作此词时,并非有意要作如此复杂的变化,他只是为海南春色所感发,一气贯注地写下这首词,因而自然真切,朴实感人,而无丝毫玩弄技巧之弊。後世词人中也不乏擅长此法的,南宋周竹坡《蝶恋花》下阕:「春去可堪人也去,枝上残红,不忍擡头觑。假使留春春肯住,唤谁相伴春同处。」前後用四个「春」字,强调「春去人也去」的孤寂。蔡申道《踏莎行》下阕「百计留君,留君不住,留君不住君须去。望君频向梦中来,免教肠断巫山雨」,共用五个「君」字,突出留君之难。这都是佳例。
《减字木兰花 · 玉房金蕊》
沛沛玉房金蕊,宜在玉人纤手里。淡月朦胧,更有微微弄袖风。
沛沛温香熟美,醉幔云鬟垂两耳。多谢春工,不是花红是玉红。
沛沛黄金的花蕊开绽在红色如玉的花房,恰好放在美人的柔细的手里。朦胧的月亮月光淡淡,时不时吹起微风来卷起美人的衣袖。
沛沛柔和清淡的风中,美女似有醉意般酣然入睡,很熟很香,悄悄的,高耸的髮髻垂到两只耳朵下了。谢谢春姑娘的巧夺天工,不像是花般的红艳,更像是美人肌肤透出的红。
沛沛《减字木兰花·玉房金蕊》是宋代文学家苏東坡所创作的一首咏牡丹的词。该词上片正面以文彩艳丽的笔法描绘了美人侧睡拈花图,下片写柔和清淡香味美人的熟睡美。该词同时将花与人作对比,既写花又写人,意境十足,含蓄隽永。
沛沛这是北宋文学家苏東坡创作的一首词,运用了以物代人的手法,在花人之间反复掂掇,造成情意绵绵的意境,构思新颖纤巧,独具艺术风采,形象的写出了玉人之美。
沛沛词的一开头就来赞美花:开头两句写花的子房,花的金蕊,玉房金蕊,从正面以文彩艳丽的笔法描绘了花妖艳迷人的姿色,「黄金蕊绽红玉房」只有牡丹才能配的上「玉房金蕊」的称号,可见花的婀娜多姿。牡丹结成一束,恰好地插在美女柔细的手里。「金」花与「玉」人相映成趣,柔花与纤手,「宜」字贯串,构成了睡女侧睡拈花图,美丽极了。
沛沛「淡月朦胧。更有微微弄袖风。」特写美女的朦胧美。「淡月」本是「朦胧」的,它好像柔纱,罩在美女的肌体上,更是玲珑剔透的。加仁轻轻的微风,拂弄着美女的衣袖,多么柔情。一个「弄」字,多么富有人情味。「月」与「风」给予美女的情爱多么深。静动结合,美上加美。通过对环境的衬托,带给人一种玄妙之美,在如此美妙月色中,漂亮的人和漂亮的花相互衬映,月亮将人和花照得洁白无瑕,花偎依着人的手,享受着微风,烘云托月的写出了花美,人美的一幅美好场景。
沛沛下片,写睡女的熟睡美。第一、二句写清香送爽,美女酣然沉睡。在柔和滴淡的香气中,美女不知不觉地如同醉汉进人梦乡,很熟很香。那高耸的髮髻慢慢地垂到两耳之下了。「温香」与「熟美」两个偏正词组的结合,恰好生动描绘了睡美人的妩媚神态。那个「醉」也选用精当。除「醉」睡外,再也不会有别的熟睡的情态呈现。
沛沛最後一句,「多谢春工。不是花红是玉红。」最後两句点明本词的题旨「不是花红是玉红」。这位朦胧的白中透红肌体的美女,不是花红胜过花红,还是得「多谢春工」。没有造化万物的春工造花、造月、造风、造美境,哪会有「温香熟美」的睡美人呢!
沛沛短短四十四个字,花即是人,人即是花,把人面花光浑融一片,婉约柔美,春风满纸,花光满眼,人面迷离,容情于景,本是效倣李太白《清平调词》所做,但是刻画之高法却不比李白差,首咏人,次咏花,借的美丽衬托出人的美丽。
《减字木兰花 · 空床响琢》
沛沛空床响琢,花上春禽冰上雹。醉梦尊前,惊起湖风入坐寒。
沛沛《转关》《镬索》,春水流弦霜入拨。月堕更阑,更请宫高奏独弹。
沛沛琵琶声像琢磨玉器一样,声如春鸟鸣转,雹落冰下。醉倒在酒杯前,又感到飕飕寒意,如湖上刮起来的风吹入座中。
沛沛弹奏《转关六幺》琵琶曲,琵琶拨弦发出春天流水的声响,是一种流动的美感。五更将尽月落之时,更请弹奏高昂的宫调。
沛沛《减字木兰花·空床响琢》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描摹琵琶乐声的变化和听感。上阕写出了宴席间听琵琶演奏时如醉如痴的感觉,下阕渲染了「冰上雹」的音响所产生的艺术效果。此词以一连串比喻写出了琵琶乐声的变化多端与悦耳动听,把乐声化为具体可感的形象,是对前人技法继承。
沛沛这是一首听乐词。听乐词由听乐诗发展而来。在包括音乐在内的唐代艺术全面繁荣的背景下,唐诗百花园中出现了听乐诗等新的品种。在众多的听乐诗中,李颀的《听董大弹胡笳弄兼寄语房给事》、韩愈的《听颖师弹琴》和李贺的《李凭箜篌引》无疑是其中的精品,自居易的《琵琶行》虽非听乐诗,但诗中片段的音乐描写更为人所称道。宋词在抒情方面固然有自身的优长,而在题材领域却大抵承袭前代诗歌的余绪,听乐词也偶有所见。在东坡词之前,欧阳修的《玉楼春·即席赋琵琶》已开了先例。
沛沛开头一句便以琢玉的音响写琵琶声的清脆,接着以花枝上春鸟的鸣啭写琵琶声的悠扬婉转,又以雹落冰上写其质实沉闷;过片之後,再以弦上春水的流动写乐声的流美,以霜华人拨写乐声的凝重。综合地看,作者以一连串比喻写出了琵琶乐声的变化多端与悦耳动听,把看不见摸不着的乐声化为具体可感的形象(以语言文字为媒介),是对前人技法很好地继承。自居易在《琵琶行》中写道:「问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前後相较,同样臻于工妙。
沛沛此外,对主体感受的叙写以及环境气氛的渲染,也值得注意。这突出地表现为上阕三、四两句:「醉梦尊前,惊起湖风入座寒。」前一句实际上写出了宴席间听琵琶演奏时如醉如痴的感觉,後一句则渲染了当前的环境气氛:精妙绝人的琵琶声彷彿将湖风惊起,吹到座上,使人感到了一股寒意,——这应当是「冰上雹」的音响所产生的艺术效果。这与《琵琶行》中「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这一笔衬托相比,也未必逊色。
《减字木兰花 · 莺初解语》
沛沛莺初解语,最是一年春好处。微雨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沛沛休辞醉倒,花不看开人易老。莫待春回,颠倒红英间绿苔。
沛沛黄莺开始啼叫,这初春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细雨蒙蒙,珍贵如油,滋润着草木,那刚刚长出的春草,远看一片嫩绿,近看却彷彿消失了。
沛沛不要推辞会醉倒在这个季节,有花而不去看它开放,就意味着人生很快消逝。不要等待着春离开大自然,纷纷落花夹杂着绿色的苔藓。
沛沛《减字木兰花》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所创作的文学作品,词的上片描写「莺语」「草色」「微雨」等景物,表现春天开始时的生机与美丽;下片叙写花开易谢、年华易老,感叹美景易逝,劝人一醉方休。全词表达了珍惜春光、尽情享受生命中的美好时光的情感。
沛沛上片,写初春美好时光。第一、二句点明初春的时令:「莺初解语」;点明初春地位:「最是一年春好处」。接着三、四句就写初春美景:「微雨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通过初春细雨滋润草根而转青色而转明丽这一细微变化,把如画的春光美景生动地描绘出来。尤其是「草色遥看近却无」,观察得极为细緻,描写得极为逼真。因为远看刚刚返青的草芽,呈现青色;而近看草芽,则仍是黄色的了。这自然不是东坡的发现,早在唐代,韩昌黎就注意到了,并写进他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诗中去了。诗写道:「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东坡点化运用韩诗的传神之词句,用进上片,正好道出了初春的可贵,而又不露痕迹。
沛沛下片,劝人尽赏春光。「休辞醉倒,花不看开人易老」,是说不要藉「醉倒」沉醉之故,而拒绝去看春花。不看春花,就意味着失去了花会给人的青春活力,意味着时光易逝,人走向衰老。这是最大的人生误区。「人生易老天难老」。东坡的言辞中同样也充满了人生哲理。东坡曾说「人生何以易此乐,天下谁肯从我归。」何不改为「人生何以易此乐,及时看花春常归。」「莫待春回,颠倒红英间绿苔」,带有醒世之意的恒言。不要等到春离开人间吧。否则,将是「红英」纷乱地夹杂着「绿苔」而失去春的魅力。子由《闻子瞻重遊终南山》诗一开头就说得好:「终南重到已春回,山木缘崖绿似苔。」
沛沛全词以鲜艳的笔触描绘出一幅初春有形世界的美妙画图。以景託情,向人们展现了尽享人生青春的无限风光,并以此劝诫人们要珍惜生命中美好的时光。
《减字木兰花 · 西湖食荔支》
沛沛闽溪珍献,过海云帆来似箭。玉座金盘,不贡奇葩四百年。
沛沛轻红酽白,雅称佳人纤手擘。骨细肌香,恰似当年十八娘。
沛沛福建产的珍贵贡品,经海运输的船队来往快速。玉座的金盘空空也,贡到不贡茘支的历史已有四百年了。
沛沛茘支壳轻红、肉浓白,正适合美女的细长的手去剥开它。茘支核仁小、果肉香,恰巧像当年的名品「十八娘」茘支。
沛沛《减字木兰花·西湖食茘支》是北宋文学家苏東坡所创作的一首词。上片主要写茘支贡史,下片写了词人自己品嚐茘支的情景。全词色调鲜明,古今对比,不仅写出了词人喫茘支的情调,而且突出了茘支的珍贵品质。
沛沛上片,写茘支贡史。「闽溪珍献,过海雲帆来似箭」,叙述运输贡品茘支的艰辛。不「珍」不能作为「献」品。皇上看中了的茘支,就是远隔千山万水,还是得按时送到。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原来运贡茘支是从陆路,即是这样,仍然免不了遭受劳民伤财之灾,因要保鲜,不得不经由海路运输。「雲帆」说明船如雲集,多而繁忙。「似箭」说明时间快速,来往不停。然而,历史是无情的。唐咸通七年(西元八六六年),终于停贡茘支,使得朝廷上下「金盘」皆罄,即词人在词中所写「玉座金盘,不贡奇葩四百年」。这种贡历史的结束,标志着中国农民人权取得一大进步,值得庆贺。
沛沛下片,词人写自己现时食鲜茘支的美昧。「轻红酽白,雅称佳人纤手擘。」历史衍进到了宋代,茘支的命运发生了变化。谁能想象,当年皇上能见到现时「轻红酿白」的鲜茘支,能见到现时这种「佳人纤手擘」的鲜茘支。若不是贡茘支史的结束,今日词人也衹能望茘支而止步,也喫不到「闽溪珍献」。正是词人在宴遊会上,喫到了「佳人纤手擘」的「轻红酽白」、「凝如水晶」的鲜茘支,他纔这样兴趣昂然地赞美鲜茘支。「骨细肌香,恰似当年十八娘。」由「轻红酿白」写到「骨细肌香」,赞颂了茘支的外表美和内在美,胜似「佳人」「十八娘」。自古文人以美女来写花果是最愚笨的。然而词人以「十八娘」来美化茘支则有其特殊的含意。词人喫的鲜茘支「恰似当年」名叫「十八娘」茘支珍品,富有传奇色彩。
沛沛全词,以古今对比的手法,写了词人西湖食茘支的情趣。色调鲜明,词语轻快,有如「佳人纤手擘」茘支似的。词中提到的「十八娘」,一语双关,既赞美了十八娘,又烘託了茘支品质。
《减字木兰花 · 过吴兴,李公择生子,三日会客。作此词戏之》
沛沛维熊佳梦,释氏老君曾抱送。壮气横秋,未满三朝已食牛。
沛沛犀钱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坐。多谢无功,此事如何到得侬。
沛沛占卜好梦是个熊,吉兆是生男,释氏道君都说是神佛抱送。小儿志气横亘秋空,未满三日,气势能食牛。
沛沛洗儿钱,洗儿果,喜钱平分,宾客满座。多谢无功受赏,生儿之事如何依靠侬。
沛沛词的上阕直写友人生子,表示庆贺祝颂。下阕写宴会的欢快气氛,语言诙谐风趣,尤其结末用晋元帝生儿子从臣岂能有功的笑话,用得适当得体,并富有幽默感,读来令人捧腹大笑。
沛沛这首词是作者与老友应酬之作,有戏谑之意,但也能见出作者性格中开朗而诙谐的一面。
沛沛起首两句,化用杜甫《徐卿二子歌》中「徐卿二子生绝奇,感应吉梦相追随。孔子释氏亲抱送,并是天上麒麟儿」的诗句,但把杜诗「吉梦」字面的来历「维熊佳梦」四字,以「梦」字叶「送」字。这样原本烂熟的典故,却也锤炼得别有一番风味。三、四两句,以夸诞大言,善颂善祷。「气横秋」字面本于孔稚圭《北山移文》「霜气横秋」,结合杜甫《送韦十六评事充同谷郡防御判官》诗的「子虽躯干小,老气横九州」,而改用一「壮」字,切合小儿特点。第四句本出于《尸子》:「虎豹之驹,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但这里主要仍然是翻用杜甫《徐卿二子歌》中「小儿五岁气食牛,满堂宾客皆回头」的句子。上阕四句,大多是从杜诗中借来,但一经作者熔铸,语言更觉矫健挺拔。
沛沛下阕首、次二句「犀钱玉果,利市平分沾四座」描写的是古时「三朝洗儿」的热闹场面。三朝洗儿,古时习俗,富有人家,一般都要大会宾客,作汤饼之宴。席上散发喜钱喜果,叫作「利市」。喜钱用之于汤饼宴上者俗称「洗儿钱」。据说唐明皇曾赐给杨贵妃洗儿钱,又见于唐王建的《宫词》,可见这个习俗,由来已久了。三、四两句才转入调笑戏谑。题下作者自注引秘阁《笑林》说:「晋元帝生子,宴百官,赐束帛,殷羡谢曰:」臣等无功受赏。‘帝曰:「此事岂容卿有功乎!’同舍每以为笑。」作者把这个笑话,隐括成为「多谢无功,此事如何着得侬」,把晋元帝、殷羡两人的对话变成自己的独白,把第二人称的「卿」字换成第一人称的「侬」(我)字,意思是多谢,多谢,我是无功受赏了,这件事情,怎么可以该着我有功呢?语言幽默风趣,谑而不虐,结果此语一出「举坐皆绝倒」,确实不是作者在自我吹擂。在这篇作品中,虽然没有什么思想内容可言,但如果把眼光放在另外一个角度,看作者语言吐属的典雅得体,看他隐括前人诗句的技巧,是那么娴熟,老练,再看文字中所洋溢的欢乐气氛和作者自身开朗而诙谐的性格,岂不是一种精神享受。
《减字木兰花 · 送东武令赵晦之失官归海州》
沛沛贤哉令尹,三仕已之无喜愠。我独何人,犹把虚名玷搢绅。
沛沛不如归去,二顷良田无觅处。归去来兮,待有良田是几时。
沛沛贤明的县令啊,你的心胸如此开阔,令人敬佩。我自己凭借着虚名居官,不免玷辱士林。
沛沛不如退归田园吧,可惜还没有退隐的条件。我期盼着像你一样归隐乡里,不知要等到何时。
《减字木兰花 · 送赵令晦之》
沛沛春光亭下,流水如今何在也。岁月如梭,白首相看拟奈何。
沛沛故人重见,世事年来千万变。官况阑珊,惭愧青松守岁寒。
沛沛往日春光亭下的流水,现在在哪里啊?日月如梭,我们头发都白了,打算怎么办啊!
沛沛友人再一次相见,我已不能适应变化不测的世事。出仕的热情淡薄了,自愧不如青松,青松在寒时也能守住本色。
沛沛《减字木兰花·送赵令晦之》是北宋文学家苏東坡所创作的一首词。上片点明了早年与友人赵晦之的相识,下片主要表达了对岁月如梭和世事变迁的无可奈何。全词虽然慨叹时光流逝,但更多的是隐含了词人老而弥坚的积极内涵,情感真挚,耐人寻味。
沛沛上片「春光亭下。流水如今何在也」,是说词人早年与赵晦之相识在春光亭下,那亭下的流水已不知逝去到什么地方了,回忆起当年交友,情深谊厚。从此词的下文「岁月如梭。白首相看拟奈何」看,「春光亭下」云云,当指第一次密州相见之时,那时词人刚四十岁,尚属壮年,至此时的第三次赠词,词人已是五十六岁,故得称「白首」,且时隔十六年,也与「岁月如梭」相合。
沛沛下片:「故人相见。世事年来千万变。官况阑珊。」词人在「故人」面前,倾诉着自己别后的仕宦坎坷经历,有如赵晦之早年的失官东武令和「三仕已之无喜愠」等遭遇,但自己则更为悲惨,「官况」可谓大起大落,几度挫折,正是「世事年来千万变」的反映。结句「惭愧青松守岁寒」,是说自己难能如青松耐守岁寒一般,而倍感惭愧。
沛沛词中的「白首相看拟奈何」、「惭愧青松守岁寒」诸句,虽慨叹时光流逝,无奈「岁月如梭」;但是词意却隐含着「壮志难酬」和坚守职责、不惧磨难的积极内涵。读之令人肃然起敬。全词曲尽心态,含蓄哿慨,笔力纵横,铸语自然。
《减字木兰花(琴)》
沛沛神闲意定。万籁收声天地静。玉指冰弦。未动宫商意已传。
沛沛悲风流水。写出寥寥千古意。归去无眠。一夜余音在耳边。
沛沛
《刑赏忠厚之至论》
沛沛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有一善,从而赏之,又从而咏歌嗟叹之,所以乐其始而勉其终;有一不善,从而罚之,又从而哀矜惩创之,所以弃其旧而开其新。故其吁俞之声,欢欣惨戚,见于虞、夏、商、周之书。
沛沛成、康既没,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犹命其臣吕侯,而告之以祥刑。其言忧而不伤,威而不怒,慈爱而能断,恻然有哀怜无辜之心,故孔子犹有取焉。《传》曰:“赏疑从与,所以广恩也;罚疑从去,所以谨刑也。”
沛沛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宽。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圮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之不听皋陶之杀人,而从四岳之用鲧也?然则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书》曰:“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呜呼!尽之矣。
沛沛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故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赏以爵禄,是赏之道,行于爵禄之所加,而不行于爵禄之所不加也。刑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而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也。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劝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
沛沛《诗》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夫君子之已乱,岂有异术哉?制其喜怒,而不失乎仁而已矣。《春秋》之义,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
沛沛唐尧、虞舜、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周成王、周康王的时候,他们是多么地深爱着百姓、深切地替百姓担忧,而且用君子长者的态度来对待天下人。有人做了一件好事,奖赏他之馀,又用歌曲赞美他,为他有一个好开始而高兴,并勉励他坚持到底;有人做了一件不好的事,处罚他之馀,又哀怜同情他,希望他抛弃错误而开始新生。欢喜和忧伤的感情,同意和不同意的声音,见于虞、夏、商、周的历史书籍里。
沛沛成王、康王死后,穆王继承王位,周朝的王道便开始衰落。然而穆王还是吩咐大臣吕侯,告诫他使用“祥刑”。他说的话忧愁却不悲伤,威严却不愤怒,慈爱而能决断,有哀怜无罪者的好心肠。因此,孔子把这篇《吕刑》选进《尚书》里。古书上说,“奖赏时如有可疑者应该照样留在应赏之列,为的是推广恩泽;处罚时遇有可疑者则从应罚之列除去,”为的是谨慎地使用刑法。
沛沛尧当政时,皋陶是掌管刑法的官。要处死一个人,皋陶三次说当杀,尧帝却一连三次说应当宽恕。所以天下人都害怕皋陶执法坚决,而赞美帝尧用刑宽大。四岳建议:“鲧可以任用。”尧说“不可!鲧违抗命令,毁谤同族。”过后,他还是说“试用一下吧。”为什么尧不听从皋陶处死犯人的主张,却听从四岳任用鲧的建议呢?那么圣人的心意,从这里可以看出来了。《尚书》说:“罪行轻重有可疑时,宁可从轻处置;功劳大小有疑处,宁可从重奖赏。与其错杀无辜的人,宁可犯执法失误的过失。”唉!这句话完全表现出忠厚之意。
沛沛可以赏也可以不赏时,赏就过于仁慈了;可以罚也可以不罚时,罚就超出义法了。过于仁慈,还不失为一个君子;超出义法,就流为残忍了。所以,仁慈可以超过,义法是不可超过的。古人奖赏不用爵位和俸禄,刑罚不用刀锯。用爵位、俸禄行赏,只对能得到爵位、俸禄的人起作用,不能影响不能得到爵位和俸禄的人。用刀锯作刑具,只对受这种刑的人起作用,对不受这种刑的人不起作用。古代君主知道天下的善行是赏不完的,不能都用爵位俸禄来奖赏;也知道天下的罪恶是罚不完的,不能都用刀锯来制裁。所以当赏罚有疑问时,就以仁爱之心对待。用君子长者的宽厚仁慈对待天下人,使天下人都相继回到君子长者的忠厚仁爱之道上来,所以说这就是赏罚忠厚到了极点啊!
沛沛《诗经》说:“君子如果高兴纳谏,祸乱就会快速止息;君子如果怒斥谗言,祸乱也会快速止息。”君子止息祸乱,难道有异术吗?他不过是适时地控制自己的喜怒,不偏离仁慈宽大的原则罢了。《春秋》的大义是,立法贵严,责人贵宽。根据它的褒贬原则来制定赏罚制度,这也是忠厚之至啊!
沛沛本文是宋代文学家苏轼在宋仁宗嘉祐二年(公元1057年)应礼部试而写的策论(国家向知识分子寻求关于某某问题之对策的一种形式)。文章以忠厚立论,援引古仁者施行刑赏以忠厚为本的范例,阐发了儒家的仁政思想。文章说理透彻,结构严谨,文辞简练而平易晓畅。主考官欧阳修认为此文脱尽五代宋初以来的浮靡艰涩之风,十分赏识,曾说“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老夫当避此人,放出一头地”。
沛沛这篇文章虽然是考卷,却并非应付考试,也没有刻意推测考官喜欢什么,思考的问题也相当深刻。一个看起来似乎很枯燥的题目,作者却说得有声有色,好像早就成竹在胸,完全没有一般试卷的战战兢兢揣摩谄媚讨好之相,就是在平常时刻,风清月白,灵思忽至所得之文,也不过如此。如果不说是策论,读者是想不到它只是一纸试卷的。区区六百言,读起来有青铜之音。
沛沛苏轼的这篇策论,至今令人激动的依然是它自由思想的魅力。此文曾经引发一个著名的典故,在文中,东坡写道:“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主考官欧阳修曾就此事出处问苏轼,苏轼答云:“何须出处。”这种回答很令人想到当年陈寅恪先生“不尊奉”。尤其,欧阳修时代“载道”“言必有出处”乃是风气,苏东坡公然杜撰了一个典故来为他的论点辩护,这是后世中国那些言必某某说的战战兢兢的知识分子根本无法相比的。
沛沛这篇策论的题目只是规定文章的内容,并不强求赞成或者否定,仅仅是要求对此问题发表高见。而且这个问题不是一般的问题,是关于国家制度的问题。孟德斯鸠曾经著有《论法的精神》,上下两大册。《刑赏忠厚之至论》也是论法的精神,把“法”的两个方面,宽容与界限,“仁可过,义不可过”说得那么清楚,不过是区区六百字。
沛沛其实此文立论不过是儒家的施仁政,行王道,推崇尧舜周孔,属于当时的滥调。但是作者在扣紧题目布局谋篇,引用圣经贤传与论据紧密结合等方面的技巧是很高的。文笔酣畅,说理透辟,概括力很强,结构紧密而完整。用这些手段来引起考官的注意,则是很成功的。因此此文受到主考官欧阳修的高度赞赏,不足为怪。
《初到黄州》
沛沛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沛沛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沛沛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沛沛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沛沛自己都感到好笑,一生为嘴到处奔忙,老来所干的事,反而要得荒嘴。
沛沛长江环抱城郭,深知江鱼味美,茂竹漫山遍野,只觉阵阵笋香。
沛沛贬逐的人,当然不妨员外安置,诗人惯例,都要做做水曹郎。
沛沛惭愧的是我劝政事已毫无补益,还要耗费官府岸禄,领取压酒囊。
沛沛这首七言律诗描写作者初到黄州的所见,深刻地刻画了苏轼初到黄州时的复杂矛盾的心绪。有自嘲自伤,有对权势者的嘲笑,却又以超旷的胸襟对待自己的遭遇,在自然中发现美,在逆境中寻求生活的乐趣,表现了诗人一贯的豁达、乐观。
沛沛这首诗语言平实清浅,却深刻揭示出苏轼初到黄州时复杂矛盾的心情。
沛沛诗以自嘲口吻开头,此前诗人一直官卑职微,只做过杭州通判,密州、徐州、湖州三州知州,到湖州仅两月便下御史台狱,年轻时的抱负均成泡影,只能说为口腹生计而奔忙。“老来”,诗人当时方四十五岁,这个年龄在古人已算不小了,苏轼作于密州的《江城子》词中便有“老夫聊發少年狂”之句。“事业转荒唐”指“乌台诗案”事,屈沉下僚尚可忍耐,无端的牢狱之灾更使他检点自己的人生态度,“荒唐”二字是对过去的自嘲与否定,却含有几分牢骚。面对逆境,苏轼以平静、旷达的态度对待之。
沛沛初到黄州,正月刚过,又寄居僧舍,却因黄州三面为长江环绕而想到可有鲜美的鱼吃,因黄州多竹而犹如闻到竹笋的香味,把视觉形象立即转化为味觉嗅觉形象,表现出诗人对未来生活的憧憬,紧扣“初到”题意,亦表露了诗人善于自得其乐、随缘自适的人生态度。苏轼这种“能从黄连中嚼出甜味来”的精神是最应令人钦敬的,这种豁达、乐观的精神,使他在黄州的五年政治上的低谷时期(政治上不可能有任何作为),却在创作上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前赤壁赋》、《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等大批著名词篇均写于这一时期,苏轼成了古代文学家中身处逆境而大有作为的典范,苏轼“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鲁迅语)的高尚思想境界成为后人之表率。
沛沛后四句为作者自嘲,颈联写以祸为福的宽慰心态,用典自况。“为口”而至此,可以说是人生的大不幸了,诗人却以苦为乐,以祸为福,在扫兴的“员外置”前加了一个“不妨”,在倒霉的“水曹郎”前加了一个“例作”,安之若素,自我调侃。其心胸开阔,个性旷达便跃然纸上。尾联写无功受禄的愧怍,质朴自然。身为“员外”,却没能为国家出力办事,而又要白白花费国家的钱银,实在是惭愧。“压酒囊”就是工钱,虽然钱不多,可对于一个“无补丝毫事”的人来说,还要费这工资,确实惭愧。在就表现了诗人的豁达和自得。
沛沛“诗穷而后工”,“只惭”句有几分无奈,但并不把它作为完全无所作为的理由,政治上不能有所作为,文学上却可以大有作为。黄州成了苏轼一生词与文章创作的顶点,也奠定了他在中国文坛的地位。这首诗一反古代诗人在遭受打击时鸣冤叫屈、叹老嗟卑的惯例,虽自嘲不幸,却又以超旷的胸襟对待,后世诗作唯有鲁迅的一首“运交华盖”与其相似。
《别岁》
沛沛故人适千里,临别尚迟迟。
沛沛人行犹可复,岁行那可追。
沛沛问岁安所之,远在天一涯。
沛沛已逐东流水,赴海归无时。
沛沛东邻酒初熟,西舍彘亦肥。
沛沛且为一日欢,慰此穷年悲。
沛沛勿嗟旧岁别,行与新岁辞。
沛沛去去勿回顾,还君老与衰。
沛沛
沛沛《别岁》从“别”字着眼,十六句,四句一节。第一节用故人之别引出别岁来。故人离别,即使远去千里,还有再见的机会,但临别时总还有迟迟不忍别的情意。而“岁”却一去不可复追,临别更应郑重对待,这就说明“别岁”的风俗非常必要。既已点明“别岁”,本来可似接着写风俗,但那样就太平直了,作者却针对“岁行那可追”一句逼出下面四句,章法上作一顿挫,把惜别之情写得淋漓尽致。这第二节多化用古诗乐府的成句,如《古诗十九首》:“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古乐府》:“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论语》:“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子叹息光阴如流水,一去不返,所以要爱惜时光,自强不息。后世的诗人,也有很多类似的感慨。如李白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白居易诗:“去复去兮如长河,东流赴海无回波。”苏轼也是受到这些诗句的影响,而他却用极平易的语言,表达得恰如其分。这第二节既是承上节末句,把与岁月之别写得如此感慨深沉,又为下节正面写“别岁”时的欢饮蓄势。
沛沛第三节正面写别岁欢饮的场面。东邻、西舍、酒熟、豕(猪)肥是互文见义,遥应首篇“农功各已收”句。而写欢饮一点即收,和前首“为欢恐无及”呼应。第三句写热闹欢饮,末句却一落千丈,回到上两节的无可奈何的心情。如果是一般文人,这一节多半要着力铺写,而作者却只用两组对句带过。别岁之意交代完毕之后,表面上题意已尽,但诗人忽然又从这一年联想到第二年,和一、二两节呼应,使感慨更加深沉。这就犹如图画,层峦迭嶂,使人有丘壑无尽之感。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时,忽出新意,意虽酸辛,语却略带幽默,这是苏轼诗后来的一大特色。纪昀评苏轼诗时称赞“此首气息特古”,又评这最后一节说:“逼入一步,更沉着。”赵克宜《苏诗评注汇钞》卷一说:“沉痛语以警快之笔出之,遂成绝调。”这些评论都较中肯。这首诗一方面反映出苏轼青年时代学习汉魏古诗的语言气息;另一方面立意遣辞也有他本身的风格,不像在七言古诗里那样笔锋犀利,才气逼人,常常一泻无余,说得太透太尽,而是才情内敛,耐人咀嚼回味。
《前赤壁赋》
沛沛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裴回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陵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沛沛于是饮酒乐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余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馀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沛沛苏子愀然,正襟危坐,而问客曰:“何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非曹孟德之诗乎?西望夏口,东望武昌,山川相缪,郁乎苍苍,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方其破荆州,下江陵,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况吾与子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浮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沛沛苏子曰:“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赢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食。”
沛沛客喜而笑,洗盏更酌。肴核既尽,杯盘狼籍。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沛沛壬戌年秋天,七月十六日,我与友人在赤壁下泛舟遊玩。清风阵阵拂来,水面波澜不起。举起酒杯向同伴劝酒,吟诵《明月》中“窈窕”这一章。不一会儿,明月从东山后升起,在斗宿与牛宿之间来回移动。白茫茫的雾气横贯江面,水光连着天际。放纵一片苇叶似的小船随意漂浮,越过茫茫的江面。浩浩淼淼好像乘风凌空而行,并不知道到哪里才会停栖,飘飘摇摇好像要离开尘世飘飞而起,羽化成仙进入仙境。
沛沛在这时喝酒喝得非常高兴,敲着船边唱起歌来。歌中唱到:“桂木船棹啊香兰船桨,击打着月光下的清波,在泛着月光的水面逆流而上。我的情思啊悠远茫茫,眺望美人啊,却在天的另一方。”有会吹洞箫的客人,配着节奏为歌声伴和,洞箫的声音呜呜咽咽:有如哀怨有如思慕,既像啜泣也像倾诉,余音在江上回荡,像细丝一样连续不断。能使深谷中的蛟龙为之起舞,能使孤舟上的寡妇为之饮泣。
沛沛我的神色也愁惨起来,整好衣襟坐端正,向客人问道:“箫声为什么这样哀怨呢?”客人回答:“‘月明星稀,乌鹊南飞’,这不是曹公孟德的诗么?这里向西可以望到夏口,向东可以望到武昌,山河接壤连绵不绝,目力所及,一片郁郁苍苍。这不正是曹孟德被周瑜所围困的地方么?当初他攻陷荆州,夺得江陵,沿长江顺流东下,麾下的战船首尾相连延绵千里,旗子将天空全都蔽住,面对大江斟酒,横执长矛吟诗,本来是当世的一位英雄人物,然而现在又在哪里呢?何况我与你在江中的小洲打渔砍柴,以鱼虾为侣,以麋鹿为友,在江上驾着这一叶小舟,举起杯盏相互敬酒,如同蜉蝣置身于广阔的天地中,像沧海中的一粒粟米那样渺小。唉,哀叹我们的一生衹是短暂的片刻,不由羡慕长江的没有穷尽。想要携同仙人携手遨游各地,与明月相拥而永存世间。知道这些终究不能实现,只得将憾恨化为箫音,托寄在悲凉的秋风中罢了。”
沛沛我问道:“你可也知道这水与月?时间流逝就像这水,其实并没有真正逝去;时圆时缺的就像这月,终究没有增减。可见,从事物易变的一面看来,那么天地间万事万物时刻在变动,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停止;而从事物不变的一面看来,万物同我们来说都是永恒的,又有什么可羡慕的呢?何况天地之间,万物各有主宰者,若不是自己应该拥有的,即使一分一毫也不能求取。只有江上的清风,以及山间的明月,听到便成了声音,进入眼帘便绘出形色,取得这些不会有人禁止,感受这些也不会有竭尽的忧虑。这是大自然恩赐的没有穷尽的宝藏,我和你可以共同享受。”
沛沛客人高兴地笑了,洗净酒杯重新斟酒。菜肴果品都已吃完,杯子盘子杂乱一片。大家互相枕着垫着睡在船上,不知不觉东方已经露出白色的曙光。
沛沛《赤壁赋》是北宋文学家东坡创作的一篇赋,作于宋神宗元丰五年贬谪黄州(今湖北黄冈)时。本篇文字以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东坡真迹为正。
沛沛此赋记叙了作者与朋友们月夜泛舟游赤壁的所见所感,以作者的主观感受为线索,通过主客问答的形式,反映了作者由月夜泛舟的舒畅,到怀古伤今的悲咽,再到精神解脱的达观。全赋在布局与结构安排中映现了其独特的艺术构思,情韵深致、理意透辟,在中国文学上有着很高的文学地位,并对之后的赋、散文、诗产生了重大影响。
沛沛此赋通过月夜泛舟、饮酒赋诗引出主客对话的描写,既从客之口中说出了吊古伤今之情感,也从苏子所言中听到矢志不移之情怀,全赋情韵深致、理意透辟,实是文赋中之佳作。
沛沛第一段,写夜游赤壁的情景。作者「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投入大自然怀抱之中,尽情领略其间的清风、白露、高山、流水、月色、天光之美,兴之所至,信口吟诵《月出》首章「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把明月喻成体态娇好的美人,期盼着她的冉冉升起。与《月出》诗相回应,「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裴回于斗牛之间。」并引出下文作者所自作的歌云:「望美人兮天一方」,情感、文气一贯。「裴回」二字,生动、形象地描绘出柔和的月光似对游人极为依恋和脉脉含情。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白茫茫的雾气笼罩江面,天光、水色连成一片,正所谓「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子安《滕王阁序》)。遊人这时心胸开阔,舒畅,无拘无束,因而「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乘着一叶扁舟,在「水波不兴」浩瀚无涯的江面上,随波飘荡,悠悠忽忽地离开世间,超然独立。浩瀚的江水与洒脱的胸怀,在作者的笔下腾跃而出,泛舟而遊之乐,溢于言表。这是此文正面描写「泛舟」遊赏景物的一段,以景抒情,融情入景,情景俱佳。
沛沛第二段,写作者饮酒放歌的欢乐和客人悲凉的箫声。作者饮酒乐极,扣舷而歌,以抒发其思「美人」而不得见的怅惘、失意的胸怀。这里所说的「美人」实际上乃是作者的理想和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歌曰:「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余怀,望美人兮天一方。」这段歌词全是化用《楚辞·少司命》:「望美人兮未来,临风恍兮浩歌」之意,并将上文「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的内容具体化了。由于想望美人而不得见,已流露了失意和哀伤情绪,加之客吹洞箫,依其歌而和之,箫的音调悲凉、幽怨,「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馀音袅袅,不绝如缕」,竟引得潜藏在沟壑里的蛟龙起舞,使独处在孤舟中的寡妇悲泣。一曲洞箫,凄切婉转,其悲咽低回的音调感人至深,致使作者的感情骤然变化,由欢乐转入悲凉,文章也因之波澜起伏,文气一振。
沛沛第三段,写客人对人生短促无常的感叹。此段由赋赤壁的自然景物,转而赋赤壁的历史古迹。主人以「何为其然也」设问,客人以赤壁的历史古迹作答,文理转折自然。但文章并不是直陈其事,而是连用了两个问句。首先以曹操的《短歌行》问道:「此非曹孟德之诗乎?」又以眼前的山川形胜问道:「此非孟德之困于周郎者乎?」两次发问使文章又泛起波澜。接着,追述了曹操破荆州、迫使刘琮投降的往事。当年,浩浩荡荡的曹军从江陵沿江而下,战船千里相连,战旗遮天蔽日。曹操志得意满,趾高气扬,在船头对江饮酒,横槊赋诗,可谓「一世之雄」。如今已不知去处,曹操这类英雄人物,也只是显赫一时,何况是自己,因而如今只能感叹自己生命的短暂,羡慕江水的长流不息,希望与神仙相交,与明月同在。但那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才把悲伤愁苦「托遗响于悲风」,通过箫声传达出来。客的回答表现了一种虚无主义思想和消极的人生观,这是苏轼借客人之口流露出自己思想的一个方面。
沛沛第四段,是苏轼针对客之人生无常的感慨陈述自己的见解,以宽解对方。客曾「羡长江之无穷」,愿「抱明月而长终」。苏轼即以江水、明月为喻,提出「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的认识。如果从事物变化的角度看,天地的存在不过是转瞬之间;如果从不变的角度看,则事物和人类都是无穷尽的,不必羡慕江水、明月和天地。自然也就不必「哀吾生之须臾」了。这表现了苏轼豁达的宇宙观和人生观,他赞成从多角度看问题而不同意把问题绝对化,因此,他在身处逆境中也能保持豁达、超脱、乐观和随缘自适的精神状态,并能从人生无常的怅惘中解脱出来,理性地对待生活。而后,作者又从天地间万物各有其主、个人不能强求予以进一步的说明。江上的清风有声,山间的明月有色,江山无穷,风月长存,天地无私,声色娱人,作者恰恰可以徘徊其间而自得其乐。此情此景乃缘于李白《襄阳歌》:「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玉山自倒非人推」,进而深化之。
沛沛第五段,写客听了作者的一番谈话后,转悲为喜,开怀畅饮,「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照应开头,极写遊赏之乐,而至于忘怀得失、超然物外的境界。
沛沛这篇赋在艺术手法上有如下特点:
沛沛「情、景、理」融合。全文不论抒情还是议论始终不离江上风光和赤壁故事,形成了情、景、理的融合。通篇以景来贯串,风和月是主景,山和水辅之。作者抓住风和月展开描写与议论。文章分三层来表现作者复杂矛盾的内心世界:首先写月夜泛舟大江,饮酒赋诗,使人沉浸在美好景色之中而忘怀世俗的快乐心情;再从凭吊历史人物的兴亡,感到人生短促,变动不居,因而跌入现实的苦闷;最後阐发变与不变的哲理,申述人类和万物同样是永久地存在,表现了旷达乐观的人生态度。写景、抒情、说理达到了水乳交融的程度。
沛沛「以文为赋」的体裁形式。此文既保留了传统赋体的那种诗的特质与情韵,同时又吸取了散文的笔调和手法,打破了赋在句式、声律的对偶等方面的束缚,更多是散文的成分,使文章兼具诗歌的深致情韵,又有散文的透辟理念。散文的笔势笔调,使全篇文情郁郁顿挫,如「万斛泉涌」喷薄而出。与赋的讲究对偶不同,它相对更为自由,如开头的一段「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全是散句,参差疏落之中又有整饬之致。以下直至篇末,大多押韵,但换韵较快,而且换韵处往往就是文意的一个段落,这就使本文特别宜于诵读,并且极富声韵之美,体现了韵文的长处。
沛沛意象连贯,结构严谨。景物的连贯,不仅在结构上使全文俨然一体,精湛缜密,而且还沟通了全篇的感情脉络,起伏变化。起始时写景,是作者旷达、乐观情状的外观;「扣舷而歌之」则是因「空明」、「流光」之景而生,由「乐甚」向「愀然」的过渡;客人寄悲哀于风月,情绪转入低沉消极;最后仍是从眼前的明月、清风引出对万物变异、人生哲理的议论,从而消释了心中的感伤。景物的反复穿插,丝毫没有给人以重复拖沓的感觉,反而在表现人物悲与喜的消长的同时再现了作者矛盾心理的变化过程,最终达到了全文诗情画意与议论理趣的统一。
《千秋岁 · 徐州重阳作》
沛沛浅霜侵绿,发少仍新沐。冠直缝,巾横幅。美人怜我老,玉手簪金菊。秋露重,真珠落袖沾馀馥。
沛沛坐上人如玉。花映花奴肉。蜂蝶乱,飞相逐。明年人纵健,此会应难复。须细看,晚来月上和银烛。
沛沛
《千秋岁 · 次韵少游》
沛沛岛边天外,未老身先退。珠泪溅,丹衷碎。声摇苍玉佩,色重黄金带。一万里,斜阳正与长安对。
沛沛道远谁云会,罪大天能盖。君命重,臣节在。新恩犹可觊,旧学终难改。吾已矣,乘桴且恁浮于海。
沛沛人未老而身已退居在天外孤岛上。腰间佩戴金色的玉饰泠泠作响;金黄色的腰带色彩浓艳。夕阳正斜照着万里之外的汴京城。
沛沛路途遥远,谁说还能见到汴京城。我的罪孽深重,但皇帝能给予宽恕。君王之命很重,不可违背;我的节操依然保持着。大概能期望君王赐予赦免的新恩,但我的旧识积习终究难以改变。算了吧,我还是乘舟漂浮在海上,暂且如此度过馀生。
沛沛宋哲宗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四月,苏轼落职知英州,秦观被指为影附苏轼随之被贬为杭州通判,道贬监处州酒税。绍圣三年(公元1096年),转徙郴州。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仲春,新党为了将旧党(元祐党人)赶尽杀绝,朝廷对“元祐党人”的贬地作了一次大规模的调整。所有被贬外地的元祐党人,根据贬所再向更远之地贬一次。因为苏轼在旧党中的地位,已经被贬广东的苏轼,再次被贬到了海南。秦观由郴州转徙到更远的横州(今广西横县)。
沛沛秦观于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在衡州遇到了在这里做知府的孔平仲(毅甫)。孔平仲是与秦观同一批受到贬谪,落职知衡州的,处境与心境大致相同,秦观因向他赠送了旧作《千秋岁》词。孔平仲他读了这首词以后,认为言语悲伧,作者心中的幽怨太深,恐不久于人世,并步原韵和词一首,
沛沛宋哲宗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四月,秦、孔二人所作的《千秋岁》经由苏轼的侄孙苏元老传到了远谪琼州的苏轼那里。苏轼有所感,亦作和词一首。
沛沛这是一首表达自己才无所用,报国无门的词。上阕作者自叙贬居在有天涯海角之称的海南岛,退离了能展抱负的政坛,归途遥遥无期,凄苦心碎。下阕作者逐渐摆脱愁苦,对自己能被朝廷启用报有希望。结尾运用《论语》入词的手法,起到引发联想、扩充语言内涵的作用,转而表达节操自守、“行藏在我”的信念,是他晚年历经磨难而仍不变初衷的政治自由。
沛沛秦观《千秋岁》词抒发离愁别绪,情意缠绵。苏轼的和词比秦词心境较为开阔。一是他能直抒胸臆,表达自己的“丹衷”、“臣节”,发泄“未老身先退”、“罪大天能盖”的强烈幽怨不满情绪。二是他能将幽怨不满置之度外,我行我素,不理会人家的评说,表现出一贯的超脱达观态度。即使在政治上连遭打击之时,他的进取精神仍未完全磨灭。
沛沛上阕“未老身先退”句首先表明了对贬谪的不满。白居易《不致仕》云:“七十而致仕,礼法有明文。”时苏轼年六十三遭贬到海南岛,故言岛边天外。未老身先退是朝廷决定,非自己情愿,怎不叫人伤心落泪。“珠泪尽,丹衷碎”写出苏轼遭贬的愤懑。苏词用很工的对偶句,有声有色地描写当年在朝廷任职时的形象。苏轼虽被贬,但服饰仍旧,故有“声摇苍玉佩,色重黄金带”之说。“斜阳”句是说自己虽已暮年,远在万里天涯,但还怀念着京都。苏轼一片忠心未改。“莫嫌雷琼隔云海,圣恩尚许遥相望”,两句可作参考。词上阕抒写怀君思朝之真情:泪洒心碎,一步一回首。
沛沛下阕苏轼表示难迎合朝廷,迫不得已,只好学孔子“乘桴浮于海”。下阕反映出苏轼内心的矛盾,一方面他是有罪之臣,难忘“君命”、“新恩”,另方面“君命”有悖“旧学”,对自己的前途已不抱希望。“乘槎且恁于海”,语出《论语·公冶长》:“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孔子的意思是如果我政治主张行不通,我就乘着木排过海到海外去,跟随我的大概只有仲由吧。词人暗中写自己,也写秦观。仲由是孔子的学生,秦观也曾拜苏轼为师。他鼓励秦观振作起来。词人站得高,想得远,能摆脱个人得失,终不忘江山社稷。他的和韵词不仅格调较高,而且符合自己的长者身份。
沛沛全词波澜起伏,情感激荡,令人感受苏轼胸中炽热的情感还未泯灭。表达了他不忘自己的使命,虽历经磨难仍不改报效国家的政治抱负。
《华清引 · 平时十月幸莲汤》
沛沛平时十月幸莲汤,玉甃琼梁。五家车马如水,珠玑满路旁。
沛沛翠华一去掩方床,独留烟树苍苍。至今清夜月,依前过缭墙。
沛沛华清宫金碧辉煌华丽夺目,玉砌成的沐池晶莹剔透。(明皇与贵妃)年年来到这里洗沐享受,那场面真叫壮观:贵妃的亲眷前呼後拥如流水,用珠宝组成的陪行饰物铺天盖地。
沛沛可叹啊,翠华一去,繁华不再。华丽的宫殿已成为断瓦残桓,珠光宝气的双人床早已被灰尘覆盖。留下的衹有苍翠的老树。清夜的明月高悬空中,依然照着藤条环绕的围墙。
沛沛《华清引·感旧》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宋英宗治平元年(西元一〇六四年)甲辰十二月东坡罢凤翔府签判,返京,过长安,遊骊山作此词。
沛沛《华清引》词牌名为东坡首创,因词赋华清旧事而得名。
沛沛方床有方正之义,故君主用方床也。是以人主处匡床之上,聽丝竹之声,而天下治。翠华是为天子之旗,象征天子车架的华盖,可是这翠华十里,至此华清池上,谁还记得起这方床之治呢?
《南乡子 · 《梅花词》和杨元素》
沛沛寒雀满疏篱,争抱寒柯看玉蕤。忽见客来花下坐,惊飞,踏散芳英落酒巵。
沛沛痛饮又能诗,坐客无毡醉不知。花谢酒阑春到也,离离,一点微酸已着枝。
沛沛
沛沛《南乡子·梅花词,和杨元素》写于苏东坡轼任杭州通判的第四年即熙宁七年(西元一〇七四年)初春,是作者与时任杭州知州的杨元素相唱和的作品。词中通过咏梅、赏梅来记录词人与杨氏共事期间的一段美好生活和两人之间的深厚友谊。
沛沛上阕写寒雀喧枝,以热闹的气氛来渲染早梅所显示的姿态、风韵。岁暮风寒,百花尚无消息,衹有梅花缀树,葳蕤如玉。在冰雪中熬了一冬的寒雀,值此梅花盛开之际,既知大地即将回春,自有无限喜悦之意。开头两句「寒雀满疏篱,争抱寒柯看玉蕤」,生动地描绘了寒雀对于物候变化的敏感。它们翔集在梅花周围,瞅准空档,便争相飞上枝头,好象要细细观赏花朵似的。寒梅着花,原是冷寂的,故前人咏梅,总喜欢赋予梅花一种孤独冷艳的性格,本词则不然。
沛沛作者先从向往春天气息的寒雀写起,由欢蹦乱飞的寒雀引出梅花,有了鸟语花香的意味,而梅花的性格也随之显得热乎起来。顾驼菴先生自云早年极喜杨诚斋的绝句:「百千寒雀下空庭,小集梅梢话晩晴。特地作团喧杀我,忽然惊散寂无声。」但读了东坡此词以後,看法有了变化。他说:「持以与此《南乡子》开端二语相比,苦水(驼菴笔名)不嫌他杨诗无神,却衹嫌他杨诗无品。」「『满』字、『看』字,颊上三毫,一何其清幽髙寒,一何其湛妙圆寂耶?」「一首《南乡子》,髙处、妙处,衹此开端二语。」(《顾随文集·东坡词说》)驼菴深赏极爱开端二语,自是不差,而从「满」、「看」两字悟出「淸幽髙寒」及「圆寂」之说,似有未谛。「忽见客来花下坐,惊飞。踏散芳英落酒巵」,进一步从寒雀、早梅逗引出赏梅之人,而逗引的妙趣也不可轻轻放过。客来花下,寒雀自当惊飞,此原无足怪,妙在雀亦多情,迷花恋枝,不忍离去,竟至客来花下,尚未觉察,直至客人坐定酌酒,方始觉之,而惊飞之际,纔不愼踏散芳英,则雀之爱花、迷花、惜花已尽此三句之中,故花之美艳绝伦及客之为花所陶醉俱不待繁言而明。再说,散落之芳英,不偏不倚,恰恰落在酒杯之中,由此赏梅之人平添无穷雅兴,是则雀亦颇可人意。可见雀之于梅,在此词中实有相得益彰之妙。
沛沛下阕写髙人雅士在梅园举行的文酒之宴,借以衬托出梅花的风流髙格。「痛饮又能诗」的主语是风流太守杨元素及其宾客僚佐。杨元素才调不凡,门下自无俗客。诗、酒二事,此中人原是人人来得,不过这次有梅花助兴,饮兴、诗情便不同于往常。「痛饮」即开怀畅饮。俗语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髙人雅士喜以梅花为知己,「痛饮」固当,「能诗」极易误会是能够写诗。其实,「能」字与「痛」字对举成文,乃逞能之意。「能诗」又不限于其字面意义为善于写诗,这里暗用刘禹锡寄白居易诗句「苏州刺史例能诗」(时白任苏州刺史),以称美杨元素的文采风流。
沛沛作者又有《诉衷情·送述古迓元素》词云:「钱塘风景古今奇,太守例能诗」,也是此意。「坐客无毡醉不知」,又用杜少陵《赠郑虔诗》「才名四十年,坐客寒无毡」语。「醉不知」的主语是宴会的主人杨元素。坐客无毡则寒,如今饮兴正酣,故不复知。此句意不在写坐客之寒,而是写主人之醉。主人既醉,则宾客之醉亦可见。观主客的髙情逸致,梅花的髙格也不难想知了。「花谢酒阑春到也」,非指一次宴集时间如许之长,而是指自梅花开後,此等聚会,殆无虚日。歇拍二韵,「离离,一点微酸已着枝」,重新归结到梅,但寒柯玉蕤,已为满枝青梅所取代。咏梅花而兼及梅子,又不直说梅子而说「一点微酸」,诉之味觉形象,更为清新可人。下阕从髙人雅士为之留连忘返、逸兴遄飞,托写出梅的姿态、神韵。
沛沛此词既不句句粘住在梅花上,也未尝有一笔不写梅花,可谓不即不离,妙合无垠。词中未正面描写梅花的姿态、神韵与品格,而采用了侧面烘托的办法来加以表现,显示了词人髙超的艺术表现技巧。
《南乡子 · 和元素》
沛沛凉簟碧纱厨,一枕清风昼睡馀。臥听晚衙无一事,徐徐。读尽床头几卷书。
沛沛搔首赋归欤,自觉功名懒更疏。若问使君才与术,何如。占得人间一味愚。
沛沛簟席生凉,碧纱橱帐,白日里闲眠醒来,枕边轻风拂过。躺在床上听闻向晚的衙门里没什么公事,慢慢地,把床头的几卷书给看完了。
沛沛抓着脑袋吟诵起归隐的诗句来,自己感到对功名利欲已经没多少兴趣。假如有人问起我的能耐如何,只不过是一个愚字罢了。
沛沛《南乡子·和元素》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该词上阕说自己白天睡觉,夜晚值衙,无所事事,偷闲读书;下阕说自己懒于功名,时盼归去,虽是使君,愚人一个。该词为遣兴之作,更是咏怀之作,展示了作者任徐州太守期间的生活情态和生平感慨。
沛沛上阕写初秋的黄昏,苏东坡在碧纱帐里一觉醒来,枕边微凉的秋风也吹不尽浓浓的睡意,于是继续躺在凉席之上,听外面公堂一片寂静,他知道这意味着今晚不用上堂处理公事了。这是一个清闲的黄昏。「一枕清风」是苏东坡比较喜欢用的一个词组和意象,诗里多次用到。它把晚风吹拂下那种清爽而又舒畅的困意表达得淋漓尽致。「卧听」二字表现出东坡起床的慵懒和悠闲,也说明他早就料到今天「无一事」的状况了。这里实是反用古人之意,古人常用「晚衙」来叹息公务繁忙,而东坡却道「卧听」「无一事」,一种超脱的感觉就上来了,于是他徐徐起身,半躺半靠着看起了床头的书卷。这里一个「尽」字,再次把这种悠闲无止境放大,拉长。
沛沛下阕开始议论,「归欤」二字直接点明了议论的主题,也就是他心中追求功名与早日归隐二者之间的矛盾。「自觉」句表面上是一种自嘲,说自己对功名日渐疏懒,但实际上却是一种窃喜,窃喜自己终于能够看破功名,心无挂碍了。正式由于这种无挂碍的心态,当别人问及「使君」的才学时,东坡才能通达、释然而略带自嘲地说自己是「占得人间一味愚」。言外之意,在他看来,是否有才学并不重要,但自己到现在才看破功名,这才是真的「一味愚」。整个下阕议论,表面上看都是自嘲,在贬低自己,实际却是在表达一种摆脱尘世功名束缚的愿望,同时也是在庆幸自己已经慢慢摆脱了这些束缚。
《南乡子 · 和杨元素时移守密州》
沛沛东武望馀杭,云海天涯两杳茫。何日功成名遂了,还乡,醉笑陪公三万场。
沛沛不用诉离觞,痛饮从来别有肠。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堕泪羊公却姓杨。
沛沛东武和馀杭两地相望,但见远隔天涯云海茫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到那时我与你同笑长醉三万场。
沛沛不用像世俗的样子用酒来诉说离情别绪,痛快的饮宴从来都另有缘由。今夜拿着残灯送你归去,走过河塘,恍惚间见落泪如羊祜的却是你杨元素啊。
沛沛此词上阕想象两地相望的情景以及功成还乡的愿望,以表达别后思念之情;下阕表示不以世俗的方式来表达离情别绪,并写出了对友人的赞赏之情。
沛沛东武是密州,馀杭是杭州。此词前两句表达别后思念之情。接下来两句却让人看尽世人的悲哀。为什么有思念,为什么有无可奈何,为什么有离殇有堕泪,原来衹为心中还存了一点功名的热望,总想现在的劳累奔波,或许有个指望,可能有些许盼头。「何日功成名遂了」,到时「还乡」,这和衣锦还乡是一个道理的。背井离乡,亲朋相识却不得见数载经年,一切的一切求一个功成名遂再还乡,然后好好坐下,酒到杯干,细数这些年来的如意不如意,「陪公三万场」,将缺失的岁月再补回,再重拾,再追忆。
沛沛「不用诉离殇,」词人对给他饯行的杨绘说,「痛饮从来别有肠。」是豪迈还是离愁百转千回,完全不必费神分辨。离殇从来是不用诉,诉不出的。痛哭也好微笑也罢,不同的人的表露方式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今夜送归灯火冷,河塘。」这两句描绘了一幅送归图,灯火已残,斯人独行月下。这是七月的事情了,那时的河塘边当有蛙鸣声做伴。苏轼擅书画,赫赫有名的宋四家居首,才华横溢,可是官海沉浮,身不由己。一把辛酸泪,到底难以掩饰,痛饮到了最后,也没能硬生生逼住眼底的热气。「堕泪羊公却姓杨」,则是以羊叔子况杨元素了,表达出对友人的赞赏,反映了作者与友人的情谊。
《南乡子 · 送述古》
沛沛回首乱山横,不见居人只见城。谁似临平山上塔,亭亭,迎客西来送客行。
沛沛归路晚风清,一枕初寒梦不成。今夜残灯斜照处,荧荧,秋雨晴时泪不晴。
沛沛回头看横亘的远山,已看不见城中的人影,只隐隐看见一座城。谁像那临平山上的高塔,亭亭伫立,迎送往来的客人。
沛沛回家的路上,晚风凄清,枕上初寒,难以入眠。今夜残灯斜照,微光闪烁,秋雨虽停但泪还未尽。
沛沛这是一首送别之作,清新中有深意,自然中寓浓情,也颇耐人寻味。词的上阕回叙分手后回望离别之地临平镇和临平山,抒写了对往事无限美好的回忆和对友人的依恋之情,下阕则述归来怀念之情。友人既已远逝,回家的路上晚风凄清,表达了词人情真意切的送别之情。
《南乡子 · 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
沛沛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多情却恋头。
沛沛佳节若为酬,但把清樽断送秋。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
沛沛
沛沛此词抒发了作者以顺处逆、旷达乐观而又略带惆怅、哀愁的矛盾心境。词人以诗的意境、语言和题材、内容入词,紧扣重九楼头饮宴,情景交融地抒写了自己的胸襟怀抱。
沛沛词的上阕写楼中远眺情景。首句「霜降水痕收,浅碧鳞鳞露远洲」,描绘大江两岸晴秋景象。江上水浅,是深秋霜降季节现象,以「水痕收」表之。「浅碧」承上句江水,「鳞鳞」是水泛微波,似鱼鳞状:「露远洲」,水位下降,露出江心沙洲,「远」字体现的是登楼遥望所见。两句是此时此地即目之景,勾勒出天髙气清、明丽雄阔的秋景。
沛沛「酒力渐消风力软,飕飕,破帽多情却恋头」,此三句写酒後感受。「酒力渐消」,皮肤敏感,故觉有「风力」。而风本甚微,故觉其「力软」。风力虽「软」,仍觉有「飕飕」凉意。但风力再软,仍不至于落帽。此三句以「风力」为轴心,围绕它来发挥。晋时孟万年落帽于龙山,是唐宋诗词常用的典故。苏东坡对这一典故加以反用,说破帽对他的头很有感情,不管风怎样吹,抵死不肯离开。「破帽」这里具有象征隐喻意义,指的是世事的纷纷扰扰、官场的勾心鬬角。作者说破帽「多情恋头」,不仅不厌恶,反而深表喜悦,这其实是用戏谑的手法,表达自己渴望超脱而又无法真正超脱的无可奈何。
沛沛词的下阕就涵辉楼上宴席,抒发感慨。「佳节若为酬,但把清樽断送秋」两句,化用杜樊川《重九齐山登髙》诗「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怨落晖」句意。「断送」,此即打发走之意。政治上所受重大打击,使他对待世事的态度有所变化,由忧惧转为达观,这乃是他黄州时期所领悟到的安心之法。
沛沛歇拍三句申说为何要以美酒断送秋。「万事到头都是梦」是化用宋初潘阆「万事到头都是梦,休嗟百计不如人」句意。「明日黄花蝶也愁」反用唐郑都官咏《十日菊》中「节去蜂愁蝶不知,晓庭还绕折残枝」句意,意谓明日之菊,色香均会大减,已非今日之菊,连迷恋菊花的蝴蝶,也会为之叹惋伤悲。此句以蝶愁喻良辰易逝,好花难久,正因为如此,此时对此盛开之菊,更应开怀畅饮,尽情赏玩。
沛沛「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这与东坡别的词中所发出的「人间如梦」、「世事一场大梦」、「未转头时皆梦」、「古今如梦,何曾梦觉」,「君臣一梦,古今虚名」等慨叹异曲同工,表现了东坡後半生的生活态度。他看来,世间万事,皆是梦境,转眼成空;荣辱得失、富贵贫贱,都是过眼云烟;世事的纷纷扰扰,不必耿耿于怀。如果命运不允许自己有为,就饮酒作乐,终老馀生;如有機会一展抱负,就努力为之。这種进取与退隐、积极与消极的矛盾双重心理,在词中得到了集中体现。
《南乡子 · 黄州临皋亭作》
沛沛晚景落琼杯,照眼云山翠作堆。认得岷峨春雪浪,初来,万顷蒲萄涨绿醅。
沛沛暮雨暗阳台,乱洒歌楼湿粉腮。一阵东风来卷地,吹回,落照江天一半开。
沛沛夕阳美丽的景色倒影在手中的玉杯里,青山绿树把一杯的玉液都染绿了。认得这杯中琼浆是故乡岷山和峨眉山上的积雪融化而来。初次看来,万顷的江水都好像那尚未过滤的酒。
沛沛阳台山上春雨忽至,胡乱地洒在歌楼打湿了美人的粉腮。忽然一阵东风卷地而来,吹散了云雨,落日的馀晖从乌云缝隙中斜射出来,染红了半边天。
沛沛此词作于元丰四年(1081年),係作者在黄州临皋亭所作,描写一个春日傍晚的即景。
沛沛词的上阕写春日晩景,由酒杯而云山,而江水,而岷峨,这是词人形象思维的过程,也是词外在的逻辑。艺术联想和想象的动力是情感。罪系黄州的苏东坡,端起酒杯,思乡之情便油然而生。正是这种情感作为动力,他的联想才最终指向故乡岷峨即蜀中,才产生了杯中之酒是岷峨的雪水这种奇特的心理。思乡之情是词的上阕的内在逻辑。词的下阕写雨降复晴,描绘倏忽变化的自然景观,给人动荡不定、神奇瑰丽的感觉。在政治斗争中遭到挫折的苏东坡,对自然界倏忽变化的敏感,由此可见一斑。整个一首词神气贯通、融为一体。思乡与人生的感慨尽得表现,正所谓「不着一字」而「尽得风流」。
沛沛词的首句谓:端起玉杯,只见落日斜照,青翠的云山倒映在酒杯中,把一杯玉液都染绿了。词人忽然觉得,这杯琼浆是那样熟悉,是那样有情,仿佛是老朋友似的。原来那碧绿的色彩,和满江的春水相似,春水则是故乡的岷山、峨眉山上的积雪融化而来的。
沛沛词的上阕由倒影看到了天空,由酒的颜色而写到江水,由江水而想到岷峨,最后居然认为江水就是酒,仿佛这个小小的酒杯可以盛下整个世界。如此独特的空间意识,正是苏东坡旷达、宽广的胸怀的表现。
沛沛「暮雨暗阳台,乱洒歌楼湿粉腮。」用「暗」和「乱」写春雨,抓住了春雨飘忽不定、倏来倏往的特征。来得突然,使人们不及回避,才能打湿美人的粉腮。既有琼杯美酒,又有美人粉腮,这场雨似乎扰乱了欢宴,真不是时候。但是,忽然有一阵东风卷地而来,吹散了云雨,落日的余晖从云缝中斜射出来,把半边天染红,碧绿的江水也被染红了一半,景色奇丽,更胜于前。
《南歌子 · 再用前韵》
沛沛苒苒中秋过,萧萧两鬓华。寓身此世一尘沙。笑看潮来潮去、了生涯。
沛沛方士三山路,渔人一叶家。早知身世两聱牙。好伴骑鲸公子、赋雄夸。
沛沛
《南歌子 · 别润守许仲涂》
沛沛欲执河梁手,还升月旦堂。酒阑人散月侵廊,北客明朝归去、雁南翔。
沛沛窈窕高明玉,风流郑季庄。一时分散水云乡,惟有落花芳草、断人肠。
沛沛
沛沛元丰七年,东坡因量移汝州而离开黄州,沿江东下,八月至润州。当时,润州知府是许仲涂,与东坡酬知甚密。东坡曾作《酬许郡公借隐居蒜山》,要求隐居于蒜山。诗中称赞蒜山「鹿苑鱼矶画不如,石林秋气共萧疏」,可见喜爱之情。不过,他的这一打算并未成为现实。十月,他辞别润州,作了这首词,抒发了「断人肠」的离愁。
《南歌子 · 寸恨谁云短》
沛沛寸恨谁云短,绵绵岂易裁。半年眉绿未曾开。明月好风闲处、是人猜。
沛沛春雨消残冻,温风到冷灰。尊前一曲为谁哉。留取曲终一拍、待君来。
沛沛谁说愁绪太短,连续不断没有办法剪断。半年来,双眉紧皱没有展开过,只有明月清风陪伴着你,任何人也无法猜透你的心情。
沛沛春雨融化了冰冻,暖风吹走了冷灰。对着美酒,一首曲子为谁唱?有心保留一首没有唱完的曲子等着你到来。
沛沛《南歌子·寸恨谁云短》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怀念妻子王闰之所作的一首词。上片以景生情表达了东坡与王闰之二人双双思念的心态。下片以景融情与回味的笔法,期待夫妻能够尽快见面的心情。全词由景生情、意念与感触、梦幻与现实交融手法,表达了东坡夫妻二人的恩爱和思念之情。
沛沛上片以景情相生与渗入意念之笔,传达了东坡与王闰之双双思念之心态。「寸恨云谁短,绵绵岂易裁?」点化运用了韩昌黎《感春五首》「孤吟屡阕莫与和,寸恨至短谁能裁?」和白乐天《长恨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诗句,将双方隐隐的恨怅和连续不断、无法剪断的情丝吐于字里行间。「半年眉绿未曾开」,是说宋神宗元豐二年八月,东坡入狱离开王闰之,十二月二十六日获释。第二年二月一日到达贬所黄州,正好是半年时光。已经虚惊了一场的王闰之,这半年的愁眉怎么能展开。「明月好风闲处,是人猜」,写王闰之僻居一偶,只有明月、清风作伴,任何人也无法猜透她此时此刻思夫的心情。一个「猜」字,将王闰之思夫的心态传达得十分贴切。
沛沛下片以景融情与回味之笔,似梦非梦地追寻「寸恨」与绵情欲剪断之心绪。「春雨消残冻,温风到冷灰」,残冻被春雨消融,冷灶被温风暖复。通过这一对偶句所写自然界的变化,寓隐着王闰之面临着的将是良辰美景。「尊前一曲为谁哉」透过一层,反衬出昔日夫妻对酒当歌而今定有回报的新情滋生。「留取曲终一拍,待君来」再进深一层,回到眼前,东坡将用保存着的那尚未吟咏完的一曲欢歌迎接你的到来。宋神宗元豐三年二月中旬,子由乘船送嫂嫂,五月底到达黄州,东坡与王闰之团聚。「寸恨」、绵情终于裁缝,梦幻变成现实。正是「别来音信全乖,旧期前情堪猜。」(宋代欧阳文忠《清平乐·小庭春老》),颇有新奇巧妙、馀音绕梁之艺术效果。
沛沛全词运用景与情、意念与感触、梦幻与现实交融手法,把东坡与妻子王闰之的绵绵恩爱与忠贞不渝之情熔铸于字里行间。较之东坡以前所写的怀念前妻王弗的《一斛珠·洛城春晚》毫不逊色,有异曲同工之妙。
沛沛
《南歌子 · 带酒冲山雨》
沛沛带酒冲山雨,和衣睡晚晴。不知钟鼓报天明。梦里栩然蝴蝶、一身轻。
沛沛老去才都尽,归来计未成。求田问舍笑豪英。自爱湖边沙路、免泥行。
沛沛带着酒意冒着山雨,盖足外衣睡足晚晴。酣眠中,竟然不知钟鼓已报天明。我在梦里分明化作蝴蝶,感觉一身轻松。
沛沛年纪老大,才华消退,返乡之思,无法确定。置地买房的小家子气,必会受到豪杰、英雄的嘲讽。我还是喜爱在湖边无泥的沙路上,缓步徐行。
沛沛《南歌子·带酒冲山雨》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词的上阕描写作者悠游自在的心境,下阕描写作者已抛弃世俗的功利之心,全词表达了作者表现了作者归隐田园的志向。
沛沛本诗作者描写自己老来一事无成,并无大志,只想求田问舍置产安居,即使被一般英雄豪杰所取笑也毫不在意,自己就是偏爱在那没有泥泞的湖边沙路上,随意地散步行走。湖边沙路无泥,信步漫游,轻松舒适。
沛沛上阕描写旅途中冒雨赶路的辛劳以及归来后歇宿的情景。开头两句的叙述,除了写出天气变化,表示人已归来(由「钟鼓」所示)之外,主要是从侧面表现出旅途的极度疲劳。作者还写到他夜里或清晨做了一个梦:「梦里栩然蝴蝶、一身轻。」这显然是用典,而不是梦境的实录。其用意可能有两点:一是表示行旅生活(虽然是短暂的)结束后的一身轻松,二是表示自己具有源于老庄的淡泊功名的意识,因为庄周梦中化为蝴蝶,物我不分,是意味着超然物外的。
沛沛下阕着重抒写归来后的牢骚情绪以及进退两难的矛盾心情。「老去才都尽,归来计未成」,这两句反用或借用前人诗意,集中抒发了内心的不平和牢骚。但接着笔锋一转:「求田问舍笑豪英」。「求田问舍」,这一典故用来比喻辞官归隐;「笑豪英」,是说为英雄豪杰所耻笑,因为退隐等于放弃自己早年立下的报国的壮志。所以这句写出了作者进退两难的心情,尔后东坡在诗词中反复抒写这种情绪,表现了他对仕途和人生的一种文化思考,凤翔之作仅仅是初露端倪。末句说「自爱湖边沙路、免泥行」,是因为凤翔有东湖的缘故,这是承上「归来」二字而言,又与开头写人、马在雨水泥泞中艰难跋涉的情景相呼应,表现出此次行役归来后轻松、欣慰的心情。
沛沛这首词有两个不同的特点:(一)有较多的叙事成分。如上阕差不多都是叙事,与前两首重在描写与抒情不同。以现代的文学眼光来看,词体几乎是清一色的抒情诗,但这不是说不允许有叙事的成分,其实词中所谓的叙事也带有抒情性,借用古人的话来说,叫做「即事寓情」。(二)较多地运用典故。词中用典,虽不自东坡始,而用典频率较高,东坡是始作俑者。这首令词语典、事典就用了四个。从总体上说,诗词作品中用典是一种艺术,如能运用得当,可以增加作品的思想容量,又可以使其显得典雅含蓄。
沛沛全词意境清朗空明,语言俊爽奇拔。不经意写来,意到语工,表现了作者归隐田园的志向。
《南歌子 · 晚春》
沛沛日薄花房绽,风和麦浪轻。夜来微雨洗郊坰。正是一年春好、近清明。
沛沛已改煎茶火,犹调入粥饧。使君高会有馀清。此乐无声无味、最难名。
沛沛
《南歌子 · 暮春》
沛沛紫陌寻春去,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惟见石榴新蕊、一枝开。
沛沛冰簟堆云髻,金尊滟玉醅。绿阴青子莫相催,留取红巾千点、照池台。
沛沛
《南歌子 · 湖州作》
沛沛山雨潇潇过,溪桥浏浏清。小园幽榭枕蘋汀。门外月华如水、彩舟横。
沛沛苕岸霜花尽,江湖雪阵平。两山遥指海门青。回首水云何处、觅孤城。
沛沛
沛沛《南歌子·湖州作》是由北宋诗人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本词前後阕末句下七字,盖现成唐诗句,衹是句头加两字也,岂可割裂耶。全词描写闺情,细緻入微,描摹如画,是婉约词中的佳作。
《南歌子 · 湖景和前韵》
沛沛古岸开青葑,新渠走碧流。会看光满万家楼,记取他年扶路、入西州。
沛沛佳节连梅雨,馀生寄叶舟。只将菱角与鸡头,更有月明千顷、一时留。
沛沛从古岸上开挖出青葑下的湖泥,在新渠里流淌着葡萄色的绿酒。您会看到:湖光映满万家画楼。请记住:以後顺路就可进入浙西的杭州。
沛沛中秋佳节承接在梅雨之後,我的余生寄托于一叶小舟恰好把菱角与鸡头,还有月明时的千顷西湖,同时保留。
沛沛《南歌子·湖景和前韵》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此词是东坡遊西湖时所作。上片绘写西湖岸上的清丽景色;下片则通过景物,倍写自己乖蹇难堪的坎坷道路。全词看似写景,其实目的是词人表现自己矛盾复杂的心境,寓情于景,情蕴意深,委曲含蓄,耐人寻味。
沛沛上片绘写西湖岸上的清丽景色:「古岸开青葑,新渠走碧流。会看光满万家楼。」那古老的西湖岸边,丛生了一片青色的菰草根;新开的水渠,正滚走着碧绿的水流;恰好看到闪闪湖光,照满了万家的楼房。而後,笔锋却突然一转:「记取他年扶病、人西州。」扶病,带病勉强做事。词人面对西湖美景,却提醒自己说:「应该牢牢记住:自己的政治抱负依然难以实现啊!」犹如重拳捶胸,给人以猛烈的撞击,显现出词人壮志难酬的内心抑郁。文词的突然转换,使笔墨霎时开张。
沛沛下片则通过景物,倍写自己乖蹇难堪的坎坷道路。与上片的郁闷感叹交相呼应,并加以发展:在端午佳节中却碰到了连绵梅雨,令人不知所措,好像把自己的余生寄托在一叶小舟任其漂流一般;然而,舟侧又遇到杂草丛生的菱角和菰根,浮在湖面,累累相阻。「更有月明千顷,一时留。」那湖面的千顷明月光,皓洁清沏,又使人留恋难返。
沛沛此词时悲时喜,曲折委婉,终把词人矛盾复杂的心境和盘托出,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艺术感受。
《南歌子 · 琥珀装腰佩》
沛沛琥珀装腰佩,龙香入领巾。只应飞燕是前身。共看剥蔥纤手、舞凝神。
沛沛柳絮风前转,梅花雪里春。鸳鸯翡翠两争新。但得周郎一顾、胜珠珍。
沛沛
《南歌子 · 见说东园好》
沛沛见说东园好,能消北客愁。虽非吾土且登楼。行尽江南南岸、此淹留。
沛沛短日明枫缬,清霜暗菊毬。流年回首付东流。凭仗挽回潘鬓、莫教秋。
沛沛东园的风景非常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能消除我心中的愁闷。我虽然不是本乡本土的人,但是登上楼台一看,这是我游遍江南之地从未见到过的美景。正是因为东园美丽的风景纔把我留在了这里。
沛沛日照短的秋天,鲜明的枫叶如织锦。清白的秋霜降下後,深暗色的菊花卷缩成一个球团了。回顾我的青春年华已交给东去的流水了。借助潘安的能耐,延缓我双鬓发白,不要让它像秋景那样衰败。
沛沛《南歌子·见说东园好》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作于宋神宗元豐七年(西元一〇八四年)秋。上片,咏东园的迷人风光。下片,特写眼前事物,感叹人生短暂。全词借景抒情,表达了东坡对人生短暂的感叹,消解了东坡内心多年的愁闷,体现出东坡旷达宽阔的胸怀。
沛沛上片,咏东园的迷人风光。第一、二句,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上写「东园好」。「见说」,点明非「听说」,是亲身感受。具体好在哪里,好在「能消」像东坡这样政治「北客」之「愁」闷,这是铺垫之笔。第三、四、五句,写百闻不如一见,东园风光实属迷人。虽然东坡不是本乡本土的人,但一「登楼」,纵观全景,气象万千,顿觉豁然开朗,令人神往。这是东坡「行尽江南南岸」所未曾见到的美景,颇有范文正在岳阳楼上所观写山光水色的韵味,令人心旷神怡。正因田园如画的仪真,纔把东坡「淹留」、挽留住了。
沛沛下片,特写眼前事物,感叹人生短暂。第一、二句特写白昼「短日」的「枫」虽「明」而已「缬」,微寒「清霜」的「菊」既「暗」而又「球」。这典型的带有双关意义的深秋景物,是在给予东坡什么。第三句,一语道破此时此地东坡思想的真谛:「流年回首付东流!」似有人生短暂、不堪回首的愁闷。最後两句,藉助古代文人的传统心理来自我安慰:凭藉东园的美好景色,让东坡内心增添了愉悦。凭借潘岳的能耐,延缓东坡逐渐发白的双鬓。
沛沛全词借景抒情,藉东园美好迷人的风光事物,敞开了东坡旷达宽阔的胸怀,消解了多年积抑于心的愁闷。触发了东坡复杂的思想情绪中的消极心态,也为东坡内心增添了心事忡忡的忧愁。
《南歌子 · 钱塘端午》
沛沛山与歌眉敛,波同醉眼流。游人都上十三楼,不羡竹西歌吹、古扬州。
沛沛菰黍连昌歜,琼彝倒玉舟。谁家《水调》唱歌头,声绕碧山飞去、晚云留。
沛沛山色与歌女黛眉浓聚一样绿,碧波就像人的朦胧醉眼一样流。
沛沛人们都爱登上十三楼,不再羡慕竹西歌吹的古扬州。
沛沛菰米软糕菖蒲菜,玉壶向玉杯倾倒着美酒。
沛沛不知谁家唱起水调歌头,歌声绕着青山飞去晚云又将它挽留。
沛沛此词描绘了在端午节时的各种赏心乐事。上阕开始就用移情手法描绘了湖光山色的美丽可人,继而用对比手法自身所处的十三楼加以赞美;下阕提笔便极写宴饮对酌的游赏乐事,其後则用一曲声满湖山的轻歌曼曲作结。有情、有景、有声、有色,给人一种飘然欲仙的愉悦之感。
沛沛上阕以十三楼为主线,写词人欢饮和游人玩乐。起首「山与歌眉敛,波同醉眼流」写景状事,将楼边景物与游人之宴饮融为一体,极有趣味。作者采用移情手法,既写湖光山色之美妙,又暗含宴饮之欢乐。「不羡竹西歌吹、古扬州」继续渲染盛况。作者写只要游人一登上十三楼,就不会再羡慕游览扬州竹西亭的唐人,虽未直接描写十三楼,其壮丽景观却呼之欲出。
沛沛下阕以「歌声」为主线,继续写游乐「菰黍连昌歇,琼彝倒玉舟」写宴饮的酒食,衬托宴席的欢乐氛围,写游人尽兴之趣,隐含在湖光山色里心神俱醉,放浪形骸之意。
沛沛「谁家水调唱歌头」,写在宴会上听人唱《水调歌头》曲。这歌声极其悠扬,「声绕碧山飞去、晚云留」,在湖泊山峦之间缭绕不绝,就连傍晚的云霞都久久不肯散去,好像也被歌声吸引了一样。
沛沛「眉峰与山」、「眼波与水」互为依托、交相辉映,成就了「山与歌眉敛,波同醉眼流」的绝妙境界,富有诗情画意。该词中比喻、拟人、对比之手法处处皆在,却化於无形,全词通畅绝妙、浑然天成。
沛沛此词虽以写十三楼为中心,却也没有将这一名胜的风物作细緻的刻画,而是运用写意的笔法,着意描绘听歌、饮酒等雅兴豪举,烘托出一种与自然同化的精神境界。
《南歌子 · 雨暗初疑夜》
沛沛雨暗初疑夜,风回忽报晴。淡云斜照著山明,细草软沙溪路、马蹄轻。
沛沛卯酒醒还困,仙材梦不成。蓝桥何处觅云英,只有多情流水、伴人行。
沛沛下雨了,天色暗了下来,一开始怀疑是夜色降临。雨过後,风儿转了向,忽然向人们报告天已放晴的好消息。天空飘着淡淡的云彩,殷红的夕阳挂在山峰上,显得一片明朗。一丛丛小草、柔软的沙地、溪边的山路,轻捷的马蹄。
沛沛早上从酒中醒来,却还感到疲困,还得马不停蹄,而不能歇息下来做个美梦。虽然身在蓝桥,但是哪里找得到梦中情人,衹有多情的流水陪伴着人行走。
沛沛《南歌子·雨暗初疑夜》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上阕写作者遊途中的晴雨变化,以及骑马赶路的轻快心情。下阕转入叙事和抒情,着重写旅途的劳顿以及对神仙之事的遐想。全词,以清奇、流动的美感显示出与传统的婉约词不同的特色。
沛沛上阕写出遊途中的晴雨变化,以及骑马赶路的轻快心情。起笔用对句,写出了近乎奇妙的天气变化:「雨暗初疑夜,风回忽报晴。」一个「暗」字,从色彩与光线着笔,兼有暗淡、昏暗以至黑暗诸义,再加上「疑夜」的渲染,令人想见天低云暗、雨意浓酣以及雨水如注的景象。一个「报」字则将风人格化了,风儿转了向,忽然向人们报告天已放晴的好消息。这两句不仅写出了大自然的一种奇观,而且写出了人的微妙的心理变化。开始还怀疑是夜色降临,而雨霏天晴,衹在转瞬之间,心中彷彿也一下子亮起来。这里不带有对大自然神秘性的恐惧,而是对其偶然出现的奇观的欣赏,并写出了从忧疑(恶劣天气对出行在外的人不利)到安详的心态。後来东坡在出判杭州时写过「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的诗句诗中的「忽」字与该词中的「忽」字,在洞识天象、曲传心态方面确有异曲同工之妙。
沛沛第三句紧承前句,描绘出傍晚放晴後的景象。 「明」字与首句「暗」字相呼应,又与次句隐写心态的意思相承,进一步表现出心境的开朗。全句很像是一幅色彩鲜明、轮廓清楚的写生画,使人想起李商隐「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名句。它又像是影视中的一个远镜头,为下文写东坡自身的活动交代了白然背景。「细草软沙溪路、马蹄轻」一句,则像是连续推出三个近镜头,分别现出了一丛丛小草、柔软的沙地、溪边的山路。最後推出一个特写镜头,轻捷的马蹄。这里写草,写沙,写路,各具特点和美感,都是为了衬托出骑在马背上的人在匆匆赶路(已近黄昏,天光有限),以及东坡的轻快的心情。这是一种藉物写人的手法。
沛沛下阕转入叙事和抒情,着重写旅途的劳顿以及对神仙之事的遐想。「卯酒醒还困」,这是该词中唯一的一句叙述,交代了东坡早晨饮酒登程,以壮行色这一有关情事,以及此刻虽从酒中醒来,却感到疲困的状态,整天的鞍马劳顿全在不言之中了。尽管如此,东坡还得马不停蹄,而不能歇息下来做个美梦,「仙材梦不成」一句便是此种情境下说出的俏皮话,但东坡却止不住地对神仙之事的遐想。「蓝桥何处觅云英」藉唐传奇《裴航》中的神话故事,写东坡自己幽渺的情思,隐隐透露了东坡的遁世思想,也为作品平添了几分超逸的情致。末句仍依此思路下笔,「只有多情流水、伴人行。」却留有有馀不尽的韵味。因为在词人想象中,山间流水有可能与神仙境界相沟通,陶渊明《桃花源记》中对渔人「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因而闯入桃花源的描写,以及张旭《桃花溪》诗中「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的句子,其用意与东坡相近。当然,那样的机会极为难得,所以用「只有」二字表示了轻轻地叹惋。东坡在旅途中为什么会联想到神仙之事呢?其原因大概有两点,一是山地清幽的环境激起了东坡的想象。从这个意义上说,上阕的山水描写像是一种伏笔。二是作者从少年时代起,就已经受到了道家出世思想的影响,写该词时虽然才二十八岁,而遁世观念却早已产生了。
沛沛这是一首双调的词,前、後两段声律完全相同。上阕以写景为主,景中有情。下阕以抒情为主,情中有景。该词是东坡的早期之作,以清奇、流动的美感显示出与传统的婉约词不同的特色。
《南歌子 · 黄州腊八日,饮怀民小阁》
沛沛卫霍元勋后,韦平外族贤。吹笙只合在缑山,同驾彩鸾归去、趁新年。
沛沛烘暖烧香阁,轻寒浴佛天。他时一醉画堂前,莫忘故人憔悴、老江边。
沛沛
《南歌子·笑怕蔷薇罥》
沛沛笑怕蔷薇罥,行忧宝瑟僵。美人依约在西厢,只恐暗中迷路、认馀香。
沛沛午夜风翻幔,三更月到床。簟纹如水玉肌凉,何物与侬归去、有残妆。
沛沛调笑时,怕被蔷薇挂住,行走时,担心遇到宝瑟而僵住。与心爱的姑娘约好了在西厢房见面,怕在黑暗中迷了路,靠辨认香气来寻路。
沛沛半夜风吹动了幔帐,月光照到了床边。竹席像水一样凉了,肌肤也凉了。什么东西和我一同回去,只有留下的残妆。
沛沛《南歌子·笑怕蔷薇罥》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作的一首词,作于宋神宗元豐元年(西元一〇七八年)正月。上片写张生偷偷约会的隐秘心理,下片写张生幽会与归去时的感觉。全词用第三人称的视角,以小叙事词的形式,叙述了对张生和崔莺莺幽会的过程和心理变化。
沛沛该词是以艳体形式出现的爱情词,题为《有感》,实际上相当于「无题」。因为东坡对所叙写的情事是秘而不宣的,只有明眼人方能洞悉其中奥妙,「有感」云云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己。东坡运用了代言体写法,通篇作张生口吻,即从男方着笔来写,所述情、景、事,一一从这一人物的心中、眼中及口中道出。
沛沛上片着重写张生幽会的隐秘心理。开头两句用了两个典故(同时也是比喻),来描摹张生要与心上人幽会时唯恐被人撞破的心态。接着点明约会之事,「美人」是一种昵称,「西厢」这一词语从《莺莺传》中来,不是偶合,而是暗点「待月西厢下」诗意,是专咏崔莺莺、张生故事的标志。而后再写暗中摸索前进时一种特有的心理,笔触是极为细致的。
沛沛下片写张生幽会与归去时的感觉。前三句写幽会,但字面上仅仅写出对「风」、「月」、「簟纹」及「玉肌」的视觉或触觉感受,即从侧面稍加点染,而将有关情事推到幕后,这样的艺术处理是很高明的。「三更月到床」一句,也与《莺莺传》中有关描写妙合无间。篇末一句写归去时的感觉,又与《莺莺传》中相关描写如出一辙。
沛沛一般说来,词体多偏于抒情,而该词却有着明显的叙事性。在描写方面,尤以大胆、率真、细腻的心理描写取胜。
《卜算子 · 自京口还钱塘,道中寄述古太守》
沛沛蜀客到江南,长忆吴山好。吴蜀风流自古同,归去应须早。
沛沛还与去年人,共藉西湖草。莫惜尊前子细看,应是容颜老。
沛沛
沛沛怀古太守即为陈襄陈述古,当为东坡在杭州的知己。杭州让东坡乐亦思蜀,而离杭则又生思念,吴蜀于东坡心中地位已经同等,不衹是吴蜀山水风光无限,寄情相同,另蜀有父老兄弟亲人可思,更有乡情难解;而杭州有西湖钱塘作伴,更有陈襄共处。据记载这首词与前面端午、清明等词同为熙宁六年(西元一〇七三年)所作,本是作为通判身份循行属县,想来与怀古相别却也不会有多长时间,可旅途的劳顿,更多的是精神交流的匮乏使得这份思念越发地浓烈起来。忆山忆湖更忆人,孤寂的行程使人心老,自觉容颜定老。愈发向往那份青山绿水,尊前高歌。一个生性多情的人,总有思念的山,总有思念的水,总有思念的人,更有那对岁月的无限感怀!
《卜算子 · 黄州定慧院寓居作》
沛沛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沛沛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沛沛残月髙挂在稀疏的梧桐,滴漏声断人群开始安静了。谁能见幽居人独自往来,彷彿那缥缈的孤雁身影。
沛沛它突然惊起又回首匆匆,心里有恨却无人能懂。它拣遍了寒冷的树枝不肯栖息,却躲到寂寞的沙洲甘愿受苦。
沛沛定慧院在今天的湖北黄冈县东南,又作定惠院,东坡另有《遊定慧院记》一文。由上可知这首词是东坡初贬黄州寓居定慧院时所作。东坡因所谓的「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
沛沛此词上阕写鸿见人,下阕写人见鸿,藉月夜孤鸿这一形象托物寓怀,表达了词人孤髙自许、蔑视流俗的心境。全词藉物比兴,写景兴怀,托物咏人,物我交融,含蕴深广,风格清奇,为词中名篇。
沛沛黄山谷评:「语意髙妙,似非喫烟火食人语,非胸中有万卷书,笔下无一点尘俗气,孰能至此!」
沛沛东坡被贬黄州后,虽然自己的生活都有问题,但他是乐观旷达的,能率领全家通过自身的努力来渡过生活难关。但内心深处的幽独与寂寞是他人无法理解的。在这首词中,作者藉月夜孤鸿这一形象托物寓怀,表达了孤髙自许、蔑视流俗的心境。
沛沛上阕写的正是深夜院中所见的景色。「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营造了一个夜深人静、月挂疏桐的孤寂氛围,为「幽人」、「孤鸿」的出场作铺垫。「漏」指古人计时用的漏壶:「漏断」即指深夜。在漏壶水尽,更深人静的时候,东坡步出庭院,抬头望月,这是一个非常孤寂的夜晚。月儿似乎也知趣,从稀疏的桐树间透出清晖,像是挂在枝桠间。这两句出笔不凡,渲染出一种孤髙出生的境界。接下来的两句,「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周围是那么宁静幽寂,在万物入梦的此刻,没有谁像自己这样在月光下孤寂地徘徊,就像是一只孤单飞过天穹的凄清的大雁。先是点出一位独来独往、心事浩茫的「幽人」形象,随即轻灵飞动地由「幽人」而孤鸿,使这两个意象产生对应和契合,让人联想到:「幽人」那孤髙的心境,正像缥缈若仙的孤鸿之影。这两句,既是实写,又通过人、鸟形象的对应、嫁接,极富象征意味和诗意之美地强化了「幽人」的超凡脱俗。物我同一,互为补充,使孤独的形象更具体感人。
沛沛下阕,更是把鸿与人同写,「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这是直写自己孤寂的心境。人孤独的时候,总会四顾,回头的寻觅,找到的是更多的孤独,「有恨无人省」,没有谁能理解自己孤独的心。世无知音,孤苦难耐,情何以堪?「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写孤鸿遭遇不幸,心怀幽恨,惊恐不已,在寒枝间飞来飞去,拣尽寒枝不肯栖息,只好落宿于寂寞荒冷的沙洲,度过这样寒冷的夜晚。这里,词人以象征手法,匠心独运地通过鸿的孤独缥缈,惊起回头、怀抱幽恨和选求宿处,表达了作者贬谪黄州时期的孤寂处境和髙洁自许、不愿随波逐流的心境。作者与孤鸿惺惺相惜,以拟人化的手法表现孤鸿的心理活动,把自己的主观感情加以对象化,显示了髙超的艺术技巧。
沛沛这首词的境界髙妙,前人谓「似非喫烟火食人语」。这种髙旷洒脱、绝去尘俗的境界,得益于髙妙的艺术技巧。作者「以性灵咏物语」,取神题外,意中设境,托物寓人;对孤鸿和月夜环境背景的描写中,选景叙事均简约凝练,空灵飞动,含蓄蕴藉,生动传神,具有髙度的典型性。
《后赤壁赋》
沛沛是岁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将归于临皋。二客从予,过黄泥之坂。霜露既降,木叶尽脱,人影在地,仰见明月,顾而乐之,行歌相答。已而叹曰:“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
沛沛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予乃摄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栖鹘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盖二客不能从焉。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予亦悄然而悲,肃然而恐,凛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
沛沛时夜将半,四顾寂寥。适有孤鹤,横江东来。翅如车轮,玄裳缟衣,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须臾客去,予亦就睡。梦一道士,羽衣蹁跹,过临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游乐乎?”问其姓名,俯而不答。“呜呼!噫嘻!我知之矣。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耶?”道士顾笑,予亦惊寤。开户视之,不见其处。
沛沛这一年十月十五日,我从雪堂出发,准备回临皋亭。有两位客人跟随着我,一起走过黄泥坂。这时霜露已经降下,叶全都脱落。我们的身影倒映在地上,抬头望见明月高悬。四下里瞧瞧,心里十分快乐;于是一面走一面吟诗,相互酬答。
沛沛过了一会儿,我叹惜地说:“有客人却没有酒,有酒却没有菜。月色皎洁,清风吹拂,这样美好的夜晚,我们怎么度过呢?”一位客人说:“今天傍晚,我撒网捕到了鱼,大嘴巴,细鳞片,形状就像吴淞江的鲈鱼。不过,到哪里去弄到酒呢?”我回家和妻子商量,妻子说:“我有一斗酒,保存了很久,为了应付您突然的需要。”
沛沛就这样,我们携带着酒和鱼,再次到赤壁的下面遊览。长江的流水发出声响,陡峭的江岸高峻直耸;山峦很高,月亮显得小了,水位降低,礁石露了出来。才相隔多少日子,上次游览所见的江景山色再也认不出来了!我就撩起衣襟上岸,踏着险峻的山岩,拨开纷乱的野草;蹲在虎豹形状的怪石上,又不时拉住形如虬龙的树枝,攀上猛禽做窝的悬崖,下望水神冯夷的深宫。两位客人都不能跟着我到这个极高处。我大声地长啸,草木被震动,高山与我共鸣,深谷响起了回声,大风颳起,波浪汹涌。我也觉得忧愁悲哀,感到恐惧而静默屏息,觉得这里令人畏惧,不可久留。回到船上,把船划到江心,任凭它漂流到哪里就在那里停泊。这时快到半夜,望望四周,觉得冷清寂寞得很。正好有一只鹤,横穿江面从东边飞来,翅膀像车轮一样大小,尾部的黑羽如同黑裙子,身上的白羽如同洁白的衣衫,它戛戛地拉长声音叫着,擦过我们的船向西飞去。
沛沛过了会儿,客人离开了,我也回家睡觉。梦见一位道士,穿着羽毛编织成的衣裳,轻快地走来,走过临皋亭的下面,向我拱手作揖说:“赤壁的游览快乐吗?”我问他的姓名,他低头不回答。“噢!哎呀!我知道你的底细了。昨天夜晚,边飞边叫着从我这里经过的人,不是你吗?”道士回头笑了起来,我也忽然惊醒。开门一看,却看不到他在什么地方。
沛沛《后赤壁赋》是北宋著名文学家苏东坡在被贬谪黄州时所作的一篇散文,是《前赤壁赋》的姐妹篇。本篇是《前赤壁赋》的继续。作者在文中所抒发的思想感情与前篇毫无二致,但是笔墨全不相同。全文以叙事写景为主,主要写江岸上的活动,具有诗情画意。
沛沛前后《赤壁赋》虽都以秋江夜月为景,以客为陪衬,但后赤壁赋重在遊、状景,而前赤壁赋意在藉景抒怀,阐发哲理。此文第一段,作者在月明风清之夜,与客行歌相答。先有「有客无酒」、「有酒无肴」之憾,后有「携酒与鱼」而游之乐。行文在平缓舒展中有曲折起伏。第二段,从「江流有声,断岸千尺」的江岸夜景,写到「履巉岩,披蒙茸……」的山崖险情;从「曾日月之几何而江水不可复识」的感叹,到「悄然而悲,肃然而恐」的心情变化,极腾挪跌宕之姿。第三段,藉孤鹤道士的梦幻之境,表现旷然豁达的胸怀和慕仙出世的思想。
沛沛第一段写泛游之前的活动,包括交待泛游时间、行程、同行者以及为泛游所作的准备。写初冬月夜之景与踏月之乐,既隐伏着游兴,又很自然地引出了主客对话。面对着「月白风清」的「如此良夜」,又有良朋、佳肴与美酒,再游赤壁已势在必行,不多的几行文字,又写了景,又叙了事,又抒了情,三者融为一体,至此已可转入正文,可东坡却又插进「归而谋诸妇」几句,不仅给文章增添生活气息,而且使整段「铺垫」文字更呈异采。
沛沛第二段乃是全文重心,纯粹写景的文字只有「江流有声」四句,却写出赤壁的崖峭山高而空清月小、水溅流缓而石出有声的初冬独特夜景,从而诱发了主客弃舟登岸攀崖游山的雅兴,这里,作者不吝笔墨地写出了赤壁夜游的意境,安谧清幽、山川寒寂、「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虬龙;攀西鹊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奇异惊险的景物更令人心胸开阔、境界高远。可是,当苏东坡独自一人临绝顶时,那「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山鸣谷应,风起水涌」的场景又不能不使他产生凄清之情、忧惧之心,不得不返回舟中。文章写到这里,又突起神来之笔,写了一只孤鹤的「横江东来」、「戛然长鸣」后擦舟西去,于是,已经孤寂的作者更添悲悯,文章再起跌宕生姿的波澜,还为下文写梦埋下了伏笔。
沛沛最后,在结束全文的第三段,写了游后入睡的苏子在梦乡中见到了曾经化作孤鹤的道士,在「揖予」、「不答」、「顾笑」的神秘幻觉中,表露了作者本人出世入世思想矛盾所带来的内心苦闷。政治上屡屡失意的东坡很想从山水之乐中寻求超脱,结果非但无济于事,反而给他心灵深处的创伤又添上新的哀痛。南柯一梦后又回到了令人压抑的现实。东坡以「畴昔之夜,飞鸣而过我者,非子也耶」的觉悟,联想前来入梦的道士,表明作者在这只孤鹤身上寄予了自己怀念故友之情。而道士的思想,原是苏子思想中的一个侧面,苏子—孤鹤—道士的联结,暗示着东坡在精神上已归向高蹈于世外的隐逸者。结尾八个字「开户视之,不见其处」相当迷茫,但还有双关的含义,表面上像是梦中的道士倏然不见了,更深的内涵却是「苏子的前途、理想、追求、抱负又在哪里呢」。
沛沛《后赤壁赋》是《前赤壁赋》的续篇,也可以说是姐妹篇,珠联璧合,浑然一体。前赋主要是谈玄说理,后赋却是以叙事写景为主;前赋描写的是初秋的江上夜景,后赋则主要写江岸上的活动,时间也移至孟冬;两篇文章均以「赋」这种文体写记游散文,一样的赤壁景色,境界却不相同,然而又都具诗情画意。前赋是「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后赋则是「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不同季节的山水特征,在东坡笔下都得到了生动、逼真的反映,呈现出壮阔而自然的美。两赋字字如画,句句似诗,诗画合一,情景交融,同工异曲,各有千秋。《后赤壁赋》沿用了赋体主客问答、抑客伸主的传统格局,抒发了自己的人生哲学,同时也描写了长江月夜的优美景色。
《和子由渑池怀旧》
沛沛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沛沛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沛沛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沛沛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沛沛人生在世,到这里、又到那里,偶然留下一些痕迹,你觉得像是什么?我看真像随处乱飞的鸿鹄,偶然在某处的雪地上落一落脚一样。
沛沛它在这块雪地上留下一些爪印,正是偶然的事,因为鸿鹄的飞东飞西根本就没有一定。
沛沛老和尚奉闲已经去世,他留下的只有一座藏骨灰的新塔,我们也没有机会再到那儿去看看当年题过字的破壁了。
沛沛老和尚的骨灰塔和我们的题壁,是不是同飞鸿在雪地上偶然留下的爪印差不多呢!你还记得当时往渑池的崎岖旅程吗?——路又远,人又疲劳,驴子也累得直叫。
沛沛北宋嘉祐六年,苏轼赴任陕西路过渑池(今属河南)。其弟苏辙难遣手足之情,写了首《怀渑池寄子瞻兄》寄赠。此诗为作者的和诗。
沛沛前四句一气贯串,自由舒卷,超逸绝伦,散中有整,行文自然。首联两句,以雪泥鸿爪比喻人生。一开始就发出感喟,有发人深思、引人入胜的作用,并挑起下联的议论。次联两句又以「泥」「鸿」领起,用顶针格就「飞鸿踏雪泥」发挥。鸿爪留印属偶然,鸿飞东西乃自然。偶然故无常,人生如此,世事亦如此。他用巧妙的比喻,把人生看作漫长的征途,所到之处,诸如曾在渑池住宿、题壁之类,就像万里飞鸿偶然在雪泥上留下爪痕,接着就又飞走了;前程远大,这里并非终点。人生的遭遇既为偶然,则当以顺适自然的态度去对待人生。果能如此,怀旧便可少些感伤,处世亦可少些烦恼。苏轼的人生观如此,其劝勉爱弟的深意亦如此。此种亦庄亦禅的人生哲学,符合古代士大夫的普遍命运,亦能宽解古代士大夫的共同烦恼,所以流布广泛而久远。
沛沛后四句照应「怀旧」诗题,以叙事之笔,深化雪泥鸿爪的感触。五、六句言僧死壁坏,故人不可见,旧题无处觅,见出人事无常,是「雪泥」、「指爪」感慨的具体化。尾联是针对苏辙原诗「遥想独游佳味少,无言骓马但鸣嘶」而引发的往事追溯。回忆当年旅途艰辛,有珍惜现在勉励未来之意,因为人生的无常,更显人生的可贵。艰难的往昔,化为温情的回忆,而如今兄弟俩都中了进士,前途光明,更要珍重如今的每一时每一事了。在这首早期作品中,诗人内心强大、达观的人生底蕴已经得到了展示。全诗悲凉中有达观,低沉中有昂扬,读完并不觉得人生空幻,反有一种眷恋之情荡漾心中,犹如冬夜微火。于「怀旧」中展望未来,意境阔远。诗中既有对人生来去无定的怅惘,又有对前尘往事的深情眷念。
沛沛此诗的重心在前四句,而前四句的感受则具体地表现在后四句之中,从中可以看出诗人先前的积极人生态度,以及后来处在颠沛之中的乐观精神的底蕴。全篇圆转流走,一气呵成,涌动着散文的气脉,是苏轼的名作之一。
《和董传留别》
沛沛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
沛沛厌伴老儒烹瓠叶,强随举子踏槐花。
沛沛囊空不办寻春马,眼乱行看择婿车。
沛沛得意犹堪夸世俗,诏黄新湿字如鸦。
沛沛生活当中身上包裹着粗衣劣布,胸中有学问气质自然光彩夺人。
沛沛不喜欢陪伴着老儒一块清谈过“烹瓠叶”那样的苦日子,决定随从举子们参加科举考试。
沛沛口袋里没有钱不置办那“看花”的马,但会看取令人眼花缭乱的“择婿车”。
沛沛考试得中仍然可以向世俗的人们夸耀,诏书上如鸦的黑字新写着俺的名字。
沛沛这首七律是宋代文学家苏轼由凤翔府回到长安时所作。苏轼在凤翔府任职时,董传曾与苏轼相从,当时董传生活贫困,衣衫朴素,但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平凡的衣着掩盖不住他乐观向上的精神风骨。苏轼在诗中一面称许了董传的志向,同时预祝他黄榜得中。全诗巧于用典,蕴藉含蓄。其中“腹有诗书气自华”一句,广为传诵,脍炙人口。
沛沛“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两句写董传粗丝绑发,粗布披身。“裹生涯”词语搭配新颖巧妙。本应是“生涯裹粗缯大布”,但词序一颠倒变成“粗缯大布裹生涯”,就有了画面感,而且表示这种生活已是常态。这两句诗赞扬董传虽然贫穷,但勤于读书,因此精神气质非同常人。
沛沛“厌伴老儒烹瓠叶,强随举子踏槐花。”这两句是说董传的志向,不甘心过贫苦的日子,希望通过科举出人头地。老儒是指年老的学人。“烹瓠叶”是用典。《诗经·小雅·鱼藻之什·瓠叶》,首章二句为“幡幡瓠叶,采之亨之”。瓠叶味苦,诗中以瓠叶言其宴席上菜肴的粗陋和简约,但主人并没有以其微薄而废礼,而是情真意挚地“采之亨之”(“亨”同“烹”)。
沛沛“囊空不办寻春马,眼乱行看择婿车。”“寻春马”是暗用孟郊《登科后》的典故。这里苏轼是说董传即便登科也没钱置办马匹,像孟郊那样“一日看尽长安花”。“择婿车”是用王定保《唐摭言·慈恩寺题名游赏赋咏杂纪》所载唐进士放榜日公卿家倾城选取佳婿,“钿车珠鞍,栉比而至”的典故。苏轼的意思是说,董传虽不能像孟郊那样骑马看花,但却有机会被那“选婿车”包围,让自己眼花缭乱。这两句诗是苏轼鼓励董传的话,有钱没钱不是问题,考中才是硬道理,那时什么都会有。
沛沛“得意犹堪夸世俗,诏黄新湿字如鸦。”这两句诗是承接上两句,继续对董传给予鼓励,希冀董传能够有朝一日,可以金榜题名,扬眉吐气,以夸世俗。苏轼写到这里,似乎完全忘记了此诗开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剩下的就只有对一个不得意书生的一点祝福了。
沛沛这首诗的特点是巧于用典,蕴藉含蓄。其中“腹有诗书气自华”,是至今让人传诵于口的名句。“诗书”在这里泛指书籍;“气”是指气质风度;“华”指有光彩,与众不同。脱开诗中赞扬董传的语境,单独来看,“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意思就是:那些勤于读书的人身上总会一种儒雅之气自然地流露出来,使他们看起来与众不同。正因为它概括出了读书人当中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所以才成为了有关读书学习方面的诗词名句,被广泛引用。
《哨遍 · 为米折腰》
沛沛为米折腰,因酒弃官,口体交相累。归去来,谁不遣君归?觉从前、皆非今是。露未晞。征夫指余归路,门前笑语喧童稚。嗟旧菊都荒,新松暗老,吾年今已如此。但小窗、容膝闭柴扉。策杖看、孤云暮鸿飞。云出无心,鸟倦知还,本非有意。
沛沛噫。归去来兮。我今忘我兼忘世。亲戚无浪语,琴书中、有真味。步翠麓崎岖,泛溪窈窕,涓涓暗谷流春水。观草木欣荣,幽人自感,吾生行且休矣。念寓形、宇内复几时。不自觉、皇皇欲何之?委吾心、去留谁计。神仙知在何处?富贵非吾志。但知临水登山啸咏,自引壶觞自醉。此生天命更何疑。且乘流、遇坎还止。
沛沛为了生存而委屈自己,为了追求而离开家庭,身体和内心都已疲惫不堪。回去吧,谁不想我回家呢。我感到从前的生活都不是现在所期盼的。白露尚未干。行人指给我回家的路,门前有嬉笑的孩童。曾经种植的菊田已经荒芜,原先年轻的松树已经悄悄衰老,不得不感叹我如今已和它们一样。只有小窗容我驻足,关紧了院子的大门。拿起拐杖到窗前看风高雲淡,暮鸟归巢。雲飞天空,本没有心思,暮鸟归巢,也只是本能。哎呀!回归乡下了。
沛沛我忘却了自己,也忘却了世界。亲戚之间已经无话可谈,只有音乐和文学才能带来真正的快乐。在翠绿的山里崎岖的小路上散步,叮咚的小溪与我为伴,暗谷里同样有着春的希望。看见草木是何等的繁盛,感叹说生命也该在这里结束吧。
沛沛自家的破房能算哪一类呢。为什么要担惊受怕不可终日?收敛自己的心思,不管门外的变化。神仙的只会在哪里呢?至少不是对富贵的渴求。只用在水岸,在山巅自在地高呼,用壶中的美酒来超脱自己。这不就是神仙一样自在的天命么。像水一样前进,遇到坎就停下。
《哨遍 · 睡起画堂》
沛沛睡起画堂,银蒜押帘,珠幕云垂地。初雨歇,洗出碧罗天,正溶溶、养花天气。一霎暖风回芳草,荣光浮动,卷皱银塘水。方杏靥匀酥,花须吐绣,园林排比红翠。见乳燕、捎蝶过繁枝。忽一线、炉香逐游丝。昼永人闲,独立斜阳,晚来情味。
沛沛便乘兴、携将佳丽。深入芳菲里。拨胡琴语,轻拢慢撚揔利。看紧约罗裙,急趣檀板,《霓裳》入破惊鸿起。颦月临眉,醉霞横脸,歌声悠扬云际。任满头、红雨落花飞。渐鳷鹊、楼西玉蟾低。尚徘徊、未尽欢意。君看今古悠悠,浮宦人间世。这些百岁,光阴几日,三万六千而已。醉乡路稳不妨行,但人生、要适情耳。
沛沛醒来在画堂中用银蒜将帘子押上,用珠装饰的帷幕如云般落在地上。雨刚下又停歇下来,洗出一个碧罗明净的天色,正是暖洋洋的花卉生长的天气。一瞬间暖风吹春天回来,芳草又生,祥和的天气在浮动,风还吹皱起银色的池塘水。正是杏花醉成酒窝,还在脸上匀匀地搽上酥一类细嫩乳品,花蕊如绣般绽开,红红绿绿前后排列。只见稚嫩的燕子,吃掉蝴蝶而飞过了密林。忽然出现一条线,那是炉子香烟逐绕着虫丝。白昼长了人也闲了,独自一人站在斜阳下,体会着夜即将到来的情味。
沛沛自然地乘着游兴,带领美女们,进入到香花芳草园里。弹拨胡琴使之发声,轻轻地「拢」,慢慢地「攒」,都很灵巧高妙。把罗裙系得紧紧的,急速趋使按照檀板节奏而舞,《霓裳羽衣曲》音响进入到急速的乐章时如受惊的雁飞声。暗淡的月光降到眉间,如喝酒红脸的霞光布了一脸,歌声悠扬悦耳地飞入云际。随它落雨般的红花飞满头,高楼西边的天空的月亮渐渐地往下落去。人们还在徘徊不回,只因游人的欢乐情意未得到满足,还想行乐下去。君不见今古悠悠往事,都成为浮幻空虚的人间世事。这一百年,有几多时间,三万六千日罢了。醉生梦死的回乡路,不妨走一遭,但人们的一生要痛快地尽情地行乐,人生多短暂啊!
沛沛《哨遍·睡起画堂》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上阕主要写白日在园内观赏春景,以描绘自然景观为主;下阕写携妓入花丛及佳人的歌舞之态。这首词从景入情,抒发了人生浮幻,要及时行乐的思想感情。全词层次清晰,一丝不紊,笔致纡徐。
沛沛上阕写游春行踪,即景生情。开头三句写室内景起兴。「画堂’、「银蒜」、「珠幕」,表明为富贵人家的富丽堂皇的内部环境,住上好是好,就是叫人发腻,自然联想到游春。接着三句写第一个景象:雨后天晴正养花。雨洗碧罗天,溶溶养花天,好一个「天」的世界。第七、八、九句写第二个景象:风回芳草皱银塘。暖风回芳草,暖风皱银塘,好就好在「风」之力。第十、十一、十二句写第三个景象:杏靥匀酥花吐绣。百花满园林,红绿大排列。杏好花好春更好。第十三句写第一个物象:乳燕捎蝶过繁枝。一「捎」一「过」,十分灵巧可爱。第十四句写第二个物象:一线炉香逐游丝。一「线」一「逐」,异常生动有趣。最后三句写第三个物象:斜阳景含人情味。一「立」一「来」,自然形象逼真。东坡俨然以摄影师蒙太奇手法,将三景象、三物象剪辑、组合、叠印成一幅「明媚春光」长卷,让人爽心悦目,向上一路。
沛沛下阕写游春娱乐,借题发论。开头二句写男欢女乐:携佳丽,人芳菲,幽情默默。第三、四句写弹拨胡琴:轻拢慢燃伶俐,琴韵悠扬。第五、六、七句写起舞《霓裳》:约罗裙,趣檀板,舞姿惊雁。第八、九、十句写动人歌声:颦眉醉霞横脸,歌声嘹亮。第十一、十二、十三句写乐兴高涨:落花飞,玉蟾低,意欲再娱。最後七句针对上阕下阕游春观景物,与娱乐,借题发论。悠悠往事,时光易逝;浮幻人生,如人道境;醉生梦死,及时行乐。东坡俨然以戏剧家导演手法,将一个「入芳菲」境、三个歌舞场面和一个未尽意情景排列在一起,成为多幕性戏剧一幕幕推向观众,让人心旷神怡,回味无穷。
沛沛全词以铺叙的手法写了情景,先景后情;写了时间,先昼后晚;写了歌舞,交错呈现。有头有尾,结构完整。由昼永——斜阳——晚来。玉蟾低,突出地写了度过一个漫长而无忧虑、极其痛快的美好时光,渲染了青春易逝、及时行乐的消沉感。这是与东坡此时此地外任处境和心境分不开的。
《喜雨亭记》
沛沛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则以名物,志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孙胜狄,以名其子。其喜之大小不齐,其示不忘一也。
沛沛余至扶风之明年,始治官舍。为亭于堂之北,而凿池其南,引流种木,以为休息之所。是岁之春,雨麦于岐山之阳,其占为有年。既而弥月不雨,民方以为忧。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喜,病者以愈,而吾亭适成。
沛沛于是举酒于亭上,以属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则无麦。”“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则无禾。”“无麦无禾,岁且荐饥,狱讼繁兴,而盗贼滋炽。则吾与二三子,虽欲优游以乐于此亭,其可得耶?今天不遗斯民,始旱而赐之以雨。使吾与二三子得相与优游以乐于此亭者,皆雨之赐也。其又可忘耶?”
沛沛既以名亭,又从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为襦;使天而雨玉,饥者不得以为粟。一雨三日,伊谁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归之造物。造物不自以为功,归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沛沛这座亭子用雨来命名,是为了纪念喜庆的事件。古时候有了喜事,就用它来命名事物,表示不忘的意思。周公得到天子赏赐的稻禾,便用“嘉禾”作为他文章的篇名;汉武帝得了宝鼎,便用“元鼎”称其年号;叔孙得臣打败狄人侨如,便用侨如作为儿子的名字。他们的喜事大小不一样,但表示不忘的意思却是一样的。
沛沛我到扶风的第二年,才开始造官邸,在堂屋的北面修建了一座亭子,在南面开凿了一口池塘,引来流水,种上树木,把它当做休息的场所。这年春天,在岐山的南面下了麦雨,占卜此事,认为今年有个好年成。然而此后整整一个月没有下雨,百姓才因此忧虑起来。到了三月的乙卯日,天才下雨,甲子日又下雨,百姓们认为下得还不够;丁卯日又下了大雨,一连三天才停止。官吏们在院子里一起庆贺,商人们在集市上一起唱歌,农夫们在野地里一起欢笑,忧愁的人因此而高兴,生病的人因此而痊愈,而我的亭子也恰好造成了。
沛沛于是我在亭子里开酒宴,向客人劝酒而告诉了这件事,问他们道:“五天不下雨可以吗?”他们回答说:‘五天不下雨,就长不成麦子了。”又问“十天不下雨可以吗?”他们回答说:“十天不下雨就养不活稻子了。”“没有麦没有稻,年成自然荒废了,诉讼案件多了,而盗贼也猖獗起来。那么我与你们即使想在这亭子上游玩享乐,难道可能做得到吗?现在上天不遗弃这里的百姓,刚有旱象便降下雨来,使我与你们能够一起在这亭子里游玩赏乐的,都靠这雨的恩赐啊!这难道又能忘记的吗?”
沛沛既用它来命名亭子以后,又接着来歌唱此事。歌词说的是:“假使上天下珍珠,受寒的人不能把它当做短袄;假如上天下白玉,挨饿的人不能把它当做粮食。一场雨下了三天,这是谁的力量?百姓说是太守,太守说没有这力量。归功于天子,天子也否认。归之于造物主,造物主也不把它当作自己的功劳,归之于太空。而太空冥然飘渺,不能够命名它,于是我用它来为我的亭子命名。
沛沛文章从该亭命名的缘由写起,记述建亭经过,表达人们久旱逢雨时的喜悦心情,反映了作者儒家重农、重民的仁政思想。文章句法灵活,笔调活泼,在风趣的对话中轻松含蓄地发表见解。
沛沛开篇点题,为全文之纲。第二段叙修亭经过,点明修亭之人、时间、地点及周围环境。第二段写久旱民忧,大雨民喜,把修亭与喜雨联系起来,以忧衬喜。第三段离议论于对话之中,进一步说出亭与喜雨之关系。最后一段以歌作结。
沛沛中国封建时代,为官者建亭供游乐本是常事,更何况苏轼这样一位为政清廉,崇尚节俭的官吏,断不会建豪华的丽亭美池。“喜雨亭”不过是一个供休息的场所而已,一个极普通的亭子,然而,苏轼却巧妙地将建亭与“喜”与“雨”联系起来,眼界大开。作者以其灵活多变的笔触,生发出许多联想,使文章纡徐委备、立意奇特、耐人寻味。苏轼新建亭本不足怪,便因与人民优患相关联,“亭”的价值就非同一般了。全文以此为契机,写来思路开阔,浮想连翩。通观全文,作者以“亭”、“雨”、“喜”为线索,把优民之所优,乐民之所乐作为旨归,熔铸成章,正是作者匠心独运之处。
沛沛文章开始,苏轼即以“亭以雨名,志喜也”依次点出“喜”、“雨”、“亭”三字,格调别致,饶有兴味。然而,作者并不急于解释,暂置悬念,通过讲述三个历史故事:“周公得禾。以名其书”;“汉武得鼎,以名其年月”;“叔孙胜敌,以名其子”,说明这是古己有之,并非虚造,言外之意是作者以“喜雨”二字名亭有前例可循。古来圣君贤人尚且遇喜而名物,后人效仿而行,顺理成章。所不同的,只是“其喜之大小不齐”而已。在文章起始一段,苏轼重在破题,立悬念和寻根据,既开新颖之格局,又为后文做了铺垫,是全篇的引子。
沛沛第二段,作者依次叙述“亭”、“雨”、“喜”。先叙建亭的时间、经过和目的,而后笔锋一转,又言及“雨”亭。分四个层次来写。首言“是岁之春,雨麦于岐山之阳,其占为有年”,表明这年春天,正待冬麦返青时,下了及时雨,占卜认为这是大吉,预示今年将要丰收,而后,出人意料,竟“弥月不雨,民方以为忧”,正当紧要时节,庄稼急需雨水,而天公不做美,月余不见云雨,那些靠天吃饭的百姓心急如焚。过了三个月,“乙卯乃雨”,“甲于又雨”。两次雨水,虽然可缓解庄稼缺水之急,但并未根除旱情,因此,百姓切盼天降透雨。果然,“丁卯大雨,三日乃止”。甘霖连降三日。旱情顿时解除。“雨麦”之吉,终于迎来了丰收在望的好年景。作者写雨行文的四层,曲折起伏,前纵后跌,兴味盎然,同时也为后文记“喜”做了有力的衬托。喜雨得来不易,上至官吏,下至小民,无不因此而“相与庆于庭”,“相与歌于市”,“相与作于野”,并且“忧者以乐,病者以愈”,呈现一派欣喜若狂的情景。寥寥几笔勾抹,一幅万民欢乐图便展现出来,可谓妙笔生辉,字字如精金美玉。在文章把人们的欢庆推人高潮之时,作者突然调转笔头交待一句“吾亭适成”,字虽无多,其组含却极为丰富深刻。亭成与喜雨同时成为现实,一方面表明了作者忧国忧民,与民同乐的思想终于感动“上苍”而得到报偿。另一方而又为亭的定名,垫足了充分的理由,亭的建成,恰是作者身为官吏治理有方的象征。这一段在叙述名亭之意时,句句关乎国计民生,款款忱民之心,充盈于字里行间。
沛沛身为凤翔府判官的苏轼,骤然间双喜临其门。欢乐何以表达,唯表“举酒于亭上”进行庆贺。文章至此,似乎可以收束,然而作者又另辟蹊径,于酒席宴上,通过主宾问答来渲染气氛,以便对“喜”进一步的进行阐发。文章先极言无雨之优,目的在于反衬有雨之喜。主客对答情绪热烈,人物情态形象通真。末了,苏轼加以总结,认为官吏个人之喜忧往往与老天有雨无雨相关联。在透彻地阐明其中因由的同时,回应篇首的“志喜”和“不忘”。
沛沛文章写完以上三段,作者又迭起一波,“既以名亭,又从而歌之”。以昭其喜之浓烈,同时言明个中道理。最后一段这首歌表现出作者两种思想。其一,他视珍宝为寻常之物,轻财重农,认为世界上最可宝贵的不是金钱,而是人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这是国家兴旺的极本所在。其二,对于大雨连降三日,作者以朴素唯物主义的观点,认为既不归之于太守,也不归之于天子和造物主,只能归之于太空,然而“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唯有归功大自然的造化。而大自然毕竟“冥冥”,遥远而不可寻,因而“吾以名吾亭”,以喜雨二字定亭之名。苏轼能够不迷信天子和造物主,敢于提出自己的真知灼见,实属难能可贵。
沛沛《喜雨亭记》一反亭台游记写法的俗套,集叙述、议论、抒情于一体,交错并用,可谓运笔生辉,出手不凡。古人云:“文章无定法,贵在创新”,苏轼继承和发扬了这一写作传统。此文的一个写作特点,就是“即小见大,以无化有”。小亭子的建成并非什么大事,可苏轼却把它与人民“喜雨”的大事联系起来,使本来平凡的新建小亭,身价随之陡增,而定名之事也就非同寻常了。由此可见即小见大。文入二段,作者把建亭,喜雨、定名的经过均己交待,并未马上收笔,而是以设想的宴会河答和“喜雨亭”歌又起波澜,进一步开阔思路,阐述主题。这就笼所谓的“以无化有”。作者丰富的现象力,与上文衔接自然,文笔质朴清新。
沛沛此文写法很有独创性。文章开始,开门见山,立即点出喜、雨、亭三字。而后又将这三字拆开,增写成三层意思,用倒写与顺写,分写与合写,实写与虚写多种着笔方式构成文章表现主题。笔法独特,布局精巧。充分体现出作者“随物赋形”,挥洒自如表现主题的写作才能。
沛沛苏轼为文“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这篇文章正体现了作者这种写作风格。以写雨致喜最后名亭为例,雨麦占吉、弥月不雨、乙卯乃雨、甲子又雨、丁卯大雨,本是枯燥乏味的罗列,为了说明个中因由,上述交待必须要有,所谓的“行”就表现在这里。没有“乃雨”、“又雨”、“大雨”的层层蓄势,行文不到家,下文展开便没有依托,所以这个过程非有不可。苏轼精于文字技巧,安排错落有致,跌宕起伏,有关“雨”的叙述正说明了这一点。根据文章需要,该行者自当行,做到这点似乎要容易些。最难驾驭的莫过于“不可不止”。苏文中“雨”的来龙去脉交待清楚了,如何与名亭相关联,关键在于怎样恰当地选择“停止点”。文中言“雨”而后,又以描写各阶层人民“喜雨”之状继其后,尤其妙不可言的是,“忧者以喜,病者以愈”,把喜庆气氛推人高潮。在万民庆贺喜雨降临的浓染之中,苏轼笔锋聚转,信笔带过“吾亭适成”,不仅衔接自然得体,而且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真可谓多一笔则冗,少一笔则亏,已到了“不可不止”的地步。
《因擒鬼章论西羌夏人事宜札子》
沛沛夫为国不可以生事,亦不可以畏事。畏事之弊,与生事均。譬如无病而服药,与有病而不服药,皆可以杀人。夫生事者,无病而服药也。畏事者,有病而不服药也。乃者阿里骨之请,人人知其不当予,而朝廷予之,以求无事,然事之起,乃至于此,不几于有病而不服药乎?今又欲遽纳夏人之使,则是病未除而药先止,其与几何。
沛沛
沛沛
沛沛这是北宋元二年(1087年)九月八日,时任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读的苏轼就西羌、西夏事宜写给宋哲宗的奏议。
沛沛元二年八月,北宋俘获了与西夏勾结的西藩首领鬼章,槛送汴京。这是宋朝开国以来首次俘获敌国元凶,百官称贺。苏轼认为这是非常危险的,指出:“安危之机,正在今日。若应之有道,处之有术,则安边息民,必自是始。不然,将骄卒惰,以胜为灾,亦不足怪。”他就北宋的边防政策提出:“为国不可以生事,亦不可以畏事。”意思是,治理国家既不可随便制造事端,也不可胆小怕事。苏轼指出,“生事”如无病而服药,“畏事”如有病而不服药,它们的害处相同,都会置人于死地,并批评了北宋政权在处理对外事务上的失策。苏轼意在奉劝朝廷,既要谨慎持重,不可无端生事;遇事又不可退缩,要主动作为。
《在儋耳书》
沛沛吾始至南海,环视天水无际,凄然伤之曰:“何时得出此岛耶?”已而思之:天地在积水之中,九州在大瀛海中,中国在少海之中,有生孰不在岛者,覆盆水于地,芥浮于水,蚁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济,少焉,水涸,蚁即径去,见其类,出涕曰:“几不复与子相见。”岂知俯仰之间,有方轨八达之路子,念此可以一笑。戊寅九月十二日,与客饮薄酒小醉,信笔书此纸。
沛沛我刚开始到海南岛时,环顾四面大海无边无际,凄然为此悲伤,说:“什么时候才能够离开这个岛呢?”一会又停下来想想,天地都在积水中,九州也在大瀛海中,中国在小海中(这几句应该很白话了,见战国时期哲学家邹衍的学说和《庄子》),难道有生下来不在岛上的吗?把一盆水倒在地上,小草叶浮在水上,一只蚂蚁趴在草叶上,茫茫然不知道会漂到哪里去。一会儿水干了,蚂蚁于是径直下叶走了,见到同类,哭着说:“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哪知道一小会后就出现了四通八达的大道呢?想到这个可以笑一笑。戊寅九月十二日,与客人饮酒微醉,随手将感受写在纸上 。
《天仙子》
沛沛走马探花花发未。人与化工俱不易。千回来绕百回看,蜂作婢。莺为使。谷雨清明空屈指。
沛沛白发卢郎情未已。一夜剪刀收玉蕊。尊前还对断肠红,人有泪。花无意。明日酒醒应满地。
沛沛
《如梦令》
沛沛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肘。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
沛沛水和污垢什么时候在一起共存过。仔细看来两个都有又好像两个都没有。我对擦背的人说,今日劳烦你要一直搓背了。只希望能轻点再轻点,我的身上本来也没有什么污垢。
《如梦令》
沛沛自净方能洗彼,我自汗流呀气。寄语澡浴人,且共肉身游戏。但洗,但洗,俯为人间一切。
沛沛自己洁净才能使他人洁净,我自浴身之后,出现汗流而又哈气之效果。给参与浴佛活动的人们传话,只管四大和合幻身与三昧游戏。径直洗吧!径直洗吧!俯首为了摆脱人间众生苦难而洗吧!
沛沛《如梦令·自净方能洗彼》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全词以诙谐生动的笔调,藉佛浴来袒露东坡的政治观、人生观和人格思想。表达了苏轼在沐浴这一日常生活细节中悟出的哲理:人无慾念,心灵纯洁,即可不受尘垢侵染,表达了自己洁净才能使别人洁净的人生观。
沛沛第一、二句,将心比心,现身说法来谈浴佛的生理效果,只有「自净」才能彼净。这一富有哲理的佛学思想,显示出苏东坡天涯沦落不沉沦的勇气。「汗流」代指污垢除尽,「呀气」代指浊气被完全清除,所以东坡感到浴佛是特别舒适的。
沛沛第三、四句,进深一层,借「寄语澡浴人」之机肉身游戏,摒除杂念,心不散乱,专注一境,抒发了东坡运用佛学思想来游戏人生,以娱身心。其心理平衡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东坡也常得趣于某事或懂得其中奥妙而以游戏出之。
沛沛最后三句,近乎一种呼喊:径直洗吧!径直洗吧!不仅仅是为了个人「洗荣辱」,更重要的是为了衝刷人间众生的一切苦难,这正是东坡要做一个「清净人」「肉身」而遊戏三昧的真谛。
沛沛全词侧重于浴佛的效果及其心理探索,所表述的思想意义全在于东坡的「不须天眼,自然观见,十分世界」的宇宙观和「得于自然,遊戏三昧」的人生观。正因为「居士本来无垢」,所以东坡纔有资格喊出「俯为人间一切」的人道主义呼声。
《如梦令 · 寄黄州杨使君二首(其一)》
沛沛为向东坡传语,人在玉堂深处。别后有谁来,雪压小桥无路。归去,归去,江上一犁春雨。
沛沛请代我,向东坡旧邻问候,就说我,羁绊在玉堂深处。问东坡:自从我走以後,又有谁来过?是否雪压小桥,这断了来路?我将归去啊,我将归去,徜徉东坡,沐浴催耕的春雨。
沛沛这是一首寄人词,但通篇都是请朋友代向东坡传语。首句统领全篇,以下皆为传语内容。「人在」句於轻描淡写中蕴含向往田园的深意。「别後」两句是对自己走後,东坡冷清景象的揣度,隐含对东坡的眷念。末三句表明自己将归耕东坡的心愿。这首词表现了词人对黄州生活的深情回忆和无限神往,写得清新明快,语调亲切,真挚动人。
沛沛首二句「为向东坡传语,人玉堂深处」,以明快的语言,交待他「玉堂(翰林院)深处」,向黄州东坡表达思念之情,引起下文。这两句的语气,十分亲切。东坡心目中,黄州东坡,俨然是他的第二故乡,所以思念之意才如此殷切。
沛沛次二句「别後有谁来?雪压小桥无路」,是「传语」的内容,是东坡对别後黄州东坡的冷清荒凉景象的揣想。先设一问以避免平直。有此一问,便曳生姿,并能引出下文。「雪压小桥无路」,仍承上句带有问意,似乎是说:别後有没有人来?是雪压住了小桥,路不通吗?以景语曲折表达之,既富於形象性,委婉深曲。是与否之间,都表现了对别後黄州东坡的无限关心。
沛沛末三句「归去,归去,江上一犁春雨」,紧承上意,亦是「传语」的内容,表达归耕东坡的意愿。「归去,归去」,直抒胸臆,是愿望,是决定,是决心。「江上一犁春雨」,是说春雨喜降,撬犁地春耕,补充要急於「归去」的理由,说明「归去」的打算。「一犁春雨」四字,使人自然地想起他所作《江城子》词「昨夜东坡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的意境。「一犁春雨」四个字更是「皆曲尽形容之妙」,妙就妙捕捉住了雨後春耕的特殊景象,情感轻快。
沛沛作为豪放派代表词人,东坡颇多气势磅礴之作;但他一生中也有很多淡雅清秀的词作,显示了东坡创作风格的多样性。这首《如梦令》便代表了东坡创作清淡的一面,词中不设奇险之语,清新淡雅而自然。
《守岁》
沛沛欲知垂尽岁,有似赴壑蛇。
沛沛修鳞半已没,去意谁能遮。
沛沛况欲系其尾,虽勤知奈何。
沛沛儿童强不睡,相守夜讙譁。
沛沛晨鸡且勿唱,更鼓畏添挝。
沛沛坐久灯烬落,起看北斗斜。
沛沛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
沛沛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
沛沛要知道快要辞别的年岁,有如游向幽壑的长蛇。长长的鳞甲一半已经不见,离去的心意谁能够拦遮!何况想系住它的尾端,虽然勤勉明知是无可奈何。儿童不睡觉努力挣扎,相守在夜间笑语喧哗。晨鸡呵请你不要啼唱,一声声更鼓催促也叫人惧怕。长久夜坐灯花点点坠落,起身看北斗星已经横斜。明年难道再没有年节?只怕心事又会照旧失差。努力爱惜这一个夜晚,少年人意气还可以自夸。
沛沛《守岁》是北宋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一首五言古诗。这首诗把就要逝去的年岁,比作游向幽壑、势不可当的长蛇,并说守岁正如想要系住它的尾巴,纯属徒劳无功。诗中又细致地描述了人们守岁的情景与心情。“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二句,用虚笔表现了诗人怀亲思弟、想要及早建立功业等心愿和对青春年华的爱惜。全诗以篇首六句的妙喻醒人耳目,后半篇则意思平常。
沛沛《守岁》,十六句,可分为三个层次。
沛沛第一个层次六句:“欲知垂尽岁,有似赴壑蛇。修鳞半已没,去意谁能遮?况欲系其尾,虽勤知奈何。”这里用生动的比喻说明守岁无益,从反面人题,跟前两首有所不同。这个比喻不但形象生动,而见辰龙巳蛇,以蛇比岁,不是泛泛设喻。这六句的前四句写岁已将近,后二句写虽欲尽力挽回,但徒劳无益。“系其尾”字面虽然用《晋书·贾后传》“系狗当系颈,今反系其尾”的话,但在行文中完全以“赴壑蛇”为喻:到了除夕,已经是末梢了,倒拔蛇已不大可能,何况只抓蛇尾巴梢,哪里能系得住呢?以这样六句开头,好像说这个风俗无道理。要写守岁,先写守不住,不必守,这是欲擒故纵,使文字多波澜的手法。
沛沛中间六句是第二个层次:“儿童强不睡,相守夜谌哗。晨鸡且勿唱,更鼓畏添挝。坐久灯烬落,起看北斗斜。”这个层次写守岁的情景。一个“强”字写出儿童过除夕的特点:明明想打磕睡,却还要勉强欢闹。这两句仍然是作者回味故乡的风俗,而不是他在凤翔时的情景。这一年苏轼才二十六岁(虚龄二十七岁),膝下只有一子苏迈,虚龄五岁,不可能有这两句所写的场景。“晨鸡”二句将守岁时的心理状态写得细腻入微,“坐久”两句将守岁时的情景写得很逼真。这两句主要是针对大人守岁所说的。纪昀很欣赏这十个字,说是“真景”。实际上这是人人守岁都有过的感受,他能不费力地写出来,增添不少亲切感。
沛沛最后四句是第三个层次:“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这个层次与开头第一个层次的欲擒故纵相对照,表明守岁有理,应该爱惜将逝的时光。正面交代应该守岁到除夕尽头。结尾两句化用白居易“犹有夸张少年处”,意在勉励苏辙。苏辙在京师侍奉父亲,苏轼希望两地守岁,共惜年华。这个结句含有积极奋发的意味,是点睛之笔,使全诗精神陡然振起。
沛沛苏轼的《守岁》,诗意明白易懂,旨在勉励自己惜时如金。作者用形象的蛇蜕皮喻时间不可留,暗示要自始至终抓紧时间做事,免得时间过半,虽勤也难补于事。努力应从今日始,不要让志向抱负付诸东流。
《定风波》
沛沛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沛沛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沛沛三月七日,在沙湖道上赶上了下雨,拿着雨具的仆人先前离开了,同行的人都觉得很狼狈,只有我不这么觉得。过了一会儿天晴了,就做了这首词。
沛沛不要害怕树林中风雨的声音,何妨放开喉咙吟唱从容而行。拄竹杖曳草鞋轻便胜过骑马,这都是小事情又有什么可怕?披一蓑衣任凭湖海中度平生。
沛沛料峭的春风把我的酒意吹醒,身上略略微微感到一些寒冷,看山头上斜阳已露出了笑脸,回首来程风雨潇潇的情景,归去不管它是风雨还是放晴。
沛沛此词通过野外途中偶遇风雨这一生活中的小事,於简朴中见深意,於寻常处生奇景,表现出旷达超脱的胸襟,寄寓着超凡脱俗的人生理想。上阕着眼於雨中,下阕着眼於雨後,全词体现出一个正直文人在坎坷人生中力求解脱之道,篇幅虽短,但意境深邃,内蕴丰富,诠释着作者的人生信念,展现着作者的精神追求。
沛沛此词为醉归遇雨抒怀之作。词人藉雨中潇洒徐行之举动,表现了虽处逆境屡遭挫折而不畏惧不颓丧的倔强性格和旷达胸怀。全词即景生情,语言诙谐。
沛沛首句「莫听穿林打叶声」,一方面渲染出雨骤风狂,另一方面又以「莫听」二字点明外物不足萦怀之意。「何妨吟啸且徐行」,是前一句的延伸。在雨中照常舒徐行步,呼应小序「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又引出下文「谁怕」即不怕来。徐行而又吟啸,是加倍写;「何妨」二字透出一点俏皮,更增加挑战色彩。首两句是全篇枢纽,以下词情都是由此生发。
沛沛「竹杖芒鞋轻胜马」,写词人竹杖芒鞋,顶风冲雨,从容前行,以「轻胜马」的自我感受,传达出一種搏击风雨、笑傲人生的轻鬆、喜悦和豪迈之情。「一蓑烟雨任平生」,此句更进一步,由眼前风雨推及整个人生,有力地强化了作者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而我行我素、不畏坎坷的超然情怀。
沛沛以上数句,表现出旷达超逸的胸襟,充满清旷豪放之气,寄寓着独到的人生感悟,读来使人耳目为之一新,心胸为之舒阔。
沛沛过阕到「山头斜照却相迎」三句,是写雨过天晴的景象。这幾句既与上阕所写风雨对应,又为下文所发人生感慨作铺垫。
沛沛结拍「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饱含人生哲理意味的点睛之笔,道出了词人在大自然微妙的一瞬所获得的顿悟和启示:自然界的雨晴既属寻常,毫无差别,社会人生中的政治风雲、荣辱得失又何足挂齿?句中「萧瑟」二字,意谓风雨之声,与上阕「穿林打叶声」相应和。「风雨」二字,一语双关,既指野外途中所遇风雨,又暗指幾乎致他於死地的政治「风雨」和人生险途。
《定风波 · 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沛沛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沛沛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沛沛常常羡慕这世间如玉雕琢般丰神俊朗的男子,就连上天也怜惜他,赠予他柔美聪慧的佳人与之相伴。人人称道那女子歌声轻妙,笑容柔美,风起时,那歌声如雪片飞过炎热的夏日使世界变得清凉。
沛沛你从遥远的地方归来却看起来更加年轻了,笑容依旧,笑颜里好像还带着岭南梅花的清香;我问你:「岭南的风土应该不是很好吧?」你却坦然答道:「心安定的地方,便是我的故乡。」
沛沛
沛沛此词不仅刻画了歌女柔奴的姿容和才艺,而且着重歌颂了她的美好情操和高洁人品。柔中带刚,情理交融,空灵清旷,细腻柔婉,是这首词的独特风格。
沛沛这首词中以明洁流畅的语言,简练而又传神地刻画了柔奴外表与内心相统一的美好品性,通过歌颂柔奴身处逆境而安之若素的可贵品格,抒發了作者在政治逆境中随遇而安、无往不快的旷达襟怀。
沛沛前阕总写柔奴的外在美,开篇「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描绘柔奴的天生丽质、晶莹俊秀,使读者对她的外貌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真切而又寓于质感的印象。第三句「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这句的意思是:柔奴能自作歌曲,清亮悦耳的歌声从她芳洁的口中传出,令人感到如同风起雪飞,使炎暑之地一变而为清凉之乡,使政治上失意的主人变忧郁苦闷、浮躁不宁而为超然旷放、恬静安详。苏词横放杰出,往往驰骋想象,构成奇美的境界,这里对「清歌」的夸张描写,表现了柔奴歌声独特的艺术效果。「诗言志,歌咏言」,「哀乐之心感,而歌咏之声發」(班固《汉书·艺文志》),美好超旷的歌声發自于美好超旷的心灵。这是赞其高超的歌技,更是颂其广博的胸襟,笔调空灵蕴藉,给人一种旷远清丽的美感。
沛沛後阕通过写柔奴的北归,刻画其内在美。换头承上启下,先勾勒她的神态容貌:「万里归来年愈少。」岭南艰苦的生活她甘之如饴,心情舒畅,归来後容光焕發,更显年轻。「年愈少」多少带有夸张的成分,洋溢着词人赞美历险若夷的女性的热情。「微笑」二字,写出了柔奴在归来後的欢欣中透露出的度过艰难岁月的自豪感。「笑时犹带岭梅香」,表现出浓郁的诗情,既写出了她北归时经过大庾岭的情况,又以斗霜傲雪的岭梅喻人,赞美柔奴克服困难的坚强意志,为下边她的答话作了铺垫。最後写到词人和她的问答。先以否定语气提问:「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陡转,使答语「此心安处是吾乡」更显铿锵有力,警策隽永。白居易《初出城留别》中有「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种桃杏》中有「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等语,苏轼的这句词,受白诗的启發,但又明显地带有王巩和柔奴遭遇的烙印,有着词人的个性特征,完全是苏东坡式的警语。它歌颂柔奴随缘自适的旷达与乐观,同时也寄寓着作者自己的人生态度和处世哲学。
沛沛这首词不仅刻画了歌女柔奴的姿容和才艺,而且着重歌颂了她的美好情操和高洁人品。柔中带刚,情理交融,空灵清旷,细腻柔婉,是这首词的风格所在。
《定风波 · 送元素》
沛沛千古风流阮步兵,平生游宦爱东平。千里远来还不住,归去。空留风韵照人清。
沛沛红粉尊前深懊恼,休道,怎生留得许多情。记得明年花絮乱,须看,泛西湖是断肠声。
沛沛
《宿九仙山》
沛沛风流王谢古仙真,一去空山五百春。
沛沛玉室金堂馀汉士,桃花流水失秦人。
沛沛困眠一榻香凝帐,梦绕千岩冷逼身。
沛沛夜半老僧呼客起,云峰缺处涌冰轮。
沛沛风度翩翩的王导、谢安可称得上古仙式的游山人,一旦离开人间名山空闻一晃就是五百春。
沛沛华美道观留有汉时得道者的塑像,桃源仙境里可惜不闻秦人的音讯。
沛沛夜晚困惫一下子倒在香气缭绕的帐边熟睡.恍惚中梦游高山峻岭感到寒气逼人。
沛沛夜半梦中突然被无量院的老僧唤醒,只见云峰缺口涌出清冷如冰的圆月一轮。
沛沛这首七言律诗首二句叙九仙本身,而以王导、谢安为代表。三四句叙寻访九仙遗迹,就九仙本事及九仙山风物点化,对仗工稳。后四句作者满怀深情地写出自己在九仙山的住宿生活,并热情颂赞九仙山的自然奇观。全诗清新自然,生动形象。
沛沛首联写作者诗题自注中所说之事。东晋开国元勋王导与晋孝武帝时的“风流宰相”谢安,二人既是政治家,又好登山临水,苏轼仰慕他们,因此特地从九仙之中提出他们二人作为代表,说具有超逸风度的王、谢二人,他们政事之暇,不喜处身人间烟火浓烈处,却常好登山临水,赏玩自然美景,称得上是古代仙人式的游山客。可是自从他们逝世以后,到这座仙山来游赏的风流人物很少,光阴如白驹过隙,山一空就是五百年。这两句之中还含有诗人的言外之意:今日我逸兴勃发,像王导、谢安那样登览此山,方使空山又有知音。
沛沛颔联“玉室”句,《晋书·许迈传》载,许迈在写给友人王羲之的信中道:“自山阴至临安,多有金堂玉室,仙人芝草,左元放之徒、汉末诸得道者皆在焉。”即此句的出处。金堂玉室,指华美的道观,昔时仙人道士炼丹之地,已成佛寺——无量院。馀汉士,指院内尚竖立着左元放等得道之士的泥塑偶像。“桃花流水失秦人”句,用陶渊明《桃花源记》记武陵人寻访到桃花源,路遇居民而对话之事。这一联说,诗人白昼游览九仙山时,只见山上桃花盛开,山涧流水淙淙,清静幽美,如同陶渊明笔下的桃源仙境,不过那些“秦人”却遍寻无着,唯在古玉室金堂之中,尚能瞻仰到左元放等人的塑像。景物依旧而人事全非了。
沛沛颈联点题。白日尽兴游览,晚上一进无量院,诗人便感到困惫不堪了,所以他赶忙钻进帐内,倒在床上。在缭绕帐边的浓郁香气中,迷迷糊糊,酣然入睡。不料,日有所思,便夜有所梦,一进梦乡,诗人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又在那些数不清的高峻山峰之间游赏着,而山顶冷风凛凛,寒气逼身。这里“冷逼身”是一笔兼写虚实二境。虚者,“冷逼身”是诗人梦中所感;实者,诗人睡在山上无量院中,山高而寒冷,又值深夜,冷风袭人,凉意传导入梦,梦中人便觉得“冷逼身”了。
沛沛尾联写夜半赏月。夜半时分,诗人正游于梦境之中,却被无量院中老僧唤醒。原来老僧素知苏轼游兴最浓,故而唤他起来领略美景。诗人赶快披衣出屋,在老僧的指点下,翘首仰望天宇,只见云如峰群,缓缓移动,峰峦缺处涌出了一轮白玉盘一样的圆月,影影绰绰,似见吴刚蟾蜍,疑非人间,诗人快乐得几乎要“起舞弄清影”了。“云峰缺处涌冰轮”,清新自然,生动形象,是写景名句,无量院中有冰轮阁,即因此句得名。
沛沛然而,它没有露在诗的表面,而是织进了字里行间,读者须知人论世,方能体味得到。由此,这首诗也就比单纯的游山诗,更富意趣了。
《富人之子》
沛沛齐有富人,家累千金。其二子甚愚,其父又不教之。
沛沛一日,艾子谓其父曰:“君之子虽美,而不通世务,他日曷能克其家?”
沛沛父怒曰:“吾之子敏而且恃多能,岂有不通世务者耶?”
沛沛艾子曰:“不须试之他,但问君之子,所食者米,从何来?若知之,吾当妄言之罪。”
沛沛父遂呼其子问之。其子嘻然笑曰:“吾岂不知此也?每以布囊取来。”
沛沛其父愀然改容曰:“子之愚甚也!彼米不是田中来?”
沛沛艾子曰:“非其父不生其子。”
沛沛齐国有个富人,家里有很多钱,但是他的两个儿子很笨,儿子的父亲又不教他。一天,艾子对富人说:“您的儿子虽然很好,但(您的儿子)不通事务,他日后怎么能够持家呢?”富人大怒道:“我的儿子,聪明并且具有各种本领,怎么会不了解世间的各种事务呢?”艾子说:“不如试一试他,只要问你的儿子,米是从哪里来的,如果知道,我承担造谣的罪名。”父亲就叫他的儿子来问他,儿子笑嘻嘻地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米是从布袋里取来的。”富人神情变得严肃,改变面容说:“儿子(你)太笨了,难道不知道米是从田中来的吗?”艾子说:“不是他的父亲不生他的儿子(有这样的父亲,儿子怎么会不笨呢)。”
沛沛讽刺了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教育方法,更说明了有其父必有其子的道理,孩子不可以娇生惯养,否则对他很不利,因此教育方法也很重要。
《寒食雨(其一)》
沛沛自我来黄州,已过三寒食。
沛沛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沛沛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
沛沛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
沛沛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
沛沛何殊病少年,病起头已白。
沛沛自从我来到黄州,已度过三个寒食时际。
沛沛年年爱惜春光想将它挽留,春天自管自归去不容人惋惜。
沛沛今年又苦于连连阴雨,绵延两个月气候萧瑟一如秋季。
沛沛独卧在床听得雨打海棠,燕支样花瓣像雪片凋落污泥。
沛沛造物主把艳丽的海棠偷偷背去,夜半的雨真有神力。
沛沛雨中海棠仿佛一位患病的少年,病愈时双鬓斑白已然老去。
沛沛《寒食雨二首》是北宋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五言古诗组诗作品。第一首诗描写淫雨、海棠之景,把思想情感形象化,以抒发贬徒身世之情。第二首诗除展现宋代寒食的节令风俗外,更将寒食节雨、寒食节独特的文化意象和人文精神,与东坡的身世遭遇紧密结合。这两首诗反映作者谪居黄州时痛苦、压抑甚至是绝望的心理状态,表达了他的人生中现实与理想之间激烈的矛盾冲突。
沛沛
沛沛此为第一首,借寒食前后阴雨连绵、萧瑟如秋的景象,写出他悼惜芳春、悼惜年华似水的心情。诗人对海棠情有独钟,并多次在诗中借以自喻,其《寓居定惠院之东杂花满山有海棠一株土人不知贵也》一诗中说:“陋邦何处得此花,无乃好事移西蜀?”且对自己与花“天涯流落俱可念”的共同命运,发出深深叹息。这首诗后段对海棠花谢的叹惋,也正是诗人自身命运的写照。他对横遭苦雨摧折而凋落的海棠,以“何殊病少年,病起头已白”的绝妙比喻,正是对自己横遭政治迫害、身心受到极大伤害的命运的借喻。
《寒食雨(其二)》
沛沛春江欲入户,雨势来不已。
沛沛小屋如渔舟,蒙蒙水云里。
沛沛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
沛沛那知是寒食,但见乌衔纸。
沛沛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
沛沛也拟哭途穷,死灰吹不起。
沛沛春江暴涨仿佛要冲进门户,雨势凶猛袭来似乎没有穷已。我的小屋宛如一叶渔舟,笼罩在蒙蒙水云里。空空的厨房煮着些寒菜,潮湿的芦苇燃在破灶底。哪还知道这一天竟然是寒食,却看见乌鸦衔来烧剩的纸币。天子的宫门有九重,深远难以归去,祖上的坟茔遥隔万里不能吊祭。我只想学阮籍作穷途痛哭,心头却似死灰并不想重新燃起。
沛沛《寒食雨二首》是北宋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五言古诗组诗作品。此为第二首,除展现宋代寒食的节令风俗外,更将寒食节雨、寒食节独特的文化意象和人文精神,与东坡的身世遭遇紧密结合。这两首诗反映作者谪居黄州时痛苦、压抑甚至是绝望的心理状态,表达了他的人生中现实与理想之间激烈的矛盾冲突。
沛沛诗中先描写雨势凶猛,长江暴涨,似欲冲入诗人居所。而风雨飘摇之中,诗人的小屋如一叶渔舟,飘荡于水云之间的状况“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二句,描写物质生活的极度匮乏与艰难,表现了诗人在黄州时常迫于饥寒的窘况。诗人从前在京师、杭州等地,每逢寒食佳节,曾经有过许多赏心乐事,如今却只有满目萧条、满目凄凉,他不由得悲极而发出“那知是寒食”的设问。寒食、清明又是祭祖、扫墓的日子,看见“乌衔纸”,诗人这才恍悟,当前确实正是寒食节令,这故作回旋的笔墨,突显了诗人痛定思痛的心情。诗人以直抒胸臆的手法明言君门九重欲归不能,亲人坟墓远隔万里欲祭不可,于是篇末说是要学阮籍穷途之哭,又反用韩安国典,表示对政治的冷淡和忧谗畏讥的心情。
沛沛在艺术特色上,《寒食雨二首》分别以人声韵与上声韵传达诗人苦闷的心境。通篇紧扣寒食节的主题。章法结构紧密,虚实相间。还以“空庖”、“寒菜”、“破灶”、“湿苇”等空寒物象,突现窘迫的物质生活;以“纸”、“坟墓”、“死灰”等死亡意象,渲染凄怆悲凉的基调,风格沉郁,显示出一种沉稳悲壮的人格力量。但是,作者即使在“春江欲入户”的艰苦环境中,仍不失那份天真的童心。大水都快淹进门了。他还在想象“小屋如渔舟,潆潆水云里”的那种乐趣。这正是东坡独特、可爱的地方。他很少作愁苦的呻吟,更不会无病呻吟,还时不时展现几分幽默感,如“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小屋如渔舟,潆潆水云里”,几乎已经从忍受苦难升华为诙谐欣赏的态度了。
沛沛贺裳《载酒园诗话》说诗人“黄州诗尤多不羁”,认为此诗“最为沉痛”。黄州时期,苏轼写了不少旷远清超的诗词,但这首诗实在写出了他最为真实、沉痛的内心感情。诗人手书此二诗的真迹至今犹存,也可见其对此二诗的重视。
《少年游 · 润州作,代人寄远》
沛沛去年相送,馀杭门外,飞雪似杨花。今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沛沛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露透窗纱。恰似姮娥怜双燕,分明照、画梁斜。
沛沛去年相送于馀杭门外,大雪纷飞如同杨花。如今春天已尽,杨花飘絮似飞雪,却不见离人归来,怎能不叫人牵肠挂肚呢?
沛沛卷起帘子举起杯,引明月作伴,可是风露又乘隙而入,透过窗纱,扑入襟怀。月光无限怜爱那双宿双栖的燕子,把它的光辉与柔情斜斜地洒向画梁上的燕巢。
沛沛此词上阕写夫妻别离时间之久,诉说亲人不当别而别、当归而未归;下阕转写夜晚,着意刻画妻子对月思人的孤寂与惆怅。词用飞雪似杨花和杨花似雪这两个比喻贯穿上阕,结构精致,文思巧妙。全词情景交融,如一幅幽美的画卷,运用对比与类比手法,营造出一种幽深、缠绵的意境,新奇别致,感人肺腑。
沛沛此词是作者假托妻子在杭思己之作,其实是写自己的不归之感,含蓄婉转地表现了夫妻双方的一往情深。
沛沛这首词有点特别。王文诰《苏诗总案·卷十一》对此词作了说明:「甲寅(熙宁七年)四月,有感雪中行役作。公(東坡)以去年十一月发临平(镇名,在杭州东北),及是春尽,犹行役未归,故托为此词。」这就是说,此词是作者有感于行役之苦而怀恋杭州及其家小而作,可是他托以「代人寄远」的形式,即借思妇想念行役在外的丈夫的口吻来表达他的思归之情。
沛沛上阕以思妇的口吻,诉说亲人不当别而别、当归而未归。前三句分别点明离别的时间——「去年相送」;离别的地点——「馀杭门外」;分别时的环境——「飞雪似杨花」。把分别的时间与地点说得如此之分明,说明夫妻间无时无刻不惦念。大雪纷飞本不是出门的日子,可是公务身,不得不送丈夫冒雪出发,这种凄凉气氛自然又加深了平日的思念。后三句与前三句对举,同样点明时间——「今年春尽」,地点——「家」,环境——「杨花似雪」:杨花飘落,杨花飞舞,可是去年送别的丈夫「犹不见还家」。原以为此次行役的时间不长,当春即可还家,可此时春天已尽,杨花飘絮,却不见人归来,不能不叫人牵肠挂肚。这一段引入了《诗经·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的手法,而「雪似杨花」、「杨花似雪」两句,比拟既工,语亦精巧,可谓推陈出新,绝妙好辞。
沛沛下阕转写夜晚,着意刻画妻子对月思人的孤寂、惆怅。「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露透窗纱」,说的是寂寞中,思妇触景伤怀,便希望借酒浇愁,本想仿效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卷起帘子引明月作伴,可是风露又乘隙而入,透过窗纱,扑入襟怀,让她倍感凉意,只能邀月对饮,可见孤寂之甚,只有凉意侵袭,可见悲凉之至。结尾三句是说,妻子人间孤寂地思念丈夫,恰似姮娥月宫孤寂地思念丈夫后羿一样。姮娥怜爱双栖燕子,把她的光辉与柔情斜斜地洒向那画梁上的燕巢,月光给梁间幸福的双燕挥洒温柔的光辉,好生怜惜,而对于孤寂伤怀的自己,月亮却毫不在意,这就不能不使妻子由羡慕双燕,而更思念远方的亲人,那份愁苦、凄惶真令人不堪忍受。
沛沛这个思妇的所思所念,是身为征人的作者所设想的,这样作者的恋家思归之情昭然若揭。
沛沛此词艺术上的成功集中在两处:一是利用飞雪与杨花形状相似,却代表着两种不同节后的特点,互为比喻,一可以形象地表示气候由极冷到极暖,历时长久;二可以构成洁白迷蒙的景象,象征着纯真而纷乱的情思。也就是说,雪与杨花互喻,既有表情上的深度,又有形象上的美感。二是构思新巧别致。将「姮娥」与作者之妻类比,以虚衬实,以虚证实,衬托妻子的孤寂无伴;又以对比衬托法,通过描写双燕相伴的画面,反衬出天上孤寂无伴的姮娥和梁下孤寂无伴的妻子思情之孤苦、凄冷。从双栖燕反衬出单栖人已是一种纤巧的联想,而把月照梁上燕,看作是月中嫦娥只垂爱于成双成对的燕,而不顾怜空闺独守之人,就更是一种绮思妙想了,其表现力远胜于一大段思妇的内心独白。这高超的艺术手法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深深地打动了读者的心魂。
《少年游 · 玉肌铅粉傲秋霜》
沛沛玉肌铅粉傲秋霜。准拟凤呼凰。伶伦不见,清香未吐,且糠粃吹扬。
沛沛到处成双君独只,空无数、烂文章。一点香檀,谁能借箸,无复似张良。
沛沛黄州侨居人郭遘,在每年的正月都会迎请紫姑神。用簸箕作紫姑神身躯,用一只筷子代替口说话。在灰盘中写字、作诗。这样作诗很快,一会就写成了。东坡前去观看,迎请紫姑神过后,作《少年游》戏讽这件事。
沛沛肌体被打扮得像玉铅粉一样白,可以与秋霜相比。准确地模拟凤呼唤凰的声音。乐官伶伦的律谱中看不到,向善男信女索取香钱的「清香」也传不开名声,都是如米皮、谷壳似的散发着。
沛沛筷子到处都是成双的,但紫姑神写字、说话、作诗只用一根筷子,空空洞洞没有什么内容尽是文字游戏。紫姑神一张小口插上如香檀的箸,谁能凭借箸为筹以献策,没有第二个像张良那样的人。
沛沛《少年游·玉肌铅粉傲秋霜》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作於宋神宗元丰四年(西元一〇八一年)元月。
沛沛上阕,运用神话传说,戏弄、嘲笑紫姑神。「玉肌铅粉傲秋霜,准拟凤呼凰」,画出了紫姑神「玉肌铅粉」的「箕」体和以「凤呼凰」的「箸」音等的神相。「伶伦不见,清音未吐,且糠粃吹扬」,黄帝乐官的音律中看不到,以「清香」作引诱向善男信女索取香钱这一举动也传开不去,全都属於米皮、谷壳一类的糠秕,四处吹嘘飘扬。紫姑神虽命贱位卑,受到祭祀,但东坡还是向世人指明紫姑神衹不过是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愚弄百姓的「坑三姑娘」。「糠粃吹扬」四字,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沛沛下阕,以历史为镜,进一步揭示紫姑神虚无本质的意义。「到处成双君独只,空无处,烂文章」,从「箕」、「箸」之相貌不同凡人入手,将民间「岁正月必衣服箕箒」以祭的「子姑」还以本来面目:诗才敏捷,实为满腹「烂文章」,原是一具愚弄百姓的稻草人。「烂文章」三字,画龙点睛,妙不可言。「一点香檀,谁能借箸,无复似张良」,笔锋又一反转。东坡以历史唯物论指出神话传说也曾被积极利用。即使是紫姑神香檀般的小箸,也可以为现世生活之鉴。谁能借箸代筹以指点江山,衹有汉臣张良,别无他人。
沛沛全词,以神话与民俗、历史与现实、正反与反正相结合的手法,写了一位「言如响,善赋诗」而又不幸、善变的「紫姑神」。东坡以历史学的态度,引神用典,以为警世之治、移风易俗之用。表面戏弄,实富深邃之哲理,值得借鉴。
《少年游 · 端午赠黄守徐君猷》
沛沛银塘朱槛曲尘波。圆绿卷新荷。兰条荐浴,菖花酿酒,天气尚清和。
沛沛好将沉醉酬佳节,十分酒、一分歌。狱草烟深,讼庭人悄,无吝宴游过。
沛沛银亮的池塘,红色的栏杆,倒映在淡黄色的水波里,团团的绿叶托起清新的荷花。用兰叶浸水洗澡,用菖蒲花酿酒喝,天气清明而暖和。
沛沛需要用喝酒、聚会来酬谢端午佳节,这里有美酒歌舞陪伴。监狱里的草长的深,公堂上也静悄悄的,不妨多多的摆宴、游玩。
沛沛《少年游·端午赠黄守徐君猷》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作于宋神宗元丰四年(西元一〇八一年)五月。上阕,写端午时节,黄州一派清新升平气象。下阕,写东坡与徐君猷一起欢度端午节日。全词,藉景抒情,名为写端午酬节风俗,欣赏五月自然风光,实是藉题发挥,歌颂徐君猷的善施政德,使民安乐的功绩,表露东坡自己的忠君爱国忧民的愿望。
沛沛上阕,写黄州端午节一派清新升平气象。「银塘朱槛曲尘波,圆绿卷新荷」,描绘宜人的美景。一「银」,一「朱」,一「曲尘」,一「圆」,一「绿」,一「新荷」,组缀成五月百色争妍的风景图,颇有「晴沙金居色,春水曲尘波。红簇交枝杏,春含卷叶荷」(白乐天《春江闲步赠张山人》)的神韵。「兰条荐浴,菖花酿酒」,笔锋一转,由写大自然进入到写民俗生活:绿兰枝浸水而浴,绿菖蒲酿酒而饮。整个生活,沉浸在浓郁的节日气氛中,身心愉快。最后一句为点睛之笔,将上述四句的意境概括为「天气尚清和」,世界上一切都是清新的、和好的、升平的。
沛沛下阕,写东坡与徐君猷一起欢度端午节日。「好将沉醉酬佳节,十分酒,一分歌」,开头三句,承上启下,将酬节「沉醉」,伴之以「歌」,将欢欣谐趣的两位官员描绘得十分传神。「好将」二字,起到贯连上阕与下阕的主脉作用。「狱草烟深,讼庭人悄,无恡宴游过」,是东坡承上升平景象而吐出的酒后真言:太守治州有方,无人犯罪,遗爱人世,百姓安居,可以称之为「道不拾遗,夜不闭戸」的清泰政治。这正是东坡藉题抒发爱民思想的用意。自然,这次端午酬节超过正常性的游宴就没有什么可吝惜的了。字里行间渗透东坡与徐君猷志同道合的情谊与痛快淋漓之才思。
沛沛全词,名为写端午酬节风俗,欣赏五月自然风光,实是藉题发挥,歌颂徐君猷的善施政德,使民安乐的功绩,表露东坡自己的忠君爱国忧民的愿望。上阕结尾处「天气尚清和」,收而未尽,为下阕留出馀地,正好是下阕起句「好将沉醉酬佳节」的过阕句,由咏景而转向写人,起了承递作用,景情融合。
《屈原庙赋》
沛沛浮扁舟以适楚兮,过屈原之遗宫。览江上之重山兮,曰惟子之故乡。伊昔放逐兮,渡江涛而南迁。去家千里兮,生无所归而死无以为坟。悲夫!人固有一死兮,处死之为难。徘徊江上欲去而未决兮,俯千仞之惊湍。赋《怀沙》以自伤兮,嗟子独何以为心。忽终章之惨烈兮,逝将去此而沉吟。
沛沛“吾岂不能高举而远游兮,又岂不能退默而深居?独嗷嗷其怨慕兮,恐君臣之愈疏。生既不能力争而强谏兮,死犹冀其感发而改行。苟宗国之颠覆兮,吾亦独何爱于久生。托江神以告冤兮,冯夷教之以上诉。历九关而见帝兮,帝亦悲伤而不能救。怀瑾佩兰而无所归兮,独惸乎中浦。”
沛沛峡山高兮崔嵬,故居废兮行人哀。子孙散兮安在,况复见兮高台。自子之逝今千载兮,世愈狭而难存。贤者畏讥而改度兮,随俗变化斫方以为圆。黾勉于乱世而不能去兮,又或为之臣佐。变丹青于玉莹兮,彼乃谓子为非智。
沛沛“惟高节之不可以企及兮,宜夫人之不吾与。违国去俗死而不顾兮,岂不足以免于后世?”
沛沛呜呼!君子之道,岂必全兮。全身远害,亦或然兮。嗟子区区,独为其难兮。虽不适中,要以为贤兮。夫我何悲?子所安兮。
沛沛小船浮波顺流来到了楚地,经过屈原大夫生活过的遗居。我放眼眺望江上重叠的山峦,这便是你魂牵梦萦的故里。想当年,你再次被放逐南荒之地,曾渡过大江的汹涌巨浪。你离开家园跋涉千里,生无归宿啊死无墓地。悲哀啊!人当然都不免一死,可是决定怎样死却很不容易。你独自在江边徘徊不已,想离开人间又未拿定主意。你俯首千丈峭壁,江中的激流让人心惊胆悸。你吟成《怀沙》自伤怀抱,令人叹息你为什么独抱着自沉的心意。诗的结尾陡然惨烈之极,你决心离开人世却沉吟犹豫。
沛沛“难道我不能远走高飞到国外游历?难道我不能激流勇退、洁身隐居?我独自嗷嗷不停地倾诉对君王的怨慕,只恐怕君臣的关系更加疏离。生前既不能奋力争辩直进忠言,死后仍期望君王受到感发改变行为。如果我的祖国已遭到颠覆,我也决心不吝惜生命而苟活下去。我拜托江神代我告怨,黄河神却叫我向玉帝申诉。我一连闯过九重天门去见玉帝,玉帝也为我悲伤却不能救助。我怀揣美玉、身佩香草而无处容身,只能在水滨孤独忧伤。”
沛沛江峡上的山峰巍峨高大,屈原故居荒废使行人悲哀。你的子孙后代都散失在哪里?何况我又见到你故居残败的高台。你离开人世迄今已过千年,世道更加偏狭,人生更加艰难。贤良的人忧谗畏讥而改变做人的准则,随世俗之风顺应变化,摒弃方正而崇尚世故圆滑。人们在乱世中竭力挣扎,却舍不得洁身退隐。有的竟然做了助纣为虐的大臣。你想把一幅色彩脏乱的图画改成美玉般洁白,人们就说你太不明智。
沛沛“只有高尚的节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那些小人当然不是我的同类。告别祖国,抛弃人世,义无反顾地赴死,难道这就不足以免受后人的非议指责?”
沛沛啊!君子之道,难道一定要这样追求完美吗?保全生命,远离祸害,或许也是正确的吧!我叹息你专心一意,独自去努力做力所能及的事。尽管你的言行过于激烈不够适中,但要紧的是,你不愧是一位高尚贤良的君子。那么,我还悲伤什么?屈子啊,愿你的灵魂安息吧!
沛沛屈原庙赋,作者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创作年代宋代,文学载体赋。朱熹在《楚辞集注·后语》言及苏轼此赋云:“……独公自蜀而东,道出屈原祠下,尝为之赋,以诋扬雄而申原志,然亦不专用楚语。其辑之乱乃曰:‘君子之道,不必全兮。全身远害,亦或然兮。嗟子区区,独为其难兮。虽不适中,要以为贤兮。夫我何悲,子所安兮。’是为有发于原之心,而其词气亦若有冥会者。”朱熹认为苏轼此文是为发屈原之心而作,并认为其词气与屈原暗合。此论可作参考。
《平山堂次王居卿祠部韵》
沛沛高会日陪山简醉,狂言屡发次公醒。
沛沛酒如人面天然白,山向吾曹分外青。
沛沛江上飞云来北固,槛前修竹忆南屏。
沛沛六朝兴废馀丘垄,空使奸雄笑宁馨。
沛沛
《归朝欢 · 和苏坚伯固》
沛沛我梦扁舟浮震泽,雪浪摇空千顷白。觉来满眼是庐山,倚天无数开青壁。此生长接淅,与君同是江南客。梦中游,觉来清赏,同作飞梭掷。
沛沛明日西风还挂席,唱我新词泪沾臆。灵均去后楚山空,澧阳兰芷无颜色。君才如梦得,武陵更在西南极。竹枝词,莫傜新唱,谁谓古今隔。
沛沛我曾梦见与你共同乘舟于太湖,雪白的浪花一望无际。梦醒之后满眼是庐山的倚天之峰。咱俩一生行色匆匆,都是江南的过客。迷离幻象、湖山清景,俱如飞梭过眼,转瞬即逝了。
沛沛随着西去的征帆,我心随帆驶,想到在澧阳行吟漂泊过的屈原,那里的香草也因为伟人的逝去而憔悴无华了,你的才华不减梦得,他谪居的武陵在这里的西南远方,又和你所要去的澧阳同是莫傜聚居之地,到了那边便可接续刘梦得的馀风,创作出可与刘禹锡的《竹枝词》媲美的「莫傜新唱」来,与千古名贤后先辉映。
沛沛《归朝欢·和苏坚伯固》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词的上片写作者与伯固同游庐山的所见所感,下片另起一意,写对伯固的勉励。这首词中以雄健的笔调,营造出纯真爽朗、境界阔大、气度昂扬的词境,抒写了作者的浩逸襟怀。
沛沛这首词中以雄健的笔调,营造出纯真爽朗、境界阔大、气度昂扬的词境,抒写了作者的浩逸襟怀。全词气象宏阔,情致高健,堪称苏词中写离别的代表之作。
沛沛词的上片写作者与伯固同游庐山的所见所感。起首二句远远宕开一笔,从梦游震泽着笔。「我梦」二字想落天外,神气极旺。千顷白浪翻空摇舞,作者却棹一叶之扁舟,倘徉于这云水之间,显得那么从容自若。动与静、大与小对强烈而又鲜明,真可谓神来之笔,接下去,笔势一顿,借「觉来」二字转到眼前庐山胜景,只见青山蔚然深秀,千峰峭峙,拔地参天。震泽梦游与庐山清赏,虚实交映,相反相成,给人一种瑰丽多变、目不暇给的感觉。「雪浪摇空」,「青壁倚天」,如此奇丽之景,更是令人神往。
沛沛然而正当作者陶醉于这种似梦非梦的自然乐趣之中时,一缕悲凉之感却袭上心头,使他又回到了坎坷的现实中来。「此生长接淅」一句是他宦海浮沉的生动概括。「接淅」,本于《孟子·万章下》,此处用典,写东坡一生屡遭贬黜,充满了艰难挫折,这暂时的游赏,难以愈合他心灵之伤。「与君同是江南客」,上应「接淅」,写彼此之飘蓬,下启「飞梭」,言清欢之短暂。「梦中」三句收束前片,说迷离幻象、湖山清景,俱如飞梭过眼,转瞬即逝了。
沛沛过片另起一意,写对伯固的勉励。东坡与伯固交谊笃厚,曾叙宗盟,每遇离别,必有所作。只是此词作于衰暮,前程艰险,后会难期,故语气较前沉痛。
沛沛苏伯固赴任澧阳,大概也不是愉快的差使,所以东坡要用迁客骚人的典实来慰勉伯固。「明日」两句,点出送别。「挂席」即「挂帆」。扬帆西去,指伯固的去处。随着西去的征帆,作者心随帆驶,由地及人,联想到那里行吟漂泊过的屈原。「灵均」即屈原的别名。
沛沛「澧阳兰芷」,这些散发着屈原人格光辉的香草,也因为伟人的逝去而憔悴无华了。「灵均」从反面落笔,映衬与屈原并光辉的品格,二句同时又隐约地流露出希望苏坚追踵前贤,能写出使山川增色的作品来。「君才」以下各句,援引刘禹锡的故实,从正面着笔,写出了对苏坚的期望。写刘禹锡被贬之事,作者即以此鼓励老友,期望他在逆境中奋起,像屈原、刘禹锡那样写出光耀古今的作品来。「君才」二句,充满了期望:你的才华不减梦得,他谪居武陵这样的西南远方,又和你所要去的澧阳同是莫徭聚居之地,到了那边便可接续刘梦得的馀风,创作出可与刘禹锡的《竹枝词》媲美的「莫徭新唱」来,让这个寂寞已久的澧浦夷山,能重新鸣奏出诗的合唱,与千古名贤后先辉映。「谁谓古今隔」,语出谢康乐《七里濑》诗:「谁谓古今殊,异代可同调。」东坡略加剪裁,用以煞尾,便有精彩倍增之妙。这首词横放而不失空灵,直抒胸臆而又不流于平直,是一篇独具匠心的佳作。
《快哉此风赋》
沛沛贤者之乐,快哉此风。
沛沛虽庶民之不共,眷佳客以攸同。
沛沛穆如其来,既偃小人之德;飒然而至,岂独大王之雄。
沛沛若夫鷁退宋都之上,云飞泗水之湄。
沛沛寥寥南郭,怒号于万窍;飒飒东海,鼓舞于四维。
沛沛固以陋晋人一吷之小,笑玉川两腋之卑。
沛沛野马相吹,搏羽毛于汗漫;应龙作处,作鳞甲以参差。
沛沛
《念奴娇 · 赤壁怀古》
沛沛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沛沛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沛沛大江之水滚滚不断向东流去,淘尽了那些千古风流的人物。在那久远古战场的西边地方,说是三国公瑾破曹军的赤壁。四面石乱山髙两岸悬崖如雲,惊涛骇浪猛烈地拍打着对岸,捲起浪花彷彿冬日的千堆雪。江山如此的美丽如图又如画,一时间涌出了多少英雄豪杰。
沛沛遥想当年的周郎名瑜字公瑾,小乔刚刚嫁给了他作为妻子,英姿雄健风度翩翩神采照人。手中执着羽扇头上著着纶巾,从容潇洒地在说笑闲谈之间,八十万曹军如灰飞烟灭一样。如今我身临古战场神遊往昔,可笑我有如此多的怀古柔情,竟如同未老先衰般鬓髮斑白。人生如同一场朦胧的梦似的,举起酒杯奠祭这万古的明月。
沛沛这首词是苏轼豪放风格的代表作。他以赤壁怀古为主题,将奔腾浩荡的大江波涛、波澜壮阔的历史风雲和千古而来的风流人物,酣畅淋漓地泼墨挥写于大笔之下,抒發了作者宏伟的政治抱负和豪迈的英雄气概。上阕重在写景,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紧缩集中到三国时代的风雲人物身上。
沛沛下阕由「遥想」领起五句,集中腕力塑造青年将领周公瑾的形象。作者在历史事实的基础上,挑选足以表现人物个性的素材,经过艺术集中、提炼和加工,从几个方面把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词中也流露出壮志未酬的感慨和人生如梦、岁月流逝的遗憾,但这种感慨和遗憾并非失望和颓废。这首词气象磅礴,格调雄浑,髙唱入雲,其境界之宏大,是前所未有的。
沛沛淸词论家徐电發谓东坡词「自有横槊气概,固是英雄本色」(《词苑丛谈·巻三》)。在《东坡乐府》中,最具有这种英雄气格的代表作,首推这篇被誉为「千古绝唱」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这首词是东坡遊赏黄冈城外的赤壁(鼻)矶时写下的,是北宋词坛上最为引人注目的作品之一。
沛沛此词上阕,先即地写景,为英雄人物出场铺垫。开篇从滚滚东流的长江着笔,随即用「浪淘尽」,把倾注不尽的大江与名髙累世的历史人物联繫起来,布置了一个极为广阔而悠久的空间时间背景。它既使人看到大江的汹涌奔腾,又使人想见风流人物的卓荦气概,更可体味到作者兀立江岸凭吊胜地才人所诱發的起伏激荡的心潮,气魄极大,笔力非凡。接着「故垒」两句,点出这里是传说中的古代赤壁战场。在东坡写此词的八百七十多年前,东吴名将周公瑾曾在长江南岸,指挥了以弱胜强的赤壁之战。关于当年的战场的具体地点,向来众说纷纭,东坡在此不过是聊借怀古以抒感,读者不必刻舟求剑。「人道是」,下字极有分寸。「周郎赤壁」,既是拍合词题,又是为下阕缅怀公瑾预伏一笔。以下「乱石」三句,集中描写赤壁雄奇壮阔的景物:陡峭的山崖散乱地髙插雲霄,汹涌的骇浪猛烈地搏击着江岸,滔滔的江流捲起千万堆澎湃的雪浪。这种从不同角度而又诉诸于不同感觉的浓墨健笔的生动描写,一扫平庸萎靡的气氛,把读者顿时带进一个奔马轰雷、惊心动魄的奇险境界,使人心胸为之开扩,精神为之振奋。煞拍二句,总束上文,带起下阕。「江山如画」,这明白精切、脱口而出的赞美,应是作者和读者从以上艺术地提供的大自然的雄伟画巻中自然而然地得出的结论。「地灵人杰」,锦绣山河,必然产生、哺育和吸引无数出色的英雄,三国正是人才辈出的时代:横槊赋诗的曹操,驰马射虎的孙权,隆中定策的诸葛亮,足智多谋的周公瑾……真可说是「一时多少豪杰!」
沛沛上阕重在写景,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紧缩集中到三国时代的风雲人物身上。但东坡在众多的三国人物中,尤其向往那智破强敌的公瑾,故下阕由「遥想」领起五句,集中腕力塑造青年将领公瑾的形象。作者在历史事实的基础上、挑选足以表现人物个性的素材,经过艺术集中、提炼和加工,从几个方面把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据史载,建安三年东吴孙策亲自迎请二十四岁的公瑾,授予他「建威中郎将」的职衔,并同他一齐攻取皖城。公瑾娶小乔,正在皖城战役胜利之时,而後十年他才指挥了有名的赤壁之战。此处把十年间的事集中到一起,在写赤壁之战前,忽插入「小乔初嫁了」这一生活细节,以美人烘托英雄,更见出公瑾的丰姿潇洒、韶华似锦、年轻有为,足以令人艳羡。同时也使人联想到:赢得这次抗曹战争的胜利,乃是使东吴据有江东、發展胜利形势的保证,否则难免出现如杜牧《赤壁》诗中所写的「铜雀春深锁二乔」的严重後果。这可使人意识到这次战争的重要意义。「雄姿英發,羽扇纶巾」,是从肖像仪态上描写公瑾束装儒雅,风度翩翩。纶巾,青丝带头巾,「葛巾毛扇」,是三国以来儒将常有的打扮,着力刻画其仪容装束,正反映出作为指挥官的公瑾临战潇洒从容,说明他对这次战争早已成竹在胸、稳操胜券。「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抓住了火攻水战的特点,精切地概括了整个战争的胜利场景。据《三国志》引《江表传》,当时公瑾指挥吴军用轻便战舰,装满燥荻枯柴,浸以鱼油,诈称请降,驶向曹军,一时间「火烈风猛,往船如箭,飞埃绝烂,烧尽北船。」词中只用「灰飞烟灭」四字,就将曹军的惨败情景形容殆尽。可以想见,在滚滚奔流的大江之上,一位卓异不凡的青年将军公瑾,谈笑自若地指挥水军,抗御横江而来不可一世的强敌,使对方的万艘舳舻,顿时化为灰烬,这是何等的气势。东坡如此向慕公瑾,是因为他觉察到北宋国力的软弱和辽夏军事政权的严重威胁,他时刻关心边庭战事,有着一腔报国疆场的热忱。面对边疆危机的加深,目睹宋廷的萎靡慵懦,他是非常渴望有如三国那样称雄一时的豪杰人物,来扭转这很不景气的现状。这正是作者所以要缅怀赤壁之战,并精心塑造导演这一战争活剧的中心人物周公瑾的思想契机。
沛沛然而,眼前的政治现实和词人被贬黄州的坎坷处境,却同他振兴王朝的祈望和有志报国的壮怀大相抵悟,所以当词人一旦从「神遊故国」跌入现实,就不免思绪深沉、顿生感慨,而情不自禁地發出自笑多情、光阴虚掷的叹惋了。仕路蹭蹬,壮怀莫酬,使词人过早地自感苍老,这同年华方盛即卓有建树的公瑾适成对照。然而人生短暂,不必让种种「闲愁」萦回于心,还不如放眼大江、举酒赏月。「一尊还酹江月」,玩味着这言近意远的诗句,一位襟怀超旷、识度明达、善于自解自慰的诗人,彷彿就浮现在读者眼前。词的收尾,感情激流忽作一跌宕,犹如在髙原阔野中奔涌的江水,偶遇坎谷,略作回旋,随即继续流向旷远的前方。这是历史与现状,理想与实际经过尖锐的冲突之後在作者心理上的一种反映,这种感情跌宕,更使读者感到真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更能引起读者的思考。
沛沛这首词从总的方面来看,气象磅礴,格调雄浑,髙唱入雲,其境界之宏大,是前所未有的。通篇大笔挥洒,却也衬以谐婉之句,英俊将军与妙龄美人相映生辉,昂奋豪情与感慨超旷的思绪迭相递转,做到了庄中含谐,直中有曲。特别是它第一次以空前的气魄和艺术力量塑造了一个英气勃發的人物形象,透露了作者有志报国、壮怀难酬的感慨,为用词体表达重大的社会题材,开拓了新的道路,产生了重大影响。据俞文豹《吹剑录》记载,当时有人认为此词须关西大汉手持铜琵琶、铁绰板进行演唱,虽然他们囿于传统观念,对东坡词新风不免微带讥消,但也从另一方面说明,这首词的出现,对于仍然盛行缠绵悱恻之调的北宋词坛,确有振聋發聩的作用。
《思治论》
沛沛方今天下何病哉!其始不立,其卒不成,惟其不成,是以厌之而愈不立也。凡人之情,一举而无功则疑,再则倦,三则去之矣。今世之士,所以相顾而莫肯为者,非其无有忠义慷慨之志也,又非其才术谋虑不若人也,患在苦其难成而不复立。不知其所以不成者,罪在于不立也。苟立而成矣。
沛沛今世有三患而终莫能去,其所从起者,则五六十年矣。自宫室祷祠之役兴,钱币茶盐之法坏,加之以师旅,而天下常患无财。五六十年之间,下之所以游谈聚议,而上之所以变政易令以求丰财者,不可胜数矣,而财终不可丰。自澶渊之役,北虏虽求和,而终不得其要领,其后重之以西羌之变,而边陲不宁,二国益骄。以战则不胜,以守则不固,而天下常患无兵。五六十年之间,下之所以游谈聚议,而上之所以变政易令以求强兵者,不可胜数矣,而兵终不可强。自选举之格严,而吏拘于法,不志于功名;考功课吏之法坏,而贤者无所劝,不肖者无所惧,而天下常患无吏。五六十年之间,下之所以游谈聚议,而上之所以变政易令以求择吏者,不可胜数矣,而吏终不可择。财之不可丰,兵之不可强,吏之不可择,是岂真不可耶?故曰:「其始不立,其卒不成,惟其不成,是以厌之而愈不立也。」
沛沛夫所贵于立者,以其规摹先定也。古之君子,先定其规摹,而后从事,故其应也有候,而其成也有形。众人以为是汗漫不可知,而君子以为理之必然,如炊之无不熟,种之无不生也。是故其用力省而成功速。
沛沛昔者子太叔问政于子产。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以思之,思其始而图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子产以为不思而行,与凡行而出于思之外者,如农之无畔也,其始虽勤,而终必弃之。今夫富人之营宫室也,必先料其赀财之丰约,以制宫室之大小,既内决于心,然后择工之良者而用一人焉,必告之曰:「吾将为屋若干,度用材几何?役夫几人?几日而成?土石材苇,吾于何取之?」其工之良者必告之曰:「某所有木,某所有石,用材役夫若干,某日而成。」主人率以听焉。及期而成,既成而不失当,则规摹之先定也。
沛沛今治天下则不然。百官有司,不知上之所欲为也,而人各有心。好大者欲王,好权者欲霸,而偷者欲休息。文吏之所至,则治刑狱,而聚敛之臣,则以货财为急。民不知其所适从也。及其发一政,则曰姑试行之而已,其济与否,固未可知也。前之政未见其利害,而后之政复发矣。凡今之所谓新政者,听其始之议论,岂不甚美而可乐哉。然而布出于天下,而卒不知其所终。何则?其规摹不先定也。用舍系于好恶,而废兴决于众寡。故万全之利,以小不便而废者有之矣;百世之患,以小利而不顾者有之矣。所用之人无常责,而所发之政无成效。此犹适千里不斋粮而假丐于涂人;治病不知其所当用之药,而百药皆试,以侥幸于一物之中。欲三患之去,不可得也。
沛沛昔者太公治齐,周公治鲁,至于数十世之后,子孙之强弱,风俗之好恶,皆可得而逆知之。何者?其所施专一,则其势固有以使之也。管仲相桓公,自始为政而至于霸,其所施设,皆有方法。及其成功,皆知其所以然,至今可覆也。咎犯之在晋,范蠡之在越,文公、勾践尝欲用其民,而二臣皆以为未可,及其以为可用也,则破楚灭吴,如寄诸其邻而取之。此无他,见之明而策之熟也。
沛沛夫今之世,亦与明者熟策之而已。士争言曰:如是而财可丰,如是而兵可强,如是而吏可择。吾从其可行者而规摹之,发之以勇,守之以专,达之以强,日夜以求合于其所规摹之内,而无务出于其所规摹之外。其人专,其政一,然而不成者,未之有也。财之不丰,兵之不强,吏之不择,此三者,存亡之所从出,而天下之大事也。夫以天下之大事,而有一人焉,独擅而兼言之,则其所以治此三者之术,其得失固未可知也。虽不可知,而此三者决不可不治者可知也。
沛沛是故不可以无术。其术非难知而难听,非难听而难行,非难行而难收。孔子曰:「好谋而成。」使好谋而不成,不如无谋。盖世有好剑者,聚天下之良金,铸之三年而成,以为吾剑天下莫敌也,剑成而狼戾缺折不可用。何者?是知铸而不知收也。今世之举事者,虽其甚小,而欲成之者常不过数人,欲坏之者常不可胜数。可成之功常难形,若不可成之状常先见。上之人方且眩瞀而不自信,又何暇及于收哉!
沛沛古之人,有犯其至难而图其至远者,彼独何术也?且非特圣人而已。商君之变秦法也,撄万人之怒,排举国之说,势如此其逆也。苏秦之为从也,合天下之异以为同,联六姓之疏以为亲,计如此其迂也。淮阴侯请于高帝,求三万人,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之粮道,而西会于荥阳。耿弇亦言于世祖,欲先定渔阳,取涿郡,还收富平而东下齐,世祖以为落落难合。此皆越人之都邑而谋人国,功如此其疏也。然而四子者行之若易然。出于其口,成于其手,以为既已许吾君,则亲挈而还之。今吾以自有之天下,而行吾所得为之事,其事又非有所拂逆于天下之意也,非有所待于人而后具也,如有财而自用之,有子而自教之耳。然而政出于天下,有出而无成者,五六十年于此矣。是何也?意者知出而不知收欤?非不知收,意者汗漫而无所收欤?故为之说曰:先定其规摹而后从事。先定者,可以谋人。不先定者,自谋常不给,而况于谋人乎!
沛沛且今之世俗,则有所可患者,士大夫所以信服于朝廷者不笃,而皆好议论以务非其上,使眩于是非,而不知其所从。从之,则事举无可为者,不从,则其所行者常多故而易败。夫所以多故而易败者,人各持其私意以贼之,议论胜于下,而幸其无功者众也。富人之谋利也常获,世以为福,非也。彼富人者,信于人素深,而服于人素厚,所为而莫或害之,所欲而莫或非之,事未成而众已先成之矣。夫事之行也有势,其成也有气。富人者,乘其势而袭其气也。欲事之易成,则先治其所以信服天下者。
沛沛天下之事,不可以力胜。力不可胜,则莫若从众。从众者,非从众多之口,而从其所不言而同然者,是真从众也。众多之口非果众也,特闻于吾耳而接于吾前,未有非其私说者也。于吾为众,于天下为寡。彼众之所不言而同然者,众多之口,举不乐也。以众多之口所不乐,而弃众之所不言而同然,则乐者寡而不乐者众矣。古之人,常以从众得天下之心,而世之君子,常以从众失之。不知夫古之人,其所从者,非从其口,而从其所同然也。何以明之?世之所谓逆众敛怨而不可行者,莫若减任子。然不顾而行之者,五六年矣,而天下未尝有一言。何则?彼其口之所不乐,而心之所同然也。从其所同然而行之,若犹有言者,则可以勿恤矣。
沛沛故为之说曰:「发之以勇,守之以专,达之以强。苟知此三者,非独为吾国而已,虽北取契丹可也。」
沛沛
《惠崇春江晚景(其一)》
沛沛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沛沛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沛沛竹林外两三枝桃花初放,鸭子在水中游戏,它们最先察觉了初春江水的回暖。河滩上已经满是蒌蒿,芦笋也开始抽芽,而河豚此时正要逆流而上,从大海回游到江河里来了。
沛沛这首诗成功地写出了早春时节的春江景色,苏轼以其细致、敏锐的感受,捕捉住季节转换时的景物特征,抒发对早春的喜悦和礼赞之情。全诗春意浓郁、生机蓬勃,给人以清新,舒畅之感。诗人苏轼提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东坡题跋·卷五·书摩诘蓝田烟雨图》),在他的这首题画诗《惠崇春江晚景》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沛沛诗的首句「竹外桃花三两枝」,隔着疏落的翠竹望去,几枝桃花摇曳生姿。桃竹相衬,红绿掩映,春意格外惹人喜爱。这虽然只是简单一句,却透出很多信息。首先,它显示出竹林的稀疏,要是细密,就无法见到桃花了。其次,它表明季节,点出了一个「早」字。春寒刚过,还不是桃花怒放之时,但春天的无限生机和潜力,已经透露出来。
沛沛诗的第二句「春江水暖鸭先知」,视觉由远及近,即从江岸到江面。江上春水荡漾,好动的鸭子在江水中嬉戏游玩。「鸭先知」侧面说明春江水还略带寒意,因而别的动物都还没有敏感到春天的来临,这就与首句中的桃花「三两枝」相呼应,表明早春时节。这句诗化用了唐人诗句:孟郊「何物最先知?虚虚草争出」(《春雨后》),杜牧(一作许浑)「蒲根水暖雁初下,梅径香寒蜂未知」(《初春舟次》)。苏轼学古而不泥,前人诗句的造意,加上自己观察的积累,熔炼成这一佳句。「鸭知水暖」这种诉之于感觉和想象的事物,画面是难以传达的,诗人却通过设身处地的体会,在诗中表达出来。缘情体物又移情于物,江中自由嬉戏的鸭子最先感受到春水温度的回升,用触觉印象「暖」补充画中春水潋滟的视觉印象。鸭之所以能「先知春江水暖」是因为它们长年生活在水中,只要江水不结冰,它总要跳下去凫水嬉戏。因此,首先知道春江水温变化的自然就是这些与水有着密切关系的鸭子。这就说明:凡事都要亲历其境,才会有真实的感受。这句诗不仅反映了诗人对自然的入微观察,还凝聚了诗人对生活的哲理思索。鸭下水而知春江暖,可与「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相媲美,具有见微知著、举一反三的道理。
沛沛诗的三四两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这两句诗仍然紧扣「早春」来进行描写,那满地蒌蒿、短短的芦芽,黄绿相间、艳丽迷人,呈现出一派春意盎然、欣欣向荣的景象。「河豚欲上」借河豚只在春江水暖时才往上游的特征,进一步突出一个「春」字,本是画面所无,也是画笔难到的,可是诗人却成功地「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给整个画面注入了春天的气息和生命的活力。苏轼的学生张耒在《明道杂志》中也记载长江一带土人食河豚,「但用蒌蒿、荻笋即芦芽、菘菜三物」烹煮,认为这三样与河豚最适宜搭配。由此可见,苏轼的联想是有根有据的,也是自然而然的。诗意之妙,也有赖于此。画面虽未描写河豚的动向,但诗人却从蒌蒿丛生、芦苇吐芽推测而知「河豚欲上」,从而画出海豚在春江水发时沿江上行的形象,用想象得出的虚境补充了实境。苏轼就是通过这样的笔墨,把无声的、静止的画面,转化为有声的、活动的诗境。在苏轼眼里,这幅画已经不再是画框之内平面的、静止的纸上图景,而是以内在的深邃体会和精微的细腻观察给人以生态感。前者如画,后者逼真,两者混同,不知何者为画境,何者为真景。诗人的艺术联想拓宽了绘画所表现的视觉之外的天地,使诗情、画意得到了完美的结合。
沛沛这一首诗成功地写出了早春时节的春江景色,苏轼以其细致、敏锐的感受,捕捉住季节转换时的景物特征,抒发对早春的喜悦和礼赞之情。全诗春意浓郁、生机蓬勃,给人以清新,舒畅之感。诗人苏轼提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东坡题跋》卷五《书摩诘蓝田烟雨图》),在他的这首题画诗《惠崇春江晚景》中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戏作种松》
沛沛我昔少年日,种松满东冈。
初移一寸根,琐细如插秧。
二年黄茅下,一一攒麦芒。
三年出蓬艾,满山散牛羊。
不见十馀年,想作龙蛇长。
夜风波浪碎,朝露珠玑香。
我欲食其膏,已伐百本桑。
人事多乖迕,神药竟渺茫。
朅来齐安野,夹路须髯苍。
会开龟蛇窟,不惜斤斧疮。
纵未得茯苓,且当拾流肪。
釜盎百出入,皎然散飞霜。
槁死三彭仇,澡换五谷肠。
青骨凝绿髓,丹田发幽光。
白发何足道,要使双瞳方。
却后五百年,骑鹤还故乡。
沛沛
《放鹤亭记》
沛沛熙宁十年秋,彭城大水。云龙山人张君之草堂,水及其半扉。明年春,水落,迁于故居之东,东山之麓。升高而望,得异境焉,作亭于其上。彭城之山,冈岭四合,隐然如大环,独缺其西一面,而山人之亭,适当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
沛沛山人有二鹤,甚驯而善飞,旦则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纵其所如,或立于陂田,或翔于云表;暮则傃东山而归。故名之曰“放鹤亭”。
沛沛郡守苏轼,时从宾佐僚吏往见山人,饮酒于斯亭而乐之。挹山人而告之曰:“子知隐居之乐乎?虽南面之君,未可与易也。《易》曰:‘鸣鹤在阴,其子和之。’《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盖其为物,清远闲放,超然于尘埃之外,故《易》《诗》人以比贤人君子。隐德之士,狎而玩之,宜若有益而无损者;然卫懿公好鹤则亡其国。周公作《酒诰》,卫武公作《抑戒》,以为荒惑败乱,无若酒者;而刘伶、阮籍之徒,以此全其真而名后世。嗟夫!南面之君,虽清远闲放如鹤者,犹不得好,好之则亡其国;而山林遁世之士,虽荒惑败乱如酒者,犹不能为害,而况于鹤乎?由此观之,其为乐未可以同日而语也。”山人欣然而笑曰:“有是哉!”乃作放鹤、招鹤之歌曰:
沛沛“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翻然敛翼,宛将集兮,忽何所见,矫然而复击。独终日于涧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屦,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馀以汝饱。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沛沛元丰元年十一月初八日记。
沛沛熙宁十年的秋天,彭城发大水,云龙山人张君的草堂,水已没到他家门的一半。第二年春天,大水落下,云龙山人搬到故居的东面。在东山的脚下,登到高处远望去,看到一个奇特的境地。于是,他便在那座山上建亭子。彭城山,山冈从四面合拢,隐约的像一个大环;只是在西面缺一个口,而云龙山人的亭子,恰好对着那个缺口。春夏两季交替的时候,草木茂盛,似乎接近天空;秋冬的瑞雪和皓月,千里一色。风雨阴晴,瞬息万变。山人养两只鹤,非常温驯而且善于飞翔。早晨就朝着西山的缺口放飞它们,任它们飞到哪里,有时立在低洼的池塘,有时飞翔在万里云海之外;到了晚上就向着东山飞回来,因此给这个亭子取名叫“放鹤亭”。
沛沛郡守苏轼,当时带着宾客随从,前往拜见山人,在这个亭子里喝酒并以此为乐。给山人作揖并告诉他说:“您懂得隐居的快乐吗?即使是面南称尊的国君,也不能和他交换。《易》上说:‘鹤在北边鸣叫,它的小鹤也会应和它。’《诗经》上说:‘鹤在深泽中鸣叫,声音传到天空。’大概鹤清净深远幽闲旷达,超脱世俗之外,因此《易》、《诗经》中把它比作圣人君子。不显露自己有德行的人,亲近把玩它,应该好像有益无害。但卫懿公喜欢鹤却使他的国家灭亡。周公作《酒诰》,卫武公作《抑戒》,认为造成荒唐的灾祸没有能比得上酒的;而刘伶、阮籍那类人,凭借这保全他们的真性,并闻名后世。唉,面南的君主,即使清净深远幽闲旷达,像鹤这样,还不能过分享受,过分喜好就会使他的国家灭亡。而超脱世俗隐居山林的贤士,即使荒唐迷惑颓败迷乱像饮酒的人,还不能成为祸害,更何况对鹤的喜爱呢?由此看来,君主之乐和隐士之乐是不可以同日而语的。”山人欣然笑着说:“有这样的道理啊!”于是,写了放鹤、招鹤之歌:
沛沛“鹤飞翔到西山的缺口,凌空高飞向下看选择它去的地方,突然收起翅膀,好像将要落下;忽然看到了什么,矫健地又凌空翻飞。独自整天在山涧峡谷中,啄食青苔踩着白石头。”“鹤飞回吧,到东山的北面。那下面有人,戴着黄色的帽子,穿着草鞋,披着葛麻衣服,弹奏着琴弦,亲自耕种自食其力,剩下的东西就能喂饱你。回来啊,西山不可以久留。”
沛沛本文是北宋文学家苏轼谪贬徐州时所作,文中记述了作者在拜访云龙山人的一番问答及讨论,反映了作者在政治斗争失败后的消极情绪。
沛沛这篇记有明显的出世思想。文章指出,好鹤与纵酒这两种嗜好,君主可以因之败乱亡国,隐士却可以因之怡情全真。作者想以此说明:南面为君不如隐居之乐。这反映了作者在政治斗争失败后的消极情绪。正文共四段。
沛沛文章开头,作者用直叙的方法。简练的文笔,交待了山人迁居和建亭的原由,把人物、时间、地点、事情的经过写得一清二楚。“升高而望,得异境焉。”是何意境,先留一个“悬念”,然后从容着笔,再述其“异”。“冈岭四合,隐然如大环。”“四合”与“大环”,似实非实,似虚非虚;“隐然”,既状其膝陇。又透出并非是绝对“合”与“环”的徽意。这是异境,也是美景;然而美中不足,独缺其西。亭子正好建在这里,岂非天工不足人巧补。或谓山人慧眼,依乎于自然。建亭的地理位置选得好,四周的风景更美。作者用一组节奏明快,语势刚劲的排比句来描述这里的景色,随着季节的转换,景物各异:春夏之交,草木齐夭,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随着风雨晦明的气候变化,景色瞬息百变,写得最文并茂,很是精美。到此为止,主要写一个“亭”字。
沛沛第二段主要写鹤。山人养鹤、为求其乐。“甚驯’,指早放晚归,顺从人意;“善飞”指纵其所如,时而立在田里,时而飞上云天。写得文理清晰,错落有致,“纵其所如”是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明状鹤飞,也暗喻隐士之乐。隐士爱鹤,故以鹤名其亭。紧承上文,由亭及鹤,又由鹤回到亭。文理回环,构思巧妙,点题自然,耐人品味。
沛沛弟三段主要写一个“乐”字。上文用描述,这一段用议论。“子之隐居之乐乎?虽南面之君,未可与易也。”自问自答,文意抑扬,饶有情趣,说出自己的看法,树立了论点。接着用主客映衬的手法加以论证。“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意思是鹤在隐蔽处鸣叫,它的同类便应声唱和。“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意思是鹤在水边高坎上鸣叫,声音洪亮传得又高又远。《诗经》、《易经》是儒家经典著作,引用来说明’‘清远闲放”的鹤,可以比着贤人、君子,是无可非议的,具有绝对权威,增加了论证的力量。高洁祥瑞如鹤,虽贵为天子,却爱而不敢好,否则,就会像卫懿公一样,闹个亡国的下场。只有隐居而且品德高尚的人,才能好而无伤,独得其乐。到此已经证明了论点,隐居之乐,虽南面之君,未可与易也。但是,作者并未就此而止,又进一步用主客映衬的写法,用“好酒”来陪衬“好鹤”。这并非是节外生枝,繁文累赘,而是“借客形主,回旋进退,使文情摇曳生姿”(王水照《论苏轼散文的艺术美》)。周公是周朝的开国元勋,他为了告诫康王不要酗酒误国,写了《酒浩》。春秋时代的卫武公,为了警戒自己不贪杯,写了《抑戒》这首诗。这些说明贵为帝王,不仅不能好鹤,也不能好酒。但隐逸之士的刘伶、阮籍等,虽酗酒狂放,不仅无害,而且还因此保全了自己的纯真,为后世留下了美名。在主客对论之后,又作一个交错给合的结论:“南面之君,虽清远闲放如鹤者,犹不得好,好之,则亡其国;而山林遁世之士,虽荒感败乱如酒者,犹不能为害,而况鹤乎!”进一步说明了由于地位不同,为乐迥异。这从另一面歌颂了隐士之乐赛过了君王。这一段是从主到客,由客回到主,从鹤到酒,由酒回到鹤,回环复沓,反复论证,使文意更加深刻,文情更加流转动人。
沛沛第四段,用放鹤、招鹤之歌,对隐士之乐加以咏叹。既补充了前文写放鹤、招鹤之处的简略,又是对隐士好鹤之乐的教染。不仅如此,作者还借招鹤为名,行招仕之实。“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履,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余以妆饱。”这是对隐士生活的素描,流露出歌赞、羡慕的感情,“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这表面上是招鹤,实际上却在招仕。本文的东山为隐居之庐,喻隐居。西山为鹤出所至,且与东山相反,所以西山是喻出仕为官。不可久留,是说仕途维艰,吉凶难于预料,不可迷恋,应该及早猛醒,亡途而知返。这表明了这时的苏轼已经滋生厌倦仕途的意念,萌发了羡慕隐居之乐的情丝。
沛沛全文主要通过活泼的对答歌咏万式与出了隐逸者信然自适的生活图景和不为时事所囿的自由心境,表现作者对隐居之乐的神往。文中写景形象生动,主要着笔于“鹤”,借鹤的“清远闲放,超然于尘埃之外”表现山人超尘出世之姿。写鹤亦是在写人。但思想性较差,消极避世,不鼓励人进取。
《新城道中二首(其一)》
沛沛东风知我欲山行,吹断檐间积雨声。
沛沛岭上晴云披絮帽,树头初日挂铜钲。
沛沛野桃含笑竹篱短,溪柳自摇沙水清。
沛沛西崦人家应最乐,煮芹烧笋饷春耕。
沛沛东风像是知道我要到山里行,吹断了檐间连日不断的积雨声。
沛沛岭上浮着的晴云似披着丝棉帽,树头升起的初日象挂着铜钲。
沛沛矮矮竹篱旁野桃花点头含笑,清清的沙溪边柳条轻舞多情。
沛沛生活在西山一带的人家应最乐,煮葵烧笋吃了好闹春耕。
沛沛这两首七律组诗是苏轼在去往新城途中,对秀丽明媚的春光,繁忙的春耕景象的描绘。这是第一首,主要写景,景中含情,反映了作者当时欢乐心情,也表现了他厌恶俗务、热爱自然的情趣。
沛沛这两首诗是苏轼在去往新城途中,对秀丽明媚的春光,繁忙的春耕景象的描绘。这是第一首诗,主要写景,景中含情。第二首着重抒情,情中有景。
沛沛清晨,诗人准备启程了。东风多情,雨声有意。为了诗人旅途顺利,和煦的东风赶来送行,吹散了阴云;淅沥的雨声及时收敛,天空放晴。“檐间积雨”,说明这场春雨下了多日,正当诗人“欲山行”之际,东风吹来,雨过天晴,诗人心中的阴影也一扫而光,所以他要把东风视为通达人情的老朋友一般了。出远门首先要看天色,既然天公作美,那就决定了旅途中的愉悦心情。出得门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迷人的晨景:白色的雾霭笼罩着高高的山顶,仿佛山峰戴了一顶白丝绵制的头巾;一轮朝阳正冉冉升起,远远望去,仿佛树梢上挂着一面又圆又亮的铜钲。穿山越岭,再往前行,一路上更是春光明媚、春意盎然。鲜艳的桃花,矮矮的竹篱,袅娜的垂柳,清澈的小溪,再加上那正在田地里忙于春耕的农民,有物有人,有动有静,有红有绿,构成了一幅画面生动、色调和谐的农家春景图。雨后的山村景色如此清新秀丽,使得诗人出发时的愉悦心情有增无减。因此,从他眼中看到的景物都带上了主观色彩,充满了欢乐和生意。野桃会“含笑”点头,“溪柳”会摇摆起舞,十分快活自在。而诗人想象中的“西崦人家”更是其乐无比: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田间小憩,妇童饷耕;春种秋收,自食其力,不异桃源佳境。这些景致和人物的描写是作者当时欢乐心情的反映,也表现了他厌恶俗务、热爱自然的情趣。
沛沛这组七律的两首诗以时间先后为序,依原韵自和,描绘“道中”所见所闻所感,格律纯熟,自然贴切,功力深厚。尤其是第一首“野桃”、“溪柳”一联倍受后人激赏,汪师韩以为是“铸语神来之笔,“常人得之便足以名世”(《苏诗选评笺释·卷二》)。其实不仅此联,即如“絮帽”“铜钲”之比拟恰切,“散材”、“疲马”之颇见性情,也是诗中妙对。
《新城道中二首(其二)》
沛沛身世悠悠我此行,溪边委辔听溪声。
沛沛散材畏见搜林斧,疲马思闻卷旆钲。
沛沛细雨足时茶户喜,乱山深处长官清。
沛沛人间岐路知多少,试向桑田问耦耕。
沛沛漫漫人生旅途就同我脚下悠悠的路,马行溪边,放下缰绳缓缓走着,听那潺潺溪水声。
沛沛那朝廷上的党争,即便是难用之材也怕搜林之斧,疲惫的战马希望听到收兵的号令。
沛沛下够了的细雨,带给茶农喜悦,在这乱山深处还有我的清官好友。
沛沛人间的歧路能知多少?问问田里耕作的农民吧。
沛沛这两首七律组诗是苏轼在去往新城途中,对秀丽明媚的春光,繁忙的春耕景象的描绘。这是第二首,着重抒情,情中有景,透露出一种归隐之意以及对自然的热爱之情。
沛沛这两首诗是苏轼在去往新城途中,对秀丽明媚的春光,繁忙的春耕景象的描绘。
沛沛这是第二首,继写山行时的感慨,及将至新城时问路的情形,与第一首词意衔接。行进在这崎岖漫长的山路上,诗人联想到人生的旅途同样是这样崎岖而漫长。有山重水复,也有柳暗花明;有阴风惨雨,也有雨过天晴。诗人不知不觉中放松了缰绳,任马儿沿着潺潺的山溪缓缓前行。马背上的诗人低头陷入了沉思。三、四两句颇见性情,很有特色,脍炙人口。“散材”、“疲马”,都是作者自况。作者是因为在激烈的新、旧党争中,在朝廷无法立脚,才请求外调到杭州任地方官的。“散材”,是作者自喻为无用之才。“搜林斧”,喻指新、旧党争的党祸。即使任官在外,作者也在担心随时可能飞来的横祸降临,即便是无用之材,也畏见那搜林的利斧。作者对政治斗争、官场角逐感到厌倦,就像那久在沙场冲锋陷阵的战马,早已疲惫不堪,很想听到鸣金收兵的休息讯号。所以,作者对自己此时这样悠然自在的生活感到惬意。他在饱览山光水色之余,想到了前几日霏霏春雨给茶农带来的喜悦,想到了为官清正的友人新城县令晁端友。临近新城,沉思之余,急切间却迷了路。诗的最末两句,就写诗人向田园中农夫问路的情形,同时也暗用《论语·微子》的典故:两位隐士长沮、桀溺祸耦而耕,孔子命子路向他们问路,二人回答说:“滔滔者,夭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避人之士也,岂若从避世之士哉?”诗人以此喻归隐之意。
沛沛两首诗以时间先后为序,依原韵自和,描绘“道中”所见所闻所感,格律纯熟,自然贴切,功力深厚。尤其是第一首“野桃”、“溪柳”一联倍受后人激赏,汪师韩以为是“铸语神来之笔,“常人得之便足以名世”(《苏诗选评笺释·卷二》)。其实不仅此联,即如“絮帽”“铜钲”之比拟恰切,“散材”、“疲马”之颇见性情,也是诗中妙对。
《新居》
沛沛朝阳入北林,竹树散疏影。
沛沛短篱寻丈间,寄我无穷境。
沛沛旧居无一席,逐客犹遭屏。
沛沛结茅得兹地,翳翳村巷永。
沛沛数朝风雨凉,畦菊发新颖。
沛沛俯仰可卒岁,何必谋二顷。
沛沛
《方山子传》
沛沛方山子,光、黄间隐人也。少时慕朱家、郭解为人,闾里之侠皆宗之。稍壮,折节读书,欲以此驰骋当世,然终不遇。晚乃遁于光、黄间,曰岐亭。庵居蔬食,不与世相闻。弃车马,毁冠服,徒步往来山中,人莫识也。见其所著帽,方屋而高,曰:“此岂古方山冠之遗象乎?”因谓之方山子。
沛沛余谪居于黄,过岐亭,适见焉。曰:“呜呼!此吾故人陈慥季常也。何为而在此?”方山子亦矍然,问余所以至此者。余告之故。俯而不答,仰而笑,呼余宿其家。环堵萧然,而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
沛沛余既耸然异之,独念方山子少时,使酒好剑,用财如粪土。前十有九年,余在岐山,见方山子从两骑,挟二矢,游西山。鹊起于前,使骑逐而射之,不获。方山子怒马独出,一发得之。因与余马上论用兵及古今成败,自谓一世豪士。今几日耳,精悍之色犹见于眉间,而岂山中之人哉?
沛沛然方山子世有勋阀,当得官,使从事于其间,今已显闻。而其家在洛阳,园宅壮丽与公侯等。河北有田,岁得帛千匹,亦足以富乐。皆弃不取,独来穷山中,此岂无得而然哉?余闻光、黄间多异人,往往佯狂垢污,不可得而见。方山子傥见之欤?
沛沛方山子,是光州、黄州一带的隐士。年轻时,仰慕汉代游侠朱家、郭解的品行,乡里的游侠之士都推崇他。(等到他)年岁稍长,就改变志趣,发奋读书,想以此来驰名当代,但是一直没有交上好运。到了晚年隐居在光州、黄州一带名叫岐亭的地方。住茅草屋,吃素食,不与社会各界来往。放弃坐车骑马,毁坏书生衣帽,徒步在山里来往,没有人认识他。人们见他戴的帽子上面方方的且又很高,就说:“这不就是古代乐师戴的方山冠遗留下来的样子吗?”因此就称他为“方山子”。
沛沛我因贬官居住在黄州,有一次经过岐亭时,正巧碰见了他。我说:“哎,这是我的老朋友陈慥陈季常呀,怎么会在这里呢?”方山子也很惊讶,问我到这里来的原因。我把原因告诉了他,他低头不回答,继而仰天大笑,请我住到他家去。他的家里四壁萧条,然而他的妻子儿女奴仆都显出怡然自得的样子。
沛沛我对此感到十分惊异。回想起方山子年轻的时候,是酗酒任性,喜欢使剑,挥金如土的游侠之士。十九年前,我在岐亭下,见到方山子带着两名骑马的随从,身藏两箭,在西山游猎。只见前方一鹊飞起,他便叫随从追赶射鹊,未能射中。方山子拉紧缰绳,独自跃马向前,一箭射中飞鹊。他就在马上与我谈论起用兵之道及古今成败之事,自认为是一代豪杰。至今又过了多少日子了,但是一股英气勃勃的神色,依然在眉宇间显现,这怎么会是一位隐居山中的人呢?
沛沛方山子出身于世代功勋之家,理应有官做,假如他能置身官场,到现在已得声名显赫了。他原本家在洛阳,园林宅舍雄伟富丽,可与公侯之家相同了。在河北还有田地,每年可得上千匹的丝帛收入,这些也足以使生活富裕安乐了。然而他都抛开不去享用,偏偏要来到穷僻的山里,这难道不是因为他独有会心之处才会如此的吗?我听说光州、黄州一带有很多奇人异士,常常假装疯颠、衣衫破旧,但是无法见到他们;方山子或许能遇见他们吧。
沛沛这篇散文通过对苏轼与方山子的相遇与相交,了解他的人生经历,通过对这些人生经历的描述,表达了作者对方山子特立独行性格和人生取向的赞赏。
沛沛苏轼打破传记文学的写作常规,在《方山子传》一文中,改变介绍人物姓氏、籍贯、生卒年月、家世、生平等平铺直叙式的写作手法,而着力选取人物活动的几组有价值的特写镜头,几个表现人物性格的生活侧而,一经作者维妙维肖地刻画描摹,一个形象丰满生动,见心灵,见性格的人物便活生生地展现出来了。撷取典型事例刻画人物,是说易行难的事情,首先,典型事例如何选择,要求既要生动感人。又要能有力地表现主题。其次,典型事例的选择还要反映人物的性格、家世及主要业绩,处理不当,就会导致文章写作失败。再次,被立传人多已作古,总括一生之事通盘考虑去写较有选抒馀地。而苏轼笔下的方山子。人还健在,如何把握运笔尺度,是不易界定的难点,然而,这些在常人看来难于克服的困难,苏轼却应对自如。作者以其神奇熟练之笔,匠心独运,结撰出了这篇妙文。全文分四段进行叙述,层层深人地剖析了方山子其人。
沛沛第一段,作者起首一句,“方山子,光,黄间隐人也”,显得突如其来。而且立刻会生出两个疑问:其一,方山子并非人名,那么何以不露真名,何以称之“方山子”。其二,方山子是“光、黄间隐人”,他归隐的原因是何。两个问题很具吸引力。紧接着,文章以简沽的语言,概要地介绍了方山子的身世。分五层加以叙述,第一层,方山子年少时尚侠义,深为邻里推重;第二层,弃侠义而学文,欲用此有为子当世,但以“终不遇”而告终。“终不遇”三字在这里有深刻的内涵。方山子自少年开始,就心怀大志,以报效国家为己任。面对北宋政权积贫积弱,边战屡败,武备不兴的残破局面。方山子优心加焚,认为国家急需武人,因而练武行侠,团结邻里之人,希图将来有为护边事,结果愿望落空。当时的北宋统治者重文轻武,唯读书求仕,才可有所作为。方山子无奈,只得改弦更张,弃武学文。然而学成之后,依然于事无补。这位文武兼备,心怀满腔热忱。立志为国分优的爱国者,宋统治者却不予理采,皆以“不遇”相待,文中有“终不遇”三字,饱含着方山子几多甜败苦辣,可谓一言难尽;第三层,方山子苦斗一番,迎来的只有冷遇,他感到心灰意冷,对世道黑暗充满了厌烦和不展一顾的轻蔑,遂“遁于光、黄间”之岐亭;第四层,对于北宋王朝。方山子己失去信心,决心不再过问世事,专求佛事和清静,日日以步代车代马。身着百姓衣,往来于山中;第五层,方山子之谜终于揭开。因“其所著帽,方屋而高”,人们议论说“此岂方山冠之遗像乎?”,所以方山于得“方山”之名。这一段层次分明,交待清楚。言外之意层出不穷。
沛沛第二段,苏轼谪官黄州,于偶然之中,路遇方山子。原来方山于是作者的旧识,真名陈慥,字季长。老友异地相选,自然各道所以。当方山子得知苏轼今日境况时,“俯而不答,仰面笑”。短短七个字,方山子的音容笑貌宛然在目,可谓妙笔生辉,韵味无穷。承接文章第一段方山子的“终不遇”,“俯而不答,仰而笑”,以其对方山子形象生动的描摹,更深一层地揭示出方山子内心的痛苦。这种痛苦集中反映在“俯面不答”中。方山子何以不答,正是他对宋统治者极为不满和完全丧失信心,直至麻木和厌世的结果。这是抗议和愤怒的混和体。“答”而一言难尽,“不答”则“此时无声胜有声”,两相比较,显然后者的艺术效果更高一筹。看到苏轼谪官的下场,方山子庆幸自己远高尘世,隐遗不仕。因而“仰而笑”。转瞬间即从年青时不得志的痛苦回忆中解脱出来,化优为喜。见到方山子家“环堵萧然,面妻子奴婢皆有自得之意”,极大地触动了作者隐陈作痛的心,他由衷的羡慕方山子这种与世几近隔绝的清苦生活。所谓的“自得之意”,并非方山子家人的实况,面是作者与方山子产生共鸣所致。
沛沛苏轼是方山子的老友,看到如今的方山子与昔日的方山子判若两人,在强烈的对比中,很自然地会勾起他对方山子的回忆,于是文章进人第三段。苏轼在闸述方山子“使酒好剑,用财如粪土”之后,着意刻画方山子往日的英雄气概。以反叙的手法,精择了十九年前,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事情如以证明:方山子精于骑射,武艺高强。一次游猎西山时,“鹊起于前,使骑逐面射之,不获”,此时,方山子“怒马独出。一发得之”,神态何等豪纵,这是一个特写镜头,以“不获”对比得之,表现了方山子“气盖世”的英雄本色。而后,方山子又与苏轼马上论兵及古今成败得失,且“自谓一世豪士”,气宇轩昂,这是第二个特写镜头,通过这两个镜头,方山子那神形兼备,通真感人的形象便展露于出来,栩栩欲活,然而,正是这样一位报国利民的的英雄,竟然落得沉沦于穷乡僻壤,终老于山谷林泉之中。朝政黑暗,世道不公,苏轼与方山子的际遇同等,两人同属“不遇”,所以苏轼文中通过这些实例的强烈对比,充分表现了对宋统治者的极端不满和怨恨,虽未直言,但字里行间饱含其意。
沛沛第四段,苏轼通过谈方山子家世,解开了疑问,方山子远离尘世,并非因为穷得无以为生或不得为官所致。恰怡相反,方山子“世有勋阀,当得官”,且“园宅壮丽,与公侯等”。出人意料的是,他却完全摒弃了这些荣华富贵,捐弃功名利禄,决然远离尘嚣,遥迹山林,自愿过起艰苦的隐居生活,原因就是由于对北宋政权极度不满和丧失了信心。苏轼这篇文章,“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是为方山子抱不平,骨子里是在发泄对宋朝廷的愤怒,作者通篇无一宇一句愤懑之语,可字字句句都凝聚着苏轼对统治者的痛斥。
《於潜僧绿筠轩》
沛沛可使食无肉,不可使居无竹。
沛沛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沛沛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
沛沛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
沛沛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
沛沛宁可没有肉吃,也不能让居处没有竹子。没有肉吃不过人会瘦掉,但没有竹子就会让人变庸俗。原因是人瘦还可变肥,人俗就难以医治了。旁人若果对此不解,笑问此言:“似高还似痴?”那么请问,如果面对此君(竹),仍然大嚼,既要想得清高之名,又要想获甘味之乐,世上又哪来“扬州鹤”这等鱼和熊掌兼得的美事呢?
沛沛这首诗是借题「於潜僧绿筠轩」歌颂风雅高节,批判物欲俗骨。诗以议论为主,但写得很有风采。
沛沛据《晋书·王徽之传》记载,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为人高雅,生性喜竹。有一次,他寄居在一座空宅中,便马上令人种竹。有人问其原故,他不予正面解释,「但啸咏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这「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便是借此典而颂於潜僧。因为典故中有着那样一位风采卓异的形象,诗入又用了「可」、「不可」这样的选择而肯定的语气,一位超然不俗的高僧形象便立刻跃然纸上。
沛沛「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是对「不可使居无竹」的进一步发挥。它富哲理,有情韵,写出了物质与精神、美德与美食在比较中的价值;食无甘味,充其量不过是「令人瘦」而已;人无松竹之节,无雅尚之好,那就会「令人俗」。这既是对於潜僧风节的赞颂之语,也是对缺乏风节之辈的示警。接着用「人瘦尚可肥,俗士不可医」申足此意,就更鞭辟入里。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思想品格和精神境界。只要有了高尚的情操,就会有松柏的孤直,梅竹的清芬,不畏强暴,直道而行,卓然为人;反之,就会汲汲于名利,计较于得失,随权势而俯仰,视风向而转移,俗态媚骨,丑行毕现。这种人,往往自视高明,自以为得计,听不进奉劝,改不了秉性,所以诗人说这种「俗士不可医」——医之无效。
沛沛以上为第一段。这一段的特点是:出语精警,议论精辟,发人深省。
沛沛文似看山不喜平。上面全是诗人议论,虽出语不凡,但若直由诗人议论下去,便有平直之嫌,说教之讥。因而下段重开波澜,另转新意。由那种「不可医」的「俗士」站出来作自我表演,这就是修辞学中的「示现」之法:「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这个「旁人」,就是前面提到的那种「俗士」。他听了诗人的议论,大不以为然;他虽然认为「不可使居无竹」是十足的迂阔之论,腐儒之见,但在口头上却将此论说成「似高、似痴」,从这模棱两可的语气里,显示了这种人世故、圆滑的特点;他绝不肯在论辩中作决绝之语而树敌。
沛沛下面是诗人对俗士的调侃和反诘:「若对此君仍大嚼,世间那有扬州鹤!」诗意谓:又想种竹而得清高之名,又要面竹而大嚼甘味,人间何处有「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这等美事。名节高的人难得厚富,厚富的人难得名高;做官的人无暇学仙,得道的人无暇做官;食肉的人无高节,高节的人不食肉;两种好处都不能兼得,多种好处就更不能兼得了。
沛沛这首诗以五言为主,以议论为主。但由于适当采用了散文化的句式(如「不可使居无竹」、「若对此君仍大嚼」等)以及赋的某些表现手法(如以对白方式发议论等),因而能于议论中见风采,议论中有波澜,议论中寓形象。苏轼极善于借题发挥,有丰富的联想力,能于平凡的题目中别出新意,吐语不凡,此诗即是一例。
《日喻》
沛沛生而眇者不识日,问之有目者。或告之曰:「日之状如铜盘。」扣盘而得其声,他日闻钟,以为日也。或告之曰:「日之光如烛。」扪烛而得其形,他日揣樾,以为日也。日之与钟、龠亦远矣,而眇者不知其异,以其未尝见而求之人也。
沛沛道之难见也甚于日,而人之未达也,无以异于眇。达者告之,虽有巧譬善导,亦无以过于盘与烛也。自盘而之钟,自烛而之龠,转而相之,岂有既乎?故世之言道者,或即其所见而名之,或莫之见而意之,皆求道之过也。
沛沛然则道卒不可求欤?苏子曰:「道可致而不可求。」何谓致?孙武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莫之求而自至,斯以为致也欤?
沛沛南方多没人,日与水居也,七岁而能涉,十岁而能浮,十五而能浮没矣。夫没者岂苟然哉?必将有得于水之道者。日与水居,则十五而得其道;生不识水,则虽壮,见舟而畏之。故北方之勇者,问于没人,而求其所以浮没矣,以其言试之河,未有不溺者也。故凡不学而务求道,皆北方之学没者也。
沛沛昔者以声律取士,士杂学而不志于道;今者以经术取士,士求道而不务学。渤海吴君彦律,有志于学者也,方求举于礼部,作《日喻》以告之。
沛沛一出生就双目失明的人不认识太阳,问看得见的人太阳是什么样子。有的人告诉他说:「太阳的样子像铜盘。」这个失明的人敲铜盘听到了它的声音,一天听到钟声,就把发出声音的钟当做了太阳。有的人告诉他说:「太阳的光像蜡烛。」失明的人用手摸蜡烛,晓得了它的形状。一天,摸到一支形状像蜡烛的乐器龠,就把它当做了太阳。太阳和钟、龠的差别太大了,但是天生双目失明的人却不知道它们之间有很大的差别,因为他不曾亲眼看见,而是向他人求得关于太阳的知识。
沛沛抽象的道理很难被认识,这一点比太阳难认识的情况更加严重,人们不通晓抽象的道理的情况,和生来就不认识太阳的盲人没有什么不同。通晓的人告诉他,即使有巧妙的比喻和很好的启发诱导,也无法使这些比喻或教法比用铜盘和用蜡烛来说明太阳的比喻或教法好。从用铜盘比喻太阳到把铜钟当做太阳,从把铜钟当做太阳而到把乐器龠当做太阳,像这样辗转连续地推导,难道还有个完吗?所以人世上大谈「道」的人,有的就他自己的理解来阐明它,有的没有理解它却主观猜度它,这都是研求「道」的弊病。
沛沛既然如此,那么这个「道」最终不可能求得吗?苏轼说:「道能够通过自己的虚心学习,循序渐进使其自然来到,但不能不学而强求它。」那么什么叫做自然来到呢?孙武说:「会作战的将军能招致敌人,而不被敌人所招致,不使自己处于被动的境地。」子夏说:「各行各业的手艺人坐在店铺作坊里,完成他们制造和出售产品的业务。有才德的人刻苦学习,来使道自然到来。」不是强求它而使它自己到来!
沛沛南方有很多会潜水的人,他们天天都生活在水边,七岁就能趟水过河,十岁就能浮在水面游泳,十五岁就能潜入水里了。潜水的人能长时间地潜入水里,哪里是马虎草率而能这样的呢?一定是对水的活动规律有所领悟才能做到。天天生活在水边,那么十五岁就能掌握它的规律。生来不识水性,那么即使到了壮年,见到了船也会害怕。所以北方的勇士,向南方会潜水的人询问来求得他们能潜入水里的技术,按照他们说的技术到河里试验,没有不淹死的。所以凡是不老老实实地刻苦学习而专力强求道的,都是像北方的学潜水的人一样。
沛沛从前以讲究声律的诗赋择取人才,所以读书人学习儒家、墨家还兼及名家、法家,而不是立志在求儒家之道;现在以经学择取人才,所以读书人衹知道强求义理,而不是踏踏实实地学。渤海人吴彦律,是有志对经学做实实在在地学习的人,正要到京城接受由礼部主管的进士考试,因此,写《日喻》来勉励他。
沛沛本文是元丰元年(西元一〇七八年)苏东坡时任徐州知州所作的一篇议论文。
沛沛文章以盲人识日作喻,说明事需躬察,莫以耳代目,方可获得完整的知识。写作上以喻入题,指出「道之难见也甚于日」,阐明盲人识日的道理:因辗转「相之」,谬之千里,结果闹出笑话,非常形象地说明缺乏实践经验,无切身感受,衹从别人那里转述第二手材料,就不可避免地得出盲目的结论,强调了深入实地调查,获得直接经验的重要性。勉励人们要脚踏实地的求学论道。
沛沛东坡之文长于说理,往往「昭晰无疑」(《艺概·文概》),长篇论说文是这样,短小精悍的杂说也莫不如此。而且杂说较之正式的议论文更灵活,笔调更从容,「能道意所欲言」(《答王庠书》),充满了诗一样的情趣和哲理,愈加耐人寻味咀嚼。本文就是其杂说中的代表作。
沛沛文章一开头就叙述故事,这种故事中的人物、时间、地点,都不明确(即使虚拟的也没有),其结构是抽象的,是作为论据的「寓言」。因其描写生动,故而显得具体实在,说服力极强。可以得出,任何知识都来源于感性经验,如果撇开感性经验而单靠间接经验,就像瞎子那样「未尝见而求之人也」,那么势必会「转而相之」,混淆这一事物与他事物的各种属性,加以臆测,杜撰,闹出「闻钟以为日」「扪烛以为日」的笑话,那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作者指出:「道之难见也甚于日,而人之求达也无以异于眇。」如果单凭「达者告之」,「虽有巧譬善导,亦无以过于盘与烛也」。
沛沛然而单有感性经验还不够,还得亲自实践,多次探索,方能掌握道;作者认为「道可致而不可求」。而「致」与「求」的区别,作者引古人语对「致」作了解释:「『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这里的「致」就是一种「循序渐进」,平时积学,自然得「道」的意思,学至则道自致。譬如军队能够掌握主动权,可进则进,可退则退,待时机成熟就行出击,才能获胜,若牵「求」胜利,就成了「致于人」了,就会失败。求道也是如此,如果经过平时不断的实践,而不是急于求成,那么道是可致的。
沛沛作者为了论证这个观点,又讲了另一个寓言故事。作者发现「南方多没人」,而北方则少有,原因就在于「南人」「日与水居也。七岁而能涉,十岁而能浮,十五而能没矣」。因为「日与水居」,故能渐识水性,「夫没者岂苟然哉?必将有得水之道者。」懂得水性(「水之道」)方纔能「没」,「日与水居,则十五而得其道;生不识水,则虽壮见舟而畏之」。可见求「道」单凭勇气是不行的,还得经过长期的实践。如果想一蹴而就,「不学而务求道」,走捷径,投机取巧,那就衹能像北方学「没」者那样,没有不被溺死的。
沛沛作者运用寓言阐述道理时,夹叙夹议,深入浅出,寓言讲完,道理也就清楚了。而且作者连续运用两个寓言说明认识过程的两个阶段,丝丝入扣,环环相接,可称之为「螺旋式」的比喻方式——即运用两个内容相近但有连续性发展性的寓言故事构成层出不穷、变化多端的结构,使寓言的主旨和理念更趋深入和加强,这是东坡的创新。
沛沛最后一段联系实际并交代为文的目的。「昔者以声律取士,士杂学而不志于道」;相反,「今也以经术取士,士知求道而不务学。」经术本来就是载道的,所以「士知求道而不务学」,他们不知道「道」是与社会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要想真正理解「道」,不能单靠读几本经书,应该杂学旁收,既不能忽略感性经验,又要经过长期的摸索思考,以渐进于道。这里,作者是针对王安石以经术取士而发的。《御选唐宋文醇·卷三十八》云:「宋自王安石始以经术取士,一时求仕者皆改其妃青嫓白,而谈道德仁义;及致之于用,则茫然失据,亦与妃青嫓白无二焉,此东坡《日喻》所以作也。」
沛沛总之,作者运轻灵之笔娓娓道来,彷彿与人对面而谈,亲切动人,语浅道明,毫无论说文的板滞之弊。且本文还继承了战国议论文的优点,以寓言作为论据,使行文简洁明了,形象生动。
《春夜》
沛沛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沛沛歌管楼台声细细,秋千院落夜沉沉。
沛沛春天的夜晚,即便是极短的时间也十分珍贵。花儿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香,月光在花下投射出朦胧的阴影。
沛沛楼台深处,富贵人家还在轻歌曼舞,那轻轻的歌声和管乐声还不时地弥散于醉人的夜色中。夜已经很深了,挂着秋千的庭院已是一片寂静。
沛沛开篇两句写春夜美景。春天的夜晚十分宝贵,花朵盛开,月色醉人。这两句不仅写出了夜景的清幽和夜色的宜人,更是在告诉人们光阴的宝贵。
沛沛后两句写的是官宦贵族阶层尽情享乐的情景。夜已经很深了,院落里一片沉寂,他们却还在楼台里尽情地享受着歌舞和管乐,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良辰美景更显得珍贵。作者的描写不无讽刺意味。
沛沛全篇写得明白如画却又立意深沉。在冷静自然的描写中,含蓄委婉地透露出作者对醉生梦死、贪图享乐、不惜光阴的人的深深谴责。诗句华美而含蓄,耐人寻味。特别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成了千古传诵的名句,人们常常用来形容良辰美景的短暂和宝贵。
《昭君怨 · 金山送柳子玉》
沛沛谁作桓伊《三弄》,惊破绿窗幽梦。新月与愁烟,满江天。
沛沛欲去又还不去,明日落花飞絮。飞絮送行舟,水东流。
沛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是谁吹起了悠扬的笛曲,将人从好梦中惊醒。推开窗戸,衹见江天茫茫,天上挂着一弯孤单的明月。
沛沛明日分别时,送别的人当站立江边,久久不愿回去。多情的柳絮,像是明白他的心意,追逐行舟,代人送行。而滔滔江水,依旧东流入海。
沛沛这首词作于熙宁七年(西元一〇七四年)二月,为送别柳子玉(名瑾)而作。子玉是润州丹徒(今江苏镇江)人,其子仲远为苏轼亲堂妹婿,两人是谊兼戚友的。熙宁六年(西元一〇七三年)十一月,苏轼时任杭州通判,赴常州、润州一带赈饥,恰好柳子玉赴舒州(今安徽安庆)之灵仙观,二人便结伴而行。次年二月,苏轼在金山(润州西北长江中)送别柳子玉,遂作此词以赠。
沛沛上阕写送别情景,以景色作为笛声的背景,情景交融地渲染出送别时的感伤氛围;下阕运用叠句造境传情,想象来日分别的情景,大大扩展了离情别绪的空间。全词虚实结合,渲染出一种强烈的情感氛围,使读者受到极强的艺术感染。
沛沛词的上阕前二句「谁作桓伊三弄,惊破绿窗幽梦」,写离别前的晚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知是谁吹起了优美的笛曲,将人从梦中惊醒。从「惊破」一词来看,对梦被惊醒似有怨恨之意。夜听名曲,本是赏心乐事,却引起了怨恨;而一旦梦醒,离愁就随之袭来,可见是个好梦。后二句「新月与愁烟,满江天」描述了这样的情景:推开窗戸,不知是要追寻那悠扬的笛声,还是要寻回梦中的欢愉,衹见江天茫茫,空荡荡的天上,挂著一弯孤单的新月,凄冷地望著人间。江天之际,迷迷蒙蒙、混混沌沌,那是被愁闷化作的烟雾塞满了。
沛沛下阕遥想「明日」分别的情景。「欲去又还不去」,道了千万声珍重,但迟迟没有成行。二月春深,将是「落花飞絮」的词的时节,景象凄迷,那时别情更使人黯然。「飞絮送行舟,水东流。」设想离别的人终于走了,船儿离开江岸渐渐西去。送别的人站立江边,引颈远望,不愿离开,衹有那多情的柳絮,像是明白人的心愿,追逐着行舟,代替人送行。而滔滔江水,全不理解人的心情,依旧东流入海。以「流水无情」反衬人之有情,有借「飞絮送行舟」表达人的深厚情意,结束全词,分外含蓄隽永。词所谓明日送行舟,未必即谓作此词的第二日开船,须作稍微宽泛的理解。诗集送柳子玉诗称「先生官罢乘风去」之后,复数有游宴之事,子玉始成行,可参。
沛沛通观全词,没有写一句惜别的话,没有强烈激切的抒情。将情感融入景物,此词上阕写送别情景,以景色作为笛声的背景,情景交融地渲染出送别时的感伤氛围。下阕运用叠句造境传情,想象次日分别的情景,大大扩展了离情别绪的空间。如此虚实结合,渲染出一种强烈的情感氛围,使读者受到极强的艺术感染这是本词的艺术魅力所在。在众多的景物之中,又挑出一二件,直接赋予它们生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使所有的自然物都生气勃勃,整个艺术画面都活跃起来,这是本词的艺术特色。上阕用「愁」写烟,使新月也带上了强烈的感情色彩;下阕用「送」状柳絮,使之与东去的流水对比而生情。而「愁烟」和「飞絮」在形态上又有共同之处,它们都是飘忽不定、迷迷蒙蒙的自然物;它们轻虚空灵,似乎毫无重量,不可捕捉,但又能无限扩散,弥漫整个宇宙,用它们象征人世的漂泊不定,传达出迷蒙怅惘、拂之不去的眷恋之情,那是再妙不过的了。但作者似乎是随手占来,毫不费力,衹道眼前所见,显得极其自然。这正是词人的高超之处。
《晁错论》
沛沛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坐观其变,而不为之所,则恐至于不可救;起而强为之,则天下狃于治平之安而不吾信。惟仁人君子豪杰之士,为能出身为天下犯大难,以求成大功;此固非勉强期月之间,而苟以求名之所能也。天下治平,无故而发大难之端;吾发之,吾能收之,然后有辞于天下。事至而循循焉欲去之,使他人任其责,则天下之祸,必集于我。
沛沛昔者晁错尽忠为汉,谋弱山东之诸侯,山东诸侯并起,以诛错为名;而天子不以察,以错为之说。天下悲错之以忠而受祸,不知错有以取之也。
沛沛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昔禹之治水,凿龙门,决大河而放之海。方其功之未成也,盖亦有溃冒冲突可畏之患;惟能前知其当然,事至不惧,而徐为之图,是以得至于成功。
沛沛夫以七国之强,而骤削之,其为变,岂足怪哉?错不于此时捐其身,为天下当大难之冲,而制吴楚之命,乃为自全之计,欲使天子自将而己居守。且夫发七国之难者,谁乎?己欲求其名,安所逃其患。以自将之至危,与居守至安;己为难首,择其至安,而遣天子以其至危,此忠臣义士所以愤怨而不平者也。当此之时,虽无袁盎,错亦未免于祸。何者?己欲居守,而使人主自将。以情而言,天子固已难之矣,而重违其议。是以袁盎之说,得行于其间。使吴楚反,错已身任其危,日夜淬砺,东向而待之,使不至于累其君,则天子将恃之以为无恐,虽有百盎,可得而间哉?
沛沛嗟夫!世之君子,欲求非常之功,则无务为自全之计。使错自将而讨吴楚,未必无功,惟其欲自固其身,而天子不悦。奸臣得以乘其隙,错之所以自全者,乃其所以自祸欤!
沛沛天下的祸患,最不能挽回的,莫过于表面上社会安定没有祸乱,而实际上却存在着不安定因素。消极地看着祸乱發生却不去想方设法对付,那么恐怕祸乱就会發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起来坚决地制止它,又担心天下人已经习惯于这种安定的表象却不相信我。只有那些仁人君子、豪杰人物,才能够挺身而出为国家安定而冒天下之大不韪,以求得成就伟大的功业。这本来就不是能够在短时间内一蹴而就的,更不是企图追求名利的人所能做到的。国家安定平静,无缘无故地触發巨大的祸患的导火线。我触發了它,我又能制止它,然後才能有力地说服天下人。祸乱發生却想躲躲闪闪地避开它,让别人去承担平定它的责任,那么天下人的责难,必定要集中到我的身上。
沛沛从前晁错殚精竭虑效忠汉室,建议景帝削弱山东诸侯各国的实力。于是山东诸侯各国共同起兵,借着杀晁错的名义。可是景帝没有洞察到他们的用心,就把晁错杀了来说服他们退兵。天下人都为晁错因尽忠而遭杀身之祸而痛心,却不明白其中部分原因却是晁错自己造成的。
沛沛自古以来凡是做大事业的人,不仅有出类拔萃的才能,也一定有坚韧不拔的意志。从前大禹治水,凿开龙门,疏通黄河,使洪水东流入海。当他的整个工程尚未最後完成时,可能也时有决堤、漫堤等可怕的祸患發生,只是他事先就预料到会这样,祸患發生时就不惊慌失措而能从容地治理它,所以能够最终取得成功。
沛沛七国那样强大,却突然想削弱它,他们起来叛乱难道值得奇怪吗?晁错不在这个时候豁出自己的性命,为天下人承受抵挡大难从而控制吴、楚等国的命运,却居然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想让景帝御驾亲征平定叛乱而自己留守京城。再说那挑起七国之乱的是谁呢?自己想赢得那个美名,又怎么能躲避这场患难呢?拿亲自带兵平定叛乱的极其危险,与留守京城的极其安全相比,自己是个引发祸乱的主谋,选择最安全的事情去做,却把最危险的事情留给皇帝去做,这就是让忠臣义士们愤怒不平的原因啊。在这个时候,即使没有袁盎,晁错也不可能免于杀身之祸。为什么呢?自己想要留守京城,却叫皇帝御驾亲征,按情理来说,皇帝本来已经觉得这是勉为其难的事情,但又不好反对他的建议,这样正好给袁盎以进谗言的机会,使他的目的能够得逞。假若吴、楚等七国叛乱时,晁错豁出性命承担这一危险的平叛重担,夜以继日像淬火磨刀似的训练军队,向东边严阵以待,让自己的君主不至于受到烦忧,那么皇帝就会充分依靠他而不觉得七国叛乱有什么可怕。纵使有一百个袁盎,能有机可乘离间他们君臣吗?
沛沛唉!世上的君子如果想要建立伟大的功业,那就不要考虑保全性命的计策。假如晁错自己亲自带兵去讨伐吴、楚等七国,不一定就不会成功。只因他一心想保全自身,而惹得皇帝不高兴,奸臣正好趁此钻了空子。晁错晁错企图保全自己的性命,正是他招致杀身之祸的原因啊!
沛沛《晁错论》是北宋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一篇人物评论文,评论对象为西汉初年景帝时期的政治改革家晁错。这篇文章总结了削藩失败是晁错被杀的原因。作者认为,晁错被杀,首先有七国叛乱给皇帝造成的压力和受到政敌中伤的原因,但又提出了另一个观点,即晁错自己也缺乏坚强的意志和临危不惧的精神,才给了政敌攻击他的机会。同时,作者通过对晁错改革失败的叹惋,表达出自己愿意为国效力但有志难展的抑郁心情。
沛沛苏轼在其人物史论中写了大量的翻案文章,立意新颖深刻,高远幽邃。治国之策,行事之则;爱民之心,嫉恶之恨;他人之思,自我之省,都别出新见,發人之所未见,启人之所未思。鼂错曾提出「削藩」建议,後被汉景帝所杀。「晁错之死,人多叹息」,苏轼却翻空出奇,以独特的视角,一家之言,阐述了晁错受祸原因,提出了仁人君子、豪杰之士应「出身为天下犯大难,以求成功」的主张。
沛沛文章开篇为泛泛概说:「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起句看似虚写,实则却在暗说汉景帝时国泰民安中隐含着的诸侯之患。接着,作者便围绕「患」字,从「坐」、「起」两方面进行分说。「坐观其变」而不对祸患采取措施,那么祸患便会蔓延得无可救药;「起而强为之」而不等待时机,则也同样不能保持治平安定的局面。作者说的「起而强为之」,暗指晁错的削落。下面,文章又结止上两句的意思。引出「仁人君子豪杰之行」的作为,以此而暗与晁错柑比。用「此固非勉强期月之间。而苟以求名者之所能也。」概写出历史上的失败者、又具体落实在晁错身上,暗含着对晁错失败原因的评论。这两句堪称全篇关键之处,是作者论说的中心。在此处,它还有承上启下的妙用:「此固非勉强期月之间」,上承「起而强为之」;「苟以求名者」,下启「事至而循循焉欲去之」。後面,「天下治平」几句,暗写景帝时的「七国之乱」;「事至而循循焉欲去之」几句,又虚写七国起兵后晁错的态度。因此,首段虽没直接点出晁错,但却句句在写晁错。抽象中有具体,虚写里含实写,虚实相生中既使後面的论述高屋建扳,又让文章排宕开闺,具有一种滔滔的气势。
沛沛第二段,文章在前面基础上较而易举地由抽象而具体,由隐而显。由历史的抽象概说,过渡到具体的史事论述。西汉社会诸侯的割据势力严重威胁着封建的中央集权、晁错继贾谊之后,屡次建议景帝「削藩」。他说诸侯王「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呕,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汉景帝用其策,于是出现了「七国之乱」。后来因谗言晁错被杀,后代之人多悲叹晁错的尽忠而蒙害。但苏轼这里却一反传统老调,认为晁错获罪是由于「有以取之也」,从而使文章蹊径独辟、不同凡响。
沛沛第三段,作者一方面紧扣史事,另一方面却把笔触拉开,先提出「古之立大事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介的观点。然後便旁征博引用大禹治水的凿龙门、决江河和溃冒冲突来举例论证,提出「事至而不惧」、「徐为之所」才能使大事成功,以此而暗中指责晁错的临危而逃。
沛沛第四段是全篇的主体,这一段议论变得丰富,行文也变得曲折。这一段通过有力的论说鞭辟近里地阐述了晁错取祸的原因。「夫以七国之强而骤削之,其为变岂足怪哉!」苏轼认为「削藩」应该逐步进行,徐为之所」,而不应「骤削之」,骤削则必然导致「七国之乱」,这便是「无故而發大难之端」。仁人君子豪杰却于此时挺身而出,所以能成大业,但晁错不在此时捐身,力挡大难,击溃七国,反而临危而逃,「使他人任其责」,那么「天下之祸」自然便集中在晁错身上了。文章至此。所议之事、所立之沦虽与前文相近,但观点与史事却逐渐由隐而显、由暗而明。文章的气势也慢慢由弱而强、由平易而近汹涌。紧接着,作者又连用了两个反问句,把文章的气势推向了的顶峰。「且全的处所,把天子陷入至危的境地,这是忠义之士所愤惋之人,既使无夫发七国之难者,谁乎?」是谁引发出七国之难而又临危而逃了选择最安袁盎的谗一也不会幸免十祸。这样的结局的原因是「己欲居守,而使人主自将。」这两个问句一波未平又起一波,使文覃呈现出汪洋惩肆的特征。然而苏轼并不就此搁笔,他用两个条件再从反面假设晁错,把文章跳起的高浪又推向了深远广阔。「使吴、楚反,错以身任其危,日夜淬砺,东向而待之」,这是假设晁错不临危而逃;「使不至于家其君。则天子将恃之以为无恐」,这是假设晁错不使人主自将。那么即使有一百个袁盎也不能使晁错获祸。
沛沛最後一段,文章的气势渐渐平缓,在感叹历史之时,再一次指出临危而逃自固其身是晁错取祸的原因,从而增重了题旨的作用。
沛沛作者生活时代,治平已久,文恬武嬉,积贫积弱,作者思治,故此论实为有感而發。起首议论雄深浑徽,有很强的针对性。全篇文章由虚而实,由实而气势滔滔,由气势滔滔而渐渐平缓,把舒缓与紧凑有机地融为一体。
《更漏子 · 送孙巨源》
沛沛水涵空,山照市。西汉二疏乡里。新白发,旧黄金。故人恩义深。
沛沛海东头,山尽处。自古客槎来去。槎有信,赴秋期。使君行不归。
沛沛
沛沛《更漏子·送孙巨源》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的词作。此词为送别词,词的上阕用西汉二疏(疏广、疏受)故事赞颂孙巨源,下阕以乘槎故事叙说别情。在词中,作者将仕途中的无穷忧患情思与自己的身世感慨融合一起,表达了极为复杂的心绪。
沛沛词的上阕用西汉二疏(疏广、疏受)故事赞颂孙巨源。二疏叔侄皆东海(海州)人。广为太子太傅,受为少傅,官居要职而同时请退归乡里,得到世人景仰。孙巨源曾知海州,故云「二疏乡里」。对海州来说,孙巨源和二疏一样都是值得纪念的。「水涵空,山照市,西汉二疏乡里」,三句说海州碧水连天,青山映帘,江山神秀所钟,古往今来出现了不少可景仰的人物。前有二疏,后有孙巨源,都为此水色山光增添异彩。「新白发,旧黄金,故人恩义深」。三句以二疏事说孙巨源。「新」与「旧」二字,将二疏与孙巨源联系一起。点明词中说的却是眼前人。孙巨源海州一任,白发新添,博得州人殷勤相送,这是老友在此邦留下的深恩厚义所致。
沛沛词的下阕以乘槎故事叙说别情。《博物志》载:近世人居海上,每年八月,见海槎来,不违时,赍一年粮,乘之到天河。见妇人织,丈夫饮牛,问之不答。遣归,问严君平,某年某月日,客星犯牛斗,即此人也。这是传说中的故事,作者借以说孙巨源,谓其即将浮海通天河,晋京任职。「海东头,山尽处,自古客槎去。」「海」与「山」照应上阕之「水」与「山」,将乘槎浮海故事与海州及孙巨源联系一起。作者的想象中,当时有人乘槎到天河,大概就是从这里出发的。但是,自古以来,客槎有来有往,每年秋八月一定准时来到海上,人(孙巨源)则未有归期。「槎有信,赴秋期,使君行不归」一方面用浮海通天河说应召晋京,一方面以归期无定抒写不忍相别之情。其中「有信」、「不归」,就把着眼点集中在眼前人(孙巨源)身上,突出送别。
沛沛此词妙用典故,先以两汉二疏故事赞颂孙巨源,又以乘槎故事叙说别情,既表达了对友人的赞美之情,又抒发了作者自身的复杂心绪和深沉感慨,可谓形散而神不散,浑化天迹,大开大合,结构缜密。
《望江南 · 超然台作》
沛沛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沛沛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沛沛春天还没有过去,微风细细,柳枝斜斜随之起舞。登上超然台远远眺望,护城河只半满的春水微微闪动,城内则是缤纷竞放的春花。更远处,家家瓦房均在雨影之中。
沛沛寒食节过后,酒醒反而因思乡而叹息不已,只得自我安慰:不要在老朋友面前思念故乡了,姑且点上新火来烹煮一杯刚采的新茶,作诗醉酒都要趁年华尚在啊。
沛沛超然台,位于密州(今山东诸城)北城上。东坡任密州太守的第二年,见北城墙上原来的旧台年久破败,便修葺一新,时时与友人登临。在济南的弟弟苏颍滨闻知後,将其命名为超然台。此词係登超然台作,时间是熙宁九年(西元一〇七六年)春天。此词描绘了春日景象和作者感情、神态的复杂变化,寄寓了作者对有家难回、有志难酬的无奈与怅惘,同时表达了作者豁达超脱的襟怀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人生态度。全词含蓄深沉,短小玲珑,以诗为词,独树一帜,连珠妙语似随意而出,清新自然,显示出词人深厚的艺术功力。
沛沛这首豪迈与婉约相兼的词,通过春日景象和作者感情、神态的复杂变化,表达了词人豁达超脱的襟怀和「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人生态度。
沛沛词的上阕写登台时所见暮春时节的郊外景色。首以春柳在春风中的姿态——「风细柳斜斜」,点明当时的季节特征:春已暮而未老。「试上」二句,直说登临远眺,而「半壕春水一城花」,在句中设对,以春水、春花,将眼前图景铺排开来。然后,以「烟雨暗千家」作结,居高临下,说烟雨笼罩着千家万戸。于是,满城风光,尽收眼底。作者写景,注意色彩上的强烈对比作用,把春日里不同时空的色彩变幻,用明暗相衬的手法传神地传达出来。
沛沛下阕写情,乃触景生情,与上阕所写之景,关系紧密。「寒食后,酒醒却咨嗟」,进一步将登临的时间点明。寒食,在清明前二日,相传为纪念介子推,从这一天起,禁火三天;寒食过后,重新点火,称为「新火」。此处点明「寒食后」,一是说,寒食过后,可以另起「新火」,二是说,寒食过后,正是清明节,应当返乡扫墓。但是,此时却欲归而归不得。以上两句,词情荡漾,曲折有致,寄寓了作者对故国、故人无限的思念之情。「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写作者为摆脱思乡之苦,借煮茶来作为对故国思念之情的自我排遣,既隐含着词人难以解脱的苦闷,又表达出词人解脱苦闷的自我心理调适。
沛沛「诗酒趁年华」,进一步申明:必须超然物外,忘却尘世间一切,而抓紧时机,借诗酒以自娱。「年华」,指好时光,与开头所说「春未老」相应合。全词所写,紧紧围绕着「超然」二字,至此,进入了「超然」的最高境界。这一境界,便是苏轼在密州时期心境与词境的具体体现。
沛沛这首词情由景发,情景交融。词中浑然一体的斜柳、楼台、春水、城花、烟雨等暮春景象,以及烧新火、试新茶的细节,细腻、生动的表现了作者细微而复杂的内心活动,表达了游子炽烈的思乡之情。将写异乡之景与抒思乡之情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足见作者艺术功力之深。
《望湖楼晚景》
沛沛横风吹雨入楼斜,壮观应须好句夸。
沛沛雨过潮平江海碧,电光时掣紫金蛇。
沛沛
沛沛这首诗开头时气势很猛,好像很有一番热闹,转眼间却是雨阑云散,海阔天青,变幻得使人目瞪口呆。其实不只自然界是这样,人世间的事情,往往也是如此的。本诗通过写横风斜雨,江潮涌动,运用比喻手法,生动形象的写出了雨前雨后的壮观美景,使人有雄壮之感。
沛沛《望湖楼晚景》共有五首,这是其中第二首。有人认为,苏轼诗中的“横风”、“壮观”(“观”在这里读第四声,不读第一声)两句,写得不够好。他既说“应须好句夸”,却不着一字,一转便转入“雨过潮平”了。那样就是大话说过,没有下文。
沛沛这话虽说不无道理,但苏轼这样写,自是另有原因。第一,他是要写一组望湖楼晚景的诗,眼下还不想腾出笔墨来专写忽来忽去的横风横雨。所以他只说“应须”,是留以有待的意思。第二,既然说得上“壮观”,就须有相应的笔墨着力描写,老把它放在“晚景”组诗中,是不太合适的,不好安排。
沛沛苏轼写下这组诗后的第二年,他游览了有美堂,适逢暴雨,就立即写了《有美堂暴雨》七律一篇,奇句惊人,是一首名作。应了他那“壮观应须好句夸”的话了。
沛沛其实在这首诗中,他的思想有过一段起伏变化。在开头,他看到一阵横风横雨,直扑进望湖楼来,很有一股气势,使他陡然产生要拿出好句来夸一夸这种“壮观”的想法,不料这场大雨,来得既急,去得也块,一眨眼间,风已静了,雨也停了。就好像演戏拉开帷幕之时,大锣大鼓,敲得震天价响,大家以为下面定有一场好戏,谁知演员还没登场,帷幕便又落下,毫无声息了。弄得大家白喝了彩。苏轼这开头两句,正是写出人们(包括诗人在内)白喝了一通彩的神情。
沛沛雨过以后,向楼外一望,天色暗下来了,潮水稳定地慢慢向上涨,钱塘江浩阔如海,一望如碧玉似的颜色。远处还有几朵雨云未散,不时闪出电光,在天空里划着,就像时隐时现的紫金蛇。这首诗写的就是这样一幅望湖楼的晚景。开头时气势很猛,好像很有一番热闹,转眼间却是雨收云散,海阔天空,变幻得使人目瞪口呆。其实不止自然界是这祥,人世间的事情,往往也是如此的。上了年纪的人,经历的事情多了,会不止一次地遇到过类似的现象。
《木兰花令》
沛沛梧桐叶上三更雨,惊破梦魂无觅处。夜凉枕簟已知秋,更听寒蛩促机杼。
沛沛梦中历历来时路,犹在江亭醉歌舞。樽前必有问君人,为道别来心与绪。
沛沛三更时分,雨打梧桐。雨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想找回梦境,只可惜再也找不到了。睡在竹席上,感受到夜的微凉,知道秋天已经来到,更是听到寒蛩不停地叫着,似乎在催促妇人快纺布。
沛沛还记得梦中来时的路是那么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我似乎还沉醉在江亭的歌舞之中。酒杯面前一定有询问你的人,是为了诉说离别之后的心绪。
沛沛词的上片写夜半惊魂,向弟弟子由袒露如秋凉之离情苦,下片为路途上的美好回忆,全词点化运用前人词句,巧妙传达了思弟之离情苦。寓情於景,於物有情;如夜凉知秋,如寒蛩促机;朴中见真,实中见情。
沛沛上片,写夜半惊魂,向子由袒露如秋凉之离情苦。上半夜,作者可能睡着了,他没有说。词是从「梧桐叶上三更雨」写起的。他巧妙地点化运用了唐代温庭筠《更漏子》词来抒发其贬怨离情的。词是这样写的:「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无独有偶。也正是夜半三更,一场秋雨,惊破了东坡的梦魂。温说:「不道离情正苦」,作者说:「惊破梦魂无觅处」。除了「离情」,他眼前一切皆空。京都无处觅,「穷达」成幻影。「夜凉枕覃已知秋,更听寒蛰促机抒。」名写秋凉,实写人凉。进一步从感觉上和听觉上渲染了他此时此地的凄凉心境。秋夜本来含有凉意,睡在竹床上更觉冰凉,感到大自然的寒秋到来了,人世间的寒秋到来了。然而,此时作者又产生了泰然心态,听到了一种特别亲切和谐的声音:「更听寒蛩促机杼。」东坡前往惠州,身不由己,处境苍凉。在此窘况下,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人民的生产和生活,竟然如寒蛰那样催促着农妇早起织布。这是东坡爱民的可爱的品格。
沛沛下片,为路途上的美好回忆。在上半夜人睡时,「梦中历历来时路」。走这条遥远而漫长的路,要历经河北、河南、江苏,然后进人江西。一路风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到达虔州,还在清江畔的歌舞亭里接受好友的宴饮享受。宴会虽小,可雄风不减当年。「江亭醉歌舞」,「尊前」又遇知己人。「别来」不寻常,人人必有「心与绪」。三句不离行,仍是和友人话兄弟情、未竟业。最后一语,与上片最后一语照应,如出一辙,实为作者出世思想的进一步升华。时至暮年,作者仍壮心不已,诚为可贵。
沛沛全词,点化运用前人词句,巧妙传达了思弟之离情苦。寓情於景,於物有情;如夜凉知秋,如寒蛩促机;朴中见真,实中见情。然而,仍不免有「惊魂未定」,「岂谓天幸,得存此生」的馀悸潜於词中。
《木兰花令 · 元宵似是欢游好》
沛沛元宵似是欢游好,何况公庭民讼少。万家游赏上春台,十里神仙迷海岛。
沛沛平原不似高阳傲,促席雍容陪语笑。坐中有客最多情,不惜玉山拚醉倒。
沛沛元宵看来还是寻欢游乐好,何况诉讼少,公事清闲,万家百姓登上春日观赏景物之台。城市十里之内成了繁华美丽的海上仙岛,使神仙也为之迷惑。
沛沛平原君敬待宾客,不像高阳酒徒无礼傲慢,坐在客人一起,宽和从容地陪伴客人谈笑。客人中有个最富於感情,为了珍惜主人待客的殷勤拚着醉倒在地而尽兴喝酒。
沛沛《木兰花令·元宵似是欢游好》是北宋文学家苏東坡所创作的一首遊宴词。上片极写元宵节的遊赏欢乐,下片极写「与民同乐」的欢快宴席。全词反应了词人与百姓之间的亲密关系,体现了其爱民的品格,感情真挚,耐人寻味。
沛沛上片极写元宵节的游赏欢乐,及公庭讼少的愉悦心情。「元宵似是欢遊好,何况公庭民讼少」。「似是」,正说明词人原本并没有主动出游元宵佳节的打算,只是由于他的公务闲暇,「公庭民讼少」了,内心愉悦才使他引起了赏游元宵夜景的乐趣。如今「公庭民讼少」,词人从心底发出惬意的快感,所以,当他看到「万家游赏上春台」时,他自己和所有游人,都像活神仙一样迷路在三神山海岛之中了。
沛沛下片极写「与民同乐」的欢快宴席。「平原不似高阳傲。促席雍容陪语笑。」词人在人群中间,谦逊质朴,礼敬宾客,平等如兄弟,有如赵国平原君的贤明待宾,而毫无「高阳酒徒」的傲慢。他总是从容温和地靠近群众,和人们满面陪笑的对语谈心,尽情享受着与人民打成一片的乐趣。「坐中有客最多情,不惜玉山拚醉倒」,在欢快的宴席中,顿时出现了一个「最多情」的民客形象,而把欢情霎时推到高潮。可谓笔端生花。而「拚」字尤为传神。这正是词人与群众亲密「鱼水情」关係的典型反映。
沛沛全词感情真挚,清新自然,即兴抒怀,酣畅淋漓。而且格调健朗,构思精巧,一气呵成,馀音袅袅。
《木兰花令 · 次欧公西湖韵》
沛沛霜馀已失长淮阔,空听潺潺清颍咽。佳人犹唱醉翁词,四十三年如电抹。
沛沛草头秋露流珠滑,三五盈盈还二八。与余同是识翁人,惟有西湖波底月。
沛沛秋霜降后,长淮失去了往日壮阔的气势。只听见颍水潺潺,像是在代我哭泣伤逝。河上传来歌声悠扬,佳人还唱着醉翁的曲词。四十三年匆匆流去,如同飞电一闪即驰。
沛沛生命像草上秋露晶莹圆润,遗落消失却不过一瞬。十五的月轮多么皓洁完满,第二天就会渐渐缺损。和我一样同醉翁相识,如今还剩有几人?唯有西湖波底的明月,曾经把所有的人照临。
沛沛《木兰花令·次欧公西湖韵》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的词作。上阕写自己泛舟颍河时触景生情,下阕写月出波心而生的感慨和思念之情。全词委婉深沉,清丽凄恻,情深意长,表达了对恩师的怀念之情。
沛沛「霜馀已失长淮阔,空听潺潺清颖咽」,上阕起首两句描写了作者泛游颍河所见到的景致。颍州有颍河汝水,最终汇于淮河之中。「霜馀」两字交代作者到颍州时正值深秋,秋高天旱、草木枯萎,颍河也失去了春夏时期波澜壮阔的气势,温婉细流涓涓而下。水声潺潺,在作者听来,如怨如慕,恰恰吻合他此时思念恩师的心情。将河水拟人化的写法,更显得情真意切。
沛沛「佳人尤唱醉翁词,四十三年如电抹」通过写颍州人对于欧阳文忠的怀念,表达了词人自己深切的思念。其中有人生如梭的慨叹,时间如同闪电一样快速逝去,只有像欧阳文忠那样为人、为政、为文,才能够长久得被人们铭记。欧阳文忠在颍州期间,颇有政声,建树多多,深得当地父老的敬重与爱戴。颍州父老为了纪念这位文坛巨匠作出的贡献,不但世代传唱他在颍州创作的诗词,还立祠以表怀思。四十三年转瞬飞逝,而恩师也已驾鹤多年,作者不由得慨叹时光无情,对先师的怀念有增无减,令人动容。
沛沛「与余同是识翁人,惟有西湖波底月!」作者全词结尾处将主旨进一步明朗化。四十三年过去了,现在能记得醉翁的人还剩下几个。恐怕只有作者与这倒影在西湖水底的明月。作者以拟人化的手法写西湖月能「识翁」,含蓄写出欧阳文忠在颍州时常常夜游西湖,用西湖见证醉翁在颍州的所有功绩。
沛沛东坡少年求学京城,得到欧阳文忠的赏识与提携。後来两人又政见相同,诗文相和,成为忘年之交。在东坡的人生中,欧阳文忠对其行文、为政、处事,都产生了很大影响。正因如此,作者的慨叹与思念才显得情意绵绵、动人肺腑。而此词更出彩的一点,在于词人将内心的真情揉碎于水光月色之中,缠绵悱恻,娓娓道来,氤氲进人的内心深处。
《木兰花令 · 次马中玉韵》
沛沛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故将别语恼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
沛沛落花已逐回风去,花本无心莺自诉。明朝归路下塘西,不见莺啼花落处。
沛沛我知道您的崇高品格有如得仙道的人,深冬不寒,盛夏不热。我们真像是千载相逢而别于旦夕之间的人。是我故意拿分别的话语来刺激您,想要看一看您的泪流满面的样子呀!
沛沛落花已追随回风而去,它本是无心逐风的,春莺懂得其中的真情啊。明天我就要踏上「归路」,走出钱塘西途了;从此之後,也就看不见春莺哀啼花落的地方了。
沛沛《木兰花令·次马中玉韵》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创作的一首作答词。上阕先表达了对友人的难捨难分之情,後用诙谐语气调侃友人,安慰对方;下阕主要描写自己内心的感受,与友人的赠行词相呼应。全词表现了词人的挚爱之情,感人至深,耐人寻味。
沛沛上阕开头云:「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词人首先表示了自己对挚友马中玉的尊敬和惜别之意。下文,词人对马中玉于己的难舍难分之情,又做了最「知己」的表述:「故将别语恼佳人,欲看梨花枝上雨。」「故将」二字,用语极其巧妙,词人明知马中玉对自己的感情,一旦分手,必定会流泪哭泣,却故意用诙谐语气调侃友人。是词人为打破与马中玉分手时的难堪局面,而故意用分别的话语来挑逗对方使他落了泪。这就是说,词人把勾起友人抛洒惜别眼泪的罪责,归在自己身上了。其实,词人行为的实质,正是用诙谐之语去安慰对方,是故意把分手时滚涌眼泪的情感淡化下来,从此可以看到词人对友人的挚爱之情,是非常的深切真诚。
沛沛下阕「落花已逐回风去。花本无心莺自诉。」则着重转向了对自己内心的描写。词人把自己离杭赴京的处境比作了「落花」,说它的凋落花瓣已经被回风吹逐而去了。其实,落花本是无心逐风的,只是自己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有那花枝上的春莺懂得其中真情,它站在枝头上啾啾哀鸣,正在倾诉着内心的烦恼——词章以物观我,逸笔韵远,发人深思。末二句则痛书别去:「明朝归路下塘西,不见莺啼花落处。」词的感情直泻而下,有如山洪奔腾无可挽阻。这词情正与马中玉赠行词之「从今宁忍看西湖,抬眼尽成肠断处」遥相呼应,读之令人潸然泪下。
沛沛这是一首作答词,全词赋陈铺叙,又寄托感发;意内言外,而回荡反复。给人以真挚自然,悲从中起的艺术感受。
《木兰花令 · 经旬未识东君信》
沛沛经旬未识东君信,一夕薰风来解愠。红绡衣薄麦秋寒,绿绮韵低梅雨润。
沛沛瓜头绿染山光嫩,弄色金桃新傅粉。日高慵卷水晶帘,犹带春醪红玉困。
沛沛
《木兰花令 · 高平四面开雄垒》
沛沛高平四面开雄垒,三月风光初觉媚。园中桃李使君家,城上亭台游客醉。
沛沛歌翻《杨柳》金尊沸,饮散凭阑无限意。云深不见玉关遥,草细山重残照里。
沛沛
《李思训画《长江绝岛图》》
沛沛山苍苍,水茫茫,大孤小孤江中央。
沛沛崖崩路绝猿鸟去,惟有乔木搀天长。
沛沛客舟何处来,棹歌中流声抑扬。
沛沛沙平风软望不到,孤山久与船低昂。
沛沛峨峨两烟鬟,晓镜开新妆。
沛沛舟中贾客莫漫狂,小姑前年嫁彭郎。
沛沛山色葱茏,烟水渺茫,大小二孤山,耸立江水中央。
沛沛崖高险绝,猿鸟不度,乔木破空。
沛沛有客舟从那里而来,桨声流水间船身抑扬。
沛沛沙滩平坦,微风徐来,望客不见,唯浪涌船高,孤山低首,此起彼伏。
沛沛两山如发髻屹立,正对江水之境,二美梳弄新妆。
沛沛船中商贾,切莫轻佻,小姑前年,已嫁彭郎。
沛沛这首诗构思缜密,章法严整,层次分明。依其诗意的进展,可分为三段。
沛沛开头五句为第一段,描绘长江和绝岛,是对这幅画内容的总概括。“山苍苍,水茫茫”,展现山色苍苍,水光茫茫,点明这是一幅青绿色的平远山水,而且画面浩淼空阔。苏轼说“大孤小孤”二山皆在“江中央”,可知李思训所画的未必就是大小孤山,而是苏轼在观画中感到这两个绝岛的形状与位置同大小孤山相似,遂想象它们就是大小孤山,并以此展开诗的艺术构思,为诗的奇妙结尾埋下伏笔。“崖崩”两句具体描写“绝岛”即大小孤山,这是画面的中心。这两座山四面环水,山势险峻,山上丛林茂密,一棵棵高大的乔木好像巨柱巍然耸立,直插云端。
沛沛德国文艺理论家菜辛在《拉奥孔——论画与诗的界限》一书中说:“诗描绘物体,只通过运动去暗示。诗人的妙技在于把可以眼见的特征化为运动。”苏轼兼擅诗画,对诗画各自的艺术特长和局限有深刻的体会,因此他描绘长江上的这两个绝岛,不作静态的刻划,而是通过运动去暗示和展现。“崖崩”,写山崖太陡峭而引发崩塌;“路绝”,写山石滚落,堵塞了道路;“猿鸟去”,写猿鸟惊惶四散,消失在深林中。“搀”这个动词也赋子静穆的乔木以刺天的动态和气势。画幅上并没有猿鸟,但诗人不说“无猿鸟”而写“猿鸟去”,仿佛他亲眼见到猿鸟纷纷逃进了密林,这是诗人灵心虚构、无中生有的妙笔。
沛沛“客舟何处来”以下四句是第二段,写画中小船。这不起眼的一叶小舟,在苏轼的笔下占据了诗的中心。他先用一个疑问句,引起读者注意,再以生花妙笔,反复描写、渲染。“客舟”两句说,这只客船从哪里来?船工划桨时唱的歌声在江心水上忽抑忽扬。
沛沛南朝梁代诗人丘迟《发渔浦》诗有“棹歌發中流”句,苏轼去掉“發”字添加了“声抑扬”三字,这抑扬的棹歌声便在读者的耳际萦绕回荡。“沙平风软”两句,诗人恍若置身画中,登上了客船,眺望前方:沙岸平旷,江风轻柔,江上远景望无际。江波一起一伏,诗人观看江中孤山,也随船一起忽高忽低,时俯时仰。熙宁四年(公元1071年)六月,苏轼写了首拗体七律《出颍口初见淮山是日至寿州》,第四句是“青山久与船低昂”,第七句是“波平风软望不到”。苏轼这首题画诗又重复用了这两句,上下只换了“沙”、“孤”二字。可见,这是诗人船上观山亲身体会而获的得意之句,表现出人们乘船时都有所感受却从未有人用诗句传达写出来的情景兴味。人、船、山一起低昂,而且是持续地长久地低昂。这种动态多么新鲜美妙,有旋律节奏感,充满逸趣,苏轼仅用“孤山久与船低昂”七个字就活灵活现地描绘出来了,真是才华横溢,大家手笔。
沛沛绘画是视觉艺术,画家用颜色、水墨、线条在纸上描画出的景象,读者的眼睛直接看得见,因此,绘画形象的鲜明性、直观性,是用语言符号作为表现媒介的诗歌比不上的。但人有多种感觉最主要的审美感觉是视觉和听觉。绘画只能够表现视觉,而无法表现听觉,还有触觉、味觉、嗅觉。绘画是空间艺术,一幅画只能描绘在一个空间中的瞬息情景。诗歌却是灵活地结合着空间的时间艺术,它不宜于描绘静物,却可以自由地用语言表现在时间上先后承续的动作。在这一段诗中,读者见识了苏轼精通诗画艺术奥秘的本领。他先用“棹歌中流声抑扬”添加了画上没有的悦耳歌声,再以“孤山久与船低昂”表现长久持续的动态,从而在再现画境中充分发挥了诗歌的特长。
沛沛画面上的景物已写完,无声的静态画境己转化为有声的动态诗境。按照一般题画诗的作法,诗人或对画中情景加以赞美,或对画家与画作发表评论,诗即可完满收结。大诗人苏轼却妙脱蹊径,迥生慧心。他利用有关大小孤山的民间传说,挥毫落纸如云烟,写下诗的第三段,开拓出一个奇丽浪漫、谐趣盎然的新境界。欧阳修《归田录》卷二载:“江南有大小孤山,在江水中,疑然独立,而世俗转‘孤’为‘姑’。江侧有一石矶,谓之澎浪矶,遂转为彭郎矶。云彭郎者,小姑婿也。”这四句诗说:大小孤山的峰峦,在水雾缭绕之中,宛若两个女子高耸的发髻。看,她们在早晨照着明净如镜的江面梳理新妆呢。船上的客商,你的举止不要太轻狂了,美丽的小姑早就心有所属,她在前年己嫁给了英俊的彭郎。前二句,诗人妙以女子髮髻比喻二山之峰峦,以镜喻水面,又以女子晨起对镜梳妆形容江中二山。结尾两句,更把比喻、拟人、谐音双关等表现手法融于一炉,根据小姑嫁彭郎的民间故事戏为谐语。于是,诗人对祖国如画江山的深清赞美,对李思训绘画作品的高度评价,也就含蓄风趣地自然流露出来。从诗歌意境创造的角度来看,诗的第三段是从前二段写实的基础上恣发奇想、凭虚营构的。“峨峨两烟鬟”与“小姑”,同“大孤小孤”首尾呼应:“舟中贾客”也与“客舟”上下承接,使诗的意境完整浑成。
沛沛在这首题画诗中,苏轼还发挥了诗歌语言节奏感与音乐美的特长。全篇十三句,有八个七言句,三个五言句,两个三言句。开篇是两个三言句,以下两段以一个五言句或两个五言句起头,这使诗歌具有活泼的民间歌谣风味,又是七言歌行以七言句为主,交织穿插三、五言句的常见体式。通首押声音清亮的平声阳韵。诗人有意运用“苍苍”、“茫茫”、“峨峨”等叠字词,“抑扬”、“低昂”、“漫狂”等连绵词,还有“崖崩路绝”、“沙平风软”句中对仗,又重复“大孤小孤”、“孤山”、“小姑”等词,形成了流丽圆转、回环往复、舒缓起伏、悠扬和谐的声韵节奏。这恰好与客舟摇漾、山船俯仰的情景相适应,使诗歌的境界美与音乐美完美统一。
《桃源忆故人· 暮春》
沛沛华胥梦断人何处。听得莺啼红树。几点蔷薇香雨。寂寞闲庭户。
沛沛暖风不解留花住。片片着人无数。楼上望春归去。芳草迷归路。
沛沛如同华胥一样理想的安乐和平之梦做完了,人在何地?只听得黄莺啼于红树。蔷薇露珠如香雨般滴下,寂寞地进入了闲空的庭院。
沛沛温暖的春风不懂得留住花,却将它一片片地吹落到人们身上。楼上人远看着春天快要过去,满地长长的芳草迷了人眼看不见归路。
沛沛《桃源忆故人·暮春》是宋代文学家苏轼所作的一首词。上片描绘出了词人梦醒后在友人家看到的景象,下片写词人和友人春游中的所见情景,进而回答上片提出的问题。全词借用神话故事,以象征的笔法与写实结合,借景喻意,文字虽然含蓄,但表达了词人对官场、功名现实残酷的不满。
沛沛上片以神话之笔,写梦醒后词人在友人家所见之情景。“华胥梦断人何处”写醒景,理想安乐之境的梦做完了,主人不知何处去?“听得莺啼红树”写禽景,“莺啼”于“红树”。“几点蔷薇香雨”写物景,蔷薇露水如香雨点点滴下。“寂寞闲庭户”写院景,寂寞笼罩着空闲的庭院。四幅图景组缀,一“红”一“香”与“梦断”、“寂寞”对印,给读者以寂寞空旷之印象。
沛沛下片以象征的笔法,回忆着写春游中所见到的景象,回答上片所提出的问题。“暖风不解留花住,片片着人无数”,这两句截取典型的镜头来突出暖风“不解”无情,花“着人”有情,那人是无情还是有情?“楼上望春归去”为回答之笔,“楼上望春归去。”楼上人是有情的,望春也应该有情,回到青春时期,永葆春意。然而纵观眼前景色,现实是无情的。最后一句“芳草迷归路”为点题之笔,正如词人《常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五首》其二所写:“草长江南莺乱飞,年年事事与心违。”尽管满目芳草,却不见归途。
沛沛全词运用神话、象征的笔法与写实结合,借景喻意,含蓄深隽。借回忆寒食节出游之笔,巧妙袒露了词人自己对官场、功名的残酷的现实不满。尽管“莺啼红树”,“蔷薇香雨”,到头来却是“寂寞闲庭户”。“望春归去”,却是“芳草迷归路”,确属一场华胥梦。
《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生出郊寻春忽记去年是日同至女王城作诗乃和前韵》
沛沛东风未肯入东门,走马还寻去岁村。
沛沛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沛沛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
沛沛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
沛沛春天的东风还不肯吹进东面的城门,我和你们二人已经骑着马出城去寻找去年我们游玩过的村落了。
沛沛人就好像秋天的大雁一样,来去都会有音信痕迹可寻。可是往事就好像春天的一场大梦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沛沛让我们去江城边上的酒馆,喝上三杯酒家自酿的好酒吧。这里的民风淳朴,乡间的老人会用饱经沧桑的脸孔上温暖的笑容来欢迎你的。
沛沛我们已经约定了,每年春季的时候都要出东门踏青,所以,我的老朋友们啊,你们就不必因为此事担心挂念了。
沛沛这首出自《苏轼诗集》卷十二。1079年(元丰二年己未),苏轼四十四岁。由于他一直对当时王安石推行的新法持反对态度,在一些诗文中又对新法及因新法而显赫的“新进”作了讥刺,于是政敌便弹劾他“作为诗文讪谤朝政及中外臣僚,无所畏惮”。八月十八日,苏轼在湖州被捕,押至汴京,在御史台狱中关押四个月后获释。这年十二月,苏轼被贬为检校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在州中安置,不得签署公文。他于第二年二月一日到达黄州,寓定惠院。五月二十九日,家人也迁到黄州,于是迁居临皋亭。1081年(元丰四年)正月二十日,往岐亭访陈慥,潘丙、古耕道、郭遘将他送至女王城东禅院。1082年(元丰五年),苏轼四十七岁。他于这一年正月二十日与潘、郭二人出城寻春,为一年前的同一天在女王城所作的诗写下和诗。1083年(元丰六年)又有和诗。女王城在黄州城东十五里。战国时期,春申君任楚国宰相,受封淮北十二县,于是有了“楚王城”的误称。
沛沛作者写这首诗时,来到黄州已两年了,乌台诗案的骇浪已成往事,诗人“本州安置”的困境却无法摆脱。《初到黄州》就自找乐趣:“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后又自寻精神寄托,手抄《金刚经》,又筑南堂,开垦东坡;得郡守徐猷庇护,访游近地,与渔樵相处。至黄州后续有新交,诗酒唱和。诗题中的“潘、郭二生”,即在黄州朝夕相处的潘丙、郭遘。前一年正月二十日,苏轼去岐亭访陈慥,潘丙、郭遘和另一位新交的朋友古道耕相送至女王城,作过一首七律。一年过去了,又是正月二十日。想起一年前的这一天,潘、古、郭三人伴送出城所感到的春意,诗人心境荡漾。起句是据前一年所感的设想。“东风”为春之信使,如城里有了春意,“东风”这位信使就先自东门而入;此时,苏轼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他想,恐怕是“东风未肯入东门”吧。至于为什么“未肯入东门”,妙在不言之中。但“忽记去年是日”出城之前,也是“十日春寒未出门”,一到郊外方知“江柳已摇村”。就在这年到郊外尚未入城的早春时节,渴望春意的诗人主动“出郊寻春”了。他是旧地寻春,又是“走马”而去,所以次句说“走马还寻去岁村”。
沛沛接下去不写寻春所获,却宕开一笔,忽出警句:“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纪昀评价说:“三、四(句)深警。”人如侯鸟,有感于外界信息而动。鸿雁南来北往,即使年年如此从不懈怠,在瞬息万变的宇宙中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人之如候鸟,正在于此,只不过人间的信息比自然季侯要复杂得多;但同样,人因有感而动,其中一切经历、一切思绪,也只如春梦一般,时过境迁,了无痕迹。苏轼之所以有“人似秋鸿,事如春梦”之感,究其根源,是由于他遭受过乌台诗案的沉重打击,又正在贬逐之中,只有把一切往事,一切留恋和烦恼,都强自推向“春梦了无痕”的虚无境地,以解脱失意中难以消除的痛苦。纪昀评所谓“深警”,说的就是此意。这是就三、四两句本身来说。若就它在全诗中的关合来说,则妙在虚实离即之闻。“人似秋鸿”,实接首联;“事如春梦”,反照下文。把人生进取、政治抱负都看得淡漠了,于是才有超然旷达、出郊寻春之举,于是才有下边四句所表达的春游之乐。它看似游离,实为全诗的关键所在。
沛沛“江城”指位于长江北岸的黄州。味道醇厚的江城白酒,笑意温和的野老苍颜,既可具体指这次春游的欢聚畅饮,也可概括苏轼在黄州的生活乐趣。总之,他是以此为乐,甚至要以此为归宿了。前一年访故友陈慥,有三位新交的朋友相送,春意涌上心头;这一年出郊寻春,又有潘丙、郭遘为伴,酒醺颜面。山水自然之乐,人情朴野之纯,完全可以驱除那些烦恼的往事,也完全可以冲淡甚至忘却他当时的困厄。所以,诗的最后说:“已约年年为此会,故人不用赋《招魂》。”“赋《招魂》”,指宋玉因屈原忠而见弃,作《招魂》讽谏楚怀王,希望他悔悟,召还屈原(这一说法出自王逸《楚辞章句》,但经后人辨析,其说有误);苏轼在这里借指老朋友们为他的复出奔走。最后两句是在告慰故人:我在黄州过得很好,已和这里的朋友们约定每年作此寻春之游,你们不必为我的处境担忧,也不必为朝廷召我还京多操心。
沛沛
沛沛苏轼“奋厉有当世志”,而且自信“致君尧舜,此事何难”。但在神宗、哲宗两朝党争中几经起落,而其“立朝大节极可观,才意高广,唯已之是信”(马永卿《元城语录》),又从不“俯身从众,卑论趋时”(《登州谢宣诏赴阙表》),遂使他一生陷于无边的灾难之中。苏轼对待历时三十年的灾难,总的态度是“随缘自适”,但各个时期又有不同。刚开始的时候,他赴密州途中说过“用舍由时,行藏在我”(《沁园春》词)的话,那时还有还朝的愿望。乌台诗案中他自料必死无疑,谁知未死。而贬去黄州,恍如隔世;经过这一次打击,“平时种种心,次第去莫留。”(《子由自南都来陈三日而别》)他在黄州“求所以自新之方”,反觉“不可胜悔”,“今虽改之,后必复作”,不如“归诚佛僧,求一洗之,……则物我相忘,身心皆空。”(《黄州安国寺记》)再从他在黄州的诗词文赋和种种活动看,他对起复还朝已失去信心。因此,这首诗的结尾两句,不是牢骚,不是反语,是一种真情实感。苏轼在黄州寄情诗书山水,寄情新交故旧,尤其是切望惠及百姓,迥异于失意文士的消极避世。他的画像自题诗说:“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澹州。”也不应看作牢骚反话。他在最失意最痛苦之时,总在努力使自己和大家都得到安慰,都生活得愉快些,这是他度过一切灾难的精神力量。他临死时对儿子说:“吾生不恶,死必不坠。”人们敬仰他、纪念他,一个原因是他的诗、词、文、书、画五艺俱绝,另一原因就是他有一腔正直忠厚的心肠,一种开阔旷达的襟怀。
《水调歌头》
沛沛安石在东海,从事鬓惊秋。中年亲友难别,丝竹缓离愁。一旦功成名遂,准拟东还海道,扶病入西州。雅志困轩冕,遗恨寄沧洲。
沛沛岁云暮,须早计,要褐裘。故乡归去千里,佳处辄迟留。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惟酒可忘忧。一任刘玄德,相对卧高楼。
沛沛当年谢安隐居在东海,出仕做官鬓发已霜秋,中年难与亲友别,唯有丝竹缓离愁。一旦功成名就,准备返归东海,谁料抱病入西州。做官困扰了隐居的雅志,遗恨寄托于田园山丘。
沛沛既已年高衰朽,便当及早划筹,要做百姓穿粗裘。返回故乡遵迢千里,选取佳地长住久留。酒醉放歌君相和,醉倒在地君扶我,只有醉时忘忧愁。任凭刘备笑我无大志,我却甘愿身居平地,仰看他高卧百尺楼。
沛沛这首词上阕咏史,写东晋谢安的经历,意在「以不早退为戒」,下阕述怀,设想早日「退而相从之乐」。这首词表现了作者隐退的决心,不希望被世间的功名利禄所束缚,也表现了兄弟二人手足情深。
沛沛上阕咏史,写东晋谢安的经历,意在「以不早退为戒」。发端明点「安石」,领起上半阕。词人的写作角度比较独特,既不写他经天纬地的才能,也不写他建功立业的辉煌,而是写他人生的另一侧面。劈头就写谢安中年出仕的尴尬:他本来隐居会稽,踏上仕途时鬓发已开始染上秋霜,令人吃惊。再写人情的难堪:人到中年,与亲友相别时觉得难舍难分,于是借音乐来抒写离愁。而後突出他一向抱有的功成身退的心愿:「一旦功成名遂,准拟东还海道」。语气多么肯定,多么坚决,确实是对史书中所谓「安虽受朝寄,然东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于言色」(《晋书》)数语准确的表述。而结果却是「扶病人西州」,这就反跌出困於轩冕不遂雅志的「遗恨」。这种「遗恨」,便是作者引出的鉴戒——「不早退」。词中的「困轩冕」衹是一个文雅的或婉转的说法,实际上(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与贪恋功名富贵是联系在一起的。
沛沛下阕述怀,设想早日「退而相从之乐」。换头「岁云暮」三字承上转下,「岁暮」当指年华老大,「早计」是对「遗恨」而言,其内容便是「要褐裘」,亦即辞官归隐,过平民生活。以下七句是由此产生的设想:在归乡的千里长途中,每逢山水名胜或有贤主、良朋接待之类好的去处,可以随意逗留,尽情游乐,不必如官场中人因王命在身而行道局促,一层:我带着醉意唱歌时你跟着唱和,我因醉酒倒下时你要搀扶我,——衹有酒是可以使人忘怀得失的,二层:这样,有雄心大志的人会瞧不起我们,那就悉听尊便好了,我们衹管走自己的路,三层:这种种设想,情辞恳切,言由中发,有如骏马驻坡,不可遏止,充分表现出词人对辞官归隐而享弟兄「相从之乐」的夙愿。「我醉歌时君和,醉倒须君扶我」,极写想象中「退而相从之乐」的情态,简直是对二人的「合影」。篇末「一任刘玄德,相对卧髙楼」两句,反用典故,并非真要趋同胸无大志的庸人,而衹是强调素愿的坚定不移,这体现了用典的灵活性。
沛沛同《南乡子·东武望馀杭》、《醉落魄·分携如昨》、《减字木兰花·贤哉令尹》等词作一样,这首词着重表现了东坡前期思想的另一面,虽然「功成名遂」尚未实现,出仕思想仍占上风,但在某种程度上徘徊于出处之间,却是可以肯定的。早在嘉祐五年苏氏弟兄寓居怀远驿时,即有「夜雨对床」,「为闲居之乐」(苏颍滨《逍遥堂会宿二首》引、《再祭亡兄端明文》等)的口头约定,这一回正是对前约的重申,当然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对其弟的安慰,词中流露出深厚的兄弟之情。不过,他在诗词中不断表达的这种归卧故山的雅志,最终还是没有实现。苏颍滨词中的「但恐同王粲,相对永《登楼》」,倒成了他们此後生活的写照。
《水调歌头》
沛沛昵昵儿女语,灯火夜微明。恩冤尔汝来去,弹指泪和声。忽变轩昂勇士,一鼓填然作气,千里不留行。回首暮云远,飞絮搅青冥。
沛沛众禽里,真彩凤,独不鸣。跻攀分寸千险,一落百寻轻。烦子指间风雨,置我肠中冰炭,起坐不能平。推手从归去,无泪与君倾。
沛沛乐声初发,仿佛静夜微弱的灯光下,一对青年男女在亲昵地切切私语。弹奏开始,音调既轻柔、细碎而又哀怨、低抑。曲调由低抑到高昂,犹如气宇轩昂的勇士,在镇然骤响的鼓声中,跃马驰骋,不可阻挡。乐曲就如远天的暮云,高空的飞絮一般,极尽缥缈幽远之致。百鸟争喧,明媚的春色中振颤着宛转错杂的啁哳之声,唯独彩凤不鸣。瞬息间高音突起,好像走进悬崖峭璧之中,寸步难行。这时音声陡然下降,宛如突然坠入深渊,一落千丈,之後絃音戛然而止。弹者好像能兴风作雨,让人肠中忽而高寒、忽而酷热,坐立不宁。弹者把琵琶一推放下,散去的听众无不为之流泪,君章质夫无不为之倾心同感。
沛沛本词通过对韩昌黎作品《听颖师弹琴》的改编,使得整个作品更为集中、凝练、主次分明,同时又保留了韩诗的妙趣和神韵。
沛沛苏东坡通过联想,在上阕运用以形象描写不同风格的音乐,从开始的轻柔旖旎,瞬间变为雄壮高扬,然後归于悠扬致远;在下阕则对比音乐本身,一是同一时间内,繁音细响与清越之声之对比,二是不同时间内,音乐之抑扬起伏的对比,添之以自己的感慨,使整首诗具备与原作不同的艺术韵味。
沛沛词先写乐声初发,仿佛一对青年男女在静夜微弱的灯光下,亲昵地私语,谈爱说恨,卿卿我我,往复不已。「弹指泪和声」倒点一句,见出弹奏开始,音调轻柔而又哀怨。「忽变」三句,写曲调由低抑到高昂,犹如战士在鼓声下驰骋沙场,无人可挡。结尾的「回首」两句,以景物形容声情,把音乐形象化给人缥渺幽远之感,。"回首暮云远",让人联想起王维"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之将士,也与上文中「轩昂勇士」相联系,将独立的音乐片段串起来。白云浮动,柳絮漂浮,若有若无,忽远忽近,难以捉摸,却逗人情思。
沛沛接着是百鸟争喧,明媚的春色与啁哳之声相伴,唯独彩凤不鸣。这里写以凤凰不鸣,起到"留白"的特殊效果,也点出了深刻哲理:真正内涵的,从不在言语上夺人眼球。之後琴声在瞬息间高音突起,曲折而上,曲调转向艰涩,好象走进悬崖峭璧之中,脚登手攀,前行一寸,也要花费很大气力。正在步履维艰之际,音声陡然下降,恍如一落千丈,飘然坠入深渊,弦音戛然而止。至此,词人确乎借助于语言,把这位乐师的高妙弹技逼真地再现出来了。最後五句,则是从听者心情的激动,反映出成功的弹奏所产生的感人的艺术效果。「指间风雨」,写弹者技艺之高,能兴风作雨;「肠中冰炭」,写听者感受之深,肠中忽而高寒、忽而酷热;并以「烦子」、「置我」等语,把双方紧密关联起来。音响之撼人,不仅使人坐立不宁,而且简直难以禁受,由于连连泣下,再没有泪水可以倾洒了。「推手从归去」描写的是琴师奏完将琴推开的动作,也在其中暗示这诗人心中归隐的情怀。「无泪与君倾」,表现出诗人此时肠中之郁结,比起原诗中「湿衣泪滂滂」更为不堪较之,更为含蓄,也更为深沉,虽然无落泪,但是更加表现出心情的郁结。
沛沛诉诸听觉的音乐美,缺乏空间形象的鲜明性和确定性,是很难捕捉和形容的。但词人巧于取譬,他运用男女谈情说爱、勇士大呼猛进、飘荡的晚云飞絮、百鸟和鸣、攀高步险等等自然和生活现象,极力摹写音声节奏的抑扬起伏和变化,借以传达乐曲的感情色调和内容。这一系列含义丰富的比喻,变抽象为具体,把诉诸听觉的音节组合,转化为诉诸视觉的生动形象,这就不难唤起一种类比的联想,从而产生动人心弦的感染力。末後再从音乐效果,进一步刻画弹技之高,笔墨精微神妙,可说与韩诗同一机杼,同入化境。
沛沛东坡这首词的「檃括」,即把韩昌黎的诗文《听颖师弹琴》剪裁改曲词,虽保留了韩诗的总体构思和一些精彩的描绘,但又在内容、形式以及两者的结合上,显示了自己的创造性,从而使此词获得了新的艺术生命和独特的审美价值。
《水调歌头 · 快哉亭作》
沛沛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取醉翁语,山色有无中。
沛沛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沛沛落日中卷起绣帘眺望,亭下江水与碧空相接,远处的夕阳与亭台相映,空阔无际。为了我的来到,你特意在窗户上涂上了清油的朱漆,色彩犹新。这让我想起当年在平山堂的时候,靠着枕席,欣赏江南的烟雨,遥望远方天际孤鸿出没的情景。今天看到眼前的景象,我方体会到欧阳醉翁词句中所描绘的,山色若隐若现的景致。
沛沛广阔的水面十分明净,山峰翠绿的影子倒映其中。忽然江面波涛汹涌,一个渔翁驾着小舟在风浪中掀舞。见此不由得想起了宋玉的《风赋》,像宋玉这样可笑的人,是不可能理解庄子的风是天籁之说的,硬说什么风有雄雌。其实,一个人只要具备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就能在任何境遇中都处之泰然,享受到无穷快意的千里雄风。
沛沛苏东坡被贬黄州期间,结识同被谪放黄州的张偓佺。元丰六年(西元一〇八三年)十一月,张偓佺在其新居西南筑亭,以观览长江胜景,苏东坡为其取名为「快哉亭」,并赠其这首《水调歌头》。
沛沛全词把写景、抒情和议论熔为一炉,表现作者身处逆境却泰然处之、大气凛然的精神世界,在艺术构思和结构上,具有波澜起伏、跌宕多姿、大开大合、大起大落的特点,充分体现了苏词雄奇奔放的风格。
沛沛这首词又名《快哉亭作》,是苏东坡豪放词的代表作之一。全词通过描绘快哉亭周围壮阔的山光水色,抒发了作者旷达豪迈的处世精神。
沛沛此词描写的对象,主要是「快哉亭」周围的广阔景象。开头四句,先用实笔,描绘亭下江水与碧空相接、远处夕阳与亭台相映的优美图景,展现出一片空阔无际的境界,充满了苍茫阔远的情致。「知君为我新作」两句,交待新亭的创建,点明亭主和自己的密切关系,反客为主、诙谐风趣地把张偓佺所建的快哉亭说成特意为自己而造,又写亭台窗户涂抹上青红两色油漆,色彩犹新。「湿」字形容油漆未乾,颇为传神。
沛沛「长记平山堂上」五句,是记忆中情景,又是对眼前景象的一种以虚托实的想象式侧面描写。作者用「长记」二字,唤起他曾在扬州平山堂所领略的「江南烟雨」「渺渺没孤鸿」那种若隐若现、若有若无、高远空蒙的江南山色的美好回忆。他又以此比拟他在「快哉亭」上所目睹的景致,将「快哉亭」与「平山堂」融为一体,构成一种优美独特的意境。这种以忆景写景的笔法,不但平添了曲折蕴藉的情致,而且加强了词境的空灵飞动。以上五句新颖别致,引人入胜,通过作者昔日的淋漓兴致,传达出当日快哉亭前览胜的欣喜之情。
沛沛上阕是用虚实结合的笔法,描写快哉亭下及其远处的胜景。下阕换头以下五句,又用高超的艺术手法展现亭前广阔江面倏忽变化、涛澜汹涌、风云开阖、动心骇目的壮观场面。词人并由此生發开来,抒发其江湖豪兴和人生追求。「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三句,写眼前广阔明净的江面,清澈见底,碧绿的山峰,倒映江水中,形成了一幅优美动人的平静的山水画卷,这是对水色山光的静态描写。「忽然」两句,写一阵巨风,江面倏忽变化,涛澜汹涌,风云开阖,一个渔翁驾着一叶小舟,在狂风巨浪中掀舞。至此,作者的描写奇峰突起,由静境忽变动境,从而自自然然地过渡到全词着意表现的着重点——一位奋力搏击风涛的白发老翁。这位白头翁的形象,其实是东坡自身人格风貌的一种象征。以下几句,作者由风波浪尖上弄舟的老人,自然引出他对战国时楚国兰台令宋玉所作《风赋》的议论。作者看来,宋玉将风分为「大王之雄风」和「庶人之雌风」是十分可笑的,是未解自然之理的生硬说教,白头翁搏击风浪的壮伟风神即是明证。其实,庄子所言天籁本身绝无贵贱之分,关键于人的精神境界的高下。他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这一豪气干云的惊世骇俗之语昭告世人:一个人只要具备了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就能超凡脱俗,刚直不阿,坦然自适,任何境遇中,都能处之泰然,享受使人感到无穷快意的千里雄风。苏轼这种逆境中仍保持浩然之气的坦荡的人生态度,显然具有积极的社会意义。
沛沛这首词在艺术构思和结构上,具有波澜起伏、跌宕多姿、大开大合、大起大落的特点。下阕的描写和议论,豪纵酣畅,气势磅礴,词中出没风涛的白头翁形象,犹如百川汇海,含蓄地点明全篇主旨,有强烈的震撼力。全词熔写景、抒情、议论于一炉,既描写了浩阔雄壮、水天一色的自然风光,又其中灌注了一种坦荡旷达的浩然之气,展现出词人身处逆境却泰然处之、大气凛然的精神风貌,充分体现了苏词雄奇奔放的特色。
《水调歌头 · 明月几时有》
沛沛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沛沛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沛沛丙辰年的中秋节,高兴地喝酒直到第二天早晨,喝到大醉,写了这首词,同时思念弟弟子由。
沛沛明月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出现的?我端起酒杯遥问苍天。不知道在天上的宫殿,今天晚上是何年何月。我想要乘御清风回到天上,又恐怕在美玉砌成的楼宇,受不住高耸九天的寒冷。翩翩起舞玩赏着月下清影,(月宫)哪裏比得上在人间?
沛沛月儿转过朱红色的楼阁,低低地挂在雕花的窗户上,照着没有睡意的自己。明月不该对人们有什么怨恨吧,为什么偏在人们离别时才圆呢?人有悲欢离合的变迁,月有阴晴圆缺的转换,这种事自古来难以周全。只希望这世上所有人的亲人能平安健康,即便相隔千里,也能共享这美好的月光。
沛沛此词作于神宗熙宁九年(西元一〇七六年)。当时,东坡为避开汴京的政治风波而在密州做官,其唯一的亲人弟弟子由则远在齐州任掌书记。中秋之夜,处在政治上失意及与亲人离别之中的东坡,不免有感于怀,故作此词。
沛沛这首词以月起兴,与弟子由七年未见之情为基础,围绕中秋明月展开想象和思考,把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之情纳入对宇宙人生的哲理性追寻之中,反映了作者复杂而又矛盾的思想感情,又表现出作者热爱生活与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词作上阕反映执著人生,下阕表现善处人生。落笔潇洒,舒卷自如,情与景融,境与思偕,思想深刻而境界高逸,充满哲理,是东坡词的典范之作。此处所收版本取自影元本《东坡乐府》卷上。
沛沛此词是中秋望月怀人之作,表达了对胞弟子由的无限怀念。词人运用形象描绘手法,勾勒出一种皓月当空、亲人千里、孤高旷远的境界氛围,反衬自己遣世独立的意绪和往昔的神话传说融合一处,在月的阴晴圆缺当中,渗进浓厚的哲学意味,可以说是一首将自然和社会高度契合的感喟作品。
沛沛词前小序说:「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丙辰,是北宋神宗熙宁九年(西元一〇七六年)。当时东坡在密州(今山东诸城)做太守,中秋之夜他一边赏月一边饮酒,直到天亮,于是做了这首《水调歌头》。东坡一生,以崇高儒学、讲究实务为主。但他也「龆龀好道」,中年以後,又曾表示过「归依佛僧」,是经常处在儒释道的纠葛当中的。每当挫折失意之际,则老庄思想上升,借以帮助自己解释穷通进退的困惑。熙宁四年(西元一〇七一年),他以开封府推官通判杭州,是为了权且避开汴京政争的漩涡。熙宁七年(西元一〇七四年)调知密州,虽说出于自愿,实质上仍是处于外放冷遇的地位。尽管当时「面貌加丰」,颇有一些旷达表现,也难以遮掩深藏内心的郁愤。这首中秋词,正是此种宦途险恶体验的升华与总结。「大醉」遣怀是主,「兼怀子由」是辅。对于一贯秉持「尊主泽民」节操的作者来说,手足分离和私情,比起廷忧边患的国势来说,毕竟属于次要的伦理负荷。此点在题序中并有深微的提示。
沛沛在月亮这一意象上集中了人类无限美好的憧憬与理想。东坡是一位性格豪放、气质浪漫的文学家,当他抬头遥望中秋明月时,其思想情感犹如长上了翅膀,天上人间自由翱翔。反映到词里,遂形成了一种豪放洒脱的风格。
沛沛此词上阕望月,既怀逸兴壮思,髙接混茫,而又脚踏实地,自具雅量高致。一开始就提出一个问题:明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把酒问天这一细节与屈原的《天问》和李太白的《把酒问月》有相似之处。其问之痴迷、想之逸尘,确实是有一种类似的精、气、神贯注在里面。从创作动因上来说,屈原《天问》洋洋一百七十馀问的磅礴诗情,是在他被放逐後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在楚先王庙及公卿祠堂仰见「图画天地山川神灵」及「古贤圣怪物行事」後「呵而问之」的(王叔师《〈楚辞〉章句·天问序》)。是情景触碰激荡的产物。李太白的《把酒问月》诗自注是:「故人贾淳令予问之。」当也是即兴遣怀之作。东坡此词正如小序中所言是中秋望月,欢饮达旦後的狂想之曲,亦属「伫兴之作」(王静安《人间词话》)。它们都有起得突兀、问得离奇的特点。从创作心理上来说,屈原在步入先王庙堂之前就已经是「嗟号昊旻,仰天叹息」(王叔师《〈楚辞〉章句·天问序》),处于情感迷狂的精神状态,故呵问青天,「似痴非痴,愤极悲极」(胡甫渊《〈楚辞〉新注求确》)。李太白是「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把酒问月》),那种因失意怅惘的郁勃意绪,也是鼻息可闻的。东坡此词作于丙辰年,时因反对王介甫新法而自请外任密州。既有对朝廷政局的强烈关注,又有期望重返汴京的复杂心情,故时逢中秋,一饮而醉,意兴在阑珊中饶有律动。三人的创作心理实是脉络暗通的。
沛沛东坡把青天当做自己的朋友,把酒相问,显示了他豪放的性格和不凡的气魄。李太白《把酒问月》诗:「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不过太白这里的语气比较舒缓,东坡因为是想飞往月宫,所以语气更关注、更迫切。「明月几时有?」这个问题好像是在追溯明月的起源、宇宙的起源;又好像是在惊叹造化的巧妙,可以从中感受到诗人对明月的赞美与向往。
沛沛接下来两句:「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把对于明月的赞美与向往之情更推进了一层。从明月诞生的时候起到现在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不知道在月宫里今晚是一个什么日子。诗人想象那一定是一个好日子,所以月才这样圆、这样亮。他很想去看一看,所以接着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唐人称太白为「谪仙」,黄山谷则称东坡与太白为「两谪仙」,东坡自己也设想前生是月中人,因而起「乘风归去」之想。他想乘风飞向月宫,又怕那里的琼楼玉宇太髙了,受不住那儿的寒冷。「琼楼玉宇」,语出《大业拾遗记》:「瞿乾祐于江岸玩月,或谓此中何有?瞿笑曰:『可随我观之。』俄见月规半天,琼楼玉宇烂然。」「不胜寒」,暗用《明皇杂录》中的典故:八月十五日夜,叶静能邀明皇游月宫。临行,叶叫他穿裘衣。到月宫,果然冷得难以支持。这几句明写月宫的高寒,暗示月光的皎洁,把那种既向往天上又留恋人间的矛盾心理十分含蓄地写了出来。这里还有两个字值得注意,就是「我欲乘风归去」的「归去」。也许是因为东坡对明月十分向往,早已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归宿了。从东坡的思想看来,他受道家的影响较深,抱着超然物外的生活态度,又喜欢道教的养生之术,所以常有出世登仙的想法。他的《前赤壁赋》描写月下泛舟时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说:「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也是由望月而想到登仙,可以和这首词互相印证。词人之所以有这种脱离人世、超越自然的奇想,一方面来自他对宇宙奥秘的好奇,另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来自对现实人间的不满。人世间有如此多的不称心、不满意之事,迫使词人幻想摆脱这烦恼人世,到琼楼玉宇中去过逍遥自在的神仙生活。东坡後来贬官到黄州,时时有类似的奇想,所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馀生」。然而,在词中这仅仅是一种打算,未及展开,便被另一种相反的思想打断:「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这两句急转直下,天上的「琼楼玉宇」虽然富丽堂皇,美好非凡,但那里髙寒难耐,不可久居。词人故意找出天上的美中不足,来坚定自己留在人间的决心。一正一反,更表露出词人对人间生活的热爱。同时,这里依然在写中秋月景,读者可以体会到月亮的美好,以及月光的寒气逼人。这一转折,写出词人既留恋人间又向往天上的矛盾心理。这种矛盾能够更深刻地说明词人留恋人世、热爱生活的思想感情,显示了词人开阔的心胸与超远的志向,因此为歌词带来一种旷达的作风。
沛沛但东坡毕竟更热爱人间的生活,「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与其飞往髙寒的月宫,还不如留在人间趁着月光起舞呢!「清影」,是指月光之下自己清朗的身影。「起舞弄清影」,是与自己的清影为伴,一起舞蹈嬉戏的意思。李太白《月下独酌》说:「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东坡的「起舞弄清影」就是从这里脱胎出来的。「高处不胜寒」并非作者不愿归去的根本原因,「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才是根本之所在。与其飞往高寒的月宫,还不如留在人间,在月光下起舞,最起码还可以与自己清影为伴。这首词从幻想上天写起,写到这里又回到热爱人间的感情上来。从「我欲」到「又(唯)恐」至「何似」的心理转折开阖中,展示了东坡情感的波澜起伏。他终于从幻觉回到现实,在出世与入世的矛盾纠葛中,入世思想最终占了上风。「何似在人间」是毫无疑问的肯定,雄健的笔力显示了情感的强烈。
沛沛下阕怀人,即兼怀子由,由中秋的圆月联想到人间的离别,同时感念人生的离合无常。「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这里既指自己怀念弟弟的深情,又可以泛指那些中秋佳节因不能与亲人团圆以至难以入眠的一切离人。「无眠」是泛指那些因为不能和亲人团圆而感到忧伤,以致不能入睡的人。词人无理地埋怨明月说:「明月您总不该有什么怨恨吧,为什么老是在人们离别的时候才圆呢?」相形之下,更加重了离人的愁苦了。这是埋怨明月故意与人为难,给人增添忧愁,无理的语气进一步衬托出词人思念胞弟的手足深情,却又含蓄地表示了对于不幸的离人们的同情。
沛沛接着,诗人把笔锋一转,说出了一番宽慰的话来为明月开开脱:「人固然有悲欢离合,月也有阴晴圆缺。她有被乌云遮住的时候,有亏损残缺的时候,她也有她的遗憾,自古以来世上就难有十全十美的事。」这三句从人到月、从古到今做了高度的概括。从语气上,好像是代明月回答前面的提问;从结构上,又是推开一层,从人、月对立过渡到人、月融合。为月亮开脱,实质上还是为了强调对人事的达观,同时寄托对未来的希望。因为,月有圆时,人也有相聚之时。很有哲理意味。
沛沛词的最后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婵娟」是美好的样子,这里指嫦娥,也就是代指明月。「共婵娟」就是共明月的意思,典故出自南朝谢希逸《月赋》:「隔千里兮共明月。」既然人间的离别是难免的,那么只要亲人长久健在,即使远隔千里也还可以通过普照世界的明月把两地联系起来,把彼此的心沟通在一起。「但愿人长久」,是要突破时间的局限;「千里共婵娟」,是要打通空间的阻隔。让对于明月的共同的爱把彼此分离的人结合在一起。古人有「神交」的说法,要好的朋友天各一方,不能见面,却能以精神相通。「千里共婵娟」也可以说是一种神交了,这两句并非一般的自慰和共勉,而是表现了作者处理时间、空间以及人生这样一些重大问题所持的态度,充分显示出词人精神境界的丰富博大。王子安有两句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意味深长,传为佳句,与「千里共婵娟」有异曲同工之妙。另外,张曲江的《望月怀远》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许丁卯的《秋霁寄远》诗:「唯应待明月,千里与君同。」都可以互相参看。但愿人人年年平安,相隔千里也能共享着美好的月光,表达了作者的祝福和对亲人的思念,表现了作者旷达的态度和乐观的精神。东坡就是把前人的诗意化解到自己的作品中,熔铸成一种普遍性的情感。正如词前小序所说,这首词表达了对弟弟子由的怀念之情,但并不限于此。可以说这首词是东坡在中秋之夜,对一切经受着离别之苦的人表示的美好祝愿。
沛沛此篇是东坡词代表作之一。从艺术成就上看,它构思奇拔,畦径独辟,极富浪漫主义色彩,是历来公认的中秋词中的绝唱。从表现方面来说,词的前半纵写,后半横叙。上阕高屋建瓴,下阕峰回路转。前半是对历代神话的推陈出新,也是对魏晋六朝遊仙诗的递嬗发展。後半纯用白描,人月双及。它名为演绎物理,实则阐释人事。笔致错综回环,摇曳多姿。从布局方面来说,上阕凌空而起,入处似虚;下阕波澜层叠,返虚转实。最后虚实交错,纡徐作结。全词设景清丽雄阔,以咏月为中心表达了游仙「归去」与直舞「人间」、离欲与入世的矛盾和困惑,以及旷达自适,人生长久的乐观枋度和美好愿望,极富哲理与人情。立意高远,构思新颖,意境清新如画。最后以旷达情怀收束,是词人情怀的自然流露。情韵兼胜,境界壮美,具有很髙的审美价值。此词全篇皆是佳句,典型地体现出东坡词清雄旷达的风格。
沛沛作者既标举了「绝尘寰的宇宙意识」,又摒弃那种「在神奇的永恒面前的错愕」情态(闻友三评《春江花月夜》语)。他并不完全超然地对待自然界的变化发展,而是努力从自然规律中寻求「随缘自娱」的生活意义。所以,尽管这首词基本上是一种情怀寥落的秋的吟咏,读来却并不缺乏「触处生春」、引人向上的韵致。
沛沛对于这首《水调歌头》历来都是推崇备至。胡元瑞《苕溪渔隐丛话》认为此词是写中秋的词里最好的一首。这首词仿佛是与明月的对话,在对话中探讨着人生的意义。既有理趣,又有情趣,很耐人寻味。因此九百年来传诵不衰。吴履斋《霜天晓角》:「且唱东坡《水调》,清露下,满襟雪。」《水浒传》第三十回写八月十五「可唱个中秋对月对景的曲儿」,唱的就是这「一支东坡学士中秋《水调歌》。」可见宋元时传唱之盛。全词意境豪放而阔大,情怀乐观而旷达,对明月的向往之情,对人间的眷恋之意,以及那浪漫的色彩,潇洒的风格和行云流水一般的语言,能给人们以健康的美学享受。
《水龙吟》
沛沛小舟横截春江,卧看翠壁红楼起。云间笑语,使君高会,佳人半醉。危柱哀弦,艳歌余响,绕云萦水。念故人老大,风流未减,空回首、烟波里。
沛沛推枕惘然不见,但空江、月明千里。五湖闻道,扁舟归去,仍携西子。云梦南州,武昌南岸,昔游应记。料多情梦里,端来见我,也参差是。
沛沛小船横渡春天的江面,我睡在船中看两岸翠绿的山峦,其间有一座红色的高楼。那高高的栖霞楼直入云端,笑语声阵阵飘出,这是太守您在雅聚啊,美丽歌女都已醉意朦胧。演奏音乐声音髙亢悲怨。这歌声回旋,悠扬动听,飘荡在云水之间。您虽然年事已高,但风流潇洒仍一如从前。我梦游春江,回头只看到您在烟波之中。
沛沛推开枕头坐起身朱,这才发现是一场梦,眼前不见老友,只有空荡荡的江面,明月的清光无限。太守您懂得功成身退之道,已然早早去到苏州隐居了。您一定还记得当年我们在黄州之时吧,我们曾四处游玩,十分快乐。您是多情之人,料想您也定在梦中梦到我了,那情形大概就和我梦到您是一样的吧。
沛沛此词写了作者一个浪漫奇瑰的梦,梦中故人闾丘孝终风流自在,宴乐于「郡中胜绝」的栖霞楼。上阕记述梦境,写闾丘孝终在黄州栖霞楼絃歌髙会的欢乐情景;下阕则写梦醒之后对闾丘孝终的追忆与思念,表现了对友人深厚的情谊。
沛沛全词因梦写实,引实入梦,写得空灵而凄丽,使作品于风流潇洒中又有沉鬱之致。这即是东坡当时心境抑鬱而又努力以旷达之意自我排遣的反映。
沛沛这首词前面的小序交代了背景和写作经过。词虽然是写梦,但一开篇却像是正在展开的令人兴致飞扬的现实生活。
沛沛“小舟横截春江,卧看翠壁红楼起。”“横截春江”,就是序中所说的“扁舟渡江”。长江波深浪阔,渡江的工具不过是古代的木帆船,而句中所用的警示极快当的“横截”二字,可见词人那种飘飘欲仙的豪迈之气。“卧看”,意态闲逸。又因在舟中“卧看”高处,岸上的翠碧红楼必然更有矗天之势。春江水是横向展开的,翠碧红楼是纵向的。一纵一横,展示出一幅飞动而开展的图景。
沛沛“云间笑语,使君高会,佳人半醉。危柱哀弦,艳歌余响,绕云萦水。”六句写闾丘公显在栖霞楼宴会宾客,席上笑语,飞出云间;美人半醉,伴随弦乐唱着艳歌,歌声响遏行云,萦回于江面。这里从听觉感受,写出乐宴的繁华。而由于词人是在舟中,并非身临髙会,所以生出想象和怅望:“念故人老大,风流未减,独回首、烟波里。”前两句由对宴会的描写,转入对闾丘公显的评说,着重点其“风流”。后二句回首往事,从怅望里写出茫茫烟波和渺渺情怀。虽是那种特定环境中的情与景,但扑朔迷离,已为向下阕过渡做了准备。
沛沛下阕开头,把上阕那些真切得有如实际生活的描写,一笔启开。“推枕惘然不见,但空江、月明千里。”仅仅十三个字,就写出了由梦到醒的过程,乃至心情与境界的变化。“惘然不见”点心境,与下句“空江、月明千里”实际上是点与染的关系。醒后周围景色空旷,与梦中繁华对照,更加重了惘然失落之感。不过,正因为茫然失落,而又面对江月千里的浩淼景象,更容易引起浮想联翩。以下至篇末,即由此产生三重想想。“五湖闻道,扁舟归去,仍携西子。”是想象中闾丘公显的现实境况:他过着退休生活,像范蠡一样,携同美人,游览五湖。“扔携西子”应上面“风流未减”“佳人半醉”等描写,见出闾丘公显的生活情调一如既往。“云梦南州,武昌南岸,昔游应记。”追思闾丘公显。作者曾在这梦之南、武昌之东的黄州一带游览,其情其景,仍然留在闾丘公显与作者记忆里。“料多情梦里,端来见我,也参差是。”进一步推想重拾情谊的老友,会再梦中前来相见,刚才那真切的情景,差不多就是吧。这三层,由设想对方处境,一直到设想“梦来见我”,回应了上阕,首尾相合,构成一个艺术整体。而在行文上,由“江月”到“五湖”,到武昌东岸,再由昔游引出今梦。种种意念活动互相发生,完全如行云流水之自然。
沛沛作者写一场美好的梦。所梦的故人风流自在,重视情谊。彼此间既有美好的昔游,又有似真似幻的“梦来见我”的精神交会。其情调是浪漫的,因而有人认为这首词带有仙气。这从作者精神活动的广阔自由,从笔致的空灵浩淼看,并非没有根据。但如果因此认为词中所梦所想,都是也在一种神仙般的快乐心境上产生的,恐怕也不符合实际。东坡谪居黄州,是他受打击非常沉重的时期。在实际生活中孤独寂寞,与亲朋隔绝离散,甚至音信不通。而另一方面,东坡性格中又有豁达的、善于在逆境中自我派遣的特点。因之像词中所写的梦境和梦醒后的怀想,实质上是在孤独寂寞中,对自由、对友情、对生活中美好事物的一种向往。作者实际处境的孤独寂寞,虽然被他所写的色彩缤纷的梦境、昔游等所笼罩,但又并非掩盖无余。
沛沛此词上下阕衔接处的“空回首,烟波里”与“推枕惘然不见,但空江月明千里”,感情之怅惘,身世之孤孑还是很清楚的。结尾处不说自己梦故人,而想象故人梦来见自己。正像一切事物在超负荷重需要有超剂量的补偿一样,是由异常寂寞的心境上产生出来的浪漫幻想。这使得这首词在风流潇洒中又有沉郁之致。这种沉郁,正是诗人实际处境、心情的一种反应。
《水龙吟 · 咏笛材》
沛沛楚山修竹如云,异材秀出千林表。龙须半剪,凤膺微涨,玉肌匀绕。木落淮南,雨晴云梦,月明风袅。自中郎不见,桓伊去后,知辜负、秋多少。
沛沛闻道岭南太守,后堂深、绿珠娇小。绮窗学弄,《梁州》初遍,《霓裳》未了。嚼徵含宫,泛商流羽,一声云杪。为使君洗尽,蛮风瘴雨,作《霜天晓》。
沛沛楚山长长的蕲竹如云彩遍布,特异的竹子清秀,髙出众多树木之天外。笛竹如长细的龙须一半在挥动,如凤凰的胸脯微微突起,如美人的肌体匀称满布。笛音如江南树木稀疏,如云梦雨后开晴,如月明星稀,微风吹拂。自从蔡邕离世,桓伊仙逝,谁知空自寂寞,辜负了多少岁月。
沛沛听说岭南太守后堂深院,吹笛歌女非常娇美灵巧,在花饰窗下演奏,《梁州》曲刚刚奏完,《霓裳羽衣曲》馀音未了。笛声包含着徵调和宫调,流荡着商调和羽调,最后一声飘入云彩、树梢间。为了赵使君洗净污浊之气,我送你一曲《霜天晓角》。
沛沛这首词的上阕描绘楚山修竹,以竹隐喻人;下阕忆写赵晦之吹笛侍儿的吹笛才能。此词虽为赠乐妓之作,却无香软丽蜜之态,反而借描写乐妓歌舞而追髙溯远,自抒情怀。以景起兴,景事融合,由近及远,巧妙化用史事,使词篇产生一种精神上的愉悦情趣。
沛沛上阕描绘楚山修竹,以竹隐喻人。开头两句,以景起兴,大赞「楚山修竹」,「异材秀出」。字面上写竹材修长髙大,实写楚地人才济济。紧接着用排比句,进一步写蕲州的笛竹早已闻名于世,「异材秀出」,「能远可通灵达微,近可写情畅神,谓之龙须凤膺玉肌,皆取其美好之名也。」(傅薦可《东坡纪年录》注)韩愈也有「蕲州竹笛天下知」(《郑群赠簟》)的赞誉。第六、七、八句用对偶句和联合词组句,承上一转,由写竹笛而进人到写东坡所赠的笛声词中彷彿发出的笛音:如树影疏,如雨后晴,如月亮明,如微风拂,听觉、视觉、触觉三者通感,富有感染力。最后四句,引用古音乐家故事,登髙溯远,怀古伤今。「发声嘹亮」(干令升《搜神记》)的蔡邕笛音停息了;「江左第一」(《晋书·桓伊传》)的桓伊笛音消失了,乐坛寂寞,不知白白流走了多少岁月。「知辜负,秋多少?」让后人去伤今。这一过阕句,为下阕进入主题作了深厚的铺垫。
沛沛下阕由近及远,忆写赵晦之吹笛侍儿的吹笛才能。开头三句,点明此词所要赠的主要对象,即赵守后堂深院两位蔡邕式的娇美灵巧的「吹笛侍儿」。接着六句,描写「吹笛侍儿」的整个演奏过程和演技的髙妙效果。开始,在花饰窗下吹奏。刚刚吹奏完《梁州吟》曲,继回荡起《霓裳羽衣曲》,广阔空间流动着徵、商、宫、羽四音,最后一音如云飘。「嚼」、「含」、「泛」、「流」四字,效果逼真,「奇声独绝」,从她们的轻笛妙曲中获得最优美的艺术享受。最后三句点题,向赵晦之发出祝愿:愿你清爽优游,安土忘怀,我仅以《霜天晓角》献上,以补「吹笛侍儿」演奏时「角」音之不强。这实为肺腑之言,催人泪下。
沛沛全词围绕「竹」、「楚山修竹」、竹笛、「吹笛侍儿」,以景起兴,景事融合,由近及远。名为写楚竹,实为写楚人;名为借古喻事,实为借事伤今。怀念赵晦之的友情,文赞美了「吹笛侍儿」的髙超技艺。「知孤负,秋多少?」字里行间难免流露出对某些中华传统文化白白流逝而伤感。但从词的整体来看,虽然点化引用了许多史事,但不为事实所局限。「清丽舒徐,髙出人表」,「曲尽咏笛之妙」,使词篇产生一种精神上的愉悦情趣。
《水龙吟 · 小沟东接长江》
沛沛小沟东接长江,柳隄苇岸连云际。烟村潇洒,人间一鬨,渔樵早市。永昼端居,寸阴虚度,了成何事。但丝莼玉藕,珠秔锦鲤,相留恋、又经岁。
沛沛因念浮丘旧侣,惯瑶池、羽觞沉醉。青鸾歌舞,铢衣摇曳,壶中天地。飘堕人间,步虚声断,露寒风细。抱素琴,独向银蟾影里,此怀难寄。
沛沛亭前小沟东临长江,柳岸苇堤一望无际,安静的村庄只有卖鱼卖柴的人在早上作生意时才喧闹一阵子。整天安居无事,光阴白白度过,什么事也未作成。不过,莼菜、白藕、珍米、锦鲤等食物,年复一年地离开不了。
沛沛想和旧友痛饮如浮丘在瑶池般的生活,歌妓舞女穿着仙女般飘柔的衣,轻歌曼舞于仙境。飘落到了人间,再也听不到道士诵经之声,只好过着风露交加的生活。我抱着一张白色的琴,独自一人面对月宫弹奏;否则,对君思念之情是难以寄托的。
沛沛《水龙吟·小沟东接长江》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上片运用景事反观手法,写功名未就,感到空悲而又极力排遣与安慰的心态。下片运用仙话寄托的笔法,回忆起京城令作者陶醉的生活,感叹贬居黄州后的无奈心境。全词以景托情,正反观照,将自己此时此地对人生、对现实怀有虚无感和伤叹感很好表达出来。
沛沛上片,运用景事反观手法,写功名未就,感到空悲而又极力排遣与安慰的心态。开头五句,写了临皋烟景:小沟、长江、柳堤、苇岸、烟村、早市。它们叠印成了「连云际」的「潇洒」而喧闹的渔樵之乡的风景图,很有特色。面对如此美丽的江滨风光,东坡竟产生了与常人不同的人生感叹:「永昼端居,寸阴虚度,了成何事。」然而,东坡毕竟是东坡,迅即调整心态,从「丝莼」、「玉藕」、「珠秔」与「锦鲤」的寻常百姓生活中,看到了一条值得留恋的人生道路。
沛沛下片,运用仙话寄托的笔法,回忆起京城令作者陶醉的生活,感叹贬居黄州后的无奈心境。开头六句,从宴饮和歌舞两个侧面,再现了当年东坡京城那种「浮丘」仙人式的、「瑶池」仙境般的沉醉生活,再现了众「青鸾」穿着「摇曳」的「铢衣」,进入「壶中天地」而「歌舞」的缥缈轻举美之情景。颇有「坐中年少暗消魂,争问青鸾家远近」(柳耆卿《木兰花》)的韵味,反映了东坡藉仙人、仙境以解脱空虚苦闷的无奈心态。紧接着,笔锋一转,反照现实,天上人间,好不凄凉,从「瑶池」、「壶中天地」的仙境陡然「飘堕人间」,过着「露寒风细」贫困的贬居生活。与《水龙吟·小舟横截春江》作《越调笛声慢》赠公显的心境一样,唯一告慰故友的是「我」抱素琴,独向「银蟾影里」遥慰,否则,「此怀难寄」。
沛沛全词以景托情,正反观照,杂以仙话的点化引用,作者将自己此时此地对人生、对现实怀有虚无感和伤叹感表达得淋漓尽致。道时光易逝,叹怀才不遇;藉仙话隐道,解脱空虚愁苦。纵观全词,抓住虽以「抱琴」「独向银蟾」遥慰,仍隐留着「此怀难寄」之感。
《水龙吟 · 次韵章质夫《杨花》词》
沛沛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沛沛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沛沛非常像花又好像不是花,无人怜惜任凭衰零坠地。把它抛离在家乡路旁,细细思量仿佛又是无情,实际上则饱含深情。受伤柔肠婉曲娇眼迷离,想要开放却又紧紧闭上。蒙混随风把心上人寻觅,却又被黄莺儿无情叫起。
沛沛不恨这种花儿飘飞落尽,只是抱怨愤恨那个西园、满地落红枯萎难再重缀。清晨雨后何处落花遗踪?飘入池中化成一池浮萍。如果把春色姿容分三份,其中的二份化作了尘土,一份坠入流水了无踪影。细看来那全不是杨花啊,是那离人晶莹的眼泪啊。
沛沛本词构思巧妙,刻画细致,咏物与拟人浑成一体,把杨花比喻为一个想离家出走、万里寻郎的思妇。杨花虽然像花,但没有鲜艳的色彩,没有美丽的姿质,没有人怜香惜玉,任凭它被东风吹落。它离开枝头,好似孩子离开了家,它傍在路旁,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看上去杨花似乎对杨树无情无义,实际上却是含有深情。它团团逐队成球,滚动中损坏了柔肠,它躺在路边,似在睡觉,聚而又散,散了又聚,像是很困的女子,娇眼睁睁又闭上眼睡去了。梦中,她随着春风,万里漂泊,苦苦寻觅,寻觅情郎。一阵风起,吹得杨花四散,好似梦中少女,被莺叫声唤起。
沛沛上阕以花为人,以人写花,杨花美人,契合为一。下阕抒发伤春惜花之愁。由「不恨」到「恨」,欲进先退,由杨花到落红,宕开一笔,而后折回杨花。一夜风雨,早晨雨停时,落花散在泥地、漂在水中,已难以拾起来了。末以点点杨花与离人珠泪浑融为一。融情於物,以物体情,神来之笔,令人叫绝。全篇赋物言情,虚实相生,笔墨入化,有神无迹。
沛沛此词西窗烛版本据古典文学出版社影元本《东坡乐府》卷上。
沛沛苏词向以豪放著称,但也有婉约之作,这首《水龙吟》即为其中之一。它藉暮春之际「抛家傍路」的杨花,化「无情」之花为「有思」之人,「直是言情,非复赋物」,幽怨缠绵而又空灵飞动地抒写了带有普遍性的离愁。篇末「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实为显志之笔,千百年来为人们反复吟诵、玩味,堪称神来之笔。
沛沛上阕首句「似花还似非花」出手不凡,耐人寻味。它既咏物象,又写人言情,准确地把握住了杨花那「似花非花」的独特「风流标格」:说它「非花」,它却名为「杨花」,与百花同开同落,共同装点春光,送走春色;说它「似花」,它色淡无香,形态细小,隐身枝头,从不为人注目爱怜。
沛沛次句承以「也无人惜从教坠」。一个「坠」字,赋杨花之飘落;一个「惜」字,有浓郁的感情色彩。「无人惜」,是说天下惜花者虽多,惜杨花者却少。此处用反衬法暗蕴缕缕怜惜杨花的情意,并为下阕雨后觅踪伏笔。
沛沛「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三句承上「坠」字写杨花离枝坠地、飘落无归情状。不说「离枝」,而言「抛家」,貌似「无情」,犹如韩愈所谓「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晚春》),实则「有思」,一似杜甫所称「落絮游丝亦有情」(《白丝行》)。咏物至此,已见拟人端倪,亦为下文花人合一张本。
沛沛「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这三句由杨花写到柳树,又以柳树喩指思妇、离人,可谓咏物而不滞於物,匠心独具,想象奇特。
沛沛以下「梦随」数句化用唐人金昌绪《春怨》诗意,借杨花之飘舞以写思妇由怀人不至引发的恼人春梦,咏物生动真切,言情缠绵哀怨,可谓缘物生情,以情映物,情景交融,轻灵飞动。
沛沛下阕开头「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作者在这里以落红陪衬杨花,曲笔传情地抒发了对於杨花的怜惜。继之由「晓来雨过」而问询杨花遗踪,进一步烘托出离人的春恨。「一池萍碎」即是回答「遗踪何在」的问题。
沛沛以下「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这是一种想象奇妙而兼以极度夸张的手法。这里,数字的妙用传达出作者的一番惜花伤春之情。至此,杨花的最终归宿,和词人的满腔惜春之情水乳交融,将咏物抒情的题旨推向高潮。篇末「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一句,总收上文,既干净利索,又馀味无穷。它由眼前的流水,联想到思妇的泪水;又由思妇的点点泪珠,映带出空中的纷纷杨花,可谓虚中有实,实中见虚,虚实相间,妙趣横生。这一情景交融的神来之笔,与上阕首句「似花还似非花」相呼应,画龙点睛地概括、烘托出全词的主旨,达成馀音袅袅的效果。
《永遇乐》
沛沛长忆别时,景疏楼上,明月如水。美酒清歌,留连不住,月随人千里。别来三度,孤光又满,冷落共谁同醉?卷珠帘、凄然顾影,共伊到明无寐。
沛沛今朝有客,来从淮上,能道使君深意。凭仗清淮,分明到海,中有相思泪。而今何在,西垣清禁,夜永露华侵被。此时看、回廊晓月,也应暗记。
沛沛
沛沛这是一首怀人词,是为寄托对好友孙巨源的怀念而作。苏东坡此词一反常格,从对方写,通篇皆为设想之词,有人有己,扑朔迷离,写法上很别致。
沛沛上阕由设想巨源当初离别海州时写起,以月为抒情线索。首三句写景疏楼上饯别时「明月如水」;「美酒」三句写巨源起行後明月有情,「随人千里」;下六句写别来三度月圆,而旅途孤单,无人同醉,唯有明月相共,照影无眠。几种不同情景,层深递进。但这都是出自词人的想象,都是从对方在月下的心理感受上落笔,写得极有层次,形象逼真,情景宛然。词人这样着力刻画,表面上是映托巨源,实际上是写词人自己怀人之思。
沛沛过阕三句点破引發词人遥思之因,有客从濉上来,捎带了巨源「深意」,遂使词人更加痴情怀念。「凭仗」三句,又發奇想。淮河發源于河南,东经安徽、江苏入洪泽湖,其下游流经淮阴、涟山入海。此时孙巨源在汴京,苏轼在海州,友人泪洒清淮,东流到海,见出其思念之情深;自己看出淮水中有友人相思之泪,又说明怀友之意切。举目所见,无不联想到友情,而且也知道友人也必念到自己。淮水之泪,将对方之深意,己方之情思,外化为具体形象,设想精奇,抒情深透。「而今」以下六句,又翻进一境,再写意想中景象,回应上阕几次点月,使全篇浑然圆妥,勾连一气,意脉层深。「夜永」句设想巨源在西垣(中书省)任起居舍人宫中值宿时情景,长夜无眠,孤清寂寞,「此时看、回廓晓月」,当起怀我之情,刻画更为感人,有形象,有情思。词人不说自己彻夜无眠,对月怀人,而说对方如此,仍是借人映己。最後「也应暗记」,四字可谓神来之笔,这里有人有我,深细婉曲,既写到了巨源的心理,又写出了自己的深意,是提醒,也是确信巨源会「暗记」往日的情景,二人绵长情思,具见言外。
沛沛此词以离别时的明月为线索抒写友情,艺术上别具一格。全词五次写到月:有离别时刻之月,有随友人而去之月,有时光流逝之月,有陪伴词人孤独之月,有友人所望之月。词之上阕以写月始,下阕以写月终,月光映衬友情,使作品词清意达,格高情真。
《永遇乐 · 明月如霜》
沛沛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錚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沛沛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沛沛月光皎洁像给大地铺上轻霜,秋风送爽犹如流水一般清凉,这清秋的夜色令人如此沉醉。环曲的港湾鱼儿跳出了水面,圆圆的荷叶露珠儿晶莹流转,天然如此的寂寞却是无人见。三更鼓响砰然飘零一叶铿然,黯沉沉梦里倩影突然惊散了。夜色茫茫无处重寻梦里悲欢,醒来後走遍小园心中多惆怅。
沛沛客游天涯已经感到十分厌倦,我一心想归隐到山林之中去,但是故园遥遥令人望眼欲穿。燕子楼空佳人今日又在何处?空锁了楼中梁上的那些燕子。古往今来如梦何人曾梦中醒,只因为有旧欢新怨缠绵不断。他时后人面对这黄楼的夜景,为我发出人事变迁的长叹息。
沛沛本词是元丰元年作者夜宿燕子楼感梦抒怀之作。
沛沛上阕以倒叙笔法写惊梦游园,描写了燕子楼小园的无限清幽之夜景。明月皎洁如霜,好风凉爽如水,清澄澄夜景美无限。环曲的港湾鱼儿跳出水面,圆圆的荷叶露珠儿晶莹流转,天地寂寞无人见。接着写梦觉。三更鼓响砰然,飘零一叶铿然,以声响衬夜之寂静,且抖出一「惊」字,形容梦醒恍惚之状。「夜茫茫」三句,反接开端夜景,夜色茫茫无处重寻,梦里悲欢,醒来後走遍小园心怅然。
沛沛下阕抒写梦後所感,登高远眺,凭吊燕子楼,融入一己身世情悰。客游天涯已感到厌倦,欲寻山林路径找个归宿,费尽心思也望不见故园。一發乡国之思。古往今来如梦幻,何人曾梦中醒来,只因有旧欢新怨缠绵不断。一发今昔之慨,他年後人面对着黄楼的清夜景观,也会像「我」面对着燕子楼感慨怅然,發出人事变迁的浩然长叹,由今日凭吊昔人,设想後人凭吊自己,感悟人生,喟叹古今。
沛沛词中深沉的人生感慨包含了古与今、倦客与佳人、梦幻与佳人的绵绵情事。全词将景、情、理熔于一炉,传达了一种携带某种禅意玄思的人生空幻、淡漠感,隐藏着某种要求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
沛沛苏轼《永遇乐》是一首清丽脱俗的词,此词抒发对人生宇宙的思考与感慨。词中状燕子楼小园清幽夜景,抒燕子楼惊梦后萦绕于怀的惆怅之情,言词人由人去楼空而悟得的「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之理。
沛沛上阕写清幽梦境及梦醒后的怅然若失之感。起三句总写秋夜清景,各以霜、水分喻月、风,并小结以「清景无限」,赏爱之心已溢于言外。首句写月色明亮,皎洁如霜;秋风和畅,清凉如水,把人引入了一个无限清幽的境地。「清景无限」既是对暮秋夜景的描绘,也是词人的心灵得到清景抚慰后的情感抒發。「清」字是核心,盖既有夜风清凉之感,又有超越现实之外的清净之意。「曲港」三句接写梦境,静中见动,仍是着力刻画「清景」,只是视点相对集中而已。景由大入小,由静变动:曲港跳鱼,圆荷泻露。鱼跳向上,露泻向下,一上一下,错落有致。鱼跳暗点人静,露泻可见夜深。词人以动衬静,使本来就十分寂静的深夜,显得越发安谧了。「寂寞无人见」一句,含意颇深:园池中跳鱼泻露之景,夜夜可有,终是无人见的时候多;自己偶来,若是无心,虽在眼前,亦不得见。夜深人静之时,人事已歇,自然界却是生机初展,只是这种生机罕为人见,徒形寂寞而已。在梦境中揭示人与自然的矛盾,又以自然之清幽生趣对比人事之无情,则虽云写梦,实是曲写现实。然鱼跳曲港、露泻圆荷虽也不无声响,终不至于惊动梦境。只是三更时候的铿然鼓声才扰人清梦,使清景顿失。词句转从听觉写夜之幽深、梦之惊断:三更鼓响,秋夜深沉;一片叶落,铿然作声。「紞如」和「铿然」写出了声之清晰,以声点静,更加重加浓了夜之清绝和幽绝。悠然如云的梦境倏地被鼓声叶声惊断,不免感到黯然。上阕末三句,写梦断後之茫然心情:词人梦醒後,尽管想重新寻梦,但在茫茫夜色之中,显然已经不可能重睹梦中的「清景」了,故把小园行遍,也毫无所见,只有一片茫茫夜色,夜茫茫,心也茫茫。词先写夜景,后述惊梦游园,故梦与夜景,相互辉映,似真似幻,惝恍迷离。「行遍」二字,尤见执着留恋梦境之态。梦境之舒心逍遥与惊梦游园的黯然神伤形成鲜明的对比。作者的意趣也从旁得到了昭示。
沛沛下阕乃醒后述怀,语意沉郁而超然独悟。换头三句是实写心境,写在天涯漂泊感到厌倦的游子,想念山中的归路,心中眼中想望故园一直到望断,极言思乡之切。此句带有深沉的身世之感,道出了词人无限的怅惘和感喟。杜甫曾有诗云:「天畔登楼眼,随春入故园。」苏轼此处当是化用杜诗,写登楼後的思家心理。自熙宁四年以来,苏轼外任已七阅寒暑,身心极为疲惫,京城故园欲归无期,情绪不免躁急难忍。「望断」二字,尤见其迫切心情。接下「燕子楼空」三句由自己写到燕子楼的沧桑和佳人盼盼的杳无踪影,由人亡楼空悟得万物本体的瞬息生灭,然後以空灵超宕出之,直抒感慨:人生之梦未醒,只因欢怨之情未断。燕子楼原建何人何时已无考,唐贞元中张尚书镇徐州时曾别筑一新燕子楼以安宠妓盼盼。盼盼妙善歌舞,雅多风态,为感念张尚书深恩,在张去世后,居燕子楼十余年而不改嫁。唐代白居易曾有《燕子楼诗三首序》述其情事,但只言张尚书,未著名,言盼盼而未著姓。旧传张尚书即张建封,盼盼姓关。但清代汪立名撰《白香山年谱》,考为张建封子张愔之事。两说兼陈,并非乱人耳目,只是意在考察史事,尤当慎重也。苏轼叙写有关燕子楼的一段情事,将要眇之情和凄迷之境写得简约而富于理趣,咏写古事而如此超宕,亦用事而传神之典范也。其以示秦观「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并自以为语约事丰,诚非虚妄。张炎、郑文焯亟赏此三句,亦意在抉发用事使典之妙谛。「古今」三句,由古时的盼盼联系到此时的自己,由盼盼的旧欢新怨,联系到自己的旧欢新怨,发出了人生如梦的慨叹,表达了作者无法解脱而又要求解脱的对整个人生的厌倦和感伤。这三句是用庄子「吾与汝,其梦未始觉者也」之意。由古代燕子楼中的佳人到此日登楼览感的倦客,再到古今所有的普罗大众,无一不是寄身梦中。这是苏轼人生哲学的一次集中反馈,它渊源于《庄子·齐物论》:「……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人生如梦,惟醒者知其为梦。可惜自以为醒者,其实仍是在做梦,自视为智者的人仍不免为愚者。因而古今之间,并不是梦者与醒者的不同,而只是所梦内容在旧欢新怨上的差异,古今同此一梦而已。不独如此,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此日苏轼登楼兴感,仿佛是醒者感叹梦者,将来若有人再相登临,面对黄楼夜景,恐也有醒者对梦者的浩叹。然究其极,亦不过是天地古今一梦者而已。醒者是痛苦的,梦者因其梦而反得逍遥。苏轼从庄子哲学中找到了消解痛苦的良药。「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行香子》)结尾二句,从燕子楼想到黄楼,从当日又思及未来。黄楼为苏轼所改建,是黄河决堤洪水退去后的纪念,也是苏轼守徐州政绩的象征。但词人设想后人见黄楼凭吊自己,亦同此日自己见燕子楼思盼盼一样,抒发出「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王羲之《兰亭集序》)的无穷感慨,把对历史的咏叹,对现实以至未来的思考,巧妙地结合在一起,终于挣脱了由政治波折而带来的巨大烦恼,精神获得了解放。从现在的角度来看,苏轼的人生态度不免消极。但在北宋党争频仍,词人迭遭打击的历史条件下,读者是不应苛求古人的。毕竟,超越现实的虚幻慰藉也是古代士人相当普遍的一种精神生存状态。
沛沛词人将景、情、理熔于一炉,围绕燕子楼情事而层层生发。景为燕子楼之景,情则是燕子楼惊梦后的缠绵情思,理则是由燕子楼关盼盼情事所生发的「人生如梦如幻」的关于人生哲理的永恒追问。全词融情入景,情理交融,境界清幽,风格在和婉中不失清旷,用典体认著题,融化不涩,幽逸之怀与清幽之境相得益彰,充分显示出苏轼造意行文的卓越不凡。
沛沛这首词深沉的人生感慨包含了古与今、倦客与佳人、梦幻与佳人的绵绵情事,传达了一种携带某种禅意玄思的人生空幻、淡漠感,隐藏着某种要求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词中「燕子楼空」三句,千古传诵,深得后人赞赏。
《江城子 ·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沛沛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沛沛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沛沛你我夫妻诀别已经整整十年,强忍不去思念可终究难相忘。千里之外那座遥远的孤坟啊,竟无处向你倾诉满腹的悲凉。纵然夫妻相逢你也认不出我,我已经是灰尘满面两鬓如霜。
沛沛昨夜我在梦中又回到了家乡,在小屋窗口你正在打扮梳妆。你我二人默默相对惨然不语,只有流出淋漓热泪洒下千行。料想得到我当年想她的地方,就在明月的夜晚矮松的山冈。
沛沛苏东坡原配夫人王弗卒于宋英宗治平二年(西元一〇六五年),葬于四川彭山县。写此词时作者在密州(今山东诸城)任职,距王氏去世正好十年。此词情意缠绵,字字血泪,表现了绵绵不尽的哀伤和思念。
沛沛中国文学史上,从《诗经》开始,就已经出现「悼亡诗」。从悼亡诗出现一直到北宋的东坡这期间,悼亡诗写得最有名的有西晋的潘安仁和中唐的元微之。晚唐的李义山亦曾有悼亡之作。他们的作品悲切感人。或写爱侣去后,处孤室而凄怆,睹遗物而伤神;或写作者既富且贵,追忆往昔,慨叹世事乖舛、天命无常;或将自己深沉博大的思念和追忆之情,用恍惚迷离的文字和色彩抒发出来,读之令人心痛。而用词写悼亡,是东坡的首创。东坡的这首悼亡之作与前人相比,它的表现艺术却另具特色。这首词是「记梦」,而且明确写了做梦的日子。但虽说是「记梦」,其实只有下阕五句是记梦境,其他都是抒胸臆,诉悲怀的,写得真挚朴素,沉痛感人。
沛沛题中「乙卯」年指的是宋神宗熙宁八年(西元一〇七五年),其时苏东坡任密州(今山东诸城)知州,年已四十。这首「记梦」词,实际上除了下阕五句记叙梦境,其他都是抒情文字。开头三句,排空而下,真情直语,感人至深。「十年生死两茫茫」生死相隔,死者对人世是茫然无知了,而活著的人对逝者,也是同样的。恩爱夫妻,撒手永诀,时间倏忽,转瞬十年。「不思量,自难忘」,人虽云亡,而过去美好的情景「自难忘」怀。王弗逝世转瞬十年了,想当初年方十六的王弗嫁给了十九岁的苏东坡,少年夫妻情深意重自不必说,更难得她蕙质兰心,明事理。这十年间,东坡因反对王安石的新法,颇受压制,心境悲愤;到密州后,又逢凶年,忙于处理政务,生活困苦到食杞菊以维持的地步,而且继室王润之(或许正是出于对爱妻王弗的深切思念,东坡续娶了王弗的堂妹王润之,据说此女颇有其堂姐风韵)及儿子均在身旁,故不能年年月月,朝朝暮暮都把逝世的妻子老挂在心间。不是经常想念,但绝不是已经忘却。这种深深地埋在心底的感情,是难以消除的。因为作者时至中年,那种共担忧患的夫妻感情,久而弥笃,是一时一刻都不能消除的。作者将「不思量」与「自难忘」并举,利用这两组看似矛盾的心态之间的张力,真实而深刻地揭示自己内心的情感。十年忌辰,触动人心的日子里,他不能「不思量」那聪慧明理的贤内助。往事蓦然来到心间,久蓄的情感潜流,忽如闸门大开,奔腾澎湃难以遏止。于是乎有梦,是真实而又自然的。「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想到爱妻华年早逝,感慨万千,远隔千里,无处可以话凄凉,话说得极为沉痛。其实即便坟墓近在身边,隔著生死,也是不能话凄凉的。这是抹煞了生死界线的痴语、情语,极大程度上表达了作者孤独寂寞、凄凉无助而又急于向人诉说的情感,格外感人。接著,「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三个长短句,又把现实与梦幻混同了起来,把死别后的个人种种忧愤,包括在容颜的苍老,形体的衰败之中,这时他才四十岁,已经「鬓如霜」了。明明她辞别人世已经十年,却要「纵使相逢」,这是一种绝望的、不可能的假设,感情是深沉、悲痛,而又无奈的,表现了作者对爱侣的深切怀念,也把个人的变化做了形象的描绘,使这首词的意义更加深了一层。
沛沛苏东坡曾在《亡妻王氏墓志铭》记述了「妇从汝于艰难,不可忘也」的父训。而此词写得如梦如幻,似真非真,其间真情恐怕不是仅仅依从父命,感于身世吧。作者索于心,托于梦的确实是一份「不思量,自难忘」的患难深情。
沛沛下阕的头五句,才入了题开始「记梦」。「夜来幽梦忽还乡」,是记叙,写自己在梦中忽然回到了时在念中的故乡,在那个两人曾共度甜蜜岁月的地方相聚、重逢。「小轩窗,正梳妆。」那小室,亲切而又熟悉,她情态容貌,依稀当年,正在梳妆打扮。这犹如结婚未久的少妇,形象很美,带出东坡当年的闺房之乐。作者以这样一个常见而难忘的场景表达了爱侣在自己心目中的永恒的印象。夫妻相见,没有出现久别重逢、卿卿我我的亲昵,而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这正是东坡笔力奇崛之处,妙绝千古。正唯「无言」,方显沉痛;正唯「无言」,才胜过了万语千言;正唯无言,才使这个梦境令人感到无限凄凉。「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之胜,全在于此。别后种种从何说起,只有任凭泪水倾盈。一个梦,把过去拉了回来,但当年的美好情景,并不存在。这是把现实的感受溶入了梦中,使这个梦也令人感到无限凄凉。结尾三句,又从梦境落回到现实上来。「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料想长眠地下的爱侣,在年年伤逝的这个日子,为了眷恋人世、难舍亲人,而柔肠寸断。推己至人,作者设想此时亡妻一个人在凄冷幽独的「明月」之夜的心境,可谓用心良苦。在这里作者设想死者的痛苦,以寓自己的悼念之情。这种表现手法,有点像杜甫的名作《月夜》,不说自己如何,反说对方如何,使得诗词意味,更加蕴蓄。东坡此词最后这三句,意深,痛巨,余音袅袅,让人回味无穷。特别是「明月夜,短松冈」二句,凄清幽独,黯然魂销。正所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白香山《长恨歌》)。这番痴情苦心实可感天动地。
沛沛这首词运用分合顿挫,虚实结合以及叙述白描等多种艺术的表现方法,来表达作者怀念亡妻的思想感情,在对亡妻的哀思中又糅进自己的身世感慨,因而将夫妻之间的情感表达得深婉而挚著,使人读后无不为之动情而感叹哀惋。
《江城子 · 密州出猎》
沛沛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沛沛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沛沛我姑且抒发一下少年人的狂傲之气,左手牵着黄狗,右手托着苍鹰。随从的将士们头戴华美艳丽的帽子,身穿貂皮做的衣服,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像疾风一样,席卷平坦的山冈。为报答全城的百姓都来追随我,我一定要像孙权一样射杀一头老虎给大家看看。
沛沛喝酒喝到正高兴时,我的胸怀更加开阔,我的胆气更加张扬。即使头髮微白,又有什么关系呢?朝廷什么时候才能派人拿着符节来密州赦免我的罪呢?那时我定当拉开弓箭,使之呈现满月的形状,瞄准西北,把代表西夏的天狼星射下来。
沛沛此词做于熙宁八年(西元一〇七五年)作者任密州太守时,通过平冈围猎壮阔场面的描写,抒发了渴望报国立功的豪情壮志。作者在《与鲜于子骏书》中曾云:「近确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做得一阙,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可见此词乃作者得意之作。
沛沛东坡因此词有别于「柳七郎(柳永)风味」而颇为得意。他曾致书鲜于子骏表达这种自喜:「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阕,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
沛沛此词开篇「老夫聊发少年狂」,出手不凡。这首词通篇纵情放笔,气概豪迈,一个「狂」字贯穿全篇。接下去的四句写出猎的雄壮场面,表现了猎者威武豪迈的气概:词人左手牵黄犬,右臂驾苍鹰,好一副出猎的雄姿!随从武士个个也是「锦帽貂裘」,打猎装束。千骑奔驰,腾空越野,好一幅壮观的出猎场面!为报全城士民盛意,词人也要像当年孙权射虎一样,一显身手。作者以少年英主孙权自比,更是显出东坡「狂」劲和豪兴来。
沛沛以上主要写「出猎」这一特殊场合下表现出来的词人举止神态之「狂」,下阕更由实而虚,进一步写词人「少年狂」的胸怀,抒发由打猎激发起来的壮志豪情。「酒酣胸胆尚开张」,东坡为人本来就豪放不羁,再加上「酒酣」,就更加豪情洋溢了。
沛沛过阕一句,言词人酒酣之後,胸胆更豪,兴致益浓。此句以对内心世界的直抒,总结了上阕对外观景象的描述。接下来,作者倾诉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年事虽高,鬓发虽白,却仍希望朝廷能像汉文帝派冯唐持节赦免魏尚一样,对自己委以重任,赴边疆抗敌。那时,他将挽弓如满月,狠狠抗击西夏和辽的侵扰。
沛沛此作是千古传诵的东坡豪放词代表作之一。词中写出猎之行,抒兴国安邦之志,拓展了词境,提高了词品,扩大了词的题材范围,为词的创作开创了崭新的道路。作品融叙事、言志、用典为一体,调动各种艺术手段形成豪放风格,多角度、多层次地从行动和心理上表现了作者宝刀未老、志在千里的英风与豪气。
《江神子》
沛沛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走遍人间,依旧却躬耕。昨夜东坡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
沛沛雪堂西畔暗泉鸣。北山倾,小溪横。南望亭丘,孤秀耸曾城。都是斜川当日境,吾老矣,寄余龄。
沛沛在世俗沉沉的醉梦里了悟人生真谛的清醒者,算起来也只有陶渊明,是我的跨越时空的知音。尝尽世态炎凉,宦海浮沉,回归田园依旧躬身耕耘。欣逢昨夜春雨如甘霖,把我的东坡田园滋润,更有喜鹊报喜来,晴暖气象新。
沛沛最爱听雪堂西畔一道幽泉的潺潺;最爱看北山倾斜的身姿,还有小溪横流在山前;南望亭台丘壑,错落有致,四望亭的後丘耸立高山巅;这山水田园一一是渊明境界,真真是当年斜川再现。叹一声吾老矣,就此寄馀年。
沛沛这首词作于苏东坡贬谪黄州期间。他以自己「躬耕于东坡,筑雪堂居之」自比于晋代诗人陶渊明斜川之遊,融说理、写景和言志于一炉,在词中表达了对渊明的深深仰慕之意,抒发了随遇而安、乐而忘忧的旷达襟怀。作品平淡中见豪放,充满恬静闲适而又粗犷的田园趣味。
沛沛这首词充满了强烈的主观情绪,起笔甚为突兀,直以渊明就是自己的前生。他後来作的《和陶饮酒二十首》序云:「吾饮酒至少,常以把盏为乐,往往颓然坐睡。人见其醉,而吾中了然,盖莫能名其为醉为醒也。」陶渊明好饮酒,自言:「余闲居寡欢,兼比夜已长,偶有名酒,无夕不饮,顾影独尽,忽焉复醉。」(《饮酒二十首》序)东坡能理解渊明饮酒的心情,深知他在梦中或醉中实际上都是清醒的,这是他们的共同之处。「走遍人间,依旧却躬耕」,充满了辛酸的情感,这种情况又与渊明偶合,两人的命运何其相似。渊明因不满现实政治而归田,东坡却是以罪人的身份在贬所躬耕,这又是两人的不同之处。但他以旷达的态度对待人生的逆境,以逆为顺,因而「春雨足,乌鹊喜,报新晴」这些春天富于生气的景物使他欢欣,感到适意。
沛沛词的下阕略叙东坡雪堂周围的景观。鸣泉、小溪、山亭、远峰,日与耳目相接,正如其《雪堂问潘邠老》所说:「余之此堂,追其远者近之,收其近者内之,求之眉睫之间,是有八荒之趣。」仅以粗略的几笔勾画,表现出田园生活恬静清幽的境界,「意适于遊,情寓于望」,超世遗物。作者接着以「都是斜川当日景」作一小结,是因心慕渊明,向往其斜川当日之遊,遂觉所见亦斜川当日之景,同时又引申出更深沉的感慨。陶渊明四十一岁弃官归田,後来未再出仕,五十岁时作斜川之遊。东坡这时已经四十七岁,躬耕东坡,一切都好像渊明当日的境况,而不知是否也会像渊明一样就此以了馀生。那时王安石已罢政数年,章惇、蔡确等後期变法派执政,政治生活黑暗,东坡东山再起的希望很小,因而产生迟暮之感,有于此终焉之意。结句「吾老矣,寄馀龄」的沉重悲叹,说明东坡不是自我麻木,盲目乐观,而是对政局存在深深的忧虑,是「梦中了了」者。
沛沛这首词似随手写出,未曾着意经营,而词人胸中自有成熟的构想,故下笔从容不迫,不求工而自工。从纵的方面看:醉醒连渊明,渊明连躬耕,躬耕连东坡,东坡连及雪堂与周围景物,景物连斜川,最後回应到陶渊明《遊斜川》诗之「开岁倏五十,吾生行归休」,迤逦写来,环环相扣,总不离于本题。从横的方面看:写周围景物,于所居之东坡则加细,说及一夜至晓的春雨、新晴;对西南诸景则只大略点出泉、溪、亭、丘,似零珠之散,合之则俨然是一幅东坡坐眺图,总归到「都是斜川当日景」之内,诚亦「至今使人想见其处」。以似斜川当日之景,引出对斜川当日之遊的向往,对陶《遊斜川》诗结尾所云「中觞纵遥怀,忘彼千载忧;且极今朝乐,明日非所求」,当亦冥契于心。东坡对付逆境有自己的特殊态度。他对生活有信心,善于从个人痛苦情绪中解脱出来,很快适应环境,将生活安排得很好,随遇而安。从这首词里也侧面反映了他与险恶环境作鬬争的方式:躬耕东坡,自食其力,窃比渊明澹焉忘忧的风节,而且对谪居生活感到适意,怡然自乐,令政敌们对他无可奈何。东坡有时难免有一点衰迟之感,却也留心着局势的变化,注意保存自己,不久神宗皇帝死後,哲宗即位,他又起复,积极从政了。
《江神子 · 别徐州》
沛沛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沛沛隋隄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沛沛
沛沛此词作于元丰二年(西元一〇七九年)三月东坡由徐调知湖州途中。因弟子由通判南都(今河南商丘),便于赴任途中先去南都小住半月,随後再南下。此词系南下途中所作,叙写与徐州友人的别情。词中化用唐代李义山《无题》诗中「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句意,将积郁的愁思注入即事即地的景物之中,抒发了作者对徐州风物人情无限留恋之情,并在离愁别绪中融入了深沉的身世之感。别恨是全词主旨,上阕写别时情景,下阕想象别后境况。
沛沛上阕以感慨起调,言天涯流落,愁思茫茫,无穷无尽。「天涯流落」,深寓词人的身世之感。东坡外任多年,类同飘萍,自视亦天涯流落之人。他在徐州仅两年,又调往湖州,南北辗转,这就更增加了他的天涯流落之感。这一句同时也饱含着词人对猝然调离徐州的感慨。「既相逢,却匆匆」两句,转写自己与徐州人士的交往,对邂逅相逢的喜悦,对骤然分别的痛惜,得而复失的哀怨,溢于言表。「携手」两句,写他永远不能忘记自己最後离开此地时依依惜别的动人一幕。「携手佳人」,借与佳人乍逢又别的感触言离愁。「和泪折残红」,写作者面对落花,睹物伤怀,情思绵绵,辗转不忍离去,同时也是写离徐的时间,启过拍「为问」三句。末三句由残红而想到残春,因问东风尚余几许,感叹纵使春光仍在,而身离徐州,与谁同春!此三句通过写离徐后的孤单,写对徐州的依恋,且笔触一波三折,婉转抑郁。
沛沛词的下阕即景抒情,继续抒发上阕未了之情。过阕「隋隄三月水溶溶」,是写词人离徐途中的真景,将浩荡的悲思注入东去的三月隋隄那溶溶春水中。
沛沛「背归鸿,去吴中」,亦写途中之景,而意极沉痛。春光明媚,鸿雁北归故居,而词人自己却与雁行相反,离开徐州热土,南去吴中湖州。东坡显然是把徐州当成了他的故乡,而自叹不如归鸿。「彭城」即徐州城。「清泗与淮通」暗寓作者不忍离徐,而现实偏偏无情,不得不背鸿而去,故于途中频频回顾,直至去程已远,回顾之中,唯见清澈的泗水由西北而东南,向着淮水脉脉流去。看到泗水,触景生情,自然会想到徐州(泗水流经徐州)。歇拍三句,即景抒情,于沉痛之中交织着怅惘的情绪。徐州既相逢难再,因而词人欲托清泗流水把千滴相思之泪寄往徐州,怎奈楚江(指泗水)东流,相思难寄,怎不令词人怅然若失!托淮泗以寄泪,情真意厚,且想象丰富,造语精警;而楚江东流,又大有「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之意,感情沉痛、怅惘,读之令人肠断。
沛沛此词写别恨,采用了化虚为实的艺术手法。作者由分别之地彭城,想到去途中沿泗入淮,向吴中新任所的曲折水路;又由别时之「和泪」,想到别後的「寄泪」。这样,离愁别绪更显深沉、哀婉。结句「流不到,楚江东」,别泪千点因春水溶溶而愈见浩荡,犹如一声绵长的浩叹,久远地回响在读者的心头。
《江神子 · 前瞻马耳九仙山》
沛沛前瞻马耳九仙山,碧连天,晚云闲。城上高台,真个是超然。莫使匆匆云雨散,今夜里,月婵娟。
沛沛小溪鸥鹭静联拳,去翩翩,点轻烟。人事凄凉,回首便他年。莫忘使君歌笑处,垂柳下,矮槐前。
沛沛极目远眺,马耳山跟九仙山巍峨雄壮、连绵起伏。脚下河流碧波荡漾仿佛与长天连成一线,高山耸立直入云间。站在长城高台眺望,顿觉心旷神怡,犹已超然物外。大雨忽至又很快停歇,淸风拂来,不多时已是明月高照。
沛沛小溪中的鸥鹭安静的聚在一起。离去时身姿翩翩,仿似升起的缕缕轻烟。仕途多坎坷磨难,回首往事仿佛已隔千年。再难忘记这让人流连忘返的山水美景,杨柳依依,槐树葱郁,让人生怜。
《江神子 · 墨云拖雨过西楼》
沛沛墨云拖雨过西楼,水东流,晚烟收。柳外残阳,回照动帘钩。今夜巫山真个好,花未落,酒新篘。
沛沛美人微笑转星眸,月华羞,捧金瓯。歌扇萦风,吹散一春愁。试问江南诸伴侣,谁似我,醉扬州。
沛沛
沛沛《江神子·墨云拖雨过西楼》是宋代词人苏东坡所创作的一首词。上片主要写景,下片转入描写美人。全词通过抒写词人在一个雨霁月朗的良宵,有美人相伴,饮酒听歌的欢娱情景,表现了他暂时放浪形骸,陶情风月的旷达情怀。
沛沛随着时间的推移,依次写出傍晚带雨的乌云在楼头洒落一阵骤雨之后又飘往他方。水向东流,云收雾敛,夕阳映柳,风吹帘动。这意象纷呈又气脉连贯的景色,组成了一幅幅动态的画面,令人美不胜收,加之鲜花美酒,使词人情不自禁地赞叹这良辰美景。又用「巫山」为美人的出场作了铺垫。
沛沛从「美人」起五句都是刻画美人的情态,这是一个明眸如星、巧笑顾盼、翩若惊鸿、轻歌曼舞的美丽形象,她的舞扇带来的缕缕清风,吹散了凝结在词人心头的愁云。最后三句化用杜樊川诗句,似乎自己已沉醉于酒色美景,忘怀一切了。用反问句,流露了他心头的苦闷。词人固然度过了一个良辰美景,暂时忘掉了一切,但前不久在颍州因久雪百姓饥饿自己彻夜不眠,到扬州后吏胥催租,百姓无以为生,自己无力拯救的情景,仍历历在目。百姓的疾苦和自己的遭际,酿成浓浓的愁云,积压于心头。他只能藉酒浇愁。欢娱吹散春愁衹是暂时的,词人尽管狂放豪爽,但深隐于心头的创痛,却是无计消除的,旷达的笔触,只能使读者更体会到他内心的痛苦。
《江神子 · 大雪有怀朱康叔使君,亦知使君之念我也,作此以寄之。》
沛沛黄昏犹是雨纤纤,晓开帘,欲平檐。江阔天低,无处认青帘。孤坐冻吟谁伴我,揩病目,撚衰髯。
沛沛使君留客醉厌厌,水晶盐,为谁甜。手把梅花,东望忆陶潜。雪似故人人似雪,虽可爱,有人嫌。
沛沛昨日黄昏时,天上飘洒的还是纤纤细雨,次日清晨醒来打开窗帘,却发现大雪差不多快要和屋檐齐平了。江阔天低,漫漫白雪把江边酒馆的酒旗都盖住了,寒冷中独自坐着吟咏诗词,有谁陪伴?擦擦昏花的眼睛,捋捋衰老的胡子。
沛沛你可能正盛筵宴客,这如水晶盐般透明的雪,是为谁献上的美味?你手中拿着梅花,向东望去,想起陶潜。雪似故人,故人似雪,虽可爱,却又怕“有人嫌”。
沛沛全词先从写友情开始,词人从故人和自己双方下笔,由自己怀念友人过渡到友人怀念自己,感情朴厚,体贴入微。最後的哲学感悟和人生感想,微言大义,内涵丰富。
沛沛上阕写昨晚雨,今朝雪,天寒地冻,东坡倍觉衰病中孤独寂寞。开头三句,写昨夜的天气「雨纤纤」;今晨雪之厚「欲平檐」。第四、五句,进一步写雪境之大:「江阔天低」;雪势之猛:找不到酤酒「青帘」。写天气之急速变化,实写东坡的心情惴惴不安。最後三句,由写雪转入到写人,突出东坡「孤坐」之难,「谁伴我」之寂,「病目」之困,「衰髯」之态。只有边「揩」目,边「撚」鬚,边「吟」诗,才能度过这寂寞时光。作于同时的《浣溪沙·半夜银山上接苏》也有「冻吟谁伴撩髭鬚」,亦属此意的同义句。设身处地,将心比心,苏轼也不知朱守寿昌现在受冻如何。
沛沛下阕以自我心态反衬,抒发对挚友的深切思念之情。开头三句,点化引用了李白《题东溪公幽居》:「客到但知留一醉,盘中只有水晶盐。」这里以沉醉、晶盐般的美味来联想朱守可能正盛筵宴客,然而东坡自己不在席上,甚为孤苦。第四、五句进一步运用想象,写朱守「手把梅花」一枝举起,「东望」着我这黄州的陶潜。也许你还在请我入宴。我「知使君之念我」。最後,以一个回环句,吐出了内心的压抑感和牢骚感:「雪似故人」,故「人似雪」,「虽可爱」,怕造门不前而返,「有人嫌」,推心置腹,刻骨铭心。
沛沛全词,上阕以「江阔天低」的雪景作为思念故人的典型环境,就是为下阕的想象「使君之念我」,「雪似故人人似雪」之情怀作铺垫的。由景到人,并以陶潜自比,独白作结,寓意十分深远,反映了东坡的独立人格和审美情趣。
《江神子 · 孤山竹阁送述古》
沛沛翠蛾羞黛怯人看。掩霜纨,泪偷弹。且尽一樽,收泪唱《阳关》。谩道帝城天样远,天易见,见君难。
沛沛画堂新缔近孤山。曲栏干,为谁安。飞絮落花,春色属明年。欲棹小舟寻旧事,无处问,水连天。
沛沛美人为离别心情难受,却又怕人看见被取笑,手执白纨扇掩遮面容,让泪珠儿暗暗流下。请再饮一杯酒,收起离别的泪,我歌一曲《阳关》。谩说帝城遥遥天一样远,天再远也易见,再见到你难上难!
沛沛画堂新建色彩斑斓,依山傍水在孤山上,还有精巧玲珑的曲栏干。可以凭栏远眺西湖景色。可是你一离去,画堂栏干将为谁安置?眼前花絮飘落,与春色相逢只有待来年。明年春日驾着小舟寻觅旧迹,怕也难寻到往日欢踪,天连水,水连天,往事渺茫无处寻访。
沛沛《江神子·孤山竹阁送述古》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上阕描述歌妓在饯别时的情景,下阕模写歌妓的相思之情。词中传神地描摹歌妓的口气,代她向即将由杭州调知南都的僚友陈述古表示惜别之意。这首词属于传统婉约词的写法,表现细緻,语调柔婉。
沛沛宋神宗熙宁七年(西元一〇七四年),东坡在杭州送别友人陈述古而作。陈述古为杭州知州时,东坡为通判,二人政治倾向基本相同,又是诗酒朋友,守杭期间甚为相得。这年七月,陈述古由杭州调知南都,于是僚友们为陈述古举行了几次饯别宴会。东坡在这段时间先後共作了七首送别陈述古的词。其中有《菩萨蛮》,或题为「西湖席上代诸妓送陈述古」。
沛沛竹阁在杭州西湖孤山寺内,为白乐天在杭州时所建,故又称白公竹阁。据《乾道临安志·卷二》云:「白公竹阁,在孤山,与柏堂相连,有唐刺史白乐天祠堂。」继杭州僚佐在有美堂举行盛大饯送宴会之後,东坡又与陈述古泛舟西湖,宴于孤山竹阁。在这些宴会上都是有官妓歌舞侑觞的。这首《江城子》同《菩萨蛮》一样是作者摹拟某官妓语气,代她向陈述古表示惜别之意。
沛沛这首词的上阕描述此妓在饯别时的情景。首先表现她送别长官时的悲伤情态。她因这次离别而伤心流泪,却又似感害羞,怕被人知道而取笑,于是用纨扇掩面而偷偷弹泪。她强制住眼泪,压抑着情感,唱起《阳关曲》,殷勤劝陈述古且尽离尊。上阕的结三句是官妓为陈述古劝酒时的赠别之语:「漫道帝城天样远,天易见,见君难。」这次陈述古赴应天府任,其地为北宋之「南京」,亦可称「帝城」。她曲折地表达自己留恋之情,认为帝城虽然有如天远,但此後见天容易,再见贤太守却不易了。这将是永远的离别。她清楚地知道:士大夫宦迹无定,他们与官妓在花间尊前的一点情意,离任後便会很快忘掉的。词情发展至此达到髙潮,下阕全是模写官妓的相思之情。
沛沛下阕模写歌妓的相思之情。苏诗《孤山二咏并引》云:「孤山有陈时柏二株,其一为人所薪,山下老人自为儿时已见其枯矣,然坚悍如金石,愈于未枯者。僧志诠作堂于其侧,名之曰柏堂。堂与白公居易竹阁相连属。」东坡咏柏堂诗有「忽惊华构依岩出」句,诗作于熙宁六年六月以後,可见柏堂确为「新缔」,建成始一年,而且可能由陈述古支持建造的(陈述古於五年五月到任)。在此宴别陈述古,自然有「楼观甫成人已去」之感。官妓想象,如果这位风流太守不离任,或许还可同她于画堂之曲栏徘徊观眺。由此免不了勾起一些往事的回忆。去年春天,东坡与陈述古等僚友曾数次遊湖,吟诗作词。东坡《有以官法酒见饷者因用前韵求述古为移厨饮湖上》诗有「遊舫已妆吴榜稳,舞衫初试越罗新」;後作《常润道中有怀钱塘寄述古》诗亦有「三月莺花付与公」之句,清人纪晓岚以为「此应为官妓而发」。可见当时遊湖都有官妓歌舞相伴。「飞絮落花,春色属明年」,是说眼下已是花飞春尽,大好春色要到明年才有了。结尾处含蕴空灵而情意无穷。官妓想象她明年春日再驾着小船在西湖寻觅旧迹欢踪时,「无处问,水连天」,情事已经渺茫,唯有倍加想念与伤心而已。
沛沛这首词属于传统婉约词的写法,表现较为细緻,语调柔婉。作者善于描摹歌妓的情态,揣测到她内心隐秘的情绪,很有分寸地表现出来,艳而不俗,哀而不伤,切合现实情景。遊湖等事,大都有东坡在场。他了解官妓们的思想与生活,尊重她们的人格,因而能将其情态表现得真实而生动。可以设想:当这位官妓在尊前请求东坡代为作词以赠陈述古,词人对客挥毫,顷刻而就,她当即手执拍板情真意切地演唱起来,声泪俱下,在座诸公无不被感动,尤其是太守陈述古。
沛沛从这首词,可以看到宋代士大夫私人生活的一个方面。宋代统治阶级维持着歌妓制度,在官府服役的官妓,歌舞侍宴,送往迎来虚度青春,没有自由,精神生活十分痛苦。如仪真的一位官妓所说:「身隶乐籍,仪真过客如云,无时不开宴,望顷刻之适不可得。」(《夷坚丁志》巻十二)尽管她们身着绮罗,出入官府,实际上属于「贱民」,处于社会中卑贱的地位。由于职业关係,她们不得不歌舞侑觞,也不可能不与长官们尊前调情。可见词中的官妓敬劝别酒、缅怀旧事、瞻念未来之时是有许多凄凉的情感,隐藏着对不幸命运的叹息悲伤。她们与长官的情谊,真真假假,很难说清。二者社会地位的悬殊又使他们之间不可能存在真正的情谊。东坡为应酬官场习俗,实有相戏之意,将这种关係表现得扑朔迷离,真假难辨,非常巧妙。词的真实含意是比较复杂的。它是东坡早期送别词中的佳作,反映了作者早期创作所受传统婉约词风的影响。
《江神子 · 湖上与张先同赋时闻弹筝》
沛沛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沛沛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沛沛雨後初晴的凤凰山下,云淡风清,明丽的晚霞映衬着湖光山色。湖面上的一朵荷花亭亭玉立,虽然开过了,但是仍然美丽、清净。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对白鹭,它们就好像有意来倾慕弹筝人的美丽一样,特意停留在水面上。忽然听见江上哀伤的调子,含着悲苦,又有谁忍心去听?烟霭为之敛容,云彩为之收色,这曲子就好像是湘水女神奏瑟在倾诉自己的哀伤。一曲终了,她已经飘然远逝,衹见青翠的山峰,仍然静静地立在湖边,仿佛那哀怨的乐曲仍然回荡在山间水际。
沛沛《江神子·湖上与张先同赋时闻弹筝》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的词作。此词为咏筝之作,写弹筝而不见弹筝人,而以闻筝所见和想象来衬托其美妙的意境。在对人物的描写上,作者运用了比喻和衬托的手法,将弹筝人置于雨後初晴、晚霞明丽的湖光山色中,使人物与景色相映成趣,音乐与山水相得益彰。
沛沛作者富有情趣地紧扣「闻弹筝」这一词题,从多方面描写弹筝者的美丽与音乐的动人。开头三句写山色湖光,衹是作为人物的背景画面。「一朵芙蕖」两句紧接其後,既实写水面荷花,又是以出水芙蓉比喻弹筝的美人,收到了双关的艺术效果。从结构上看,这一表面写景,而实则转入对弹筝人的描写,真可说是天衣无缝。据《墨庄漫录》,弹筝人三十余岁,「风韵娴雅,绰有态度」,此处用「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的比喻写她,不仅准确,而且极有情趣。接着便从白鹭似也有意倾慕来烘托弹筝人的美丽。词中之双白鹭实是喻指二客呆视不动的情状。
沛沛下片则重点写音乐。从乐曲总的旋律来写,故曰「哀筝」,从乐曲传达的感情来写,故言「苦含情」;谓「遣谁听」,是说乐曲哀伤,谁能忍听,是从听者的角度来写;此下再进一步渲染乐曲的哀伤,谓无知的大自然也为之感动:烟霭为之敛容,云彩为之收色;最後再总括一句,这哀伤的乐曲就好像是湘水女神奏瑟倾诉自己的哀伤。湘灵,用娥皇、女英之典故。词写到这里,把乐曲的哀伤动人一步一步地推向最高峰,似乎这样哀怨动人的乐曲非人间所有,衹能是出自像湘水女神那样的神灵之手。
沛沛与此同时,「依约是湘灵」这总绾乐曲的一句,又隐喻弹筝人有如湘灵之美好。词的最後,承「依约」一句正待写人,却又采取欲擒故纵的手法,不仅没有正面去描写人物,反而写弹筝人已飘然远逝,衹见青翠的山峰仍然静静地立湖边,彷彿那哀怨的乐曲仍然荡漾山间水际。「人不见,数峰青」两句,用唐代诗人钱考功《省试湘灵鼓瑟》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是那样的自然、贴切而又不露痕迹。它不仅意象动人,而且结构上还暗承「依约是湘灵」一句,把上下用典结合起来。「数峰青」又回应词的开头「凤凰山下雨初晴」描写的雨过山青的景象,真可谓言尽而味永。
《江神子 · 腻红匀脸衬檀唇》
沛沛腻红匀脸衬檀唇,晚妆新,暗伤春。手撚花枝,谁会两眉颦。连理带头双□□,留待与、个中人。
沛沛淡烟笼月绣帘阴,画堂深,夜沈沈。谁道□□,□系得人心。一自绿窗偷见后,便憔悴、到如今。
沛沛油腻红粉均匀地抹在脸上衬托着香唇,晚上的新妆刚打扮成,便暗暗去献春心。用手指搓转花枝,哪个能理解她为什么皱着眉头?绣有连理植物图的衣带,头缓着双口口,等待留给心上人。
沛沛淡色的烟雾笼翠着月色,使得绣帘阴暗起来,衹见殿堂进层很深,夜色也很深。哪个说口口,口系入心上人的心中?自从那一天绿窗暗暗地会面后,就烦恼起来。
沛沛《江神子·腻红匀脸衬檀唇》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该词作于宋仁宗嘉祐二年(西元一〇五七年)二月。上片,披露宫廷侍妓“暗伤春”的“两眉策”神态。下片,回忆侍妓欲入宫中的偷情举动。全词刻画了一位“暗伤春”而“憔悴”的侍妓形象,表明侍妓是一位既艳情又失态的可悲而可怜的女性。
沛沛上片,披露宫廷侍妓「暗伤春」的「两眉策」神态。「腻红匀脸衬檀唇,晚妆新,暗伤春」,写侍妓浓抹「暗伤春」。「腻红」,「檀唇」,描艳妆,凭此香诱人,可谓艳妆浓抹难相宜。「晚妆」,表明侍妓的夜时活动。这是不同凡女的举动,「暗」与「晚妆」照应,表明行为不是光明正大,而是偷偷摸摸的。「暗」字一用,侍妓的性格暴露无遗。「手捻花枝,谁会两眉颦,特写侍妓的特殊举动。一是「捻花枝」招揽过客,一是「两眉颦」显得焦躁不安。最后三句「连理带头双飞燕,留待与、个中人」,特写侍妓的另一个特殊举动。一是身着「连理带」,象征忠贞于过客,永不改移,一是头缀「双飞燕」图,暗示跟随过客,永不分离。天涯沦落无故人,可谓一厢情愿。东坡在嘲讽中不免带有几丝同情。
沛沛下片,回忆侍妓欲入宫中的偷情举动。「淡烟笼月绣帘阴,画堂深,夜沉沉」,写侍妓欲入宫中的阴沉气氛。「淡烟笼月」点明时间为灰蒙蒙的月夜,「绣帘阴」衬托侍妓的晦暗心态,「画堂深」想象所去之处的阴郁气氛,「夜沉沉」则点明长夜漫漫,心事沉重。「谁道连理,能系得人心」?写侍妓的疑惑与企盼。「连理」,象征送过客传情之物,「系得」,表明为得宠之举动。这「难道」为怀疑词,即「连理带」之赠送谁说能「得人心」、拴住过客之心?因为风月场上的侍妓已是多如牛毛了。为此,东坡在最后三句「一自绿窗偷见后,便憔悴、到如今」中,发出同情性的感叹。妓女在风月场上,一般所遇是寻花问柳的男人。一旦觅到稍有同情心的男子,便对天发誓,甚至以命相许,指望他能帮助自己跳出火坑。这个侍妓在宿室暗暗地会见心上过客之后,担心他不接受「连理带」或「双飞燕」信物,尽是烦恼,直到如今。如果连最后一线希望都破灭了,既成不了「连理枝」,更成不了「双飞燕」,而衹能成为被侮辱的玩物而被抛弃,其痛苦就更为沉痛惨烈了。这真是可怜!可叹!可悲!
沛沛全词凭藉描写、记叙、回忆、烘托、象征之笔,刻画了一位「暗伤春」而「憔悴」的侍妓形象。由腻红、檀唇、晚妆、暗伤春、捻花枝、两眉肇、留待、系得人心、偷见、憔悴,连续性的表现,表明侍妓是一位既艳情又失态的可悲而可怜的女性。
《沁园春 · 情若连环》
沛沛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也不须惊怪,沈郎易瘦,也不须惊怪,潘鬓先愁。总是难禁,许多魔难,奈好事教人不自由。空追想,念前欢杳杳,后会悠悠。
沛沛凝眸。悔上层楼。谩惹起、新愁与旧愁。向彩笺写遍,相思字了,重重封卷,密寄书邮。料到伊行,时时开看,一看一回和泪收。须知道,似这般病染,两处心头。
沛沛感情就像成串的玉珠,悔恨如同流水,严重时是休。不必诧异,沈郎易瘦;也不必大惊小怪,白发先愁。总是很难禁止,许多魔难,你喜欢事教人不自由。空追想,想想前欢杳杳,后来悠悠。
沛沛目不转睛的凝望。后悔上层楼。只是引起惆怅,新愁压住旧愁。向彩笺写遍,相思字了,重封卷,密寄书信。考虑到他走,时时开看,一看一回和眼泪收。要知道,这般的心病,两人心头。
沛沛《沁园春·情若连环》是北宋著名词人苏轼早年时期作品。描绘了女主人公从自身的相思,设想对方的相思,道出相恋双方的共同心病。为词人真切体验之作。这首词以铺叙手法说相思,婉转言情却不单调乏味。
沛沛整首词善于铺叙,在有条理、有层次的铺叙之后,突然插入一笔,由一方设想另一方,构成“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的妙境。
沛沛上阕首句“情若连环,恨如流水”,起调是一组并列对句,以连环、流水为比,说此“情”、此“恨”不断无休。接着以一组扇面对句,说相思的具体情状。依律,这组扇面对句,当以一领格字提起,此处连用两个“也”字,用以铺排叙说,一曰瘦,有如宛约一般,腰围减损,再曰鬓发斑白,有如潘岳一般,因见二毛而发愁。“总是”二句,却以散句入词,接下句,均为直说,点明上文所说“瘦”与“愁”的原因,是“好事教人不自由”。“好事”,当指男女间欢会等情事。因为时时刻刻惦记着这许多情事,无法自主,所以才有这无穷无尽的“情”与“恨”。最后,词进一步点明,主人公所“追想”的“好事”就是“前欢”与“后会”,前欢已是杳无踪迹,不可追寻,而后会又遥遥无期,难以预卜。“杳杳”、“悠悠”,与“连环”、“流水”相呼应,将所谓“情”与“恨”更加具体化。上阕说的全是主人公一方面的相思情况。
沛沛下阕变换了角度与方位,既写主人公一方,又写对方,并将双方合一起写。“凝眸。悔上层楼。谩惹起新愁压旧愁。”是过阕。一方面承接上阕所说相思情景,谓怕上层楼,即害怕追想往事,惹起“旧愁”;一方面启下,转说当前的相思情景,新愁与旧愁交织一起。词作说当前的相思情景,先说主人公一方,说主人公如何写情书,写好情书如何密封,封好以后如何秘密投寄“重重”,谓其密封程度,“密”,既有秘密之意,又表明数量之多,一封接一封,相距甚密。同时,词人说相思,还兼顾对方,料想对方接到情书,当如何时时开看,“一看一回和泪收”。“料”字明谓假设。至此词戛然而止,言已尽而味有馀。
沛沛这首词以铺叙手法说相思,反反复复地说,虽只是“相思”二字,却并不单调乏味。能有这样的艺术效果,除了真切体验之外,还在于善铺叙。作者善铺叙,就是在有条理、有层次的铺叙之后,突然插入一笔,由一方设想另一方,构成“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的妙境。这种作法是从柳永词中学得来的。
《沁园春 · 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
沛沛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漙漙。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
沛沛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樽前。
沛沛
沛沛此词作于宋神宗熙宁七年(西元一〇七四年)七月,苏东坡由杭州移守密州(州治今山东诸城)的早行途中寄给其弟苏颍滨的作品。词中由景入情,由今入昔,直抒胸臆,表达了作者人生遭遇的不幸和壮志难酬的苦闷。
《河满子 · 湖州作,寄益守冯当世》
沛沛见说岷峨悽怆,旋闻江汉澄清。但觉秋来归梦好,西南自有长城。东府三人最少,西山八国初平。
沛沛莫负花溪纵赏,何妨药市微行。试问当垆人在否,空教是处闻名。唱著子渊新曲,应须分外含情。
沛沛听人说平乱前的岷峨两山,山色惨淡,风物凄凉;而今传闻平乱後的长江,江水澄碧,风清月朗。我就觉得秋风送爽,正好圆梦好还乡。幸亏你在西南布防,筑起长城坚如铁壁铜墙。虽说当年的政事堂,参知政事的不过三人,而今西南蛮荒地区,平叛後已是一片和平景象。
沛沛切莫辜负花溪好风景,你尽可以游赏寄兴;成都的药市买卖好兴隆,何妨逛逛药市,微服出行。探问一下昔日当垆的卓文君,而今还在吗?有了你的游赏,那里的名胜才不至于虚有其名。我想,唱着王褒所作的赞美新曲,你心中该别有一番喜庆与豪情。
沛沛《河满子·湖州作,寄益守冯当世》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直接对当时的人事安排发表意见,直接言及国事,并抒发个人情思和历史感慨。词的上阕主要写冯京守成都时的事功,下阕转而叙述西蜀的风土人情。这首词意境颇高,叙述有力,言辞恳切。
沛沛这首词直接对当时的人事安排发表意见,直接言及国事,并抒发个人情思和历史感慨。
沛沛词的上片主要写冯京守成都时的事功。起首「见说岷峨凄怆,旋闻江汉澄清」,谓动荡不安之岷、峨一带,已出现太平局面,如江汉澄清一般。「见说」、「旋闻」,表明问题解决得很快,又宛然是远道听到家乡新闻的口气,透出一种亲切感。岷峨为四川的岷山和峨眉山,是东坡故乡的名山。「但觉秋来归梦好」,承上「江汉澄清」而来,又映带「岷峨凄怆」之时。久客思乡,故有「归梦」;乱止忧除,故觉「梦好」。东坡之「归梦好」,是因为蜀中有能人镇守,即所谓「西南自有长城」。南朝宋檀道济被文帝收捕,怒曰:「乃坏汝万里长城!」唐李勣守并州,突厥不敢南侵,唐太宗甚至夸他是「贤长城远矣」。词至此,以「长城」为喻,转入写冯京。「东府三人最少」,提到他任参知政事的时候,宰执中年纪最轻,意味着最有锐气。冯京于熙宁三年六月为枢密副使,旋改参知政事,踏进政府最高层以此开端,东坡也不忘他参政任上推荐自己的一段因缘,所以提出这一点。「西山八国初平」,借用韦皋事以指冯京之安抚茂州诸蕃部,写其事功亦以称美其人。韦、冯都是镇守西川,事实又相类,此句用典十分贴切,比之直写冯京茂州事,显得典雅有风致。
沛沛词的下片转而叙述西蜀的风土人情。结合冯京的知府兼安抚使身份,拟写他那里的公余游赏生活,和人民的关系,起到调剂词情的作用。「莫负花溪纵赏,何妨药市微行」。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八载:「四月十九日,成都谓之浣花。遨头宴于杜子美草堂沧浪亭。倾城皆出,锦绣夹道。自开岁宴游,至是而止,故是盛于他时。予客蜀数年,屡赴此集,未尝不晴。蜀人云:‘虽戴白之老,未尝见浣花日雨也。’」这确是一个游赏的好去处。以「遨头」称州郡长官,意为嬉游队伍的首领。东坡有「遨头要及浣花前」的诗句。《老学庵笔记》卷六谓「成都药市以玉局化为最盛,用九月九日」;其《汉宫春》词以「重阳药市」与「元夕灯山」为对,其盛况也可以想见。庄绰《鸡肋编》卷上记成都重九药市较详:「于谯门外至玉局化五门,设肆以货百药,犀麝之类皆堆积。府尹、监司,武行以阅。又于五门之下设大尊,容数十斛,置杯勺,凡名道人者,皆恣饮。如是者五日。」这两处游乐,都是群众性的盛集,且都有州郡长官参与。词以「莫负」、「何妨」的敦劝口吻出之,期盼冯京与民同乐,委婉入情。接着「试问当垆人在否,空教是处闻名」,提起有名的「文君当垆」故事。词中只写到文君,当兼有相如内。这是一则文人才女的风流故事,历代被人津津乐道。如李商隐《杜工部蜀中离席》诗云:「美酒成都堪送老流,当垆仍是卓文君。」而他的另一首《寄蜀客》诗则云:「君到临邛问酒垆,近来还有长卿无?」东坡的「试问当垆人在否」,立意与之相同,也是说这样的风流人物不在了,只有佳话留传。这意味着人文鼎盛的成都,应该还有特别突出的人材出现,这就期望着地方长官的教导和识拔了。结尾「唱着子渊新曲,应须分外含情」,便体现了这样的意思。这两句重点「新曲」二字,借王褒作诗教歌称美王襄事,转到歌颂冯京的意思上面。这是指文治,与上片的颂其武功相呼应。「应须分外含情」,表示了东坡拳拳的情意,这内中应该有政治上志同道合的一份。
沛沛此词为《东坡乐府》中唯一的一首言事词,全词既抒发作者个人的情思,又穿插历史感慨,意境颇高,读来有大气磅礴之感。在写作手法上,这首词述事、用典较多,写得较为平实,又多排偶句,但由于作者以诗为词,以诸多虚词斡旋其间,又多用于句首,两两呼应,读来颇觉流利,使全词气机不滞。
《洞仙歌》
沛沛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沛沛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疏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沛沛肌肉骨头像冰玉般莹洁湿润,本来十分清凉没有一丝汗渍。晚风来水殿里丝丝暗香弥漫。绣帘撩开明月一点偷窥佳人,佳人斜倚在枕边还没有入眠,黄金钗横着堕着鬓发乱蓬蓬。
沛沛从床上坐起牵着白净玉手,起来漫步在寂静的庭院当中,时而可见细数流星渡过银河。试问夜色如何三更已经过去,月波淡玉绳星随着北斗低旋。屈指掐算什么时候送来寒冷,不知不觉流年似水悄然逝去。
沛沛此词描述了五代时後蜀国君孟昶与其妃花蕊夫人夏夜在摩河池上纳凉的情景,着意刻绘了花蕊夫人姿质与心灵的美好、高洁,表达了词人对时光流逝的深深惋惜和感叹。全词清空灵隽,语意高妙,想象奇特,波澜起伏,读来令人神往。
沛沛此词描述了五代时後蜀国君孟昶与其妃花蕊夫人夏夜在摩河池上纳凉的情景,着意刻绘了花蕊夫人姿质与心灵的美好、高洁,表达了词人对时光流逝的深深惋惜和感叹。
沛沛上阕写花蕊夫人帘内欹枕。首二句写她的绰约风姿:丽质天生,有冰之肌、玉之骨,本自清凉无汗。接下来,词人用水、风、香、月等清澈的环境要素烘托女主人公的冰清玉润,创造出境佳人美、人境双绝的意境。其後,词人借月之眼以窥美人欹枕的情景,以美人不加修饰的残妆——「钗横鬓乱」,来反衬她姿质的美好。上阕所写,是从旁观者角度对女主人公所作出的观察。
沛沛下阕直接描写人物自身,通过女主人公与爱侣夏夜偕行的活动,展示她美好、高洁的内心世界。「起来携素手,」写女主人公已由室内独自倚枕,起而与爱侣户外携手纳凉闲行。「庭户无声」,制造出一个夜深人静的氛围,暗寓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时见疏星渡河汉」,写二人静夜望星。以下四句写月下徘徊的情意,为纳凉人的细语温存进行气氛上的渲染。以上,作者通过写环境之静谧和斗转星移之运动,表现了时光的推移变化,为写女主人公纳凉时的思想活动作好铺垫。结尾三句是全词点睛之笔,传神地揭示出时光变换之速,表现了女主人公对时光流逝的深深惋惜。
沛沛这首词写古代帝王後妃的生活,在艳羡、赞美中附着作者自身深沉的人生感慨。全词清空灵隽,语意高妙,想象奇特,波澜起伏,读来令人神往。
沛沛值得注意的是,花蕊夫人本是孟昶的宠妃,後蜀亡後,花蕊入宋,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的诗句令赵匡胤大为倾倒。不久,孟昶暴亡,花蕊成了太祖的贵妃,据说跟宋太宗也有瓜葛。对这样一个与三个皇帝有绯闻的「亡国之妃」,东坡坦然地把她刻画得几近仙女,且毫不避讳地写她与孟昶的爱情。此词在宋朝广为传唱,还没有一个道学家跳出来说三道四。
沛沛宋末张玉田著《词源》一书,已启後世有关苏辛优劣之端。玉田认为稼轩词豪气太盛,且以戏弄笔墨居多,难入雅词之室。而东坡词则「清空中有意趣」,「清丽舒徐,高出人表」。其中这首《洞仙歌》即是备受称誉的一首。
《洞仙歌 · 咏柳》
沛沛江南腊尽,早梅花开后。分付新春与垂柳。细腰肢、自有入格风流,仍更是、骨体清英雅秀。
沛沛永丰坊那畔,尽日无人,谁见金丝弄晴昼。断肠是、飞絮时,绿叶成阴,无个事、一成消瘦。又莫是、东风逐君来,便吹散眉间,一点春皱。
沛沛江南年底,早梅花开后,分配新春和垂柳。细腰肢自己有格调风流,于是又是和身体清英很优秀。
沛沛永丰坊那畔,一整天没有人,谁看到金丝弄晴天白天?秋海棠花还是种子、未飘散的那时,绿叶成阴,没有一个故事、渐渐的消瘦了。又有谁是东风追逐你而来的呢,就吹散眉间皱纹一点春天。
沛沛这首词通篇咏柳,藉柳喩人,以含蓄婉曲的手法和饱含感情的笔调,藉娜娜多姿、落寞失时的垂柳,流露了作者对姿丽命蹇、才高数奇的女性深切的同情与赞美。
沛沛上阕写柳的体态标格和风韵之美。起拍说腊尽梅凋,既点明节令,且藉宾唤主,由冬梅引出春柳。以「新春」紧承「腊尽」,写腊月已尽,新春来临,早梅开过,杨柳萌发。柳丝弄碧,是春意繁闹的表征,故说「分付新春与垂柳」。「分付」,交付之意,着「分付」一词,彷彿春的活力、光彩、妖娆,均凝集于垂柳一身,从而突出了柳的形象。以下赞美柳的体态标格。柳枝婀娜,别有一种风流,使人想到少女的细腰。杜少陵《绝句漫兴》早有「隔戸杨柳弱嫋嫋,恰如十五女儿腰」之句。东坡正是抓住了这一特点,称颂她有合格入流的独特风韵,并进而用「清英秀雅」四字来品评其骨相。这就写出了垂柳的清髙、英隽、雅洁、秀丽,见出她与浓艳富丽的浮花浪蕊迥然不同。
沛沛作者把握住垂柳的姿质特色,从她的体态美,进而刻画了她的品格美。
沛沛下阕转入对垂柳不幸遭遇的感叹。换头三句,写垂柳境况清寂、丽姿无主。长安永丰坊多柳,生在永丰园一角的垂柳,尽管在明媚春光中修饰姿容,分外妖娆,怎奈无人一顾。诗人白乐天写过一首著名的《杨柳词》,据唐人孟初中《本事诗》载:白乐天有妾名小蛮,善舞,白氏比为杨柳,有「杨柳小蛮腰」之句。及年事高迈,小蛮还很年轻,「因为杨柳之词以托意,曰:『一树春风万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永丰坊里东南角,尽日无人属阿谁?』」后宣宗听到此词,极表赞赏,遂命人取永丰柳两枝,移植禁中。东坡在这里化用乐天诗意,略无痕迹,但平易晓畅的语句中,却藏有深沉的含义。「断肠」四句,紧承上文,写垂柳的凄苦身世,说:一到晚春,绿叶虽繁,柳絮飘零,她更将百无聊赖,必然日益瘦削、玉肌消减了。煞拍三句,展望前景,愈感茫然。只有东风的吹拂,足可消愁释怨,使蛾眉般的弯弯柳叶,得以应时舒展。
沛沛全章用象征法写柳,词人笔下那婀娜多姿、落寞失意的垂柳,宛然是骨相清雅、姿丽命蹇的佳人。词中句句写垂柳,却句句是写佳人。读罢全词,一位品格清淑而命运多舛的少女形象栩栩如生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沛沛东坡的咏物词,大多藉物喩人、咏怀,把人的品格、身世和情感寄托于所咏之物上,物中有人,亦物亦人。这首词突出地体现了上述特点,给读者以无尽的遐思和美好的回味。
沛沛这首词上片写柳的体态标格和风韵之美。起拍说腊尽梅凋,既点明节令,且藉宾唤主,由冬梅引出春柳。以「新春」紧承「腊尽」,写腊月已尽,新春来临,早梅开过,杨柳萌发。柳丝弄碧,是春意繁闹的表徵,故说「分付新春与垂柳」。「分付」,交付之意,着「分付」一词,仿佛春的活力、光彩、妖娆,均凝集于垂柳一身,从而突出了柳的形象,赞美了柳的体态。柳枝婀娜,别有一种风流,很似少女的细腰。杜少陵《绝句漫兴》早有「隔戸杨柳弱嫋嫋,恰如十五女儿腰」之句。作者正是抓住了这一特点,称颂她有合格入流的独特风韵,并进而用「清英秀雅」四字来品评其骨相。这就写出了垂柳的清高、英隽、雅洁、秀丽,见出她与浓艳富丽的浮花浪蕊迥然不同。作者把握住垂柳的姿质特色,从她的体态美,进而刻画了她的品格美。
沛沛下片转入对垂柳不幸遭遇的感叹。换头三句,写垂柳境况清寂、丽姿无主。长安永丰坊多柳,生永丰园一角的垂柳,尽管明媚春光中修饰姿容,分外妖娆,怎奈无人一顾。诗人白乐天写过一首《杨柳枝词》,据唐人孟初中《本事诗》载:白乐天有妾名小蛮,善舞,白氏比为杨柳,有「杨柳小蛮腰」之句。白樂天年事高迈,小蛮还很年轻,「因为杨柳之词以托意,曰:『一树春风万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永丰坊里东南角,尽日无人属阿谁?』」后宣宗听到此词极表赞赏,遂命人取永丰柳两枝,移植禁中。作者在这里化用乐天诗意,略无痕迹,但平易晓扬的语句中,却藏有探沉的含义。」断肠「四句,紧承上文,写垂柳的凄苦身世,说:一到晚春,绿叶虽繁,柳絮飘零,她更将百无聊赖,必然日益瘦削、玉肌消减了。煞拍三句,展望前景,愈感茫然。只有东风的吹拂,足可消愁释怨,使蛾眉般的弯弯柳叶,得以应时舒展。正如宋初诗人幸夤逊《柳》诗听说:「既待和风始展眉。」这微茫的希望的霞光在何处,「又莫是」便是严峻而无情的回答。
沛沛全章用拟人法写柳,垂柳是词中的「主人公」。它身段苗条。体态轻盈,仪容秀雅。然而却寂寞无主,被禁锢在园林的一角。感受不到春光的温暖,也看不到改变命运的希望。这婀娜多姿、落寞失意的垂柳,宛然是骨相清雅、姿丽命蹇的佳人。词中句句写垂柳,却句句是写佳人:这佳人或许是向东坡索词的倩奴,或许是与倩奴命运相似的女性。至少可以说,作者是以婉曲的手法,饱和感情的笔墨,描写了一位品格清淑呵命运多舛的少女形象,对之倾注了同情。
沛沛宋代词论家彭羡门《金粟词话》:「咏物词极不易下,要须字字刻画,字字天然。方为上乘。」咏物含瘟深湛,在于寄托,「贵有不枯不脱之妙。」(《莲子居词话》)东坡此词正具有这些优点。它句句刻画垂柳,清圆流杨,形神兼到,熨贴自然。并藉柳喩人,把人的品格与身世融入对柳的形神描幕之中。物中有人,亦物亦人,既不粘滞于物,也不脱离听咏课题。就风格而论,此词缠绵幽怨,娴雅婉丽,曲尽垂柳风神,天然秀美处有似次韵章质夫的《杨花词》,而又别具一段倾城之姿。
《浣溪沙》
沛沛覆块青青麦未苏。江南云叶暗随车。临皋烟景世间无。
沛沛雨脚半收檐断线,雪床初下瓦跳珠。归来冰颗乱黏须。
沛沛
《浣溪沙》
沛沛万顷风涛不记苏。雪晴江上麦千车。但令人饱我愁无。
沛沛翠袖依风萦柳絮,绛唇得酒烂樱珠。樽前呵手镊霜须。
沛沛衹记得昨夜风声一片,却不记得何时醒来,看江上大雪纷飞,想这瑞年,明年麦子定能丰收,只要百姓吃饱我就不愁了。
沛沛歌女林临风而立,身边飞舞的雪花如柳絮,喝下美酒的红唇,如樱桃绚烂,我则在酒杯前吁气措手,摸着白鬍须。
沛沛此词创作于元丰五年冬。词的上阕描写雪景和作者由此而想象的来年丰收景象,以及因人民有希望获丰收、饱暖而喜悦的心情,下阕回叙前一日酒筵间的情景,抒发了词人对于民生疾苦的深刻忧思。
沛沛整首词境界鲜明,形象突出,情思深婉,作者以乐景表忧思,以艳丽衬愁情,巧妙地运用相反相成的艺术手法,极大地增强了艺术的形象性,深刻地揭示了主人公的内心世界。
沛沛词的首句,「万顷风涛不记苏」的「苏」,当指苏州,旧注中的「公」,当指徐君猷。
沛沛上阕写词人酒醉之後依稀听见风声大作,已记不清何时苏醒过来,待到天明,已是一片银装世界。词人立刻从雪兆丰年的联想中,想象到麦千车的丰收景象,而为人民能够饱食感到庆幸。下阕回叙前一天徐君猷过访时酒筵间的情景。歌伎的翠袖柳絮般洁白、轻盈的雪花萦绕中曳,她那红润的嘴唇酒後更加鲜艳,就像熟透了的樱桃。而词人却酒筵歌席间,呵着发冻的手,捋着已经变白了的鬍须,思绪万端。
沛沛词人摄取「呵手镊霜须」这一富有典型特征的动作,极大地增强了艺术的形象性和含蓄性,深刻地揭示了抒情主人公谪贬的特定环境中的忧思。这一忧思的形象,衬以白雪萦绕翠袖和鲜艳的绛唇对比强烈,含蕴更丰。
沛沛上阕比较明快,下阕更显得深婉,而上片的情思抒发,恰好为下片的无声形象作提示。上下两阕的重点是最末的无声形象。它们彼此呼应,互为表里,表现了词人一个昼夜的活动和心境。遣词、用字的准确形象,也是这首词的特点。如「不记」二字,看来无足轻重,但它却切词序「酒醒」而表现了醉中的朦胧。「但令」一词,确切地表达了由实景引起的联想中产生的美好愿望。「烂樱珠」,着一「烂」字,活画出酒後朱唇的红润欲滴。
《浣溪沙》
沛沛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沛沛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沛沛枣花纷纷落在衣襟上。村南村北响起车缫丝的声音,古老的柳树底下有一个穿牛衣的农民在叫卖黄瓜。
沛沛路途遥远,酒意上心头,昏昏然只想小憩一番。艳阳高照,无奈口渴难忍,想随便去哪找点水喝。于是敲开一家村民的屋门,问:可否给碗茶?
沛沛这首词是苏轼在徐州作官的时候写的。按照当时的迷信风俗,一个关心农事的地方官,天大旱,要向“龙王爷”求雨;下了雨,又要向“龙王爷”谢雨。这首词就是苏轼有一次途经农村去谢雨,记下的见闻之一。
沛沛此词描述他乡间的见闻和感受。艺术上颇具匠心,词中从农村习见的典型事物入手,意趣盎然地表现了淳厚的乡村风味。清新朴实,明白如话,生动真切,栩栩传神,是此词的显著特色。此词上片写景,下片抒情。需要指出的是,这首词中所写的景,并不是一般情况下通过视觉形象构成的统一的画面,而是通过传入耳鼓的各种不同的音响在诗人意识的屏幕上折射出的一组联续不断的影象。
沛沛“簌簌衣巾落枣花”从枣花落到衣巾上的声音开端,反映了一位关心人民生活的太守对雨后农村新景象的喜悦之情。作者在“谢雨道上”,经过长途跋涉,加之酒意未消,日高人困,不免有些倦意。突然,“簌簌”之声传来耳际,并好像有什么东西打在身上和头巾上。这时,他才意识到:这是枣花落在身上。枣花落在衣巾上的声音是轻微的,但在作者的耳里却是那么真切。接着,耳边又传来吱吱呀呀的声响,越往前走,这响声便越浓,从南,从北,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用看也不用问,这是作者熟悉的缫车的响声。“村南村北”概括“缫车”声,说明作者听得多么认真,多么细心,多么兴奋。从响声中,作者意识到,他已进入村中了。这时,突然一阵叫卖声传入耳鼓,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披着“牛衣”的农民坐在古老的柳树荫中,面前摆着一堆黄瓜。“牛衣古柳”,作者换一个角度来写他对蔬菜丰收的喜悦心情。三句话,三个画面,似乎东鳞西爪,毫无联系。可是用谢雨的路上这条线串起来,就让人感到这幅连环画具有很强的立体感。这一组画面,不仅色彩美,而且有音乐美。无论是簌簌的落花声,嗡嗡的缲车声,还是瓜农的叫卖声,都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生动地展现出农村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沛沛上片写的是农村生产劳动的繁忙景象,下片转入写谢雨途中行路的艰辛,突出作者的感受和意识活动。“酒困路长惟欲睡”是对上片的补充。在结构上,这一句又是倒叙,它说明前三句之所以从听觉方面来写,主要是因为酒意未消,路途遥远,人体困乏,故而写下来的只不过是睡眼朦胧中听来的片断,并非是视觉构成的完整统一的画面。“日高人渴”两句,虽然写的是由于口渴而急于到农民家里觅水的意识活动,但同时也反映了作者不拘小节、随遇而安的性格特征。走了一村又一村,这时已是日高天热,人也走得口干舌燥,加上酒困,睡意也上来了,不由得想起以茶解渴,以茶提神。“试问”一词用得十分讲究,既写出了作者满怀希望想讨杯茶解渴的心情,又担心农忙季节,农家无人,自己不便贸然而入的心情。信笔写来,不事雕琢,但却栩栩如生,刻画出一位谦和平易近人的知州形象,将一位太守与普通农民的关系写得亲切自然。“敲门试问野人家”,词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词人敲门的结果怎样,喝到茶没有,农民是怎样招待他的,词中未作一个字的交代,留给读者去想像,更是余味无穷。这就是古典诗词中所讲究的“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沛沛《浣溪沙》词中“簌簌衣巾落枣花”一句,实为“枣花簌簌落衣巾”的倒文;杜甫《秋兴》一诗中有“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原意为:鹦鹉啄余香稻粒,凤凰栖老碧梧枝。主宾倒置的同时,宾语“香稻粒”、“碧梧枝”还被拆开分属主宾位置。对于古典诗歌诗句的倒置,清人洪亮吉说:“诗家例用倒句法,方觉奇峭生动”。
沛沛全词绘景逼真形象,栩栩如生,叙事清新淡雅,脉脉含情,为宋词词境的拓展作出了贡献。
沛沛这首《浣溪沙》词是苏轼43岁在徐州任太守时所作。公元1078年(元丰元年)春天,徐州发生了严重旱灾,作为地方官的苏轼曾率众到城东二十里的石潭求雨。得雨后,他又与百姓同赴石潭谢雨。苏轼在赴徐门石潭谢雨路上写成组词《浣溪沙》,共五首,这是第四首。作品描述他乡间的见闻和感受。艺术上颇具匠心,词中从农村习见的典型事物入手,意趣盎然地表现了淳厚的乡村风味。清新朴实,明白如话,生动真切,栩栩传神,是此词的显著特色。此词上片写景,下片抒情。需要指出的是,这首词中所写的景,并不是一般情况下通过视觉形象构成的统一的画面,而是通过传入耳鼓的各种不同的音响在诗人意识的屏幕上折射出的一组联续不断的影象。
沛沛这首词是苏轼在徐州(在今江苏省)作官的时候写的。按照当时的迷信风俗,一个关心农事的地方官,天大旱,要向“龙王爷”求雨;下了雨,又要向“龙王爷”谢雨。这首词就是苏轼有一次途经农村去谢雨,记下的见闻之一。
沛沛“簌簌衣巾落枣花”,按照文意本来应该是“枣花簌簌落衣巾”。古人写诗词,常常根据格律和修辞的需要,把句子成分的次序加以调动,这里就是如此。“簌簌[sù]”,是形容枣花纷纷落下的样子。“衣巾”,是衣服和头巾。古代服装,男人往往戴头巾。枣树在初夏开出黄绿色的小花。作者不是从旁边看到落枣花,而是行经枣树下,或是伫[zhù]立枣树下,这样枣花才能落到衣巾上。接下去,“村南村北响缫车”。“缫[sāo]车”,一种抽取蚕丝的手摇工具。村子里从南头到北头缫丝的声音响成一片,原来蚕农们正在紧张地劳动。这里,有枣花散落,有缫车歌唱,在路边古老的柳树下,还有一个身披牛衣的农民在卖黄瓜。“牛衣”,是一种用麻或草编成的,用来覆盖牛身的织物,这里指蓑衣一类的东西。上片三句,每一句都写出了景色的一个方面。这一次苏轼偶然来到农村,很敏感地抓住了这些特点,特别是抓住了枣花、缫丝、黄瓜这些富有时令特色的事物,把它们勾画出来。简单几笔,就点染出了一幅初夏时节农村的风俗画。
沛沛这首词,不仅是写景,还记了事。在下片,就转入了写作者自己的活动。这时他已是“酒困路长惟欲睡”。“酒困”,是酒后困倦,说明他上路前喝过酒了。“路长”,看来,已走过很长的路程,而离目的地还很远。“惟”,只。这句词写出他旅途的困倦。“日高人渴漫思茶”。“日高”,太阳已升得很高。在初夏的太阳下赶路,感到燥热、口渴,不由得想喝杯茶润喉解渴。“漫”,这里是情不自禁的意思。口渴,需要喝茶;困倦,大概也想借茶解困。于是他“敲门试问野人家”。“野人家”,乡野的人家,即乡下老百姓。苏轼当时是一州的行政长官,笔下称当地农民为“野人家”,正出于他当官的口气。但是“试问”两字表明他并没有什么官气。他没有命令随从差役去索要,而是自己亲自去敲一家老百姓的门,客气地同人家商量:老乡,能不能给一点茶解解渴呀?
沛沛就这样,用简单几句,既画出了一幅很有生活气息的农村画图;又记下了一段向老乡敲门讨茶的经历,这是他平常深居官衙中接触不到,因而感到新鲜有趣的。这首词似乎是随手写来,实际上文字生动传神,使一首记闻式的小词,获得了艺术的生命。这就是古典诗词中所讲究的“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作者为何要“敲门试问”呢?1.他是一个体恤民情、爱民如子的好父母官,谦和有礼,不会贸然闯入农家;2刚刚在旱灾后求得雨,主人可能外出下田耕作,并不在家,所以他要试探一下家中是否有人在。
沛沛《浣溪沙》词中“簌簌衣巾落枣花”一句,实为“枣花簌簌落衣巾”的倒文;杜甫《秋兴》一诗中有“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原意为:鹦鹉啄余香稻粒,凤凰栖老碧梧枝。主宾倒置的同时,宾语“香稻粒”、“碧梧枝”还被拆开分属主宾位置。对于古典诗歌诗句的倒置,清人洪亮吉说:“诗家例用倒句法,方觉奇峭生动”。
沛沛《浣溪沙》全词有景有人,有形有声有色,乡土气息浓郁。日高、路长、酒困、人渴,字面上表现旅途的劳累,但传达出的仍是欢畅喜悦之情,传出了主人公县令体恤民情的精神风貌。这首词既画出了初夏乡间生活的逼真画面,又记下了作者路途的经历和感受,为北宋词的社会内容开辟了新天地。
《浣溪沙 · 元丰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从泗州刘倩叔游南山》
沛沛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沛沛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沛沛细雨斜风天气微寒。淡淡的烟雾,滩边稀疏的柳树似乎在向刚放晴後的沙滩献媚。眼前入淮清洛,亦仿佛渐流渐见广远无际。
沛沛乳色鲜白的好茶伴着新鲜的野菜。人间真正有味道的还是清淡的欢愉。
沛沛这首纪游词,是宋神宗元丰七年(西元一〇八四年),苏东坡在赴汝州(今河南汝县)任团练使途中,路经泗州(今安徽泗县)时,与泗州刘倩叔同遊南山时所作。词的上阕写早春景象,下阕写作者与同遊者遊山时以清茶野餐的风味。作品充满春天的气息,洋溢着生命的活力,反映了作者对现实生活的热爱和健胜进取的精神。
沛沛上阕写沿途景观。第一句写清晨,风斜雨细,瑟瑟寒侵,这残冬腊月是很难耐的,可是东坡却衹以「作小寒」三字出之,表现了一种不大在乎的态度。
沛沛第二句写向午的景物:雨脚渐收,烟云淡荡,河滩疏柳,尽沐晴晖。一个「媚」字,极富动感地传出作者喜悦的心声。作者从曳于淡云晴日中的疏柳,觉察到萌发中的春潮。于残冬岁暮之中把握住物象的新机,这正是东坡逸怀浩气的表现,是他精神境界上度越恒流之处。「入淮」句寄兴遥深,一结甚远。句中的「清洛」,即「洛涧」,发源于合肥,北流至怀远合于淮水,地距泗州(宋治临淮)不近,非目力能及。词中提到清洛,是以虚摹的笔法,眼前的淮水联想到上游的清碧的洛涧,当它汇入浊淮以後,就变得浑浑沌沌一片浩茫了。
沛沛下阕转写作者遊览时的清茶野餐及欢快心情。一起两句,作者抓住了两件有特征性的事物来描写:乳白色的香茶一盏和翡翠般的春蔬一盘。两相映托,便有浓郁的节日气氛和诱人的力量。「雪沫」乳花,状煎茶时上浮的白泡。以雪、乳形容茶色之白,既是比喻,又是夸张,形象鲜明。午盏,指午茶。此句可说是对宋人茶道的形象描绘。「蓼茸蒿笋」,即蓼芽与蒿茎,这是立春的应时节物。旧俗立春时馈送亲友以鲜嫩春菜和水果、饼铒等,称「春盘」。
沛沛此二句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地写出了茶叶和鲜菜的鲜美色泽,使读者从中体味到词人品茗尝鲜时的喜悦和畅适。这种将生活形象铸成艺术形象的手法,显示出词人高雅的审美意趣和旷达的人生态度。「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是一个具有哲理性的命题,用词的结尾,却自然浑成,有照彻全篇之妙趣,为全篇增添了欢乐情调和诗味、理趣。
沛沛这首词,色彩清丽而境界开阔的生动画面中,寄寓着作者清旷、闲雅的审美趣味和生活态度,给人以美的享受和无尽的遐思。
沛沛词的上阕写早春景象,下阕写作者与同游者游山时以清茶野餐的风味。作品充满春天的气息,洋溢着生命的活力,反映了作者对现实生活的热爱和健胜进取的精神。
沛沛词的上阕写沿途景观。第一句写清晨,风斜雨细,瑟瑟寒侵,这残冬腊月是很难耐的,可是东坡却只以「作晓寒」三字出之,表现了一种不大在乎的态度。
沛沛第二句写向午的景物:雨脚渐收,烟云淡荡,河滩疏柳,尽沐晴晖。一个「媚」字,极富动感地传出作者喜悦的心声。作者从曳于淡云晴日中的疏柳,觉察到萌发中的春潮。于残冬岁暮之中把握住物象的新机,这正是东坡逸怀浩气的表现,是他精神境界上度越恒流之处。「入淮」句寄兴遥深,一结甚远。句中的「清洛」,即「洛涧」,发源于合肥,北流至怀远合于淮水,地距泗州(宋治临淮)不近,非目力能及。词中提到清洛,是以虚摹的笔法,眼前的淮水联想到上游的清碧的洛涧,当它汇入浊淮以后,就变得浑浑沌沌一片浩茫了。
沛沛下阕转写作者遊览时的清茶野餐及欢快心情。一起两句,作者抓住了两件有特征性的事物来描写:乳白色的香茶一盏和翡翠般的春蔬一盘。两相映托,便有浓郁的节日气氛和诱人的力量。「雪沫」乳花,状煎茶时上浮的白泡。以雪、乳形容茶色之白,既是比喻,又是夸张,形象鲜明。午盏,指午茶。此句可说是对宋人茶道的形象描绘。「蓼茸蒿笋」,即蓼芽与蒿茎,这是立春的应时节物。旧俗立春时馈送亲友以鲜嫩春菜和水果、饼铒等,称「春盘」。
沛沛此二句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地写出了茶叶和鲜菜的鲜美色泽,使读者从中体味到词人品茗尝鲜时的喜悦和畅适。这种将生活形象铸成艺术形象的手法,显示出词人高雅的审美意趣和旷达的人生态度。「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是一个具有哲理性的命题,用词的结尾,却自然浑成,有照彻全篇之妙趣,为全篇增添了欢乐情调和诗味、理趣。
沛沛这首词,色彩清丽而境界开阔的生动画面中,寄寓着作者清旷、闲雅的审美趣味和生活态度,给人以美的享受和无尽的遐思。
《浣溪沙 · 咏橘》
沛沛菊暗荷枯一夜霜,新苞绿叶照林光。竹篱茅舍出青黄。
沛沛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吴姬三日手犹香。
沛沛一夜霜冻过后,菊花凋残,荷花枯萎,而新橘和绿叶相映衬,光亮照眼,竹篱茅舍掩映在青黄相间的橘林之间。
沛沛刚刚剥开橘子,芳香的水雾喷洒出来让人惊喜不已;带着几分胆怯楞尝新橘,甜中带酸的汁水在齿颊间如清泉流过,使人格外欣喜。江南女子的手剥橘后三日还有香味。
沛沛《浣溪沙·咏橘》是北宋文学家苏東坡创作的一首词。作者藉咏橘之题材以抒发自己清新高洁之性情。上片借写菊与荷经受不住寒霜的摧残,写出橘树耐寒的品性和它在尾前屋后生长的繁盛景况。下片写出品尝新橘的情状和橘果的清香,一个「惊」字,一个「怯」字,用得十分巧妙精当,颇能传出品尝者的神态,结句更以「三日手犹香」来夸张、突出橘果之香。全词描绘细緻,形神兼备,饱有馀味。
沛沛咏物诗词,义兼比兴,讲求气象,自然容易受到好评。唐宋诗人,遵循《诗经》以来的「美」、「刺」原则,每借物寓意,有所寄讽,并以此为咏物「正宗」,而直写物象的纯粹的咏物之作,似乎已落入第二义了。其实,「纯用赋体,描写确肖」的咏物诗词,只要在选材炼意、琢句谋篇方面技巧娴熟,精美工致,也不失为佳构。
沛沛東坡是咏物能手,他的诗词中既有托讽深远的名篇,也有刻画精工的妙制,像这首咏橘词,可谓「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文心雕龙·物色》),巧言切状,体物细微,虽无深刻的思想内容,却饱有馀味。
沛沛「菊暗荷枯一夜霜」,先布置环境。咏物词,特别是咏小物的词,往往由于题材狭窄,难以展开,低手为之,易成枯窘。东坡才大,先在题前落笔,下文便有余地抒发。唐人皮日休《石榴歌》首句「蝉噪秋枝槐叶黄」,同此手段。「菊暗荷枯」四字,是东坡《赠刘景文》诗「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的概括。「一夜霜」,经霜之后,橘始变黄而味愈美。晋王羲之帖:「奉橘三百枚,霜未降,未易多得。」又白居易《拣贡橘书情》诗:「琼浆气味得霜成。」皆可参证。「新苞」句,轻轻点出题目。橘有皮包裹,故称新苞。又因橘树常绿,凌寒不凋。《楚辞·橘颂》:「绿叶素荣,纷其可嘉兮。」沈约《橘》诗:「绿叶迎露滋,朱苞待霜润。」东坡用「新苞绿叶」四字,描写自然,再以「照林光」描绘之,可谓得橘之神了。「竹篱茅舍出青黄」,好在一「出」字。竹篱茅舍,掩映于青黄相间的橘林之中,可见橘树生长之盛,人家环境之美,一年好景,正当此时。上片三句,纯是赋体,不杂一点抒情成分,然词人对橘的喜爱之情自见于字里行间。
沛沛过片二句,写尝橘的情状。擘开橘皮,芳香的油腺如雾般喷溅;初尝新橘,汁水在齿舌间如泉般流淌。「香雾」、「清泉」之喻,大概是东坡颇为得意的,他的《食柑》诗也有「清泉簌簌先流齿,香雾霏霏欲噀人」之句,后来南宋诗人曾几更把它压缩为「流泉喷雾真宜酒」(《曾宏甫分饷洞庭柑》)一语了。此词中「惊」、「怯」二字,活画出女子尝橘时的娇态。惊,是惊于橘皮迸裂时香雾溅人,怯,是怯于橘汁的凉冷和酸味。末句点出「吴姬」,实际也点明新橘的产地。吴中产橘,尤以太湖中东西两洞庭山所产者为最著,洞庭橘在唐宋时为贡物。词中谓「三日手犹香」,着意夸张。以此作结,余音不绝,亦自有「三日绕梁」之妙。
《浣溪沙 · 彭门送梁左藏》
沛沛怪见眉间一点黄,诏书催发羽书忙。从教娇泪洗红妆。
沛沛上殿云霄生羽翼,论兵齿颊带冰霜。归来衫袖有天香。
沛沛你可有什么喜事来自上天?一点黄色闪现在眉宇之间。原来皇帝下诏催你出发,还有羽书紧急来自边关。应召赴京喜得你风风火火,任凭送你的佳人以泪洗面。
沛沛上殿议事犹如鹤鸣九霄,但愿你身添羽翼,宏图大展,既然天降大任御敌戍边,陈奏兵略就该风劲霜寒。上朝归来你该格外珍重,朝廷的天香携满衣衫。
沛沛《浣溪沙·彭门送梁左藏》是北宋文学家苏東坡创作的一首词。这是一首赠别之作,上半阕写行者应诏赴京之事,下半阕表达了对友人的祝愿和希望,表达了惜别的深情。这首词语言骏发,气势恢宏。
沛沛这是一首赠别之作,行者梁交乃是作者兄弟的「故人」,是一名「将官」,而又文武兼备,作者称扬「将军破贼自草檄,论诗说剑俱第一」(《与梁左藏会饮傅国博家》),应当不是虚美。
沛沛上半阕写行者应诏赴京之事。开头两句就予以点明,不过作者化用了一个语典,写来就多了一分诙谐之趣:只见到你的眉间现出一点黄色,原来朝廷诏书下发,催你进京,同时军中文书飞传,军情紧急。「眉间一点黄」从韩诗变化而来,是行者喜事将临的徵兆——这不是出于作者对星相之类的迷信,而是同友人打趣,意在突出下句所述朝廷徵召之事。第三句陡然又作一转:这样一来,会使佳人伤心,怕是要以泪洗面了。说是「泪洗红妆」,当然是一种夸张,极言其悲伤的程度之深。这原是有所指的,作者当时就说过梁交「家有侍者,甚惠丽」的话,《送将官梁左藏赴莫州》诗也有「不见君家雪儿唱」之句,但军国大事当前,本不容儿女私情,所以此句仍带有老朋友之间戏谑的性质,与开端表现出来的谐趣是一致的。不过,这样写也有另一层意义在,即借佳人「泪洗红妆」表达惜别意绪,因而也可以看作从旁衬托的笔墨。
沛沛下半阕承上第二句,表达了对友人的祝愿和希望。在封建时代,官员奉急诏赴京多半是美事,况且作者以「羽书忙」三字暗示了军国之所需,所以在作者看来,友人施展抱负、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你上殿面君时,就像凤凰展翅,一举凌云,陈述军事方略时气挟风霜,切中机宜。过片这两句用了典故和比喻,是对友人良好的祝愿和热切的希望。作者最后想象友人他日归来时,衫袖上还留有在帝王宫殿上熏染的香气,从而暗含着对其功成圆满、如愿以偿的祝福。
《浣溪沙 · 徐州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潭在城东二十里,常与泗水增减,清浊相应(其三)》
沛沛麻叶层层苘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隔篱娇语络丝娘。
沛沛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捣麨软饥肠,问言豆叶几时黄?
沛沛村外的层层麻叶因雨的滋润而泛着光泽,村内处处飘散着煮茧的清香。隔着篱笆不时听到缫丝女子悦耳的谈笑声。
沛沛须发皆白的老翁拄着藜杖,老眼迷离似醉,捋下捋麦籽捣成粉末用来裹腹。在这青黄不接之时,我问老翁:「豆类作物何时能成熟?」
沛沛这组《浣溪沙》词是苏东坡四十三岁在徐州任太守时所作。
沛沛元丰元年(西元一〇七八年)春,徐州发生了严重旱灾,作为地方官的东坡曾率众到城东二十里的石潭求雨。得雨后,他又与百姓同赴石潭谢雨。东坡在赴徐门石潭谢雨路上写成组词《浣溪沙》,共五首,这是第三首。作品描述他乡间的见闻和感受。艺术上颇具匠心,词中从农村习见的典型事物入手,意趣盎然地表现了淳厚的乡村风味。淸新朴实,明白如话,生动真切,栩栩传神,是此词的显著特色。
沛沛这组词文风朴实,格调清新,不取艳辞,不采僻典,以诗的句法入词,是这组词的主要艺术特色。它完全突破了「词为艳科」的藩篱,为农村词的发展开创了良好的文风。稼轩农村词便直受到东坡词影响。
沛沛这组词将农村题材带入北宋词坛,给词坛带来了朴素淸新的乡土气息,对词的题材,有开拓意义。用形象生动的笔触描写农村风光,反映农民的情绪,为农民的喜悦而欣慰,对农民的痛苦寄以同情,这些在中国词史上东坡是第一个卓有成绩的。同时,在艺术描写上也很有特色,很好地做到了情景交融。善于抓住特定情况下的景。抒发此时此地的情。善于运用平常的景表现朴素而又丰富深厚的情。在语言上也淸丽自然,洗尽华靡见真淳。
沛沛这首词写夏日田园风光、乡村风貌及村中见闻,表现了农民大旱得雨、幸免饥馁的喜悦心情以及词人与民同乐的博大胸怀。上阕写农事活动。首句写地头的作物。「苘」即寈麻,是麻的一种。「麻叶层层」是写作物茂盛,「苘叶光」是说叶片滋润有光泽,「麻叶」、「苘叶」二语互文见义,「层层」二字可见麻叶的繁茂,「光」字又写出了苘叶的光滑滋润,此处虽然未写明曾降下甘霖,但由层层聚集且泛出光亮的麻叶,读者就可以知道这都是由于求雨之后甘霖如约而至的功效,暗含了谢雨之意。从具体经济作物又见出时值初夏,正是春蚕已老,茧子丰收的时节。于是词人未到农舍,将近村头,便闻到弥漫着的煮茧味,故「谁家煮茧」云云。「一村香」之语倍有情味,写尽了煮茧味浓郁四溢之感,只有怀着丰收喜悦的人嗅来才全然是一股清香。
沛沛走进村来,循着煮茧味望去,便听见缫丝的妇女隔着篱笆娇语交谈、轻声欢笑,场景逼真,富有情趣。把缫丝女喻成声音动听的「络丝娘」,更见其声音的娇软美妙。「络丝娘」本俗语中的虫名,卽「络纬」,又名「纺织娘」,其声如织布,颇动听。这里转指蚕妇,便觉诗意盎然,味甚隽永。此处虽只写了煮茧缫丝这种农事活动,但从一个侧面,可以看出雨后农民的喜悦之情。
沛沛下阕写作者对农民生活的采访。须发将白的老翁拄着藜杖,老眼迷离似醉,捋下新麦(「捋青」)炒干后捣成粉末以果腹,故云「软饥肠」。这里的「软」,本字为「餪」,有「送食」之义,见《广韵》。「垂白」、「杖藜」、「醉眼」三词从不同的方面刻画出老翁的年迈老态,而如此年老可怜的老人还得捋青捣麨可见这一场过去了的春旱曾给百姓造成的灾难之重。
沛沛「问言豆叶几时黄?」词人见后,忍不住地上前关切地问道:「黄叶豆熟之时尚需多久呢?」便也就是说:甘霖之后的新一轮的丰收还要多长时间呢?这是在替老翁的一份期待,也是对老翁的一种安慰。简单的一问,含蕴不尽,关切之心、爱民之意跃然纸上。
沛沛这首词带有鲜明的乡土色彩,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风格自然清新,情调健康朴实。词人所描写的虽然只是农村仲夏风貌的一些侧面,但笔触始终围绕着农事和农民生活等,尤其是麻蚕麦豆等直接关系到农民生活的农作物,从中可见词人选择和提取题材的不凡功力。这对于开拓词境有积极的影响。
《浣溪沙 · 徐州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潭在城东二十里,常与泗水增减,清浊相应(其五)》
沛沛软草平莎过雨新,轻沙走马路无尘。何时收拾耦耕身。
沛沛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薰。使君元是此中人。
沛沛
沛沛这组《浣溪沙》词是苏东坡四十三岁在徐州任太守时所作。
沛沛元丰元年(西元一〇七八年)春天,徐州发生了严重旱灾,作为地方官的东坡曾率众到城东二十里的石潭求雨。得雨後,他又与百姓同赴石潭谢雨。东坡在赴徐门石潭谢雨路上写成组词《浣溪沙》,共五首,这是第五首。作品描述他乡间的见闻和感受。艺术上颇具匠心,词中从农村习见的典型事物入手,意趣盎然地表现了淳厚的乡村风味。清新朴实,明白如话,生动真切,栩栩传神,是此词的显著特色。
沛沛这组词文风朴实,格调清新,不取艳辞,不采僻典,以诗的句法入词,是这组词的主要艺术特色。它完全突破了「词为艳科」的藩篱,为农村词的发展开创了良好的文风。辛稼轩农村词便直受到东坡词影响。
沛沛这组词将农村题材带入北宋词坛,给词坛带来了朴素清新的乡土气息,对词的题材,有开拓意义。用形象生动的笔触描写农村风光.反映农民的情绪,为农民的喜悦而欣慰,对农民的痛苦寄以同情,这些在中国词史上东坡是第一个卓有成绩的。同时,在艺术描写上也很有特色,很好地做到了情景交融。善于抓住特定情况下的景。抒发此时此地的情。善于运用平常的景表现朴素而又丰富深厚的情。在语言上也清丽自然,洗尽华靡见真淳。
沛沛这首词写雨後农村风光春色和雨後感受,抒发作者的欣喜之情,表达了归田退隐的思想。
沛沛「软草平莎过雨新,轻沙走马路无尘」,雨过之後,空气更加清爽新鲜,小草平莎更加柔软嫩绿、摇曳生姿,道路之上布满一层轻沙,却洁净无尘,马儿欢快地奔走其上。景物是词人眼中的景物,正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环境的清新、舒适便是词人欢快、舒畅的情感反映,软、轻等字眼便既是莎草、沙路的特征描写,也是词人舒爽、轻快的内心再现。「何时收拾耦耕身?」景中含情,情因景生,在这样美妙的环境中,词人不禁怀想,何时能够耦耕田亩、归隐田园,这其中既有词人对于农村田园的热爱之情,也暗含了词人因遊宦疲倦、仕途多舛而渴望隐居的情感。
沛沛「日暖桑麻光似泼,风来蒿艾气如薰」,太阳暖暖地照在桑麻之上,桑麻泛着翠绿的光泽,动人眼目;微风从蒿艾中吹拂而过,蒿艾散发出如薰的香味,沁人心脾。这两句对仗极为工整,描摹之景也极为美妙,「暖」字给人的心窝带来无尽的温馨,「光似泼」三字把田野繁茂蓬勃的景象渲染地淋漓尽致,气如薰带来袭人的芳香。「使君元是此中人」,和上阕中的「何时收拾耦耕身?」相互照应,而意思则更进一层,上阕衹是说渴望归来,而此句中词人深深感叹,原来自己本是此中之人。情景交融,浑然一体,而「元是此中人」一句含蓄隽永地收束全篇,给人意犹未尽之感。
《浣溪沙 · 游蕲水清泉寺》
沛沛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
沛沛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沛沛山脚下溪边的兰草才抽出嫩芽,浸泡在溪水之中。松间的沙石小路经过春雨的冲刷,洁净无泥。时值日暮,松林间的布谷鸟在潇潇细雨中啼叫。
沛沛谁说人老不会再回年少时光呢?你看看,那门前的流水尚能向西奔流呢!所以,不要在老年感叹时光流逝。
沛沛此词描写雨中的南方初春,表达作者虽处困境而老当益壮、自强不息的精神,洋溢着一种向上的人生态度。整首词如同一首意气风发的生命交响乐,一篇老骥伏枥,志千里的宣言书,流露出对青春活力的召唤,对未来的向往和追求,读之令人奋发自强。
沛沛东坡为人胸襟坦荡旷达,善於因缘自适。他因诗中有所谓「讥讽朝廷」语,被罗织罪名入狱,「乌臺诗案」过后,于元丰三年(西元一〇八〇年)二月贬到黄州。初时虽也吟过「饮中真味老更浓,醉里狂言醒可怕」(《定惠院寓居月夜偶出》)那样惴惴不安的诗句,但当生活安顿下来之後,樵夫野老的帮助,亲朋故旧的关心,州郡长官的礼遇,山川风物的吸引,促使他拨开眼前的阴霾,敞开了超旷爽朗的心扉。这首乐观的呼唤青春的人生之歌,当是在这种心情下吟出的。
沛沛上阕三句,写清泉寺幽雅的风光和环境。山下小溪潺湲,岸边的兰草刚刚萌生娇嫩的幼芽。松林间的沙路,仿佛经过清泉冲刷,一尘不染,异常洁净。傍晚细雨潇潇,寺外传来了杜鹃的啼声。这一派画意的光景,涤去官场的恶浊,没有市朝的尘嚣。它优美,洁净,潇洒……充满诗的情趣,春的生机。它爽人耳目,沁人心脾,诱发诗人爱悦自然、执着人生的情怀。
沛沛环境启迪,灵感生发。于是词人在下阕进发出使人感奋的议论。这种议论不是抽象的,概念化的,而是即景取喻,以富有情韵的语言,摅写有关人生的哲理。「谁道」两字,以反诘唤起:以借喻回答。「人生长恨水长东」,光阴犹如昼夜不停的流水,匆匆向东奔驶,一去不可复返,青春对于人只有一次,正如古人所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时。」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然而,在某种意义上讲,人未始不可以老当益壮,自强不息的精神,往往能焕发出青春的光彩。因此词人发出令人振奋的议论:「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
沛沛人们惯用「白发」、「黄鸡」比喻世事匆促,光景催年,发出衰飒的悲吟。白乐天当年在《醉歌》中唱道:「谁道使君不解歌,听唱黄鸡与白日。黄鸡催晓丑时鸣,白日催年酉前没。腰间红绶系未稳,镜里朱颜看已失。」东坡也曾化用乐天诗,吟过「试呼白发感秋人,令唱黄鸡催晓曲」之句。此处作者反其意而用之,希望人们不要徒发自伤衰老之叹。「谁道人生无再少?」「休将白发唱黄鸡!」这与另一首《浣溪沙》中所云「莫唱黄鸡并白发」,用意相同。应该说,这是不服衰老的宣言,这是对生活、对未来的向往和追求,这是对青春活力的召唤。在贬谪生活中,能一反感伤迟暮的低沉之调,唱出如此催人自强的歌曲,这体现出东坡执着生活、旷达乐观的性格。
《浣溪沙 · 玄真子《渔父词》极清丽,恨其曲度不传,故加数语,令以《浣溪沙》歌之》
沛沛西塞山边白鹭飞,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鳜鱼肥。
沛沛自庇一身青篛笠,相随到处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沛沛西塞山江边白鹭在飞翔,散花洲外江上片片白帆船在轻轻地飘动。桃花水汛期鳜鱼长得肥胖。自有遮护全身的青竹壳斗笠,与斗笠相伴的还有绿蓑衣。斜风夹杂着细雨,过着乐而忘归的渔翁生活。
沛沛宋神宗元豐七年(西元一〇八四年)四月,东坡离开黄州赴汝州途中,沿长江而下,在途中看到渔父生活的景象,即景联想,作该词描写渔父的生活。上阕写黄州、黄石一带山光水色和田园风光,下阕写渔父的生活景象。全词采用了描写、联想的写作手法,在秀丽的水乡风光和理想化的渔人生活中寄托了东坡热爱自由、热爱人自然的情怀。
沛沛上阕写黄州、黄石一带山光水色和田园风味。三幅画面组缀成色彩斑斓的乡村长卷。「西塞山」配上「白鹭飞」,「桃花流水」配上「鳜鱼肥」,「散花洲」配上「片帆微」。这就是从船行的角度自右至左依次排列为山—水—洲的画卷。静中有动,动中有静。青、蓝、绿配上白、白、白,即青山、蓝水、绿洲配上白鹭、白鱼、白帆,构成一种素雅恬淡的田园生活图,这是长江中游黄州、黄石一带特有的田园春光。
沛沛下阕写效法张志和,追求「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渔樵杂处」(《答李端叔书》)的超然自由的隐士生活。「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随到处绿蓑衣」,勾画出了一个典型的渔翁形象。「斜风细雨不须归」,描绘着「一蓑烟雨任平生」乐而忘归的田园生活情调。下阕还是采用「青」(箬笠)、「绿」(蓑衣)与白(雨)的色调相配,烘托出了东坡此时的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沛沛全词虽属隐括词,但写出了新意。所表现的不是一般自然景物,而是黄州、黄石特有的自然风光。所表现的不是一般的隐士生活情调,而是属于东坡此时此地特有的幽居生活乐趣。全词的辞句与韵律十分和谐,演唱起来,声情并茂,富有音乐感。
《浣溪沙 · 端午》
沛沛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
沛沛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佳人相见一千年。
沛沛微微小汗湿透了碧色的细绢,明日端午节用芳兰草沐浴。流香酒般的浴水、油腻布满大晴的江面。
沛沛五彩花线轻轻地缠在红玉色手臂上,小小的符篆(或赤灵符)斜挂在耳下的黑色发髻上。与朝云同过端午节,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沛沛《浣溪沙·端午》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主要描写妇女欢度端午佳节的情景。上阕描述她们节日前进行的各种准备,下阕刻画她们按照民间风俗,彩线缠玉臂,小符挂云鬟,互致节日的祝贺。全词采用对偶句式,从中能依稀看到一直尽职尽忠地陪伴在词人左右的侍妾朝云的影子。
沛沛上阕,预示端午节日,将开展浴兰活动,气氛十分浓郁。端午,处于初夏季节。穿着自然华丽,以衬托参与者的身份。于朝云来说,最好是绿色细绢——「碧纨」,正好与她的雅静性格相符。天气稍热,易出「轻汗」,「微透」着「碧纨」。「透」字用得贴切,将半明半暗的肤体朦胧美衬托出来了。「明朝端午浴芳兰」,显得有愉悦的审美性。它不仅体现了朝云由芳体而及兰心的纯洁高贵的情操美,而且反映了浴兰令节俗的淳朴纯真美。朝云浴处,馀香犹存。沐芳浴兰,遍及社会。参与者人山人海,气氛热烈,正如词人词中所写:「流香涨腻满晴川」。这正是古老节日文化发扬光大的表现。
沛沛下阕,写词人偕朝云参与具体的端午节俗活动。词人着重写了两项端午节俗健身活动。其一,「彩线轻缠红玉臂」,「以五彩丝系臂」。它辟邪驱鬼,使朝云「玉臂」「红」而长命。与用五色花线缠粽子投江以吊屈原之魂有同等意义。其二,「小符斜挂绿云鬟」,以「赤灵符著心前」。它能通神明,使朝云「云鬟」「绿」而身健。与小孩穿老虎腰肚,门上挂蒲剑以辟邪护身有同等意义。词人着重描写缠线、挂符活动,且用对偶句式,为的是「佳人相见一千年」,愿灵验得到应证。真是一语中的,画龙点睛。
沛沛全词是篇民俗诗,充满了浓郁的古老民俗气息,是研究端午民俗最形象而珍贵的资料。
《浣溪沙 · 簌簌衣巾落枣花》
沛沛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半依古柳卖黄瓜。
沛沛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沛沛枣花纷纷落在行人的衣襟上,村南村北响起车缫丝的声音,古老的柳树底下倚着一个农民在叫卖黄瓜。
沛沛路途遥远,酒意上心头,昏昏然只想小憩一番,太阳正高人倦口渴好想喝些茶水解渴。于是敲开野外村民家,问可否给碗茶?
沛沛
沛沛这组《浣溪沙》词是苏东坡四十三岁在徐州任太守时所作。
沛沛元丰元年(1078年)春天,徐州发生了严重旱灾,作为地方官的东坡曾率众到城东二十里的石潭求雨。得雨后,他又与百姓同赴石潭谢雨。东坡在赴徐门石潭谢雨路上写成组词《浣溪沙》,共五首,这是第四首。作品描述他乡间的见闻和感受。艺术上颇具匠心,词中从农村习见的典型事物入手,意趣盎然地表现了淳厚的乡村风味。清新朴实,明白如话,生动真切,栩栩传神,是此词的显著特色。
沛沛这组词文风朴实,格调清新,不取艳辞,不采僻典,以诗的句法入词,是这组词的主要艺术特色。它完全突破了「词为艳科」的藩篱,为农村词的发展开创了良好的文风。辛稼轩农村词便直受到东坡词影响。
沛沛这组词将农村题材带入北宋词坛,给词坛带来了朴素清新的乡土气息,对词的题材,有开拓意义。用形象生动的笔触描写农村风光。反映农民的情绪,为农民的喜悦而欣慰,对农民的痛苦寄以同情,这些在中国词史上东坡是第一个卓有成绩的。同时,在艺术描写上也很有特色,很好地做到了情景交融。善于抓住特定情况下的景。抒发此时此地的情。善于运用平常的景表现朴素而又丰富深厚的情。在语言上也清丽自然,洗尽华靡见真淳。
沛沛此诗从农村习见的典型事物入手,带着读者走近一个风光优美、民风淳朴、农事忙碌的乡野村巷,意趣盎然地表现了淳厚的乡村风味。
沛沛「簌簌衣巾落枣花」,枣花纷纷飘舞,飞落在词人的衣巾之上,词人甚至听到了它们飘落之时的簌簌声,细小轻微的枣花轻轻坠落的声音,词人都能听到,足见词人此时心境的澄澈、欢欣与陶醉。「村南村北响缫车」,除了那细微的花落声响,词人还听到那响彻村南村北的缫车之声,缫车之声喧腾便是蚕乡丰收的象征,作为此地长官的词人听到这丰收的声音,自然也是内心雀跃。「半依古柳卖黄瓜」,远方传来一阵阵的吆喝声,词人寻声望去,原来是阴凉的古柳之下正有农人在卖着黄瓜,这黄瓜也是甘霖之后丰收的果实。词人听着那簌簌的枣花声、响腾的缫车声、卖瓜的吆喝声,虽未写听到这一切之后词人的感受,但读者可以想象此时的词人内心一定涌起了无尽的喜悦,正所谓「不着一字,尽显风流」。
沛沛下阕之中词人的笔墨集中描写日高之下赶路的行人。「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从上阕之中的枣花坠落、缲车缫丝、黄瓜成熟等事项中,可知此时正值初夏,而大麦等农作物也已然登场。在这炎炎的夏日,也许这位行人正赶往麦地劳作,此时骄阳正炙烤着大地,而有路途遥远,使人倍感困倦和干渴,直想沉沉睡去和畅饮凉茶,路途的艰辛、行人的劳苦跃然纸上。「敲门试问野人家」,干渴难耐,行人便走近路旁的人家,敲门试问,看能否乞浆借茶,词作到此戛然而止,农家是否有人、行人能否喝上茶水都不再叙述,词虽止却给人留下了无穷的想象与韵味。
《浣溪沙 · 缥缈红妆照浅溪》
沛沛缥缈红妆照浅溪,薄云疏雨不成泥。送君何处古台西。
沛沛废沼夜来秋水满,茂林深处晚莺啼。行人肠断草凄迷。
沛沛隐约可以看见红妆照映着浅溪,薄薄的云带着稀稀的雨洒在地上不成泥。送君地在何处?在戏马台西。
沛沛干涸的水塘昨夜后积满秋水,茂密的树林深处,晚莺啼叫不止。行人断肠之处,青草是那样凄凉迷离。
沛沛《浣溪沙·缥缈红妆照浅溪》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这是一首送别之作。全词大半写景,写景却栩栩如生,或视、或听、或声、或色,描绘一幅真切动人的送别场景,上阕先写在戏马台西送别友人时的眼前景物,下阕拓展意境,进一步通过寓情于景的手法加深了依依惜别的情意。
沛沛这是一首送别之作。苏东坡交游广泛,又多情善感,自通判杭州以来,已写下了大量的别情词,其中不乏脍炙人口的佳作。这首词虽然不甚引人注目,却自有其不可掩的艺术特色。
沛沛寓情于景。这是这首词一个最显著的特点。全词大半篇幅写景,有点泼墨如云的劲头。上阕先写在戏马台西送别友人时的眼前景物:远处,隐约见到一个女郎的盛装映照在浅浅的溪水之中,天空云气稀薄,零星小雨仍在下着,路面上泥泞倒也无多。而随着词人在郊野上行进的脚步,下阕也拓展了境界:昨夜大雨滂沱,原来乾涸的池沼已经涨满了秋水,天已傍晚,茂密的树林深处传来了黄莺的啼鸣,前方还有扑入人的视野的大片入秋枯萎的野草。这种种景物只有「红妆照浅溪」略具美感,而因「缥缈」充其量带有几分朦胧美,其余基本色调则是灰暗、荒凉。所以尽管词中对有关情事仅略予点明——「送君」、「行人肠断」,见出送别之意,对抒情主人公触目伤怀,感极而悲的情绪,还是可以深切体认的。质言之,词人是借萧瑟、凄凉的秋景,来写伤别之情。
沛沛诗中有画。这体现了词人在创作中的一种审美追求。这种审美追求,来自对唐代诗人与画家集于一身的王维诗、画作品的深入体悟,也与词人持有诗画一律、诗词一体的艺术见解密不可分。在这首词创作中,词人充分调动视觉、听觉等感官方面的功能,运用白描手法,将远近、髙下、隐显、明暗等不同的景物收入画幅,绘出了一长幅秋景图,就是这方面一个成功的例子。
沛沛对面着笔。这可以从末句「行人肠断草凄迷」看出来的。词人说,面对一片凄凉而模糊的衰草,友人会极度伤心的。单就这一句而论,可以说是情景交融,而从表现别情的角度来说,则是从对面着笔。当然,写友人离别的悲伤,乃是为了深一层地表现词人自己的悲伤,因而有花面相映之妙。
沛沛这首词大半写景,写景却栩栩如生,或视、或听、或声、或色,描绘一幅真切动人的送别场景,更加深了依依惜别的情意。
《浣溪沙 · 荷花》
沛沛四面垂杨十顷荷,问言何处最花多。画楼南畔夕阳和。
沛沛天气乍凉人寂寞,光阴须得酒消磨。且来花里听笙歌。
沛沛四面垂柳围绕着十里香荷。请问哪里莲花最多?画楼南畔,夕阳西落。
沛沛天气乍一变凉,给人们带来了秋的寂寞。萧索的光阴,需用美酒打发、消磨。暂且来此花丛,细听吹笙唱歌。
沛沛《浣溪沙·荷花》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创作的一首词。上片写初秋寻赏荷花,下片写以酒来消解因秋天而生的悲剧意识。全词大起大落,体现了词人仕宦寂寞的心情。
沛沛上片首写西湖荷花盛多:「四面垂杨十里荷,问云何处最花多。」颍州西湖是安徽的风景名胜,其十里荷花更是秾丽迷人。人谓「东坡处处有西湖」,如杭州有西湖,颍州也有西湖,「性本爱丘山」的词人,他吟咏湖山,并热爱湖山。在十里荷香的颍州西湖,必会引发他描摹湖景的无限乐趣,故下文云:「画楼南畔夕阳和」。在四面依依垂杨和十里荷香的幽雅境界里,词人又看到南畔的画楼顶端正挂着一轮温和的夕阳,五彩的晚霞笼罩天空,映照着水波荡漾的湖面,给人以舒展惬意的美感享受。
沛沛下片突然转折,从快意煞时转向孤寂哀伤:「天气乍凉人寂寞,光阴须得酒消磨。」天气乍凉引发了词人的寂寞感,真实而自然,但实际上,并非天凉必然引起寂寞,而是由于词人内心早存寂寥空漠的人生感受的缘故,天凉只是气候的诱因而已。此时的词人,可谓壮志难酬而心存忧虑,他在朝中屡遭小人攻讦和当轴者的忌恨,被迫「补外」作地方官。词人此时正是在三次被排挤而「补外」的坎坷境遇中,所谓「一肚皮不合时宜」,使他厌倦仕途、崇尚归田。结语「且来花里听笙歌」,说自己且忧中取乐,躲进荷花丛中来听赏悠扬哀伤的笙歌。
沛沛此词作细致描绘了词人面对颍州西湖的盛开荷花所引起的仕宦寂寞感受。全词大起大落,心物交融,强烈反差,寄慨遥深。本欲在淡泊利禄中使自己的心理获得平衡,然而实际上却是「剪不断、理还乱」,使自己陷入愈加难以解脱的矛盾苦闷之中。
《浣溪沙 · 赠陈海州,陈尝为眉令,有声》
沛沛长记鸣琴子贱堂,朱颜绿发映垂杨。如今秋鬓数茎霜。
沛沛聚散交游如梦寐,升沉闲事莫思量。仲卿终不忘桐乡。
沛沛常常记着宓子贱弹琴治理单父的故事。过往红润颜容和乌黑头发映照着垂柳。如今已有数根鬓发白得就像霜雪一般。
沛沛结交朋友的离离合合就如同身在梦中。仕途得失进退这等闲事就别去想它了。朱仲卿终也没离开人民爱戴他的桐乡。
沛沛据序可知,此词是一首酬赠之作。所赠者为曾知眉山(东坡家乡)、现知海州之陈氏。陈知眉山时还是「朱颜绿发」的青年,如今异地重逢,已是「秋鬓数茎霜」的中年人了,自有一番别样的人生感怀。
沛沛词的首句「长记鸣琴子贱堂」,藉《吕氏春秋·察贤》「鸣琴而治」典故,赞陈海州治眉山县有方而「政简刑淸」,抒发了东坡对前任乡官陈海州的一片感激之情。
沛沛将昔日「朱颜绿发」与如今「秋鬓数茎霜」进行对比,写出昔日绿柳垂杨环绕朱漆厅堂,如今却被秋霜覆盖的萧索情景,藉景抒情,抒发了对时光流逝、人生易老的感慨。
沛沛「聚散交游如梦寐,升沉闲事莫思量」句以借喻直接抒怀,表达出人生聚散浮沈的无奈,如同梦境一般,充分显示出不计较个人得失、超然物外的旷达。
沛沛末句「仲卿终不忘桐乡」,又用汉朱仲卿之典。《汉书·卷八十九·〈循吏传·朱邑传〉》:「朱邑字仲卿,庐江舒人也。少时为舒桐乡啬夫,廉平不苛,以爱利为行,未尝笞辱人。存问耆老孤寡,遇之有恩,所部吏民爱敬焉……初邑病且死,属其子曰:『我故为桐乡吏,其民爱我。必葬我桐乡,后世子孙奉尝我,不如桐乡民。』及死,其子葬之桐乡西郭外,民果共为邑起冢立祠,岁时祠祭,至今不绝。」
沛沛此用仲卿得桐乡百姓的爱戴而思念桐乡,喻陈海州得眉县百姓的爱戴,亦不忘眉县。
沛沛「子贱」、「仲卿」均属古贤臣循吏之事典,既表达了词人对前任乡官的敬爱颂扬之情,也塑造了一个淸明廉政而又重情有义的宋代中下层官吏的可敬形象。同时抒发了东坡对前任乡官的陈海州的一片感激之情。
沛沛全词虽未直写陈海州政绩,却藉典故委婉地表达出对陈海州的爱戴、感激。
《浣溪沙 · 送梅庭老赴上党学官》
沛沛门外东风雪洒裾。山头回首望三吴。不应弹铗为无鱼。
沛沛上党从来天下脊,先生元是古之儒。时平不用鲁连书。
沛沛门外的东风把春雪吹洒在先生您的衣襟上,当您登上太行山头时一定会回过头来眺望三吴故乡。既然做了学官,就不应计较被派到了那艰苦的地方。上党地势险要,历来被人称作天下之脊,先生志向远大,原来就以治理天下为己任。恰逢太平之时也是您不被重用的原因。
沛沛《浣溪沙·送梅庭老赴上党学官》是宋代文学家苏東坡的一首词。这是一首送别词,苏轼的友人梅庭老到上党(今山西长治)任学官,東坡便写了这首词送他。《浣溪沙》词调,東坡以前的词家手中,大抵只用于写景抒怀,而此词却用来写临别赠言,致力于用意,有如文章之序体,从而开拓了小词的题材内容。
沛沛「门外东风雪洒裾」,是写送别的时间与景象。尽管春已来临,但因春雪,而气候尚很寒冷。而「飞雪似梅花」的情景,隐含无限惜别之意。这时有「雪洒裾(衣襟)」,而不言「泪沾衣」,颇具豪爽气概。次句即有一较大跳跃,由眼前写到别后,想象梅庭老别去途中,于「山头回首望三吴」,对故园依依不舍。这里作者不是强调三吴可恋,而是写一种人之常情。第三句再进一层,谓「不应弹铗为无鱼。」这句用战国齐人冯谖事,冯谖为孟尝君食客,曾嫌不受重视,弹铗(宝剑)作歌道:「长铗归来乎,食无鱼」(《战国策·齐策》)。此句意谓梅庭老做了学官,不必唱归来了。同时又似乎是说,尽管上党地方艰苦,亦不必计较个人待遇,弹铗使气。正因为意思在两者之间,语气显得尤为诚恳。
沛沛过片音调转高亢:「上党从来天下脊」。意谓勿嫌上党边远,其地势实险要。盖秦曾置上党郡,因其地势高,故有「与天为党」之说。杜牧《贺中书门下平泽潞启》:「上党之地,肘京洛而履蒲津,倚太原而跨河朔,战国时,张仪以为天下之脊。」作者《雪浪石》诗亦云:「太行西来万马屯,势与贷岳争雄尊。飞狐上党天下脊,半掩落日先黄昏。」可以参读。
沛沛「先生元是古之儒」,此称许梅庭老有如古之大儒,以天下为己任,意谓勿以学官而自卑。此句与上句形成一联,笔力豪迈,高唱警挺,足以壮友人行色。然而,不免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上党是要地,梅庭老又是大儒,为何不委以大任,而任「学官」这种小角色呢?末句补说,「时平不用鲁连书」。承接上句,用鲁连的典故,表达了作者劝勉和同情之意。鲁连,即鲁仲连,战国齐人,曾在赵国游学,当时正逢秦国围攻赵国,魏国派人劝告说赵国奉秦王为帝,鲁仲连力排众议,使赵国保持了独立。后来,齐国大将田单攻打聊城,久攻不下。鲁仲连修书一封,用箭射入城中,劝说守城燕将,燕将看到书信后,犹豫不定,哭泣三天后自杀。田单收复聊城后,想封赏鲁仲连,鲁仲连逃隐于海上。《史记》对鲁仲连评价很高。因上党是赵国旧地,当时宋辽早已议和,所以说时代承平,梅庭老即使有鲁连那样的奇妙计策,也没有用的地方。此句既有劝勉梅庭者随遇而安之意,又有对其生未逢时不得重用之遭的同情。
沛沛这首词全词仅六句,却寓义曲折深远,既同情于友人,又开导他努力工作,可以看得出,作者是想用自己乐观旷达的人生态度去影响友人,出语洒脱却发自肺腑,真挚动人。
《浣溪沙 · 道字娇讹语未成》
沛沛道字娇讹语未成,未应春阁梦多情。朝来何事绿鬟倾。
沛沛彩索身轻长趁燕,红窗睡重不闻莺。困人天气近清明。
沛沛睡梦中柔声细语吐字不清,莫非是情郎来到她的梦中?假如不是跟他梦中欢会呀,为何见她早起时髮髻斜倾?
沛沛鞦韆上她像燕子身体轻盈,红窗内她睡得甜不闻莺声。那使人困意浓浓的天气呀,已不知不觉地快要到清明。
沛沛《浣溪沙·道字娇讹语未成》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的词作。此词运用了上下问答的形式,围绕「春困」这一侧面,着意描写少女娇慵的神情意态。全词构思新颖,不落陈套,轻柔细腻,情致缠绵,清丽谐婉,多彩多姿,为东坡婉约词的佳作之一。
沛沛这首词体现了作者对婉约词的一个极好的开拓与创新。词中以含蓄蕴藉、轻鬆幽默的语言,描写一位富裕家庭怀春少女的天真活泼形象。整首词新颖工巧,清绮细緻,雅丽自然,表现人物形象不仅能曲尽其形,且能曲尽其神,曲尽其理,显示出非凡的艺术功力。
沛沛上阕写少女朝慵初起的娇态。首句写少女梦呓中吐字不清,言不成句,意表现少女怀春时特有的羞涩心理。接下来二句语含谐趣,故设疑云:如此娇小憨稚的姑娘是不会被那些儿女情事牵扯的吧,那为什么早晨迟迟不起云鬟半偏呢?以上几句将少女的春情写得若有若无,巧妙地表现了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心理特点。
沛沛下阕通过少女荡秋千和昼眠这两个生活侧面的描写,写她贪玩好睡的憨态。姑娘白天秋千上飞来荡去,轻捷灵巧的身子有如春燕。可是,晚上躺下来以后,她就一觉睡到红日当窗,莺啼户外,仍是深眠不醒。少女白昼酣眠,是为排遣烦忧,作者却说是因为快要到清明了,正是困人的季节。
沛沛这首词传神地描写了少女春天的慵困意态,写出了少女怀春时玫瑰色的梦境。写作上,它撮笔生新,不落陈套,始终围绕少女春日贪睡这一侧面,用饶有情致的笔调加以渲染,使一位怀春少女的神思跃然纸上,呼之欲出。词以上下问答的形式写出,这种结构造成了一种意深笔曲的效果,而无一眼见底的单调浅薄之感。
《浣溪沙 · 重九旧韵》
沛沛《白雪》清词出坐间,爱君才器两俱全。异乡风景却依然。
沛沛可恨相逢能几日,不知重会是何年。茱萸子细更重看。
沛沛
《浣溪沙 · 雪颔霜髯不自惊》
沛沛雪颔霜髯不自惊。更将剪彩发春荣。羞颜未醉已先赪。
沛沛莫唱黄鸡并白发,且呼张丈唤殷兄。有人归去欲卿卿。
沛沛
沛沛伽花颜色绚丽甚是罕见,不由得让人爱上这初春时节。所以特作词两首,寄给袁公济 虽已是两鬓斑白心中却是未曾服老,仍像是最青春年少的少年,美酒未醉已经羞愧的红了脸。
沛沛不要在年老的时候才感叹时光流逝,且把张丈殷兄叫上一起同行游玩观赏。看到有人归去就想到了你。
《浣溪沙 · 风压轻云贴水飞》
沛沛风压轻云贴水飞。乍晴池馆燕争泥。沈郎多病不胜衣。
沛沛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有鹧鸪啼。此情惟有落花知。
沛沛风压着柳絮贴着水面纷飞,雨后初晴燕子在池沼边衔泥筑巢。沈郎身弱多病不能承受衣物之重。
沛沛在沙上没有收到鸿雁传来的书信,竹林间时时听到鹧鸪悲啼。我的深情怕是只有那落花知晓了。
沛沛《浣溪沙·风压轻云贴水飞》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首二句是眼前春景。「压」、「贴』、「飞」三动词连贯而下,状物如在目前。燕之趁晴而「争泥」,刻画传神入妙。「沈郎」句言自己病后消夜。弱不胜衣,感情跌进一层。过阕以「不闻」、「时听」对举,透出情感之困顿,而惟有花知此情,则无人领略之悲凉又曲曲传出。这首词意境优美,情感真切,语言流畅。
沛沛「风压轻云贴水飞,乍晴池馆燕争泥。」作者用轻快的笔触三涂两抹,就把一幅生机勃勃的春天画图描绘出来。他既没有用浓重的色彩,也没有用艳丽的词藻,而只是轻描淡写地勾勒出几样景物,感染力很强,呈现了一股清新的春之气息。在一个多云转晴的春日里,作者徜徉于池馆内外,但见和风吹拂大地,薄云(柳絮)贴水迅飞,轻阴搁雨,天气初晴,那衔泥的新燕,正软语呢喃。按理说,面对着这春意盎然的良辰佳景,作者也应该心情振奋、逸兴遄飞了,但紧接着一句却是「沈郎多病不胜衣」。作者竟自比多病的沈约,腰围带减,瘦损不堪,值兹阳和气清之际,更加弱不禁风了。首句连用三个动词「压」、「贴」、「飞」,构成连动句式,振动起整个画面。次句把时、空交互在一起写:季节是春天(由燕争泥可推知),天气是初晴,地点在池馆内外。这两句色彩明快。第三句点出作者自己,由于情感外射,整幅画面顿时从明快变为阴郁;这一喜、一忧、一扬、一抑,产生了跌宕的审美效果,更增加了词的动态美。诗意到此出现了巨大转折,为过渡到下阕做好了准备。
沛沛「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鸿雁传书,用《汉书·苏武传》中典故,诗词里常用这个典故。鸿雁不捎个信来,而鹧鸪啼声,更是时时勾起词人对故旧的思念。「沙上」「竹间」,既分别为鸿雁和鹧鸪栖息之地,也极可能即作者举目所见之景。作者谪居黄州期间所写「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的情境,与此词类似。
沛沛「此情惟有落花知!」落花本无知;但由于作者的移情作用,竟使无知的落花变成了深知作者心情的知己。这样融情入景,使得情景交融,其中含蕴的「韵外之致」(司空图《与李生论诗书》)就耐人寻味了。唐僧皎然《诗式》说:「两重意以上,皆文外之旨。」这句则至少包含了三重意思:一、「惟有」二字,说明除落花之外,作者的心情都不明了;二、落花能够理解作者的心情是由于作者与落花的命运相似;三、落花无言,即使它理解作者的心情,也无可劝慰。
沛沛全词仅上阕开头两句写景,第三句抒情,用的是先实后虚的手法。下阕则虚实结合,情中见景。在东坡笔下,不仅「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王靜安《人间词话》),而且于情语中也往往见景物。这是一种很高妙的手法。
《浪淘沙 · 探春》
沛沛昨日出东城,试探春情。墙头红杏暗如倾。槛内群芳芽未吐,早已回春。
沛沛绮陌敛香尘,雪霁前村。东君用意不辞辛。料想春光先到处,吹绽梅英。
沛沛昨天出东城踏青游玩。墙上的红杳颜色很暗,茂密得好像要倾斜下夹。栏杆内侧的各种花草却还没有露出花苞,春天的脚步还没走到这里。
沛沛美丽的小路上,女子经过,扬起尘土和落花,前面的村子,刚刚下过雪。这是掌管春天的神辛勤的脚步吧?想必春天来到之时,柔风一定会先吹下梅花。
沛沛《浪淘沙·探春》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该词是一首探春词,上阕以情景交融的手法。写初春杭州城东郊的景象和探春者的心态,下阕以承延手法与上阕呼应,写探春所见的第路景、村景、人的心境。该词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东坡风流倜傥,激扬文字的勃勃英姿。
沛沛上阕以情景交融的手法,写初春杭州城东郊的景象和探春者的心态。「昨日出东城」,点明探春的时间,以及探春的地点杭州城东郊。「试探春情」,一个「试」字就把探春者的春心欲动的情态唯妙唯肖地传达出来了。「墙头红杏暗如倾」,写探春的第一个光景。从墙头伸出来的红杏色彩绿得如油漫出来了。让人们首先领略到「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宋·叶靖逸《游园不值》诗),「红杏枝头春意闹」(宋·宋子京《玉楼春》词)的探春神韵。「槛内群芳芽未吐,早已回春」。用一对矛盾句,提出初春栅栏内各种花草嫩芽嫩叶未发未露,而栅栏外早己春回大地,为过渡到下阕进一步写探春幽情埋下的回环之笔。
沛沛下阕以承延手法与上阕呼应,写探春的第二个光景路景、第三个光景村景等,直至进入神话般的幻境。「绮陌敛香尘」,写探春男女们路途上的「春」景。那是一条风景美丽的郊野道路,那是一条「尽日细尘吹绮陌,迷却梦游归路」(清·纳兰容若《念奴娇》词),那是一条聚集着探春女子的步履而留下芳香尘之路。似有一点「行乐归恒晚,香尘扑地遥」(唐·沈佺期《洛阳道》诗)的韵味。「雪霁前村」,写探春男女们进入前村后所见的另一番「春」景。雪止天晴后的前村,留下的便是那被栅栏内冰雪覆盖着,尚未露面吐芽的各种花草与此相映的红楼与红杏,可谓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是回答上阕埋伏的景情回环的一妙笔。「东君用意不辞辛」,写探春者全身心地进入到一种美妙的幻境。指挥春日运动之神啊,你是那样的留心描绘焕发的春光,又是那样的不辞劳苦迎来春心。唐·成彦雄《柳枝词》早已代探春者倾吐,「东君爱惜与先春,草泽无人处也新。」「料想春光先到处,吹绽梅英」。笔锋一转,宕开情丝,引起探春者春心欲动的不仅仅是墙头红杏,绮陌香尘,雪霁前村,东君用意,还有你未猜想到的春光最初到来的地方,一眼见到的便是那花蕾刚刚开放的梅花。最后两句「料想春光先到处,吹绽梅英」,画龙点睛,把苏轼追求梅的高贵品格那样一种春心境界升华到了新的高度。
沛沛东坡将春心与春景水乳交融地成篇,实属匠心独运,自然天成。
《海棠》
沛沛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沛沛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沛沛袅袅的东风吹动了淡淡的云彩,露出了月亮,月光也是淡淡的。花朵的香气融在朦胧的雾里,而月亮已经移过了院中的回廊。由于只是害怕在这深夜时分,花儿就会睡去,因此燃着高高的蜡烛,不肯错过欣赏这海棠盛开的时机。
沛沛这首诗写的是作者在花开时节与友人赏花时的所见。首句写白天的海棠,“泛崇光”指海棠的高洁美丽。第二句写夜间的海棠,作者创造了一个散发着香味、空空蒙蒙的、带着几分迷幻的境界。后两句用典故,深夜作者恐怕花睡去,不仅是把花比作人,也是把人比作花,为花着想,十分感人,表明了作者是一个性情中人,极富浪漫色彩。
沛沛此诗开头两句,并不拘限于正面描写。首句“东风袅袅”形容春风的吹拂之态,化用了《楚辞·九歌·湘夫人》中的“袅袅兮秋风”之句。着一“泛”字,活写出春意的暖融,这为海棠的盛开造势。次句侧写海棠,“香雾空蒙”写海棠阵阵幽香在氤氲的雾气中弥漫开来,沁人心脾。“月转廊”,月亮已转过回廊那边去了,照不到这海棠花;暗示夜已深,人无寐,从中还可读出一层隐喻:处江湖之僻远,不遇君王恩宠。这两句把读者带入一个空濛迷幻的境界,十分艳丽,然而略显幽寂。
沛沛后两句,作者由花及人,生发奇想,深切巧妙地表达了爱花惜花之情。“只恐夜深花睡去”,这一句写得痴绝,是全诗的关键句。此句转折一笔,写赏花者的心态。当月华再也照不到海棠的芳容时,诗人顿生满心怜意:海棠如此芳华灿烂,不忍心让她独自栖身于昏昧幽暗之中。一个“恐”写出了作者不堪孤独寂寞的煎熬而生出的担忧、惊怯之情,也暗藏了作者欲与花共度良宵的执著。一个“只”字极化了爱花人的痴情,此刻他满心里只有这花儿璀璨的笑靥,其余的种种不快都可暂且一笔勾销了:这是一种“忘我”、“无我”的超然境界。
沛沛末句更进一层,将爱花的感情提升到一个极点。“故”照应上文的“只恐”二字,含有特意而为的意思,表现了诗人对海棠的情有独钟。宋释惠洪《冷斋夜话》记载:唐明皇登香亭,召太真妃,于时卯醉未醒,命高力士使待儿扶掖而至。妃子醉颜残妆,鬓乱钗横,不能再拜。明皇笑日:“岂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此句运用唐玄宗以杨贵妃醉貌为“海棠睡未足”的典故,转而以花喻人,点化入咏,浑然无迹。
沛沛“烧高烛”遥承上文的“月转廊”,这是一处精彩的对比,月光似乎也太嫉妒于这怒放的海棠的明艳了,那般刻薄寡恩,竟然不肯给她一方展现姿色的舞台。于是作者用高烧的红烛,为她驱除这长夜的黑暗。此处隐约可见诗人的侠义与厚道。“照红妆”呼应前句的“花睡去”三字,极写海棠的娇艳妩媚。“烧”“照”两字表面上都写作者对花的喜爱与呵护,其实也不禁流露出些许贬居生活的郁郁寡欢。他想在“玩物”(赏花)中获得对痛苦的超脱,哪怕这只是片刻的超脱也好。虽然花儿盛开了,就向衰败迈进了一步,尽管高蹈的精神之花毕竟远离了现实的土壤,但他想过这种我行我素、自得其乐的生活的积极心态,没有谁可以阻挠。
沛沛全诗语言浅近而情意深永。写此诗时,诗人虽已过不惑之年,但此诗却没有给人以颓唐、萎靡之气,从“东风”“崇光”“香雾”“高烛”“红妆”这些明丽的意象中分明可以感触到诗人的达观、潇洒的胸襟。
《渔家傲 · 七夕》
沛沛皎皎牵牛河汉女,盈盈临水无由语。望断碧云空日暮。无寻处,梦回芳草生春浦。
沛沛鸟散馀花纷似雨,汀洲蘋老香风度。明月多情来照户。但揽取,清光长送人归去。
沛沛
《渔家傲 · 临水纵横回晚鞚》
沛沛临水纵横回晚鞚,归来转觉情怀动。梅笛烟中闻几弄,秋阴重,西山雪淡云凝冻。
沛沛美酒一杯谁与共,尊前舞雪狂歌送。腰跨金鱼旌旆拥,将何用,只堪妆点浮生梦。
沛沛在临近水的地方随意地骑马迟暮归家,到家反而心情不平静。在暮霭中聽到几支笛奏的乐曲,秋天的天气阴暗沉重,西山已见淡雪,浓云也已为之凝冻了。
沛沛谁与我共饮一杯美酒呢,席中用妓妾的歌舞下酒。腰带佩繫着金鱼袋,出外时被仪仗旗帜簇拥。鱼袋旌旆的荣华富贵义有什么用呢?衹能作为如梦的人生中一个装饰而已。
沛沛《渔家傲·临水纵横回晚鞚》是北宋文学家苏轼所创作的一首词。上片词人写自己从大自然中游览归来,再回到现实中形成的强烈反差;下片着重描绘壮行送别的激动场面和个人的抑鬱心态。全词叙述悲凉,表达词人内心的抑鬱之情。
沛沛上片起首,突现了词人意志豪壮的英武气势。「临水纵横回晚鞋」,他骑着金镀银鞍辔马,奔驰在水滨,豪纵奔放,无所拘束,一直到晚上纔勒住马缰驶向归程:「归来转觉情怀动」,一旦回到居处,竟忽然情怀转向波动。「梅笛烟中闻几弄」,远远聽到《梅花落》的笛声吹奏几曲,顿时感到「秋阴重,西山雪淡云凝冻」,一種莫名的压抑感霎时涌上心头。此时此地的词人,他闻笛声而感到「秋阴重」,是很真切自然的。十月的北方,气候转冷,西山已见淡雪,浓云也已为之凝冻了。
沛沛下片着重描绘壮行送别的激动场面和个人的抑鬱心态。「美酒一杯谁与共。尊前舞雪狂歌送。腰跨金鱼旌旆拥」,词人独自身着庄重的朝廷命服,与送行人饮酒话别,席中有佳丽妙女为之歌唱狂舞,自己腰挎金鱼珮饰,有齐整的旌旗卫队前呼後拥,情景显得十分威严壮观。然而,到结语,词情却突然转向滑落:「将何用,只堪妆点浮生梦。」而与首句的「临水纵横回晚鞋」形成强烈反差。这些威严和排场又有什么用呢?在词人看来,衹能是妆点他的世间虚浮无定的梦境罢了。词人当时沉重异常,心情十分沮丧,还有一生中坎坷挫折经历的深刻教训,时时笼罩着他的头脑,心潮起伏,慨叹人生,理所当然。
沛沛全词悲壮苍凉,诗魂飘渺,在情思的波动和落差中,强化了浮生若梦的理念;词章表面轰轰烈烈、笔势奇纵,却成为表现词人内心抑鬱的铺垫。
《渔家傲 · 赠曹光州》
沛沛些小白须何用染,几人得见星星点。作郡浮光虽似箭,君莫厌,也应胜我三年贬。
沛沛我欲自嗟还不敢,向来三郡宁非忝。婚嫁事稀年冉冉,知有渐,千钧重担从头减。
沛沛细小白须用不着染黑,多少人都见是鬓发花白。作知州的时光如箭地过去了,你莫埋怨,应当说比我三年贬居生活强。
沛沛我自叹还没有时机回朝,想起来官于三州无非是不称职。男婚女嫁风俗事看得少了,意识到自己年岁慢慢衰老了。我知有此时刻,极重的负担从思想上卸掉。
沛沛《渔家傲·赠曹光州》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的作品,该词作于宋神宗元豐五年(西元一〇八二年)六月。上阕,作者从时光的易逝来看官场遊戏生活,与曹九章相互安慰。下阕,从自身的官场沉浮、世事变迁的体验来谈看穿人生。全词名为赠词实是慰语,反映了官场生活原本是一场遊戏,从而体现出东坡淡然恬静的人生观。
沛沛上阕,作者从时光的易逝来看官场遊戏生活,与曹光州相互安慰。这是一种感觉性的审美心理。感觉是对事物的个别属性的反映。从须鬓慢慢斑白感觉时光的流逝,暗叹自己老了;从「白须」上联想到曹光州官涯生活如「箭」飞过。这是自然规律。曹九章不必埋怨,东坡已过了三年贬居生活,比你差多了。「君莫厌」三字隐含着曹光州的满腹牢骚,「胜我三年贬」五字,表白了作者的坦然胸襟。彼此彼此,如此而已。
沛沛下阕,从东坡自身的官场沉浮、世事变迁的体验来谈看穿人生。「我欲自嗟还不敢,向来三郡宁非忝」,东坡自叹回朝无望,回首三州知官事又不顺心如意,难免内心郁郁不平。最後三句,再看婚嫁世事与年岁渐衰,得知人生「千钧重担」也无意义地「从头减」了。从「自嗟」、「非忝」、「冉冉」、「从头减」,这一认识过程的矛盾、变化,去领略人生的真谛,东坡还以全身心去体验痛苦,感悟生命,抗争苦难,昂扬悲剧精神。
沛沛全词名为赠词实是慰语。从中可以看出两人遭际相似,个性相近,相互慰藉,忘却前非。词从「白须」、「浮光」、「婚嫁」等的具体人事侧面,反映了官场生活原本是一场遊戏,从而隐示东坡淡然恬静的人生观。
《渔家傲 · 送吉守江郎中》
沛沛送客归来灯火尽,西楼淡月凉生晕。明日潮来无定准,潮来稳,舟横渡口重城近。
沛沛江水似知孤客恨,《南风》为解佳人愠。莫学时流轻久困,频寄问,钱塘江上须忠信。
沛沛客人走後,灯火尽了,西楼挂着一轮淡月。钱塘江潮水涨潮没有定期。希望潮水的平稳安静,使友人的行舟能够安祥稳当地停泊在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城渡口上。
沛沛钱塘江水好像懂得了我这离去友人的“孤客”的苦闷心绪,一阵温暖平和的南风飘然而过。莫要用当今流行的势利眼光轻视那些多年遭受挫折的人。你我要勤向寄书问讯,钱塘上握别的不忘友谊的忠信誓言一定要遵守。
沛沛《渔家傲·送吉守江郎中》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创作的一首词。上片通过写景表达出词人对友人舟行前途的挂念;下片把视线集中到钱塘江水上,描写送客归来的心理感受。全词抒情寄慨,情景交汇,显示出词人与友人之间的深厚感情。
沛沛上片「送客归来灯火尽,西楼淡月凉生晕」,写出词人内心的寂寥幽暗、孤独凄冷的深层感受。「西楼淡月凉生晕」句,可谓情景交汇,含蓄蕴藉。然其妙处却在移情于物,颇有「通感」技艺,月晕,此乃视觉意象;而「淡月」,已具有了某种心理因素,是感觉意象;「凉生晕」,由于月之残光而感到凉意,则纯属幻觉意象。视觉、感觉、幻觉的三种意象挪移,相辅相成地创造出一个凄凉孤寂的词境,从而强化了词人别去亲密友人的悲哀心绪。这种意象复加的艺术手法,原是中国传统古典诗歌中长期锤炼出的一种重要表现方法,它被词人娴熟地运用到这首词里,具有一种强烈的景情互补共生的作用,使词的意蕴显得愈加生动丰富了。下文「明日潮来无定准。潮来稳。舟横渡口重城近。」又引出了词人对友人舟行前途的挂念。由于钱塘江潮水险恶,多覆行舟,词人祈祷着潮水的平稳安静,俾使友人的行舟能够安祥稳当地停泊在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城渡口上,表现出词人对舟行友人的「一路平安」的祝福和期待。
沛沛下片把视线集中到钱塘江水上,并把江水拟人化。「江水似知孤客恨,南风为解佳人愠。」意谓钱塘江水好像懂得了词人对友人离去的苦闷心绪,一阵温暖平和的南风飘然而过,预示着江面的平静,而与上片的「潮来稳」遥相呼应。于是,期待在此终成现实,友人的烦恼也为之一扫而空。「南风」,也可作《南风》之诗解,则可串讲为「佳人(友人)弹奏着养民的《南风》之诗乐,化解了心头的怨恨。」而後,「莫学时流轻久困」,是对时人说的,即不要用世俗的眼光,轻视苏季子当年作说客未成的临时大困吧。意谓自己与友人在政治上、事业上必会有後效。末二句「频寄问,钱塘江上须忠信。」是总揽别情归结到一句话:即不要忘记老朋友,别後要勤向寄书问讯,钱塘上握别的不忘友谊的忠信誓言一定要遵守。
沛沛全词心物交融,情溢望中;章法奇妙,错落有致。此词是一首「送客词」,却不言送客当时的情景,反从「送客归来」的心理感受写起,愈显出词人对友人的深厚怀思情感。可谓逆向推波,出人意表。
《渔家傲 · 金陵赏心亭送王胜之龙图。王守金陵,视事一日,移南郡》
沛沛千古龙蟠并虎踞,从公一吊兴亡处。渺渺斜风吹细雨。芳草渡,江南父老留公住。
沛沛公驾飞车淩彩雾,红鸾骖乘青鸾驭。却讶此洲名白鹭。非吾侣,翩然欲下还飞去。
沛沛「鍾山龙蟠,石头虎踞」,千古金陵引起人怀归的思绪。难得陪同你凭吊这历经沧桑的兴亡之地。斜风渺渺,细雨漾濠,弥散着一片别情离愁。难忘这芳草渡口,江南父老依依惜别,恳切地把你挽留。且莫伤怀,在我的想象中,你驾着飞车穿越多彩的云霞,仙遊似地以鸾鸟为陪乘者,一路凌风驭虚而来。却讶异这里的沙洲,居然名之为白鹭,并不是适宜的栖居地。于是,翩翩然未曾歇翅,还是向别处飞去。
沛沛《渔家傲·金陵赏心亭送王胜之龙图。王守金陵,视事一日。移南郡》是北宋词人苏东坡於元豐年间自黄州移汝州过金陵时送别江宁知府王胜之所做的送别词。上阕概要地叙述了金陵的地理形式和历史变迁,着重描绘金陵百姓在蒙蒙细雨中送别王胜之的难舍难分之情。下阕用遊仙的比喻来称赞王胜之的高洁,以金陵算不得理想居地来宽慰王胜之,用语戏谑,笔意轻灵。
沛沛在这首作品中,词人送别酬唱的生活实景以及情感体验成为词作着力表现的主题。词人个体的生活体验进入词作表现的领域。与此同时,景物在词作中的比重大幅度下降,作用明显弱化。一方面,词中的景致不再是晏词中泛化、类型化的水乡风物,而是词人身之所历、眼之所见的现实的风景;另一方面,词中景与情之间的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景物不再是作品中的主导性部分,而是人物眼中之景、心中之景,带有鲜明的人物活动的印记和影响。
沛沛从苏轼开始的以词作抒写主体独特的生命历程以及情感体验的创作方向,为后世众多的词人继承和沿袭。随着创作的不断丰富,词作中也融入了更复杂、多元的情感内涵。其中最集中、最响亮的声音是对功名的否定和对沉溺于功名之中的生存方式的反思,如「功名薄似风前絮」、「守定微官真个错」、「世上功名翻覆手」、「名利场中空扰扰」等,便属此类歌咏。其次,与薄宦功名相伴而来的是对羁旅之愁和思家之念的倾诉,以及亲友离别的悲伤,如「征尘万里伤怀抱」、「故园凝望空流泪」、「那堪送客江头路」、「忆昔故人为侣伴,而今怎奈成疏间」等,便属这类情怀的抒发。此外,归隐之愿的表达亦屡屡见诸笔端,如「从今莫负云山约」、「此身甘被烟霞锢」、「林泉况味终须好」等。
《渔父四首》
沛沛渔父饮,谁家去。鱼蟹一时分付。酒无多少醉为期,彼此不论钱数。
沛沛渔父醉,蓑衣舞。醉时却寻归路。轻舟短棹任斜横,醒后不知何处。
沛沛渔父醒,春江午。梦断落花飞絮。酒醒还醉醉还醒,一笑人间今古。
沛沛渔父笑,轻鸥举。漠漠一江风雨。江边骑马是官人,借我孤舟南渡。
沛沛【其一】
沛沛渔父想饮酒,到哪一家去好呢?鱼和螃蟹同时交给了酒家换酒喝。饮酒不计多少量,一醉方休。渔父的鱼蟹与酒家的酒彼此之间何必谈论钱数。
沛沛【其二】
沛沛渔父酒醉了,披着蓑衣走路跌跌跄跄像跳舞。醉酒的渔父想寻找回去的归途。短桨小船无人执掌,任它随意漂流。酒醒后,渔父不知身在何处。
沛沛【其三】
沛沛渔父酒醒后,春江上时光已是正午。醒来只见阵阵落花飞絮。醒后还会再喝醉,醉后又会再醒。将古往今来人间的功名利禄付之一笑。
沛沛【其四】
沛沛渔父仰天大笑、吟唱,轻飘飘的江鸥在飞翔,宽阔的长江上吹洒满江风雨。江边骑马奔波的当差的小官,现在竟然借我的小船往南渡过长江。
沛沛元豐七年(西元一〇八四年),苏东坡从黄州调任汝州团练副使,第二年到河南商丘,收到诰命,宋神宗准许其在常州宜兴居住。想东坡半生凋零,屡遭贬谪,心内悽苦。而作於此间的四首《渔夫》组词(一说为组诗),颇得人生感慨。
沛沛第一首写渔父以鱼蟹与酒家换酒喝,彼此不计较价钱;第二首写渔父饮归,醉卧渔舟,任其东西,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第三首写渔父在落花飞絮中醒来已是中午时分,醒复饮,饮复醉,醉复醒;第四首写渔父在风雨中与江鸥相伴,逍遥自在,奔波的官人借孤舟渡河。四篇作品既独立成篇,合起来又是一个整体,运用了描写、记叙和议论结合以及景、事、理融合的方法,生动地展示了渔父超然物外、悠闲自得的情景,充满了生活情趣。
沛沛东坡以最具特徵的饮、醉、醒、笑之行为来描写渔父的形象,并且借鉴了船子和尚的渔父,把渔父描写为已悟道的佛家渔父。全首渔父词在表面上描绘了渔父饮酒之乐,实际上赞美了以不同方法来施行教化和启导人生的渔父之慈悲心,并以此自比。词中具有一幅水墨画般的风景描写,无禅语而有禅味,寓禅理而不落形迹,颇得禅趣。
沛沛这组作品展示了渔父超然物外、悠闲自得的生活情景,这幅情景是苏轼在黄州时期「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答李端叔书》)的思想写照,表现了其思想深处疏离政治、悲己悯人的观念。作品中的渔父饮而醉、醉而醒,于飞絮红尘中阅尽世事之沧桑悲凉与无常,正包含着苏轼对自己多年来迷于政治是非而致人生峻厄的嘲讪与悲悯。
沛沛【其一】
沛沛作品一开头,就以发问的句式「渔父饮,谁家去」,突出烘托渔父以鱼蟹换酒的宁静气氛,到底想去哪个酒家。其意有二:一是哪一家能以鱼蟹换酒,二是哪一家的酒质最好。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渔父的贫苦状态,也隐含了作者对渔父的深深同情之心。
沛沛紧接着写渔父与酒家的和谐与体贴的良好关系,「酒无多少醉为期」,这是酒家发出的敬言,让渔父只管饮酒,饮多饮少,酒家不在乎。
沛沛最后一句「彼此不论钱数」,是作者的评论,也是点题之笔,充分反映了当地渔父与酒家这些社会底层的人民最宝贵的品质:善良、纯真和质朴。用浅易的语言说世俗的生活,尽显日常生活的状态与趣味。
沛沛第一首词先叙述后议论,明快自然,写出了渔父以鱼蟹换酒来饮的愉悦心情。突出了渔父「饮」酒中以鱼蟹换酒的特有情趣,以及渔父与酒家特有的淳朴的人际关系。
沛沛【其二】
沛沛前两句点化引用了唐代诗人孟郊《送淡公》(之三)「独迷舞短蓑」诗意,写了渔父狂饮烂醉而忘形的神态。「渔父醉,蓑衣舞」,生动形象地刻画出了渔父狂饮烂醉以致神魂颠倒、身不由己的诙谐状态。「蓑衣舞」三字逼真传神,渔父醉后那踉踉跄跄的行走模样跃然纸上,富有浪漫主义色彩。
沛沛「醉里却寻归路」,进一步渲染了渔父醉后神不附体、欲归无路的昏沉状态。连东南西北都弄不清楚,回去的道路也找不到了,只好「轻舟短棹任斜横」。
沛沛作者曾在宋神宗元丰五年(西元一〇八二年)七月遊赤壁湖时,也狂饮烂醉过,结果是「肴核既尽,杯盘狼藉,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赤壁赋》)。此词里渔父的狂饮烂醉,其结果比作者游赤壁时的境况好不了多少,同样会是「肴核既尽,杯盘狼藉」。所不同的是:相与枕藉乎家中,「醉后不知何处?」最後两句为点题之笔,反映了渔父那种狂放不羁、自由自在的恬淡生活心态。
沛沛第二首词先描写,后叙述,描写与叙述融会运用,集中渲染了渔父「醉」后百事皆空的心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词隐含了道家崇尚自然、清净无为的思想,反映了词人随缘放旷、任天而动的达观胸怀。
沛沛【其三】
沛沛「渔父醒,春江午」,描叙渔父从醉到醒经历的时间。春江正午,生机勃勃,自然清新。由烂醉到沉睡,再到延醒,时间长达半天,表现了渔父的生活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乐天而动的。「梦断落花飞絮」,渔父一觉醒来,只见杨柳依依,「落花飞絮」,一派春光满江滨,令渔父赏心悦目。
沛沛「酒醒还醉醉还醒,一笑人间今古」,为画龙点睛之笔。醉—醒,醒—醉,醉—醒,反复传递,刻画了醉翁渔父的处世形象,富有哲理性。白乐天《醉吟先生传》:「又饮数杯,兀然而醉。既而醉复醒,醒复吟,吟复饮,饮复醉。醉吟相仍,若循环然。」此处点化运用了白居易这段关于诗人饮—醉—吟「循环」式的人生真谛的妙笔,道出了在封建社会里,世界上最清醒的人是渔父,是渔父一类的诗人。是渔父们每饮一次、醉一次、醒一次、吟一次,认识世界、认识生活的境界就升华一次。循环往复,不断进行,最终自然精辟地发出「一笑人间今古」的深沉感叹。至此,词人思想上出现了飞跃,由「莫问世间何事」(《好事近·烟外倚危楼》)进到「俯仰人间今古」(《西江月·重九》),再进到「一笑人间今古」。从「莫问」到「俯仰」再到「一笑」,清晰地反映了词人贬谪黄州后思想变化的历程。「一笑」便突出词人此时此地的高洁而自适的坦然心态和清醒的人生观。
沛沛第三首词写渔父随缘放旷、与世无争的超然心态。先描写,后议论,景理融合,将渔父置于大好春光中来看世界,强化了渔父的「醒」眼与「笑」态,超然物外,与世无争的思想。
沛沛【其四】
沛沛「渔父笑,轻鸥举,漠漠一江风雨」,写渔父从酒醒後的大笑、大吟的悠然闲适的神情。仰天而笑「轻鸥举」,隐喻渔父如海鸥那样自由飞翔。平视而笑「漠漠一江风雨」,隐喻渔父如江阔那样的心胸,无视风雨。这是自然的壮观,也是渔父的身影。渔父与自然融为一体了,恬淡悠然。
沛沛「江边骑马是官人,借我孤舟南渡」,以写实对比的手法,进一层以官人的奔波映衬出渔父的悠闲,突出了官人高贵反而累赘、无能,渔父卑下反而自由自在。「笑」中最能令人深思的是笑官人:一群群骑马的官人,这时也不得不借渔父的「孤舟」南渡。嬉笑诙谐之情,表现在最后两句中。
沛沛第四首词先描景,后叙事,景事相缀,以「笑」为中心线,贯串全词,写出了渔父的闲适自由的生活情景。也反映农村劳动人民的生活,呈现出一股逸然超脱的思想情趣:静谧的荒野江边,质朴的莞尔而笑的渔父与轻盈自由的江鸥为伴,跟风雨中追名逐利的官人构成鲜明的对照,作者的美丑标准也在这里明显地得到标示。这一点,又是在非常自然的化工妙手中表现出来,显示出一种「真态」的村野气息。
《游金山寺》
沛沛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
沛沛闻道潮头一丈高,天寒尚有沙痕在。
沛沛中泠南畔石盘陀,古来出没随涛波。
沛沛试登绝顶望乡国,江南江北青山多。
沛沛羁愁畏晚寻归楫,山僧苦留看落日。
沛沛微风万顷靴文细,断霞半空鱼尾赤。
沛沛是时江月初生魄,二更月落天深黑。
沛沛江心似有炬火明,飞焰照山栖鸟惊。
沛沛怅然归卧心莫识,非鬼非人竟何物。
沛沛江山如此不归山,江神见怪警我顽。
沛沛我谢江神岂得已,有田不归如江水。
沛沛我的家乡地处长江初始发生之源头,为官出游却随江水滚滚飘然东入海。
沛沛听说此地大潮打起浪头足足一丈高,即使天寒地冻还有沙痕印迹之存在。
沛沛中泠泉畔南面巨大石山名号称盘陀,自古以来出没水中追随浪涛和江波。
沛沛尝试登上绝高山顶遥望万里外家园,无论江南江北看看都是青山格外多。
沛沛羁旅在外乡愁只恐难寻回家之归舟,山上圣僧苦苦挽留欣赏山中之落日。
沛沛微微风里波涛万顷阵阵荡漾起细鳞,半天晚霞空中恰似排排鱼尾血样红。
沛沛正当此时江中月亮刚刚还在初升起,二更时辰月儿下山天空一片深漆黑。
沛沛静静长江江心好似有着一炬火大明,飞腾火焰照得山中栖息鸟儿纷纷惊。
沛沛惆怅失然归卧僧舍心中也莫能辨识,不是鬼魂不是生人究竟何处之事物。
沛沛江山弥幻而今如此为何还不回家园,江神莫非责怪我的脾性警示太顽固。
沛沛感谢江神我得提醒但是实在不得已,家中如有田地不回宁如奔逝之江水。
沛沛这首七言古诗共二十二句,大致可分三个层次。前八句写金山寺山水形胜,中间十句写登眺所见黄昏夕阳和深夜炬火的江景,末四句抒发此游的感喟。贯穿全诗的是浓挚的思乡之情,它反映了作者对现实政治和官场生涯的厌倦,希望买田归隐的心情。
沛沛这首诗分为三段:
沛沛头八句“我家江水初发源”至“江南江北青山多”,写登高远眺,触景生情,勾起乡思,中间八句“羁愁畏晚寻归楫”至“飞焰照山栖鸟惊”,描绘傍晚和夜间江上的景色,末六句“怅然归卧心莫识”至“有田不归如江水”,阐发辞官归田的意愿。这三段分别写游金山寺的所思、所见、所感,表达了诗人对于故乡的思念,对于仕途奔波的厌倦和立意辞官归隐的决心。
沛沛该诗以“江水”贯穿首尾作为线索,“乡思”是极力渲染的内容。诗人笔势矫健,全篇舒展自如,写景咏怀,融为一体,波澜浩大,才情横溢。
沛沛先看头二句:“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这一开头充满了磅礴气势。苏轼的家乡在四川眉山,古书称长江之水发源于四川岷山。苏轼对源于家乡,哺育着中华民族的江水感到非常亲切,并且引以为自豪。在古代,“江”指长江,“河”指黄河。所以诗中的“江水”,说的就是长江水,不同于今天的泛称“江水”。一个人失意的时候,心情忧郁的时候,最容易想家。“亲眷眷而怀归兮”,苏轼也是如此。所以当他登高远眺的时候,他的目光一接触到浩荡东流的江水,就会设想逆流而上直到大江的源头,设想天际遥远的家乡,也同时勾起对往事的回忆。当他在嘉佑元年(1056年)与父亲、弟弟一起出四川,过秦汉之故都,纵观嵩、华、终南之高,北顾黄河之奔流,慨然想见古之豪杰。那时他丰华正茂,意志昂扬。到京都后他得到了考官欧阳修的赏识,名列进士榜上的第二名,更是踌躇满志,可以说前程如花似锦,然而后来的仕宦生涯却不顺心,由于他为人耿直,不肯与世俗相附炎,而屡遭挫折。他面对眼前波涛起伏的江水,不由得想到自己在宦海中的沉浮。漫长的岁月,竟然把他从江水发源的故乡引到了江水入海的地方,这简直难以思忆。,他感叹自己仕宦不归,就像江水入海不回一样。“宦”,作官。“宦游”,因作官而游历四方。苏轼一反李白“江水送人”的写法,而说“宦游直送江入海”,变成了“人送江水”。笔调新奇,耐人寻味。江水不平,波浪迭起,这正是诗人经历的形象写照。诗人已送走了多少充满风浪的日子,送走了心中多少不平和感慨,而未来就不知如何了。
沛沛接下来“闻道潮头一丈高,天寒尚有沙痕在。中泠南畔石盘陀,古来出没随涛波”四句,以丰富的想象描述登临所见的壮丽景色。“闻道”说明是听来的,这样“潮头一丈高”乃是作者意念中的形象。枚乘在“七发”中有这样的描写“江水逆流,海水上潮”,而这里,苏轼以“一丈高”画出江浪排空的奇景,巍巍壮观,给人留下了更加鲜明的印象。由于天冷水涸,往时汹涌的潮头如今已经销声,但却并未匿迹,即“沙痕在”。苏轼游金山寺时,已是十一月初,季节入冬,故曰“天寒”。“天寒尚有沙痕在”,尽管时令变迁,可是巨浪卷起的沙痕依然历历可见。这两句是前虚后实,极写江水之气势。妙在从沙痕引起联想,感叹大自然的无穷威力和变化。正是由于诗人驰骋笔墨,不局限于眼前之所见,因而诗中景象扩大,意境雄奇。“中泠南畔石盘陀,古来出没随涛波”两句,跟前两句倒一下,是前实后虚。作者谈到山水名盛,意在增强诗篇的艺术感染力。“石盘陀”是堆垛在一起的巨大石头,只有在江面上才能看到的奇景。它又引起了作者“古来出没随涛波”的遐想:“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而这一堆堆的巨石,水涨而“没”,水落而“出”,依然故我,岂不是历史的见证。诗人心潮起伏,想到自己的仕宦生涯,就像潮涨潮落那样浮沉不定。那在惊涛骇浪的冲击下,那巍然不动的“石盘陀”正是象征着历尽磨难的诗人不愿顺乎上下而变其操守、变其品德一样。
沛沛“试登绝顶望乡国,江南江北青山多。”这里鲜明展现了诗人登上金山之巅,向远处家乡深情眺望的生动画面。“试”字见作者思乡心切,明知故土远在天边难以望及,却偏要一“试”。这种执着的想念,是作者厌倦仕宦生活的表现。他满腹的愁怨与不平,希望在登高时泄发,在怀归中忘却。正如王粲《登楼赋》中所写:“悲旧乡之壅隔兮,涕横坠而弗禁”一样,苏轼的远眺,只能是愁上加愁。“江南江北”一句写青山密布,并非泛言景色之美,而是哀叹望乡不见。青山挡住了诗人的视线,“山多”即愁多,苦多也。与《登楼赋》“平原远而极目兮,蔽荆山之高岑”的描写十分相似。到这里作者的情感得到了有力地抒发。以上八句写的是白天所见的景象,用的是虚实结合的手法,诗人在所思上极费琢磨,下了功夫。
沛沛“羁愁畏晚寻归楫”开始,转入暮景和夜景的刻画,更为奇丽壮观。“羁愁”乃羁旅之愁。作者心怀乡国,到了傍晚旅愁更深,思念更苦。“畏晚”二字传神地表露出诗人的心理,这种心理颇具普遍性。在苏轼之前唐代诗人崔颢《黄鹤楼》诗不是发出了“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千秋浩渺的慨叹。在苏轼之后,元代马致远的《秋思》道出了飘泊者无尽的愁绪,“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可见“畏晚”的心情是羁旅之人常有的,只不过对失意的人来说,“畏”更厉害,“愁”更深罢了。“归楫”指归舟,这是一种借代的手法,用个别借代整体,“楫”是船桨,以之指代船。作者“寻归楫”未成,因为“山僧苦留看落日”。一个“苦”道出了宝觉、圆通二僧的情意,也预示着落日的景象一定十分迷人。果然,江中落日景色美不胜收,诗人用“微风万顷靴文细,断霞半空鱼尾赤”这一联对偶刻意描摹。看,微风轻拂,辽阔的江面上泛起了细密的波纹,片片晚霞,在半空中燃烧,那鱼尾般的颜色,火红而艳丽。诗人对风景的观察极为细致,而表达又是那样的生动贴切,上下对仗十分工整,语言锤炼很好。因为“风微”所以水波才像“靴纹”那样细微,而“霞”是断成一片一片的,就像层层叠叠的鱼尾麟,从中放出鲜红的颜色。波之美在水中,是近景;霞之美在天上,是远景,上下相映,水天交融,这是一幅迷人的色彩绚丽图画。
沛沛“是时江月初生魄,二更月落天深黑。”这是入夜以后不同时间的两种景色:一是新月高挂,洒下淡淡的光辉;一是二更时分,月亮消失,一片漆黑。李纪香《饮酒》一说:“月之三日而成魄”,这里是指每月从初三开始,月缺的部位开始明亮起来。是写江面上空为一弯明月所笼罩,使人陶醉在一种迷离恍惚的朦胧美之中,富有诗意。到了二更时分新月消失,天空、江面和金山都是一片漆黑。这漆黑的深夜会使人兴致索然,增添倦意。看来夜景已没吸引人的地方了,这观察即将结束。正当“山穷水尽疑无路”之际,突然又出现了奇怪的景象,“柳岸花明又一村”。“江心似有炬火明,飞焰照山栖乌惊”。这一奇观使诗人惊呆了。那团从江心冒出的光焰,似通红的火把熊熊燃烧,在夜幕下分外耀眼,它照射着金山,惊动了栖息在巢中乌鸦。作者躭心人家说他虚构,特意在诗句下加注“是夜所见如此。”《林无表志》里写到:“海中遇阴晦,波如燃火满海。”这是古人称谓荧火的特异现象。苏轼偶来金山见到了,这叫他惊讶万分。巧妙的是诗人这种心情是通过“栖鸟惊”的描写间接表现出来的。栖住在金山树上的乌鸦都给惊动了,何况感情极其丰富的诗人。
沛沛以上八句,先是描绘落日奇观,继而渲染夜幕笼罩的宁静气氛,然后叙述江火燃烧的怪异景象,色彩由明入暗再变亮,场景由动转静复归于动,真是一波三折,扣人心弦。
沛沛当然,作者并非为写景而写景,江心的火光惊动了他的心灵,引起了他的幻觉:“怅然归卧心莫识,非鬼非人竟何物?”“怅然”,亦即怅惘,失意、懊恼的意思。这是诗人是目睹奇观,百思不得其解的情绪,也是诗人娱意于山水,仍消除不了苦闷和不平的心理写照。“归卧”,说结束观赏回居室,虽卧在床,但心中难以平静。这团火光,不是鬼也不是人弄出来的,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说在墨漆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熊熊的烈焰,是一种从无生有的景象,因火光的出没而惊心,借助想象,那诗境就由奇转为幻了。这与《后赤壁赋》中苏轼游赤壁归来梦见羽衣道士问“赤壁游乐乎”的描写,具有一曲同工之妙。说明这首诗的由此入幻更妙。面对如此壮美奇异的江山,饱经忧患的诗人自然萌发了辞官归隐的愿望。他用风趣的笔调写道:“江山如此不归山,江神见怪警我顽。”明明是自己斩不断思念故乡的愁绪,却反说“江神”为自己的恋俗不归发出警告。一个“顽”字,似乎写自己甘与世俗浮沉,态度实在顽固,实际极力道出了作者身不由己,无可奈何的苦衷。前面借栖鸟写自己为江火所惊,这里反过来写江神“警我顽”——为作者的顽固而示警。作者就是以自己怪怪奇奇,出人意料的诗句泄发了自己政治上的苦闷和牢骚。刘熙载在《艺概》中说“苏轼长于趣”,确实是这样。在假设了江神见怪之后,诗人当即辩解,表白了自己的心愿——“我谢江神岂得已,有田不归如江水!”这里“谢”不是感谢,而是道歉,表示深深的歉意。“岂得已”也就是不得已,它道出了诗人宦海浮沉,仕途挣扎,欲进不得,欲罢不能的困难处境。末句指江水为誓,说自己置田后一定归隐家园,以对仕宦生活的厌倦和强烈的思乡之情结束全篇。我们看这最后两句说,江神见怪诗人:你为什么还迷恋仕途而不辞官归田?诗人向江神解释:家中实在是没有田产而不能归隐啊!
沛沛《游金山寺》以望乡怀归为主旨,写景也好,抒情也好,想象也好,用典也好,都为阐发这一主旨服务,因而韵味深长,颇有特色。这是一首以文为诗,雄健非凡的作品。全诗除“微风万顷靴文细,断霞半空鱼尾赤”两句一联是对偶句外,其余全是散文句式。故“他人抄袭不得”。
《满庭芳》
沛沛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且趁闲身未老,尽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
沛沛思量。能几许,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幸对清风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张。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
沛沛微小的虚名薄利,有什么值得为之忙碌不停呢?名利得失之事自由因缘,得者未必强,失者未必弱。赶紧趁着闲散之身未老之时,抛开束缚,放纵自我,逍遥自在。即使只有一百年的时光,我也愿大醉它三万六千场。
沛沛沉思算来,一生中有一半日子是被忧愁风雨干扰。又有什么必要一天到晚说长说短呢?不如面对这清风皓月,以苍苔为褥席,以高云为帷帐,宁静地生活。江南的生活多好,一千鍾美酒,一曲优雅的《满庭芳》。
沛沛此词上阕由讽世到愤世,下阕从自叹到自适,尽情地展示了作者人生道路上受到重大挫折之後既愤世嫉俗又飘逸旷达的内心世界,表现了词人宠辱皆忘、超然物外的人生态度。全词以议论为主,夹以抒情,情理交融,肆意不羁,用语率真自然,风格奔放舒卷。
沛沛严沧浪讥弹宋人「以议论为诗」,有一定道理,东坡就好在诗词裏发议论。但是他多数作品能作到情景并行,而不是一味叫噪怒骂。这首词就是以议论为主的典型例子。其实,看词主要不是看是否议论,而是看议论得好不好。这首词议论得很好,胜过读一篇议论文。
沛沛此词具有浓厚的哲理意味,同时也有强烈的抒情色彩。从词中所表现的内容来看,它的写作年代当为东坡谪贬黄州之後。词人以议论发端,用形象的艺术概括对世俗热衷的名利作了无情的嘲讽。他一开始就引用《庄子》中的一个寓言故事,以蔑视的眼光,称为「蜗角虚名、蝇头微利」,进而以「算来着甚干忙」揭示了功名利禄的虚幻,并由世俗对名利的追求,联想到党争中由此而带来的倾轧以及被伤害後的自身处境,叹道:「事皆前定,谁弱又谁强。」「事」,指名利得失之事,谓此事自有因缘,不可与争;但得者岂必强,而失者岂必弱,因此也无须过分介意。以上幾句,既是对营营苟苟世俗观念的奚落,也是对政治派系内部倾轧的厌倦和批判,大有洞悉人生之慨。东坡感到人世间名利场的角逐如同梦幻,所以,「且趁闲身未老,须放我、些子疏狂。百年里,浑教是醉,三万六千场」,试图在醉中不问世事,以全身远祸。一「浑」字抒发了以沉醉替换痛苦的悲愤,一个愤世嫉俗而又渴求摆脱尘世羁绊的文人形象呼之欲出。
沛沛过片「思量、能几许」,承上「百年里」说来,谓人生能几;而「忧愁风雨,一半相妨」,宦海浮沉,辗转流迁,命运多舛,饱经忧患。这几句是作者的人生自叙,隐含着身受惨祸、壮志难酬的沉痛哀叹。「又何须抵死,说短论长」,是因「忧愁风雨」而彻悟之语。此句愤激地表达了词人对于忧患人生的失望和怅惘,读来令人感慨万千。下面笔锋一转,以「幸」无际的绿茵、高张的云幕,与浩大无穷的宇宙合而为一,求得了内心的宁静。结尾「江南好,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一句,情绪豁达开朗,充满了飘逸旷达、超凡脱俗的闲适至乐之情,表明作者终于摆脱了世俗功名的苦海,获得了精神的超脱与解放。正如有人所说,诗词固然以「主性情」为主,但是「主议论」的诗词如能做到「带情韵以行」,同样可以收到扣人心弦的艺术效果。东坡这首《满庭芳》词的成功便说明了这一点。
沛沛称这首词是一篇抒情的人生哲理议论,应当是恰如其分的。东坡写此词时,大约也是经历了乌台诗案、谪居黄州的众多坎坷,因而大有退避之心。此词全篇援情入理,情理交融,现身说法,真抒胸臆,既充满饱经沧桑、愤世嫉俗的沉重哀伤,又洋溢着对于精神解脱和圣洁理想的追求与向往,表达了词人在人生矛盾的困惑中寻求超脱的出世意念,可谓一曲感人至深的生命的觉醒和呼唤。
《满庭芳》
沛沛香叆雕盘,寒生冰箸,画堂别是风光。主人情重,开宴出红妆。腻玉圆瑳素颈,藕丝嫩、新织仙裳。双歌罢,虚檐转月,馀韵尚悠扬。
沛沛人间何处有,司空见惯,应谓寻常。坐中有狂客,恼乱愁肠。报道金钗坠也,十指露、春笋纤长。亲曾见,全胜宋玉,想像赋高唐。
沛沛香烟缭绕升出于雕镂的彩盘,寒气从冰柱中生发出来,画堂里别有一般风光。主人情意重,设宴席还请出美女。歌女的颈项洁白圆润,似用软玉搓捏而成,藕丝般的裙子如仙女的新织的衣裳。几首歌唱完,月亮已转过凌空的房檐,余音还悠扬不绝。
沛沛这歌声,人间哪里去找,那些司空见惯的女伶,实在也太寻常了。在座的狂放的客人,心绪缭乱。歌女说金钗落了地,正要捡,十指露出来,如春笋般细长。我亲自看见了,比《高唐赋》里还要美的人。
沛沛《满庭芳·香叆雕盘》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写作者在友人宴席上一次不寻常的艳遇故事,倍写了对靓丽歌女的惊诧和倾慕心态。这首词写得灵动逼真,意趣盎然。
沛沛词的上片,一开头先展现出堂宇的一片清凉明丽的夏日景象:雕盘中升腾缭绕着的霭霭烟香,堂上陈置着冬日储存的天然冰块,满屋清香扑鼻,又时感浑身清凉。爽凉舒适的环境,为下文妙丽「红妆」的出场,做好了铺垫;同时也为「主人情重」的盛意,进行了渲染。下面「腻玉圆搓素颈,藕丝嫩,新织仙裳。」淋漓尽致地描绘了歌女「啭春莺」的外貌美。而「歌声罢」三句,则极写歌声的馀音回荡,显出灵动悄恍之美。你看,当歌声停歇之後,人们才如梦初醒般看到月光已从静寂的屋檐下爬了进来,因为歌声太迷人了,听得也太专注了,所以忘记了时间的飞逝。不仅如此,那悠扬美妙的歌声馀音,似乎还在人们耳边飘荡回旋不止呢!这是暗用了《列子·汤问》「曹娥善歌」的故事寓意:「昔曹娥东之齐,匮粮,过雍门,鬻歌假食。既去,而馀音绕梁,三日不绝,左右以其人弗去。」词借此典故,夸张地表现了啭春莺的歌声极强的感染力,有如曹娥的「馀音绕梁」,给人以无限想象的馀地,说明歌女不仅外貌美而其歌声更美。
沛沛下片转向了作者对绝代佳人的惊讶和赞叹。「人间,何处有?」像啭春莺这样美貌而绝伦的歌手,人间无处去找那些司空见惯的女伶,实在是寻常。「坐中狂客,恼乱愁肠」,作者不禁为之心绪缭乱,「狂」态百出,不知如何是好了。蓦然间,「报道金钗坠也。」歌女一声尖叫,作者的视线也立即随着她的手伸向地面去捡拾金钗——一只纤长细嫩的手臂煞时从舞袖中袒露出来:十指尖尖,如春笋初发,愈加可爱无比。这个突发的小插曲,却骤然增添了歌女的另一层美丽,启示人们对她整体部位美的想象和思索,意味无穷。于是,词情便顺利地转向了虚处的渲染和烘托:「亲曾见,全胜宋玉,想象赋《高唐》。」意谓:宋玉在其《高唐赋》中塑造的巫峡妙丽神女,是出自他的艺术想象,现实中并不存在;而我自己这番亲眼所见,却无与伦比,她的美,远远超过了宋玉笔下的神女。这段话,是作者的自言自语,一如痴人痴话,任其倾慕思恋之情,全从心底款款流出。在感慨万千中,将无穷思绪引向无边无际的时空之中。美人不多见,也难能再相遇,作者此时似乎还交织着一种怅然若失的人生感受,遗憾不已。
沛沛这是苏轼一首显著的婉约词,写得灵动逼真,意趣盎然。这首词虽然也受到柳永词的影响——如「腻玉圆搓素颈」,全用柳永《昼夜乐》。然而从词的整体艺术格调来说,它感情纯真丽自然,与柳永词的华丽浓艳不同,而有所超越。
《满庭芳》
沛沛三十三年,飘流江海,万里烟浪云帆。故人惊怪,憔悴老青衫。我自疏狂异趣,君何事、奔走尘凡。流年尽,穷途坐守,船尾冻相衔。
沛沛巉巉。淮浦外,层楼翠壁,古寺空岩。步携手林间,笑挽纤纤。莫上孤峰尽处,萦望眼、云海相搀。家何在,因君问我,归梦绕松杉。
沛沛
沛沛从前读词,多见上片写景,下片抒情。今读东坡此词,初读不觉什么,多读後始感异样。前片叙事抒情,後片转入写景,再转入抒情,一唱三叹。结尾情深仍不离景物。
沛沛末句「归梦绕松杉」,意思是「归故乡的情思好像梦一样绕着松杉」,是还乡的白日梦,不可错解成游玩回来做了一个梦。
沛沛读此词犹如读一篇叙事散文,叙述条理分明,情景交融,音韵和谐,感人至深。所有的词句信手拈来,自然贴切。结构如行云流水,毫无生涩之感。此东坡词之至真至纯者。
沛沛吴世昌说,东坡也有拼凑的时候,并举其化用柳永的例子「算应负你,枕前珠泪,万点千行」(柳屯田《忆帝京》:「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说有扭捏作态之感。大概这也是诗人们免不了的。并非诗人每咳嗽一声都是好诗。然而大家毕竟是大家,如这首满庭芳就非常简洁流畅,毫不扭捏。
《满庭芳 · 余谪居黄州五年,将赴临汝,作《满庭芳》一篇别黄人。既至南郡,蒙恩放归阳羡,复作一篇》
沛沛归去来兮,清溪无底,上有千仞嵯峨。画楼东畔,天远夕阳多。老去君恩未报,空回首、弹铗悲歌。船头转,长风万里,归马驻平坡。
沛沛无何,何处有,银潢尽处,天女停梭。问何事人间,久戏风波。顾谓同来稚子,应烂汝、腰下长柯。青衫破,群仙笑我,千缕挂烟蓑。
沛沛
《满庭芳 · 元丰七年四月一日,余将自黄移汝,留别雪堂邻曲二三君子,会李仲览自江东来别,遂书以遗之》
沛沛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万里家在岷峨。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坐见黄州再闰,儿童尽楚语吴歌。山中友,鸡豚社飲,相劝老东坡。
沛沛云何,当此去,人生底事,来往如梭。待闲看秋风,洛水清波。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莫剪柔柯。仍传语,江南父老,时与晒渔蓑。
沛沛【韵译】
沛沛回去啊,我回到哪里?故乡在万里岷峨。
沛沛人生百年过了一大半,苦于来日不算多。
沛沛眼见黄州五年两闰,孩子会唱楚语吴歌。
沛沛山中友备上酒菜,盛情款待相劝老东坡。
沛沛要走了,我说什么?人生就像那织布梭。
沛沛等到闲暇时候,再去琉赏秋天洛水清波。
沛沛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我从不剪你柔柯。
沛沛请传话左右邻里,时不时为我晒晒渔获。
沛沛【散译】
沛沛归去啊,归去,我的归宿在哪里?故乡万里家难归,更何况劳碌奔波,身不由己!人生百年已过半,剩下的日子也不多。蹉跎黄州岁月,四年两闰虚过。膝下孩子,会说楚语,会唱吴歌。何以依恋如许多?山中好友携酒相送,都来劝我留下。
沛沛面对友人一片冰心,我还有什么可说!人生到底为什么,辗转奔波如穿梭?唯盼他年闲暇,坐看秋风洛水荡清波。别了,堂前亲种的细柳,请父老,莫剪柔柯。致语再三,晴时替我晾晒渔蓑。
沛沛这首词用散文式的句子和俚俗的语言,真切的表现了作者对黄州的依恋之情。上阕抒写对蜀中故里的思念和对黄州邻里父老的惜别之情,下阕进一步将宦途失意之怀与留恋黄州之意对写,突出了作者达观豪放的性格。这首词情致温厚,属辞雅逸,意象鲜明,宛转含蓄。
沛沛苏轼作词,有意与「花间」以来只言闺情琐事的传统相异,而尽情地把自已作为高人雅士、作为天才诗人的整个面貌、胸怀与学问从作品中呈现出来。一部东坡词集,抒情方式与技巧变化多端,因内容的需要而异。其中有一类作品,纯任性情,不假雕饰,脱口而出,无穷清新,它们在技巧和章法上看不出有多少创造发明,却专以真实感人的情绪和浑然天成的结构取胜。这首留别黄州父老的词即其一例。
沛沛上阕开头三句,起势十分陡健,作者翘首西望,哀声长吟,乡情浓郁感人。首句「归去来兮」,一字不易地搬用陶渊明《归去来辞》首句,非常贴切地表达了自已思归西蜀故里的强烈愿望。这三句中,还包含了一段潜台词,让读者自去想象补充,这就是:当年陶渊明高唱「归去来兮」,是归隐之志已经得以实现之时的欢畅得意之辞,而东坡虽然一心想效法渊明,无奈量移汝州是不可抗拒的「君命」,此时仍在「待罪」之中,不能自由归去,因此自已吟唱「归去来兮」仅仅是表示欲归不得的怅恨而已。接下来「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二句,以时光易逝,人空老大的感叹,加浓了失意思乡的感情氛围。上阕的後半,笔锋一转,撇开满腔愁思,抒发因在黄州居住五年所产生的对这里的山川人物的深厚情谊。楚语吴歌,铿然在耳;鸡豚社酒,宛然在目。黄州的语言风俗,黄州的父老乡亲对东坡先生敬之爱之的热烈场面,以及东坡临别依依的情怀,都在这一段真切细致的描写中展露出来了。
沛沛词的下阕,进一步将宦途失意之怀与留恋黄州之意对写,突出了作者达观豪爽的可爱性格。过阕三句,向父老申说自已不得不去汝州,并叹息人生无定,来往如梭,表明自已失意坎坷,无法掌握命运的痛苦之情。「待闲看秋风,洛水清波」二句,却一笔汤开,瞻望自已即将到达之地,随缘自适的思想顿然取代了愁苦之情。一个「闲」字,将上项哀思愁怀化开,抒情气氛从此变得开朗明澈。从「好在堂前细柳」至篇末,是此词的最後一个抒情层次,以对黄州雪堂的留恋再次表达了对邻里父老的深厚感情。嘱咐邻里莫折堂前细柳,恳请父老时时为晒渔蓑,言外之意显然是:自已有朝一日还要重返故地,再温习一下这段难忘的生活。措辞非常含蓄,不明说留恋黄州,而留恋之情早已充溢字里行间。
沛沛东坡到黄州,原是以待罪之身来过被羁管的囚徒日子的,但颇得长官的眷顾,居民的亲近,加以由于他性情达观,思想通脱,善于自解,变苦为乐,却在流放之地寻到了无穷的乐趣。他寒食开海棠之宴,秋江泛赤壁之舟,风流高雅地徜徉了五年之久。一旦言别,必是牵心挂肠于此地的山山水水和男女老幼。由此可见,这首词抒发的离情,是发自东坡内心的高度真实之情。此篇的优良,就在「情真意切」这四个字上。尤其是上下两阕的後半,不但情致温厚,属辞雅逸,而且意象鲜明,宛转含蓄,是构成这个抒情佳篇的两个高潮。
《满庭芳 · 有王长官者,弃官黄州三十三年,黄人谓之王先生。因送陈慥来过余,因为赋此》
沛沛三十三年,今谁存者?算只君与长江。凛然苍桧,霜干苦难双。闻道司州古县,云溪上、竹坞松窗。江南岸,不因送子,宁肯过吾邦?
沛沛樅樅,疏雨过,风林舞破,烟盖云幢。愿持此邀君,一饮空缸。居士先生老矣,真梦里、相对残釭。歌声断,行人未起,船鼓已逢逢。
沛沛这三十三年以来,今天还有谁存在?算来只有王长官的高洁品格能与长江相提并论。其风骨凛然如苍桧,霜幹承受了多少苦难。听说司州古县,云溪上,有一座用竹子建造的房屋,它的窗子由松木建造。如果王先生不是为了送陈慥去长江南岸,怎么会来我所居住的黄冈县?
沛沛雨声铿锵有力。疏雨过后,风林舞被,烟云雾霭覆盖着房屋。只愿持杯邀请先生,一口气把酒喝乾。东坡居士已经老了,真好像是在梦里与你通宵达旦地开怀畅饮,对着残破的灯。歌声中断了,行人还没有起床,船鼓已经嘭嘭响起,催促行人出发了。
沛沛这是苏东坡被贬黄州时所作。时东坡许多朋友因怕受牵连,而疏远他。词人在词中抒发了对居住黄陂的王长官的仰慕之情。全词「健句入词,更奇峰特出」,「不事雕凿,字字苍寒」。
沛沛词的上半阕主要是刻画王长官的高洁人品,下半阕则描绘会见王长官时的环境、气氛,以及东坡当时的思绪和情态。
沛沛上阕全就王长官其人而发,描绘了一个饱经沧桑、令人神往的高士形象。前三句「三十三年,今谁存者,算只君与长江」,一开篇就语出惊人不同凡响,在将长江拟人化的同时,以比拟的方式将王长官高洁的人品与长江共论,予以高度评价。「凛然苍桧,霜幹苦难双」二句喻其人品格之高,通过「苍桧」的形象比喻,其人傲幹奇节,风骨凛然如见。王长官当时居住黄陂(今武汉市黄陂区),唐代武德初以黄陂置南司州,故词云「闻道司州古县,云溪上、竹坞松窗」。后四字以竹松比喻托衬他的正直耿介。「江南岸」三句是说倘非王先生送陈慥来黄州,恐终不得见面。语中既有词人的自谦,也饱含作者对于王先生人品的仰慕之情。
沛沛过阕到「相对残釭」句写三人会饮。「摐摐」二字拟(雨)声,其韵铿然,有风雨骤至之感。「疏雨过,风林舞破,烟盖云幢」几句,既写当日气候景色,又通过自然景象的不凡,暗示作者与贵客的遇合之脱俗。「愿持此邀君,一饮空缸」,充满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豪情。「居士先生老矣」,是生命短促、人生无常的感叹。「真梦里,相对残缸」,写主客通宵达旦相饮欢谈,彼此情投意合。
沛沛末三句写天明分手,船鼓催发,主客双方话未尽,情未尽,满怀惜别之意。
沛沛全词「健句入词,更奇峰特出」,「不事雕凿,字字苍寒」(郑瘦碧《手批东坡府府》),语言乾净简练之极,而内容,含义隐括极多,熔叙事,写人、状景、抒情子一炉,既写一方奇人之品格,又抒旷达豪放之情感,实远出于一般描写离合情怀的诗词之上。词中凛然如苍桧的王先生这一形象,可谓东坡理想人格追求的绝妙写照。
《满江红》
沛沛忧喜相寻,风雨过、一江春绿。巫峡梦、至今空有,乱山屏簇。何似伯鸾携德耀,箪瓢未足清欢足。渐粲然、光彩照阶庭,生兰玉。
沛沛幽梦里,传心曲。肠断处。凭他续。文君壻知否,笑君卑辱。君不见、《周南》歌《汉广》,天教夫子休乔木。便相将、左手抱琴书,云间宿。
沛沛忧喜相互延续着,如同风雨一过,满江春色。像楚王巫山之梦醒来,一切都消失了,唯有乱山如屏障般矗立。何其相似,东汉的梁鸿携其妻孟光隐居山中,基本生活资料不足,尚能清欢。天慢慢地明亮起来,其光彩照着阶级、庭院,生出如兰似玉的孩子。
沛沛深梦里,吐出内心的声音;极度的难过伤心,任凭它继续下去。卓文君的丈夫司马相如你知道吗?我们耻笑你的品德卑下。你还听不到《周南》中歌咏《汉广》篇的守礼男子,不强求於贤女,天使得《汉广》中的男子休於乔木。於是你们相伴,左手抱琴书,到如云飘一般远离尘世的地方去隐居。
沛沛《满江红·忧喜相寻》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全词主要围绕董柳忧患与共的情缘展开构思称赞了董氏夫妇的高尚情操,上阕由写董的「得罪削籍」一身轻,进入到写致仕後的美好家庭生活,下阕进一层写董义夫与柳氏淡然面对人间烦恼,「欣然」、「益安」同「忧患」的人生态度。这首诗融会想象与现实,情调浪漫。喻义精当,寓意深刻。
沛沛词序点明董「梓漕得罪归鄱阳,过东坡於齐安」的原因,惊讶董视罪罢无事而「丰暇自得」的淡然心情,记录了董续柳氏忧患与共的深情。
沛沛全词主要围绕董柳忧患与共的情缘展开构思,赞颂董不为五斗米折腰及柳氏不因董「梓漕得罪归鄱阳」,「忘怀於进退」的高尚情操。
沛沛上阕,由写董的「得罪削籍」一身轻,进入到写致仕後的美好家庭生活。开头六句,就写了两个「忧喜相寻」:一是「三日而去官」的董毅夫「固不成戚」;一是柳氏「忘怀」董毅夫之「进退」而「同忧患」。他们经过了一番「风雨」的打击之後,心情如「一江春绿」,清澈明亮;留下了楚襄王「巫峡梦」醒,身心皆空,过着巫山神女般的仙境生活。接着五句,以东汉伯鸾与德耀同甘共苦、坚贞不渝的情爱和颜回箪食瓢饮不改志的史事,进一层赞颂董毅夫与柳氏过着「清欢」、「粲然」、「光彩」而带着「兰玉」般孩子的恬淡家庭生活。这种生活感情,既是具体的,又是抽象的。而东坡却能体验人微,并能调动各种艺术手段,把它写得富有感染力。
沛沛下阕,进一层写董毅夫与柳氏淡然面对人间烦恼,「欣然」、「益安」同「忧患」的人生态度。开头四句,三三排比,锵锵有声。「幽梦里」,吐真言。东坡过着贬居生活,非常寂寞,只有靠虚幻的梦境来求得片时的慰藉。「肠断处」,不理睬,一切听自然。到了「肠断」的境地,真挚之情自不待言。可见他们是志同道合的贤妻良夫。第五、六句又用一典,反衬出董毅夫有情有义,不是「文君壻」司马相如忍受不住贫困而受卓王孙的赐予那样「卑辱」的软骨头。第七、八、九句引用《诗经·周南·汉广》,「夫子休乔木」意,是说贤女可求,以喻董毅夫有幸地得到孟光般的贤女为妻。东坡反其义而用之,可谓妙笔。最後三句发出衷心祝愿:愿董柳远离尘世,清闲无忧,左右相伴,白头偕老。
沛沛全词,序言和正文互补,如道家常;想象与现实融会,情调浪漫。喻义精当,寓意深刻。五处用典引诗,不落俗套。以典代言,既精炼文字,又准确表意,实为东坡词的一大特色。东坡与家僮建立起一种感情上一拍即合的「朋友」关系,很大程度上是取决於自己与董毅夫的宦场失意的落泊感。
《满江红 · 寄子由》
沛沛清颍东流,愁目断、孤帆明灭。宦游处、青山白浪,万里千叠。孤负当年林下意,对床夜雨听萧瑟。恨此生、长向别离中,添华发。
沛沛一樽酒,黄河侧。无限事,从头说。相看恍如梦,许多年月。衣上旧痕馀苦泪,眉间喜气添黄色。便与君、池上觅残春,花如雪。
沛沛清澈的颍水向东流淌,我满怀愁绪地看着江上若隐若现的孤帆远去。在这凄清的贬谪之地,青山之下白浪飞翻,你我万里相隔实难望见。想到就这样白白辜负当年的归隐之约,如今卧床听雨也是这般萧瑟。唉!深憾此生总与你匆匆相别,这种无奈的感觉不禁让我白发虚增。我在这黄河岸边祭下一樽美酒,将你我那无尽的过往从头细数。你我二人那日相见恍若眼前,但在不知不觉间却已过去了悠悠岁月。我衣襟上愁苦的泪痕隐约还在,但眉间喜气却已暗示你我重逢在即。待到重逢日,我定要和你同遊池上,到如雪落花中寻觅春天的痕迹。
沛沛词的上阕即景抒情,抒發了对兄弟之间长期不得相见的深深感慨和对弟弟的深切怀念,下阕追忆从前,希望能有机会到京城与弟弟见上一面,并想象兄弟相会汴京的欢悦情景。全词苍劲淳厚,寄慨遥深,感情全自胸臆自然流出。
沛沛开头三句写作者望着清澈的颍水東去,「愁目断,孤帆明灭」,一个「愁」字统领了全词,为後句「恨此生」做了伏笔,眼里的孤独的小船时隐时现写明了浪涛的艰险, 进而作者联想到了自己仕途中的坎坷深有感触。「宦遊處」的風險正如「青山白浪,萬重千疊」起起伏伏,升遷貶謫。「辜負當年林下意,對床夜雨聽蕭瑟」,当时兄弟二人对床而卧,夜听萧瑟雨,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手足情是何等的亲切,回忆起当年兄弟俩风华正茂时的雄心壮志、远大抱负,而今却是壮志未酬。「恨此生,长向别离中,添华发」,显示了作者对弟弟苏辙的思念。「恨」是「愁」的派生,「愁」深自然会对某些事的感慨而生「恨」,作者恨的是「恨此生、长向别离中」和子由阔別,自己风华正茂的大好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日月催人老,不知不觉中增添了白发。「黄河侧」借酒消愁,心绪万千犹如浪涛滚滚的黄河之水此起彼伏,难以平静,浮想联翩,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过去兄弟俩聚在一起的欢乐。那便有了「无限事,从头说。相看恍如昨,许多年月」,这四句正是作者当时的心里感想的写照。「衣上旧痕馀苦泪,眉间喜气添黄色」,一个「馀」表明了对子由的想念和自己心里感慨的泪水流了很多,那时兄弟俩谈笑风生眉间显现的喜气,而今化作「添黄色」愁上眉间。「池上觅残春,花如雪」,无奈花流水春去也。境遇不同,时事的变迁,使得作者心情的感觉也就自然的不同了,借物抒發了作者的愁绪和失意感、对往事的怀念感。
沛沛这首词感情真挚动人,词人以兄弟的情谊为主线来写景抒怀,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故而能感人肺腑。其中也夹杂着对官场的厌倦和人生不得意的感慨,是当时作者複杂心情的真实写照。
《满江红 · 寄鄂州朱使君寿昌》
沛沛江汉西来,高楼下、蒲萄深碧。犹自带、岷峨雪浪,锦江春色。君是南山遗爱守,我为剑外思归客。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
沛沛《江表传》,君休读。狂处士,真堪惜。空洲对鹦鹉,苇花萧瑟。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愿使君、还赋谪仙诗,追黄鹤。
沛沛长江、汉江从西方奔流直下,在黄鹤楼望去,浩淼的江水如葡萄般碧绿澄澈。江水相通,好像都带着岷山和峨嵋山融化的雪水浪花,这便是锦江的春色。你是在陕州留有爱民美誉的通判,我却是思乡未归的浪子。面对这里的景色怎能没有感情,我将会殷切的述说。
沛沛你千万不要读《江表传》,祢正平真是令人同情,深感痛惜。只能空对鹦鹉洲,苇花依旧萧瑟。书生何苦与这种人纠缠,权势人物如曹孟德与黄祖也都已一闪过去。希望使君能像李太白一样潜心作诗,赶追崔颢的名作《黄鹤楼》诗。
沛沛此词是北宋词人苏东坡贬居黄州期间寄给时任鄂州太守的友人朱寿昌所作。词中旣景中寓情,关照友我双方,又开怀倾诉,谈古论今。作者用直抒胸臆的方式表情达意,旣表现出朋友间的深厚情谊,又发自肺腑的议论中表现自己的内心世界,表达出苍凉悲慨、郁勃难平的激情。
沛沛上阕由景及情。开篇大笔勾勒,突兀而起,描绘出大江千回万转、浩浩荡荡、直指东海的雄伟气势。江汉,卽长江、汉水。长江、汉水自西方奔流直下,汇合于武汉,著名的黄鹤楼在武昌黄鹄山岿然屹立,俯瞰浩瀚的大江。此二句以高远的气势,抓住了当地最有特色的胜景伟观,写出了鄂州的地理特点。「蒲萄深碧」,化用李太白的诗句「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酦醅」,形容流经黄鹤楼前的长江呈现出一派葡萄美酒般的深碧之色。以下「犹自带」三字振起,继续以彩笔为江水染色。李太白又有「江带峨眉雪」之句(《经乱离後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杜少陵《登楼》诗云:「锦水江春然来天地」。东坡在此不仅化用前人诗句,不着痕迹,自然精妙,而且用「蒲萄」、「雪浪」、「锦江」、「春色」等富有色彩感的词语,来形容「深碧」的江流,笔饱墨浓,引人入胜。词人将灵和楼前深碧与锦江春色联系起来,不但极富文采飞扬之美,而且透露了他对花团锦族、充满春意的锦城的无限追恋向往之情,从而为下文「思归」伏脉。以下由景到人,旣上接岷江锦水,引动思归之情;又将黄鹤楼与赤壁矶一线相连,触发怀友之思。
沛沛「对此间、风物岂无情殷勤说」,旣总束上阕,又领起下阕,由风景人物引发思归怀古之情。换头两句,劝友人休读三国江左史乘《江表传》。该书多记三国吴事迹,原书今已不传,散见于裴世期《三国志》注中。以愤激语调唤起,恰说明感触很深,话题正要转向三国人物。「狂处士」四句,紧承上文,对恃才傲物、招致杀身之祸的祢正平,表示悼惜。祢衡因忠于汉室,曾不受折辱,大骂曹孟德,曹孟德不愿承担杀人之名,故意把他遣送给荆州刺史刘景升,刘景升又把他转送到江夏太守黄祖手下,後被黄祖所杀,葬于汉阳西南沙洲上,因为祢正平曾撰《鹦鹉赋》,有声名,故後人称此洲为鹦鹉洲。「空洲对鹦鹉,苇花萧瑟」,以萧索之景,寓惋惜之情,意在言外。接着笔锋一转,把讥刺的锋芒指向了迫害文士的曹孟德、黄祖。「不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争底事」,卽争何事,意谓书生何苦与此辈纠缠,以惹祸招灾。残害人才的曹孟德、黄祖,虽能称雄一时,不也归于泯灭了吗!此句流露出东坡超然物外、随缘自适的人生态度。收尾三句,就眼前指点,转出正意,希望友人超然于风高浪急的政治漩涡之外,寄意于历久不朽的文章事业,撰写出色的作品来追蹑前贤。李太白当年游览黄鹤楼,读到崔颢著名的《黄鹤楼》诗,曾有搁笔之叹,後来他写了《登金陵凤凰台》、《鹦鹉洲》等诗,据说都是有意同崔颢竞胜比美的。东坡借用李太白的故事,激励友人写出赶上《黄鹤楼》诗的名作。这旣是勉人,又表露出作者对于永恒价值的追求。
沛沛这首词由景及情,思乡怀古,由豪入旷,超旷中不失赋诗追黄鹤的豪情壮采,不失对于人生的执着追求。词的上阕,由江汉西来、楼前深碧联想到岷峨雪浪、锦江春色,引出思归之情,又由「葡萄深碧」之江色连接着黄鹤楼和赤壁矶,从而自然地触发怀友之思;下阕由思乡转入怀古,就祢正平被害事发抒议论与感慨,最後又归到使君与黄鹤。全词形散而神不散,大开大合,境界豪放,议论纵横,显示出豪迈雄放的风格和严密的章法结构的统一。一则,它卽景怀古,借当地的历史遗迹来评人述事,能使眼中景、意中事、胸中情相互契合;再则,它选用内涵丰富、饶有意趣的历史掌故来写怀,藏情于事,耐人寻味;三则,笔端饱和感情,有一种苍凉悲慨、郁愤不平的激情,在字里行间涌流。
沛沛这首词由景及情,思乡怀古,由豪入旷,超旷中不失赋诗追黄鹤的豪情壮采,不失对于人生的执着追求。词的上阕由景引出思归之情和怀友之思;下阕由思乡转入怀古,直抒胸臆。
沛沛开篇由写景引入。开篇大笔勾勒,突兀而起,描绘出大江千回万转、浩浩荡荡、直指东海的雄伟气势。「江汉西来」二句,描绘了江水奔腾的胜景。著名的黄鹤楼在武昌黄鹄山巍然屹立,俯仰浩瀚的大江。长江、汉水滚滚西来,汇合于武汉,那波涛的颜色,如同葡萄美酒一般,一片浓绿。发端两句,以高远的气势,抓住了当地最有特色的胜景伟观,写出了鄂州的地理特点。「蒲萄深碧」,重笔施彩,以酒色形容水色,用李太白《襄阳歌》「遥看汉水鸭头绿,恰似葡萄初酦醅」诗句,形容流经黄鹤楼前的长江呈现出一派葡萄美酒般的深碧之色。以下「犹自带」三字振起,化用李太白「江带峨嵋雪」之句,杜少陵《登楼》诗「锦江春色来天地」,不著痕迹,自然入妙,用「蒲萄」、「雪浪」、「锦江」、「春色」等富有色彩感的词语,来形容「深碧」的江流,笔饱墨浓,引人入胜。词人将灵和楼前深碧与锦江春色联系起来,不但极富文采飞扬之美,而且透露了他对花团锦族、充满春意的锦城的无限追恋向往之情,从而为下文「思归」伏脉。这两句由实景「蒲萄深碧」引出虚景「岷峨雪浪,锦江春色」,拓展了词境。江河自岷江锦水而来,将黄鹤楼与赤壁矶一线相连,旣是友人驻地的胜景,又从四川流来,旣引动词人思归之情,又触发怀友之思。这就为下文感怀作了有力的铺垫。接下来这一句由景到人,一句写对方,一句写自已。朱寿昌在陕西任通守期间留有爱民之美誉,政绩突出。《宋史》本传载朱在阆断一疑狱,除暴安良,「郡称为神,蜀人至今传之」卽「南山遗爱守」所指。词中「南山」当是「山南」之误。以对「剑外」,「山南」字面亦胜于「南山」。而东坡蜀人,称朱寿昌亦以其宦蜀之事,自称「剑外思归客」,映带有情。如今思乡而归不得,两厢对比,旣赞美了朱寿昌为人颂扬的政绩,又表达了自己眼前寂寞的处境以及浓郁的思归情绪。面对此间风物,自会触景兴感,无限惆怅。「对此间」以下,将君、我归拢为一,有情就要倾吐、抒发,故由「情」字,导出「说」字,逼出「殷勤说」三字,双流汇注,水到渠成。
沛沛上阕「殷勤说」三字带出整个下阕,开始向友人开怀倾诉,慷慨评论。「《江表传》」二句,引出自己对历史的审视和反思。《江表传》是记述三国时东吴人物事迹的史书,他劝告朱寿昌不要再读这部书了。以愤激语调唤起,恰说明感触很深,话题正要转向三国人物。「狂处士」四句,紧承上文,对恃才傲物、招致杀身之祸的祢正平,表示悼惜。祢正平因忠于汉室,曾不受折辱,当众嘲骂曹孟德,曹孟德不愿承担杀人之名,假藉刘表属将黄祖之手将其杀害,葬于武昌长江段的鹦鹉洲。词人用感触颇深的三国人物——祢正平的事迹引以为戒,接着笔锋一转,把讥刺的锋芒指向了迫害文士的曹孟德、黄祖。如今贤士不在,衹能空对那武昌长江段的鹦鹉洲,苇花萧瑟,一片凋零凄凉。书生何苦与这种人纠缠,以致招来祸灾。东坡站在更高的视角审视历史,「独笑书生争底事,曹公黄祖俱飘忽」,「争底事」,卽争何事,意卽书生何苦与这种人纠缠,以致招来祸灾。称霸一时的风云人物,如残害人才的曹孟德、黄祖之流,最终也衹能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过眼烟云。此句流露出东坡豁达、随缘自适的人生态度。这话是有絃外之音的,矛头隐隐指向对他诬陷的李定之流。东坡此时看来,祢正平的孤傲、曹孟德的专横、黄祖的鲁莽,都显得非常可笑。言语间,反映出东坡超越历史,摆脱现实限制的观念。收尾三句,就眼前指点,转出正意。词人引用李太白的故事,激励友人像李太白一样潜心作诗,赶追崔颢的名作《黄鹤楼》。这旣是对友人的劝勉,愿他能够置身于政治漩涡之外,寄意于历久不朽的文章事业,撰写出色的作品来追蹑前贤;也体现了苏轼居黄州期间的心愿,对于永恒价值的追求。
沛沛全词形散而神不散,大开大合,境界豪放,议论纵横,显示出豪迈雄放的风格和严密的章法结构的统一。一则,它卽景怀古,借当地的历史遗迹来评人述事,能使眼中景、意中事、胸中情相互契合;再则,它选用内涵丰富、饶有意趣的历史掌故来写怀,藏情于事,耐人寻味;三则,笔端饱含感情,有一种苍凉悲慨、郁愤不平的情感,在字里行间激荡着。卽景抒怀,指点江山,论古说今,涉及五个历史人物,坦露了对朋友的坦荡胸怀,将写景、怀古、抒情结合,不粘不滞,思想深沉,笔力横放,虽为酬答之作,却也体现了东坡词豪放的风格。
《潮州韩文公庙碑》
沛沛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故申、吕自岳降,傅说为列星,古今所传,不可诬也。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辨。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此理之常,无足怪者。
沛沛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历唐贞观开元之盛,辅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
沛沛盖尝论天人之辨:以谓人无所不至,惟天不容伪。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镈、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盖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
沛沛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至于今,号称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而庙在刺史公堂之后,民以出入为艰。前太守欲请诸朝作新庙,不果。元祐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守是邦,凡所以养士治民者,一以公为师,民既悦服,则出令曰:“愿新公庙者,听。”民欢趋之,卜地于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庙成。
沛沛或曰:“公去国万里而谪于潮,不能一岁而归,没而有知,其不眷恋于潮也,审矣!”轼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焄蒿凄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
沛沛元丰元年,诏封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潮人请书其事于石,因作诗以遗之,使歌以祀公。其辞曰:
沛沛公昔骑龙白云乡,手抉云汉分天章,天孙为织云锦裳。飘然乘风来帝旁,下与浊世扫秕糠。西游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翱翔,汗流籍、湜走且僵。灭没倒影不能望,作书诋佛讥君王。要观南海窥衡湘,历舜九嶷吊英皇。祝融先驱海若藏,约束蛟鳄如驱羊。钧天无人帝悲伤,讴吟下招遣巫阳。犦牲鸡卜羞我觞,于餐荔丹与蕉黄。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发下大荒。
沛沛一个平常人能成为世世代代的榜样,一句话能被天下人效法。这都是由于他有顶天立地的造化,关系到事物兴盛衰亡的命运。他的产生是有所来历的,他的去世是有所作为的。所以,申伯、吕侯从山岳降生,傅说死后化为列星,从古至今传说的事,是不可捏造的。孟子说:“我善于修养我的正气。”这种正气寓于寻常之中,充满在天地之间,突然遇到它,王公会失去他们的显贵,晋国、楚国会失去他们的富有,张良、陈平会失去他们的才智,孟贲、夏育会失去他们的勇敢,张仪、苏秦会失去他们的辩才。这是谁使他们这样的呢?那必定有不依靠形体就能站立,不依靠力量就能行走,不等待出生就能存在,不跟随死就能消灭的东西。所以,它在天上是星辰,在地上是河山,在幽暗的地方是鬼神,而在明亮的地方又是人。这是道理上的正常现象,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沛沛自东汉以来,道德丧失,文风败坏,异端邪说一起兴起,经历了唐代贞观、开元的兴盛时期,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璟这些宰相辅佐,都不能挽救。惟独韩文公崛起于平民,谈笑着指挥古文运动,天下人没有不跟从他,道德和文风又回到正道,大概到现在有三百年了。古文运动兴起八个朝代之久的文风的衰败,他的道德挽救了天下人的沉迷不悟,他的忠心冒犯了皇帝的恼怒,以勇气夺取了三军的统帅。这难道不是顶天立地,关系到兴盛衰亡的命运,浩然正气独自存在的人吗?
沛沛有人曾经议论过天和人的分别,以为人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只有天不容许人作假。智慧可以欺骗王公,却不可以欺骗小猪和鱼;实力可以得到天下,却不可以得到平常的男人和平常的妇女的心。所以,韩公的一片真诚,能够拨开衡山的乌云,却不能挽回唐宪宗的迷惑;能够驯服鳄鱼的凶暴,却不能消除皇甫鏄、李逢吉的诽谤;能够在南海的人民中得到信任,建庙祭祀,世代相传,却不能使自己在朝廷上有一天的安身。大概由于韩公能感动的是天,他不能感动的是人啊!
沛沛起初潮州人不知道学习,韩公命进士赵德做他们的老师。从此以后,潮州的读书人,都专心学习文章和品行,影响到一般平民,直到现在,潮州号称容易治理的地方。孔子的话是可证实的,“君子学习了儒道就能够爱护人民,小人学习了儒道就能够容易使唤。”潮州人奉事韩公,饮食必去祭祀,水灾旱灾瘟疫,凡是有要求,必定到那里祈祷。可是庙在刺史公堂的后面,人民认为出入艰难。前任太守想把这个情况向朝廷反映,建座新庙,没有结果。元祐五年,朝散郎王君涤来此地做官。凡是教育读书人、治理人民的措施,完全以韩公作为老师。人民已经心悦诚服,他就发出命令说:“愿意新建韩文公新庙的,听便!”人民欢喜地奔向庙地,在潮州城的南方七里选择了一块地方,一年就把庙建成了。
沛沛有人说:“韩公离开京城,万里迢迢,贬谪在潮州,不足一年就回去了。韩公死后如果有知觉,那他也不会依恋于潮州的,这道理是明白的啊!”我回答说:“不是这样。韩公的神灵存在于天下,宛如水存在于地中,没有什么地方不存在。然而潮州人惟独信仰他这样的深沉,思念他到极点,祭祀时香烟缭绕,凄凉悲切,好像看见韩公一样。譬如,开凿水井得到了泉水,就说水专门在这里,难道合理吗?”
沛沛元丰元年,皇帝诏封韩公为昌黎伯,所以庙门的额上题为“昌黎伯韩文公之庙”。潮州人请我书写此事刻在石碑上,我就做了一首诗赠送给他们,让他们歌唱来祭祀韩公。那歌词说:您从前骑着龙在白云飘浮的仙乡,亲手抉开了天河,分为天下的文章,织女替您织出云锦的衣裳。飘飘然乘着仙风来到上帝身旁,降临人间为污浊的世上扫除秕糠。西边游览了咸池,巡行了扶桑,被及草木普照金光。追赶李白、杜甫一起翱翔,张籍、皇甫湜跑得汗流腿又僵,隐没的倒影不能望。做书斥责佛教讥讽君王,要看看南海观察衡、湘。经过舜埋葬的九疑山,凭吊女英和娥皇。祝融在前面引导,海神也躲藏,管教蛟龙像驱赶群羊。天上缺少人才,上帝悲伤,吟唱着下凡,派来了一位巫阳。用牦牛做祭品,用鸡卜来占卜,进献酒觞,啊!祭品有荔枝红红、香蕉黄黄。韩公稍不停留,我们就眼泪涕滂,但愿您翩然而来,披拂着长发走下大荒。
沛沛这篇文章是苏轼于元祐七年(公元1092年)三月,接受了潮州知州王涤的请求,替潮州重新修建的韩愈庙所撰写的碑文。
沛沛碑文高度颂扬了韩愈的道德、文章和政绩,并具体描述了潮州人民对韩愈的崇敬怀念之情。碑文写得感情澎湃,气势磅礴,被人誉为“宋人集中无此文字,直然凌越四百年,迫文公(按指韩愈)而上之”(《苏长公合作》引钱东湖语)。黄震甚至说:“《韩文公庙碑》,非东坡不能为此,非韩公不足以当此,千古奇观也。”(《三苏文范》引)
沛沛碑记的传统写法以叙事为主,《潮州韩文公庙碑》则主于议论,叙事亦以议论出之。可以说是碑记的变体。行文中,作者常在散行中运用对偶句式,以加强文章的音韵美;常用排比叠用的方法,以加强文章的气势;议论中又暗寓自己的身世之感,以加强文章的感情色彩。因而文章音调铿锵、气势充沛而又感慨良深。
沛沛起笔两句“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劈空而来,突兀高亢,豪迈警策,一下子就将读者的心紧紧抓住。作者并没有急于要说出具体是谁能具有如此崇高的威望和如此深远的影响,而是继续泛论这种伟人的作用,能“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接着又举出申侯、吕侯是岳神降生,傅说死后变为列星的古代传说来说明这类伟人降生到这世上来是有目的的,从这世上逝去后也能有所作为。这就为下文论述浩然之气作了充分的铺垫,蓄足了气势。于是,文章顺势引出孟子的名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并说明这种气无所不在,“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接着,连用三组排比句,从所遇对象的反应、此气存在的条件和此气存在的方式这三个方面来具体予以描述、评论。“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这组排比句是说,突然遇上这种浩然之气,能使人失去其原有的贵、富、智、勇、辩,可见其威力之大。文章又用“是孰使之然哉”这一设问句,引出对此气存在条件的评述:“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实际上是强调此气乃无条件地存在于宇宙之间。正是因为它无条件地存在于宇宙之间,所以它的存在形式也变化不一,并不固定:“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以上三组排比句,如江海横流,浩浩奔涌,襄陵浸天,势不可挡。而为了疏荡其气,使文章形成顿挫,在一组和二组之间,用一设问句“是孰使之然哉”,表示意思的转换;在二组和三组之间,用一因果连词“故”,表示上下层之间的因果关系。三层写完,又用“此理之常,无足怪者”予以归纳小结,使其开合有序,奔放中现出严谨。这一段对于浩然正气的描述、评论,虽带有相当的夸张和较浓的神秘色彩,但浩然之气并非虚无飘渺的东西,而是确实存在着的,这就是人们平常所说的正义的力量和精神。因此,它的影响极为深远,比如宋末民族英雄文天祥就将其写入著名的爱国诗篇《正气歌》中,表现出崇高的民族气节和浓郁的爱国主义精神。它在今后还将沾溉后人,涵育百代。
沛沛碑文首段,对于浩然正气作了充分的描述、评论,韩愈的高大形象已隐隐出现,于是二段顺势转入评述其道德文章。碑文先强调自东汉以来,“道丧文弊,异端并起”。东汉末年黄巾大起义之后,不仅统一的政治局面不复存在,经济遭到严重破坏,而且儒家思想也完全解体。先是道教和佛教盛行,到了晋朝,又出现释、道合一的玄学。因此,从儒家的立场来看,儒道丧失、异端并起的说法并非夸张。再看文风,魏、晋文章已开始骈偶化,到了南期,骈文占了绝对的优势,讲究平仄押韵,堆砌辞藻和典故,内容空虚,陈言泛滥,连反对过于骈偶化的刘勰在写作《文心雕龙》时也依然采用骈文,可见其势力之大,已积重难返。即使进入唐朝,在政治、经济上出现了贞观和开元盛世,并先后出现了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璟等贤相,对于衰弊的文风,也无法改变。直到贞元、元和之际,“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用“谈笑”“麾之”“靡然”等词语来强调韩愈所倡导的古文运动号召力之强、声势之大,是完全符合文学史实际的。接着,碑文连用四个排比分句:“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夺三军之帅”,以此从文、道、忠、勇四个方面来盛赞韩愈的道德文章和为人行事。一个分句一个方面,概括力极强,气势也极其充畅,因此这四个分句也成为整个碑文最警策的名句而流传千古、脍炙人口。而韩愈在文、道、忠、勇这四个方面的表现,正体现了上文所写的浩然正气,所以苏轼强调说:“此岂非参天地、关盛衰、浩然而独存者乎!”这样,将一、二两段完全挽合起来。至此,读者才充分理解,原来碑文首段所放笔泛写的浩然正气,实际上是句句都在描写韩愈。由此可见此文立意的精巧,用心的良苦。
沛沛碑文第三段,完全转换角度,另起炉灶,从论“天人之辨”人手。所谓“天人之辨”,就是分清天意和人为两个方面的情况,也即是:“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人做坏事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天意是不能容忍的;人可以欺骗王公大人,但天意不能容忍人去欺骗小猪、小鱼,因为《易·中孚》的卦象象征着中心诚信,诚信到能感化小猪、小鱼等微细之物,如能扩大到以之施政,一定能获得吉祥,因为诚信正应合着天刚正的美德;人可以用暴力去夺取天下,却不能用暴力去征服匹夫匹妇之心,因为这也体现了天意。这些说法,在今天看来,有不少唯心的成分在内,但也不是毫无合理的内核。比如将天意理解为公理和法律,还是可以讲得通的。接着,碑文便从天意和人为的角度,连用排比句进行两相比照,指出:“故公之精诚,能开衡山之云,而不能回宪宗之惑;能驯鳄鱼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镩、李逢吉之谤;能信于南海之民,庙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于朝廷之上。”在这两相比照中,前项均属天意,后项均属人为。凡属天意者,韩愈都能取得成功;凡属人为者,韩愈全遭失败。所以结论是:“盖公之所能者,天也。所不能者,人也。”这样论说,不仅能与上文论述浩然之气的话完全吻合,不致矛盾,而且主要是突出和强调韩愈受到贬滴、遭遇诽谤、不能安身于朝廷,全是人为的结果,也即是君昏臣奸的黑暗政治所造成的。因此,碑文这样写,不仅是为了歌颂韩愈的忠诚和正直,也寄寓着对韩愈在政治上屡遭陷害打击的愤懑在内。
沛沛碑文第四段,重点描写韩愈在潮州的政绩以及潮州人民对韩愈的崇敬和怀念之情。由于韩愈在潮州期间重视兴办教育事业,故“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由于韩愈在潮州期间重视水利、根除民患,故“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而对于王涤倡议重建韩愈新庙之举,“民欢趋之”。而当有人以韩愈生前在潮时间很短、对潮并不留恋为由认为在潮修建韩庙并无意义时,苏轼直接出面,以“如水之在地中”来比喻韩愈之神“无所往而不在也”,说明韩愈影响之广大深远,既极生动形象,又极具说服力。
沛沛碑文最后,为了进一步抒写作者对于韩愈的高度崇敬之情,又展开浪漫的想象,创作了一首热情洋溢的诗歌。诗中想象韩愈是天仙下凡,“下与浊世扫秕糠”的;他的诗歌成就极高,可以“追逐李、杜参翱翔”;他忠诚耿直,敢于“作书诋佛讥君王”;他感动上苍,“祝融先驱海若藏,约束蛟鳄如驱羊”。因而当他离开天廷以后,上帝十分悲伤,仍然将他召回。诗的最后,写作者献上丰厚的祭品,虔诚地向他祷告,希望他能在人间稍作停留,但他却翩然飞回天宫,于是作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便涕泪滂沱了。诗中通过这种浪漫的想象,既再一次高度赞扬了韩愈的业绩,天人共鉴,韩愈的精神,感天动地,从而表现一位古文运动完成者对于古文运动开拓者的十分虔敬的心情,又紧密呼应碑文首段对于浩然正气的描述、评论,文心之深细严密,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沛沛综上所述,这篇碑文将议论、描述、引征、对话、诗歌等熔铸于一炉,高论卓识,雄健奔放,骈散兼施,文情并茂。正如王世贞所说:“此碑自始至末,无一懈怠,佳言格论,层见迭出,如太牢之悦口,夜明之夺目,苏文古今所推,此尤其最得意者。”(《御选唐宋文醇》引)而宋代著名诗文评论家洪迈,则将它与唐代许多著名作家所撰写的韩愈碑、传、墓志等文章相比,指出它完全超越了前人:“刘梦得、李习之、皇甫持正、李汉,皆称颂韩公之文,各极其挚……及东坡之碑一出,而后众说尽废……骑龙白云之诗,蹈厉发越,直到《雅》《颂》,所谓若捕龙蛇、搏虎豹者,大哉言乎!”(《容斋随笔·卷八》)
《灔滪堆赋》
沛沛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江河之大与海之深,而可以意揣。唯其不自为形,而因物以赋形,是故千变万化而有必然之理。掀腾勃怒,万夫不敢前兮,宛然听命,惟圣人之所使。
沛沛余泊舟乎瞿塘之口,而观乎灔滪之崔嵬,然后知其所以开峡而不去者,固有以也。蜀江远来兮,浩漫漫之平沙。行千里而未尝龃龉兮,其意骄逞而不可摧。忽峡口之逼窄兮,纳万顷于一杯。方其未知有峡也,而战乎灔滪之下,喧豗震掉,尽力以与石斗,勃乎若万骑之西来。忽孤城之当道,钩援临冲,毕至于其下兮,城坚而不可取。矢尽剑折兮,迤逦循城而东去。于是滔滔汩汩,相与入峡,安行而不敢怒。
沛沛嗟夫,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得吾说而推之兮,亦足以知物理之固然。
沛沛世人都以为瞿塘峡口的灔滪堆是天下最为危险的地方,凡是在此船沉舟覆的人,都把原因归罪于这块巨石。以我看来,它倒有功于这些人。蜀江融匯很多支流而奔流到夔州,水势浩大,奔流滔滔,横跨宽阔的原野,但三峡的宽度,还不到蜀江的十分之一。如果不是夔门的灔滪堆首先阻挡在三峡中,那么江水必然飞流直下,奔腾而泻,其锐势必定直冲瞿塘峡口,它的凶猛险恶之势,必定不仅像现在这樣。正因为这样,所以我要为它作赋,以等待那些好事的人试着观察之后,慢慢地去思考。
沛沛天底下最有规律的事物,要算水了。江河的浩大和大海的深邃,都可以让人们用意识去揣度。但是唯有它没有固定的形状,而是随着其他事物的形状而变化,因此,千变万化而又具有自然界的规律。它奔腾飞流,汹涌狂怒,具有万夫不当的势力。要使它回转蜿蜒流动时,唯有圣人纔能够让它这样听话。
沛沛我乘着小船到瞿塘峡口,观察灔滪堆的险要、雄奇的气势,然后明白了它之所以在峡口顿开之时不离开此地,本来是有原因的。那蜀江从远处滚滚而来,浩浩荡荡漫流于平原沙洲,流经千里而没有受到阻挡,它的水势也就骄纵而暴孽势不可挡。忽然来到峡口,逼近狭窄之地,就像让万顷之水猛然匯在一个酒杯中。这大水还不知道有三峡,于是就猛然暴怒地疯狂冲击灔滪堆,喧闹着发出震天的吼声,尽力与这块巨石争鬬。滔滔之势就像万马奔腾从西而来,忽然遇到孤城当道,就像动用攻城的战车一样竭尽全力扑到这块巨石之下。但是,这块巨石就像一座城垣坚不可摧,滔滔江水就像攻城的敌人,剑折箭尽,衹好弯弯曲曲绕着城垣缓缓东流而去。于是,滔滔的江水匯入瞿塘峡口,安然平缓地东流而去。
沛沛啊呀!事物本来就存在因安逸而生变故,处于危难而得安全的规律。按照我的说法推而广之,也就完全可以知道事物变化的道理是自然界固有的。
沛沛这篇赋写得很有特色。赋前有一篇小序。一般这种性质的小序,都会交代写作的缘起,但东坡为文,颇为不拘常格。他直接从议论入手,提出自己的观点:「世以瞿塘峡口灔滪堆为天下之至险,凡覆舟者,皆归咎于此石。以余观之,盖有功于斯人者。」然后说明「有功斯人」的原因。序中的内容与赋的意思基本一致,内容几乎是重复的。序是平直的表白,赋是华彩的铺张。
沛沛此赋共分三段,行文层层深入。第一段,先从大处落笔,讨论水的特点。「天下之至信者,唯水而已。」水有质而无形,其千变万化,掀腾勃怒,使「万夫不敢前」,而水是至信的,是有规律的,衹有懂得它的规律,纔能使它「宛然听命,惟圣人之所使。」在这段裏,作者认为水有这么几个特点:水是「天下之至信者」,是世间万物中最讲信用、最守常规的;水可以测量,但它「不自为形」,自己没有自己的形态,而是「因物以赋形」,它的形态随着承受它的量具的变化而变化,这种观点很显然来自道家;因为这个原因,水虽然千变万化,但又有常规可循,言外之意,你不能把握水,但你可以把握盛水的单位。接着,作者来了一个总结:当水腾跃发怒的时候,即使是万夫也不敢到它前面去,但遇到像大禹那样掌握了它的规律的圣人,它又显得极为驯服。在此基础上,作者引出他要讨论的中心——崔嵬的灔滪堆存在的价值。
沛沛第二段是此赋的重心。作者先极力地描写蜀江的浩瀚,蜀江在作者的笔下如同楚天风雨,挟势而来,锐不可当,骄逞恣肆。江水在入峡谷之前,一路狂奔,都没有遇到阻隔,弥漫浩瀚,横流奔放在广阔的平原上。当它到达逼仄狭窄的峡口,猛遇障碍,不可一世的它显得极为暴怒,于是使出浑身解数与之争鬬,结果却失败了。于是,精疲力竭的蜀江认识到自己力量的有限,一改骄狂的态势,「安行而不敢怒」,滔滔汩汩地流入了峡口。作者以如椽之笔,寥寥数语,写出了蜀江的气势:「蜀江会百水而至于夔,弥漫浩汗,横放于大野。」「蜀江远来兮,浩漫之平沙。行千里而未尝龃龉兮,其意骄逞而不可摧。」又用巧妙的比喩,写出蜀江与灔滪堆之战:「而战乎灔滪堆之下,喧豗震掉,尽力以与石鬬,勃乎若万骑之西来。忽孤城之当道,钩援临冲,毕至于其下兮,城坚而不可取。矢尽剑折兮,迤逦循城而东去。」奔腾而来,骄不可摧的蜀江终被灔滪堆驯服,最终「滔滔汩汩,相与入峡,安行而不敢怒」。蜀江水流崄悍可畏,幸而有灔滪堆,减缓流速。这就是灔滪堆的功劳所在。
沛沛第三段是作者的结语,从对蜀江遇峡的观察中,他感悟出了「有以安而生变」「有以用危而求安」的人生哲理。并且说,倘若领会了这个意思,并将其推广运用,也就可以了解事物的必然规律。这是在告诉读者,同时也是在告诫自己。「嗟夫,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亦有以用危而求安。得吾说而推之兮,亦足以知物理之固然。」在这裏,作者将世间万物的运行分为两种:一种原来一直是平稳的,但运行发生突变;另一种,开始行进在风险中,越过这样的风险以后走向了安宁。就如人生,有人一帆风顺地起来,体会不到世态的险恶,倘若忽然遇到波浪,那么,人生将会发生极大的扭曲和转折,这样的扭曲和转折对于毫无准备的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有的人,一路坎坷,他却不逃避,不退缩,披荆斩棘,一直向前,终会走上坦途。
沛沛东坡为文,继承了先秦诸子中庄子的特色。气势恢弘,如同长江大河般雄浑壮阔。此篇对于他来说虽是小文,但也具备这样的特点。小序中的「弥漫浩汗,横放于大野」,衹此一句,便令人想见蜀江的宽阔和浩大。正文中的「蜀江远来兮,浩漫漫之平沙」也有同样的效果。
沛沛东坡无论是为文还是作诗,都善于运用比喩和拟人。在此赋中,「宛然听命,惟圣人之所使兮」,「行千里而未尝龃龉兮,其意骄逞而不可摧」,就是用了拟人。前一句写水能像人一样听命,表现出其柔顺的一面;后一句更是将水比作一个骄横狂暴的得志之士,联系后文的人生哲理来看,极为贴切形象。而这篇赋中写得最好的,就是江水与岩石的搏鬬几句,作者更是将这种手法用到了极致。他将这场争鬬生动地比作是一场战争。说江水西来,如同不可阻遏的「万骑」,碰到灔滪堆,就像遇到了个座当道的孤城;于是,拿出「钩援」「临冲」这样的攻城工具,舍命攻取,但这座城却太过坚固,最后「万骑」的弓箭也用光了,利剑也断折了,结果自然是以失败而告终。用写战争的语句来表现这场水与石的战鬬,写得极为酣畅淋漓,极具表现力和震撼力。
沛沛这篇文章语言平易,少用典故,融议论于写景,使说理形象化,是其艺术上的重要特点。虽然历来不受重视,但无论是其立意,还是其写法,都有值得后人深思和学习之处。
《点绛唇 · 红杏飘香》
沛沛红杏飘香,柳含烟翠拖轻缕。水边朱户,尽卷黄昏雨。
沛沛烛影摇风,一枕伤春绪。归不去,凤楼何处,芳草迷归路。
沛沛杏花开了,芳香弥漫,柳树绿了,垂丝飘飘如缕,其轻如烟。我心中的情人就住在水边的红房子里,她打开窗帘希望能看到我,外面却是一片黄昏雨景。
沛沛晚风吹来,烛光摇动。我相思满怀,愁卧在床。想念但又归不去,她现住在何处呢?外面芳草萋萋,我已经找不到回去的小路了。
沛沛《点绛唇·红杏飘香》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的主旨是伤春念远。上阕忆往。红杏翠柳是眼前容色,雨中小楼为当日情事。「朱户」暗示伊人身份,亦显温馨。下阕思人。卧对残烛,伤春伤别。明知「归不去」,仍然「迷归路」,到底不能忘情。
沛沛东坡才大如海,其词堂庑亦大。如「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固然极富创新之局面,而如「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则又深具传统之神理。此首《点绛唇》亦然。此词所写,乃是词人对于所爱女子无法如愿以偿之一片深情怀想。
沛沛上阕悬想伊人之情境。「红杏飘香,柳含烟翠拖轻缕」,起笔点染春色如画。万紫千红之春光,数红杏、柳烟最具有特征性,故词中素有「红杏枝头春意闹」、「江上柳如烟」之名句。此写红杏意犹未足,更写其香,杏花之香,别具一种清芬,写出飘香,足见词人感受之馨逸。此写翠柳,状之以含烟,又状之以拖轻缕,既能写出其轻如烟之态,又写出其垂丝拂拂之姿,亦足见词人感受之美好。这番美好的春色,本是大自然赐予人类之造化,词人则以之赋予对伊人之钟情。这是以春色暗示伊人之美好。下边二句,遂由境及人。「水边朱户」,点出伊人所居。朱户、临水,皆暗示伊人之美、之秀气。笔意与起二句同一旨趣。「尽卷黄昏雨」,词笔至此终于写出伊人,同时又已轻轻宕开。伊人卷簾,其所见唯一片黄昏雨而已。黄昏雨,隐然喻说着一个愁字。句首之尽字,犹言总是,实已道出伊人相思之久,无可奈何之情。此情融于一片黄昏雨景,隐秀之至。
沛沛下阕写自己相思情境。「烛影摇风,一枕伤春绪。」烛影暗承上文黄昏而来,摇风,可见窗户洞开,亦暗合前之朱户卷簾。伤春绪即相思情,一枕,言总是愁卧,愁绪满怀,相思成疾矣。此句又正与尽卷黄昏雨相映照。上写伊人卷簾愁望黄昏之雨,此写自己相思成疾卧对风烛,遂以虚摹与写实,造成共时之奇境。挽合之精妙,有如两镜交辉,启示着双方心灵相向、灵犀相通但是无法如愿以偿之人生命运。「归不去」,遂一语道尽此情无法圆满之恨事。「凤楼何处。芳草迷归路。」凤楼朱户归不去。唯有长存于词人心灵中之瞩望而已。「何处」二字,问得凄然,其情毕见。瞩望终非现实,现实是两人之间,横亘着一段不可逾越之距离。词人以芳草萋萋之归路象喻之。此路虽是归路,直指凤楼朱户,但实在无法越过。句中「迷」之一字,感情沉重而深刻,迷惘失落之感,天长地远之恨,意馀言外。
沛沛东坡此词艺术造诣之妙,在于结构之回环婉转。歇拍、过阕,两人情境,一样相思,无计团圆,前後映照。起句对杏香柳烟之一往情深,与结句芳草迷路之归去无计,则相反相成,愈神往,愈凄迷。其结构回环婉转如此。此词造诣之妙,又在于意境之凄美空灵。红杏柳烟,属相思中之境界,而春色宛然如画。芳草归路,象喻人间阻绝,亦具凄美之感。
沛沛此词结构、意境,皆深得唐五代宋初令词传统之神理。若论其造语,则和婉莹秀,如「水边朱户,尽卷黄昏雨」,「凤楼何处,芳草迷归路」,置于晏欧集中,真可乱其楮叶。东坡才大,其词作之佳胜,不止横放杰出之一途而已。
沛沛此词意蕴之本体,实为词人之深情。若无有一份真情实感,恐难有如此艺術造诣。东坡一生,如天马行空,似无所挂碍。然而,东坡亦是性情中人,此词有以见之。
《点绛唇 · 闲倚胡床》
沛沛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朵。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沛沛别乘一来,有唱应须和。还知么,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
沛沛闲着无事就靠坐着胡床,从庾公楼的窗子朝外望去,只见诸峰如千朵鲜花开放。和哪个一同倚坐?明月、清风、我(或他)。
沛沛别驾通判一来,有唱自然有和,酬唱赠答。你还了解吗?深悉吗?自从你的到来,那江上清风、山间明月的享受,自然是你我各一半了。
沛沛《点绛唇·闲倚胡床》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此词是东坡与好友袁公济畅游湖山时所作。上片词人自述游山玩水的寂静心态,下片特写与袁公济畅游的独特享受。全词运用了叙述与描写、写实与用典等渲染之笔,尽情抒发了与好友畅游湖山的快乐。
沛沛词的上片,词人自述游山玩水的寂静心态。「闲倚胡床,庾公楼外峰千朶」,从室内视角摄起的两个镜头,一为词人自己的闲适倚床的风姿。「闲」字突出了东坡的寂静舒坦的心态;「倚」字描绘了坐靠「胡床」的美姿。二为朝窗外望,只见「庾公楼外」的山峰重叠美景。山外青山楼外楼,宛如花开万朶,全部微缩在「窗含」的镜头中,美丽极了。这是杭州的典型山光。「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镜头转到室外。开句用设问的方式,强调无有同玩、同坐的生活空间。「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东坡《赤壁赋》),遗憾的只能陪伴着「我」。整个上片人格化、自然化和谐统一,突现了东坡那种身心幽闲、旷然天真、潇洒自然,与大自然为伍的绰绰风姿。「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不仅富有「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李白《月下独酌》)的神韵,而且为下片的「吾与子之所共食」风月的意境作了对衬性的铺垫。
沛沛词的下片,特写与袁公济畅游湖山的独特享受。「别乘一来,有唱应须和」,叙述宾主唱和赠答。是时词人知杭州,袁公济悴杭州。正当词人独自「闲倚胡床」时,这位副使驾着车子来了,打破了词人孤寂的沉闷世界,同游杭州湖山,「相得甚欢」,唱和诗词。「还知么,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进深一层,与上片对应,道出湖山之乐就在于袁公济的到来,打破了东坡的沉寂感,获得了情感上和语言上的共鸣,凝聚到一点就是:清风、明月,我们平均地享受吧,是画龙点睛之笔。整个下片,词人与袁公济的游山玩水、唱和赠答,浓缩了人生之精华,大地之灵气。游玩之乐,其乐无穷。
沛沛全词,运用了叙述与描写、写实与用典、对衬与渲染之笔,尽情抒发了东坡知杭州时与友畅游湖山之乐。那「楼外峰千朶」,「明月清风我」,「风月平分破」,如画一般,沁人心脾。凡是与大自然打成一片,永葆自然青春的,大自然将赋予他艺术的美妙的人生。
《狱中寄子由二首 · 其一》
沛沛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
沛沛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
沛沛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
沛沛与君世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
沛沛身逢盛世,身为微臣的自己却愚蠢地自蹈死地。中年殒命,算是提前偿还了前生的孽债,但是一家老少十多口人,从此就要拖累弟弟来抚养了。一死何足道哉,到处的青山都可以埋葬骨骸,衹是当年与弟弟相约夜雨对床的盟誓再也无法实现,此後夜雨潇潇的时刻,子由衹能独自伤心了。但愿与子由世世代代都做兄弟,把未了的因缘付诸来生!
沛沛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四月,东坡从徐州守调知湖州。因反对王介甫新法,诗文多讥新法及因新法而显赫之“新进”,故新党以“诗文讪谤朝政及中外臣僚,无所畏惮”劾之。八月,捕于湖州,押至汴京。在御史台狱中四月,讯官力罗罪名,多方株连,必欲置死地。赖吴冲卿、范景仁诸元老重臣上书营救,及神宗祖母太皇太后曹氏出面干预,神宗才下令从轻发落,于十二月责授检校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结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署公文。因其有诗文往来而受株连的大小官员有张乐全、王晋卿、司马温公和胞弟颍滨等二十余人。史称“乌台诗案”。宋朝开国以来,因文字议政而系狱者,东坡第一人。
沛沛这首诗是东坡在狱中寄胞弟颍滨托付后事所作。颍滨小东坡四岁,自幼相伴,从政后,更是政见一致。东坡曾云:“我年二十无朋俦,当时四海一子由。”(《送晁美叔发运右司年兄赴阙》)兄弟情谊,到老不衰。当时任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判官的颍滨闻东坡下狱时,沈知其害,立卽上书神宗,自诉闻东坡下狱消息后,“举家惊号,忧在不恻”,“臣早失怙恃,唯兄轼一人,相须为命”,“乞纳在身官以赎兄轼,得免下狱死为幸……”后“乌台诗案”结,颍滨贬筠州(今江西髙安)酒监。
沛沛东坡被逮入狱后,首先想到的也是颍滨,诗中向颍滨进行解释和关照。
沛沛在被押往狱中的途中,东坡和长子苏维康一起动身;东坡与维康约定,送饭衹送蔬菜和肉,如果听到不好的消息就把二者换成鱼。维康严格遵守约定一个多月,恰逢粮尽,于是去找人想办法,嘱托一个亲戚代送饭时忘记与父亲东坡的约定相告,亲戚偶然弄到鲊鱼(腌鱼)就送了过去,东坡见状大惊,以为罪将不赦,想要向宋神宗求情却无路可通,于是写了两首诗给颍滨。东坡也大体料到狱吏不敢私传信件,神宗看到此诗也为之动容,东坡的笔下,亲情的力量感天动地。弟弟颍滨在兄入狱期间,连连上表皇帝,欲解除在身之官以赎兄罪,就连已退休在家休养的大臣张乐全也为之痛心不已,写下一封亲笔信,派儿子张恕连夜进京营救,这才从宽处理了。
《狱中寄子由二首 · 其二》
沛沛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
沛沛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
沛沛眼中犀角真吾子,身后牛衣愧老妻。
沛沛百岁神游定何处,桐乡知葬浙江西。
沛沛
沛沛这是宋代苏轼在狱中写给弟弟苏辙嘱托后事的两首诗之一,强烈地表达诗人对家的深深眷恋之情。
沛沛苏辙(子由)比苏轼小四岁。兄弟二人,自幼生活在一起,苏轼曾有诗说:“我年二十无朋俦,当时四海一子由。”兄弟情谊,到老不衰。当苏辙听到苏轼被捕的凶讯时,无异是晴天霹雳,二人本就是手足至亲。从政以后,二人更是彼此政见一致,时任应天府(北宋的南京,今河南商丘)任判官的苏辙很清楚这次事件的严重性,立即上书神宗,自诉得到苏轼下狱的消息后,“举家惊号,忧在不恻”,“臣早失怙恃,唯兄轼一人,相须为命”,“乞纳在身官以赎兄轼,得免下狱死为幸……”后来苏轼结案,苏辙被贬往筠州(今江西高安)为酒监。
沛沛宋神宗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四月,苏轼从徐州知州调任湖州知州。由于对当时王安石推行的新法持反对态度,又在诗文中对新法及因新法而显赫的“新进”加以讥刺,于是政敌便上书弹劾说苏轼:“作为诗文讪谤朝政及中外臣僚,无所畏惮”。
沛沛是年八月,苏轼在湖州被捕,押至汴京,在御史台狱中四月,审讯他的谏官竭力罗织罪名,多方株连,必欲置他于死地。由于当时一些元老重臣如吴充、范镇等上书营救,以及神宗祖母太皇太后曹氏出面干预,神宗才下令从轻发落,于十二月责授苏轼为检校水部员外郎黄州团练副使,在州中安置,不得签署公文。因其有诗文往来而受株连的大小官员有张方平、王诜、司马光和胞弟苏辙等二十馀人。这就是震惊朝野的“乌台诗案”。
沛沛宋朝开国以来,因文字批评朝政而被系狱的,苏轼是第一人。这两首诗是在狱中所写。苏轼被逮入狱后,首先想到的也是其弟弟,诗中向弟弟进行解释和关照。
沛沛在被押往狱中的途中,苏轼和长子苏迈一起动身;苏轼与苏迈约定,送饭只送蔬菜和肉,如果听到不好的消息就把二者换成鱼。苏迈严格遵守约定一个多月,恰逢粮尽,于是去找人想办法,嘱托一个亲戚代送饭时忘记与父亲苏轼的约定相告,亲戚偶然弄到鲊鱼(腌制的鱼)就送了过去,苏轼见状大惊,以为罪将不赦,想要向宋神宗求情却无路可通,于是写了两首诗给苏辙。苏轼也大体料到狱吏不敢私传信件,神宗看到此诗也为之动容,苏轼的笔下,亲情的力量感天动地。弟弟苏辙在兄入狱期间,连连上表皇帝,欲解除在身之官以赎兄罪,就连已退休在家休养的大臣张方平也为之痛心不已,写下一封亲笔信,派儿子张恕连夜进京营救,这才从宽处理了。
沛沛这首诗是写给妻儿的,表达对妻子儿女的思念以及对自己的伤怀,除此之外还有对身后事的嘱托,“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这二句描绘出月光下御史台监狱阴森的侧影。汉代御史台多种柏树,所以又称柏台(见《汉书·朱博传》)。琅珰,指屋檐下系的铃铎。诗人在不眠的寒夜,想到自己在刽子手屠刀的阴影之下,心中充满了惊骇之情。
沛沛“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一联可圈可点,是苏轼善用比喻的体现,表达出作者心如鹿撞,命运似鸡的心情,也是其诗歌的一个重要特点。
沛沛最后二句:“百岁神游定何处?桐乡知葬浙江西。”作者在这里自注说:“狱中闻杭湖间民为余作解厄道场者累月,故有此句”。当年苏轼由京官外放,首先就到杭州任三年通判(地方副长官),在任期间,大有功德于杭州人,因此杭州人民思之不已,为他作道场累月,给了很大的精神安慰。
《瑞鹧鸪 · 寒食未明至湖上,太守未来,两县令先在》
沛沛城头月落尚啼乌。朱舰红船早满湖。鼓吹未容迎五马,水云先已漾双凫。
沛沛映山黄帽螭头舫,夹岸青烟鹊尾鑪。老病逢春只思睡,独求僧榻寄须臾。
沛沛寒食节到西湖时天还没亮,太守还没有来,两县令先来了。
沛沛天色未明,乌鸦尚在啼鸣,官船早已满湖都是。礼仪乐队尚未列好队伍迎接太守,远处水面就迅速驶来了两县令的船只。
沛沛青山倒映在湖中,用篙撑船的年轻人驾驶着龙船,岸上青烟缭绕,那是从有柄的香炉里升腾起来的。难得遇见如此晴朗的春日,而年老多病的我只想真正地睡一觉。但愿能有一个僧榻,让我好好地睡一会。
沛沛《瑞鹧鸪·城头月落尚啼乌》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作于宋神宗熙宁六年(西元一〇七三年)三月。该词是一首纪游即景之作,词前小序交代了时间、地点及有关人物。上阕写天色未明时的景物,下阕写湖上、岸边景物,并略表厌倦之意。全词描写了寒食节清晨众官迎接太守到来的场景,表现出东坡厌倦官场风气的情怀。
沛沛该词是一首纪游即景之作。词前有小序,序中交代了时间、地点及有关人物。上阕写天色未明时的景物,并暗示「太守未来,两县令先在」。开头「城头月落尚啼乌」一句,借用唐诗「月落乌啼霜满天」的意象(也是实写),写出了黎明前的特征性景物。暗点题目中「未明」二字,而且景中有事,由自己从杭州城内出发写起,也暗示了西湖的方位(「月落」在西方),下句写到西湖便不觉突兀。接着写来到西湖边一眼瞥见的景物:「朱舰红船早满湖。」意思是大大小小的游船早已满湖都是。正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可见西湖上游人游兴之浓,也为下文写「两县令先在」伏下一笔。「尚」、「早」二字前後呼应,体现了两句所描述的景物在时间上的联系。三、四句就同游伴侣着笔,意思是说还未安排用乐曲来迎接太守,而水天一色的湖面先已荡漾起两位县令的游船。两句一虚一实,暗点题目「太守未来,两县令先在」。「双凫」既是用典,也是比喻,用来指游兴极高的两位县令,显然也带有调侃的意味。
沛沛下阕承上二、四句,再写湖上、岸边景物,并略表厌倦之意。「映山黄帽螭头舫,夹岸青烟鹊尾炉。」两句展现了西湖湖上、岸边有特色的画面。这既是西湖景,又是风俗画,给人以清新感。篇末二句回笔写东坡自己,与起笔相照应,表达了某种厌倦的情绪和澄淡的情怀。
沛沛全词展示了寒食节清晨众官迎接太守到来的一段场景特写。其中,东坡的傲散与两县令的恭谨形成强烈的反差,表现出东坡厌倦官场应酬,蔑视俗吏的内心情怀。
《瑞鹧鸪 · 观潮》
沛沛碧山影里小红旗,侬是江南踏浪儿。拍手欲嘲山简醉,齐声争唱《浪婆词》。
沛沛西兴渡口帆初落、渔浦山头日未敧。侬欲送潮歌底曲,尊前还唱使君诗。
沛沛青山影里舞动着小红旗,我是江南踏浪弄潮的小伙子。拍手想笑我如山简酩酊醉,两岸观众齐唱浪婆词。
沛沛西兴渡口赛舟的帆刚落,渔浦山头的太阳还没有偏移。我想送潮该唱哪一支曲?对酒还应高歌陈太守作的诗。
沛沛《瑞鹧鸪·观潮》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上阕写弄潮儿在万顷波中自由、活泼的形象。下阕写钱塘江退潮,弄潮儿唱起「使君诗」作为送潮曲。此词语言平实,亲切有味,用笔精炼含蓄。
沛沛浙江钱塘潮本是大自然的奇观,自唐以来,天下闻名。在词苑中,最早阑入这一「伟观」的,要数白居易的《忆江南》三首之二:「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宋初潘阆在《酒泉子》十首之十中对此也有颇见精采的描写:「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如此雄奇的自然景观,对于通判杭州的东坡来说,确实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但直到判杭的第三年中秋节,东坡纔得到了观潮的机会,并留下了诗词作品。这首词有比较独特的表现角度。如果说《八月十五日看潮五绝》只是综括地写看潮时所见所感,显得既深厚又驳杂的话,那么这首词便是侧重写大显身手的弄潮儿,换言之,作者摄取了钱塘潮中一道特殊的风景线,因而显得比较单一和明朗。
沛沛上阕写弄潮儿在万顷波中自由、活泼的形象。他们开始出现在两岸观众面前的形象是:「碧山影里小红旗」。远处的青山是自然背景,江潮从那儿汹涌而来,影影绰绰的,江面上闪现出一面面鲜艳的小红旗。这真可说是万绿丛中数点红,显得格外耀眼。词的第一句以高大的「碧山」来突出「小红旗」,这是一种衬托:而以「小红旗」来写人——弄潮儿,这又是一种衬托。试想脚踩怒涛,手执红旗,劈波斩浪,如履平地,这需要过硬的水上功夫。周密在《观潮》中写得好:「吴儿善泅者数百,······手持十幅大彩旗,争先鼓勇,溯迎而上,出没于鲸波万仞之中,腾身百变,而旗尾略不沾湿」。潘阆的《酒泉子》词也不乏生动的描写:「弄潮儿向潮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此词则是抓住特征性的事物,以物写人,以简写繁,可谓别具手眼。接着第二句交代了人的身份:「侬是江南踏浪儿。」这也流露出万顷波中得自由的水上健儿的自豪感。这「踏浪儿」与「小红旗」前后相互映发,相互补充,是理解前文以物写人的依据。三、四句进一步写弄潮儿的诙谐与活泼:「拍手欲嘲山简醉,齐声争唱浪婆词。」大意是说,晋朝的山简虽然洒脱不拘,是个名士,却是个酒鬼,还是很可笑的,大家都齐声争着唱起拜浪婆的歌词。水上健儿们不仅在作体育表演,而且在作文娱表演,并透露出乐观、开朗的精神状态。
沛沛下阕写钱塘江退潮,弄潮儿唱起「使君诗」作为送潮曲。过阕「西兴渡口」两句,写渡口落帆、山头红日这些静态的景物,一方面显示出时间的推移,暗示弄潮儿的水上表演已持续了数小时之久;一方面又暗写钱江已退潮,由下文「送潮」二字也可以明白地看出来。好比一场戏,只把布景显现出来,而戏中的情节却秘而不宣,留给观众去想象,这是词人用笔精炼、含蓄的表现。结拍两句紧承前文,点明「送潮」,并顺便提及与己同游的知州陈襄,显得不亢不卑。
沛沛这首《瑞鹧鸪》与其说是写景词或山水词,不如说是风俗词,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当时杭州文化习俗一个历史的记录。显而易见,作品用了代言体,以弄潮儿的口吻展开叙写,亲切有味。作品也受到了民歌风调的影响,能给人以质朴自然的美感。这首词,很像唐代诗人刘禹锡深受民歌熏陶的《竹枝词》、《浪淘沙》词一类作品。仅此一端,可以看出,东坡在词创作中是受到了多方面的滋养的,唯其能吸纳百川,才能最终形成「沧海横流」的景象。
《画堂春 · 寄子由》
沛沛柳花飞处麦摇波,晚湖净,鉴新磨。小舟飞棹去如梭,齐唱采菱歌。
沛沛平野水云溶漾,小楼风日晴和。济南何在暮云多,归去奈愁何。
沛沛陈州城内美景多,柳花纷飞的地方,麦子随风摇摆,如金色的波浪一般。风平浪静之後,夜晚的大明湖犹如新磨的镜子一般明亮照人。湖上的小舟双棹齐飞,就好比织衣服的梭子那般在湖面上飞快来去。船上的采菱女们一齐唱着采菱歌,歌声悦耳动听。
沛沛平原之上,水云相接之处,水天一色,碧波荡漾。小楼之外,风和日丽,天气晴好。济南风光如此大好,但依然难解心中的相思之情。归去,为何就这般难呢?
沛沛《画堂春·寄子由》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作于宋神宗熙宁九年(西元一〇七六年)九月。上阕写宋神宗熙宁四年秋,东坡与颍滨同遊陈州柳湖的情景,下阕写当前景物,并抒写了东坡、颍滨二人离合的情思。全词,表达了东坡对颍滨的思念之情。写景生动,声与色,动与静,远与近互相映衬,交织成一幅声情并茂的画面。
沛沛上阕追叙宋神宗熙宁四年秋,东坡与颍滨同遊陈州(今河南淮阳)柳湖的情景。当时,颍滨在陈州任学官,东坡由汴京赴杭州通判任,途经陈州,二人相晤甚欢。词中以柳湖为中心描写景物,展开了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柳湖以「柳」取胜,开头「柳花飞处」四字便是着力的一笔。对于湖面,东坡着重写出它的明净,用刚刚打磨过的镜子(「鉴新磨」)来形容。东坡笔下的景物有静态的,也有动态的,如「花飞」、「麦摇波」、「飞棹」等都富有动感,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自在、轻盈的美的境界,烘托出东坡、颍滨二人游湖时欢快、悠闲的心情。
沛沛下片写当前景物,并抒写了东坡、颍滨二人离合的情思。开头两句用对仗描写眼前景物,在平坦、广阔的原野上,水天连成一片,波光粼粼,小楼上风和日丽。一切平静,安适,隐含着传告平安的意思。然而一想到远在济南的弟弟颍滨,东坡心中便波澜突起。最後两句情、景兼到,抒写离愁曲折有致,而又深切动人。「暮云多」,既是楼头远眺所及的实景,因而成了东坡远望济南的障碍物。篇末提到「归去」,是因为东坡、颍滨二人早年曾有,早日隐退而为「夜雨对床」之乐的约定(参见东坡《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篇寄之》、颍滨《逍遥堂会宿二首》、《再祭亡兄端明文》),即使日後能如愿以偿,与当前的别离仍有巨大的「时间差」,因而深感痛苦和无奈,可见离愁的深重。
沛沛全词,表达了东坡对颍滨的思念之情。上阕、下阕之间的虚实变化用了「暗转」的写法。上阕是由东坡的回忆所构成的虚境,下阕头两句则转换成眼前的实境,而其间未用任何字面加以提示,前後的联络与变化形成了一种「暗转」。这是写作艺术浓缩的结果。
《留侯论》
沛沛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沛沛夫子房受书于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隐君子者出而试之。观其所以微见其意者,皆圣贤相与警戒之义;而世不察,以为鬼物,亦已过矣。且其意不在书。当韩之亡,秦之方盛也,以刀锯鼎镬待天下之士。其平居无罪夷灭者,不可胜数。虽有贲、育,无所复施。夫持法太急者,其锋不可犯,而其势未可乘。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于一击之间;当此之时,子房之不死者,其间不能容发,盖亦已危矣。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子房以盖世之才,不为伊尹、太公之谋,而特出于荆轲、聂政之计,以侥幸于不死,此圯上老人所为深惜者也。是故倨傲鲜腆而深折之。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后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
沛沛楚庄王伐郑,郑伯肉袒牵羊以逆;庄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遂舍之。勾践之困于会稽,而归臣妾于吴者,三年而不倦。且夫有报人之志,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刚也。夫老人者,以为子房才有余,而忧其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其少年刚锐之气,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何则?非有生平之素,卒然相遇于草野之间,而命以仆妾之役,油然而不怪者,此固秦皇之所不能惊,而项籍之所不能怒也。
沛沛观夫高祖之所以胜,而项籍之所以败者,在能忍与不能忍之间而已矣。项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高祖忍之,养其全锋而待其弊,此子房教之也。当淮阴破齐而欲自王,高祖发怒,见于词色。由此观之,犹有刚强不忍之气,非子房其谁全之?太史公疑子房以为魁梧奇伟,而其状貌乃如妇人女子,不称其志气。呜呼!此其所以为子房欤!
沛沛古时候被人称作豪杰的志士,一定具有胜人的节操,(有)一般人的常情所无法忍受的度量。有勇无谋的人被侮辱,一定会拔起剑,挺身上前搏斗,这不足够被称为勇士。天下真正具有豪杰气概的人,遇到突发的情形毫不惊慌,当无原因受到别人侮辱时,也不愤怒。这是因为他们胸怀极大的抱负,志向非常高远。
沛沛张良被桥上老人授给兵书这件事,确实很古怪。但是,又怎么知道那不是秦代的一位隐居君子出来考验张良呢?看那老人用以微微显露出自己用意的方式,都具有圣贤相互提醒告诫的意义。一般人不明白,把那老人当作神仙,也太荒谬了。再说,桥上老人的真正用意并不在于授给张良兵书(而在于使张良能有所忍,以就大事)。在韩国已灭亡时,秦国正很强盛,秦王嬴政用刀锯、油锅对付天下的志士,那种住在家里平白无故被抓去杀头灭族的人,数也数不清。就是有孟贲、夏育那样的勇士,没有再施展本领的机会了。凡是执法过分严厉的君王,他的刀锋是不好硬碰的,而他的气势是不可以凭借的。张良压不住他对秦王愤怒的情感,以他个人的力量,在一次狙击中求得一时的痛快,在那时他没有被捕被杀,那间隙连一根头发也容纳不下,也太危险了!富贵人家的子弟,是不肯死在盗贼手里的。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生命宝贵,死在盗贼手里太不值得。张良有超过世上一切人的才能,不去作伊尹、姜尚那样深谋远虑之事,反而只学荆轲、聂政行刺的下策,侥幸所以没有死掉,这必定是桥上老人为他深深感到惋惜的地方。所以那老人故意态度傲慢无理、言语粗恶的深深羞辱他,他如果能忍受得住,方才可以凭借这点而成就大功业,所以到最后,老人说:“这个年幼的人可以教育了。”
沛沛楚庄王攻打郑国,郑襄公脱去上衣裸露身体、牵了羊来迎接。庄王说:“国君能够对人谦让,委屈自己,一定能得到自己老百姓的信任和效力。”就此放弃对郑国的进攻。越王勾践在会稽陷於困境,他到吴国去做奴仆,好几年都不懈怠。再说,有向人报仇的心愿,却不能做人下人的,这是普通人的刚强而已。那老人,认为张良才智有余,而担心他的度量不够,因此深深挫折他年轻人刚强锐利的脾气,使他能忍得住小怨愤去成就远大的谋略。为什么这样说呢?老人和张良并没有平生的老交情,突然在郊野之间相遇,却拿奴仆的低贱之事来让张良做,张良很自然而不觉得怪异,这本是秦始皇所不能惊惧他和项羽所不能激怒他的原因。
沛沛看那汉高祖之所以成功,项羽之所以失败,原因就在于一个能忍耐、一个不能忍耐罢了。项羽不能忍耐,因此战争中是百战百胜,但是随随便便使用他的刀锋(不懂得珍惜和保存自己的实力)。汉高祖能忍耐,保持自己完整的锋锐的战斗力,等到对方疲敝。这是张良教他的。当淮阴侯韩信攻破齐国要自立为王,高祖为此发怒了,语气脸色都显露出来,从此可看出,他还有刚强不能忍耐的气度,不是张良,谁能成全他?司马迁本来猜想张良的形貌一定是魁梧奇伟的,谁料到他的长相竟然像妇人女子,与他的志气和度量不相称。啊!外柔内刚,这就是张良之所以成为张良吧!
沛沛这篇文章根据《史记·留侯世家》所记张良圯下受书及辅佐刘邦统一天下的事例,论证了“忍小忿而就大谋”、“养其全锋而待其敝”的策略的重要性。文笔纵横捭阖,极尽曲折变化之妙,行文雄辩而富有气势。
沛沛《留侯论》并不全面评论张良的生平和功业,而只论述他之所以取得成功的主观方面的根本原因——“能忍”的过人之节。这个问题过去未有人道及,是作者的创见。
沛沛开头一段是立论,提出能忍、不能忍这个命题。“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是泛言,举凡忠勇、坚毅等等超乎常人的节操,全都包括在内。以下则扣住《留侯论》本题,加以申说,将“过人之节”具体到“忍”字。说“忍”,又是从“‘勇”字来说,提出匹夫之勇不算勇,只有“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也就是说,能忍,才是大勇;而其所以能忍,又是因为抱负甚大,志向甚远的缘故。表面看来,勇和忍似乎是对立的,作者却指出了它们的统一性,充满辩证法,非常精警深刻。这是作者的基本论点,也是全篇的主意。虽然这里并未指名,实际是对张良而言。以下全是对张良的具体论证。
沛沛文中举了张良狙击秦王、进履受书、劝说刘邦封韩信为齐王三件事。这三件事表面看来似无关连,但作者却敏锐地看到了它们之间的联系,由此提出了他的独创见解。
沛沛第二段先从前两件事说。人们孤立地看圯上老人赠书事,因而把一些神怪传闻当作真实。作者把这件事同张良狙击秦王联系起来,把他为韩报仇不能忍小忿,逞匹夫之勇,与成大事所需要的大忍耐联系起来,指出这是秦时的隐士对张良忍耐心的考验观察,其用意并不在书的授受。指出老人的行动所暗示的,都是圣贤间互相警示劝戒的道理。这几层意思紧密钩连,互为论证,结构非常严密。拂去老人赠书的神奇色彩,关系到基本立论,因为如果这真是神怪的行为而非人事,就无法按常理论之。老人赠书的用意,则是从张良和老人的行动本身这两个方面来论证。从张良讲,他狙击秦王的行动,是“不忍忿忿之心”的表现,这种荆轲、聂政式的刺杀行为,在当秦势方盛时无异于白白送死。老人因为痛惜其才,才“出而试之”,故意用傲慢无礼的举动“无故加之”,极力摧折侮辱他,以磨炼他的性格,“深折其少年刚锐之气”,使其“能有所忍”。从老人说,他对张良的一系列折辱举动,显然不是出于无心。当老人故意走到张良跟前堕履又命他取履时,张良“欲殴之”,仍有不能忍之心;因念其年老而下桥取履是“强忍”着,老人岂有不知,故又提出更带侮辱性的要求:替我穿履!张良想,既已为老人取履了,就再替他穿上吧。这“能忍”的程度又进了一步,但老人还要再看看。他以足受履,笑而去,行了里许路,见张良只是目送着他,并无异常的表现,这才再走回来,对张良说:“孺子可教矣!”这就自己道出了有意试察的用心。太史公的笔墨也很传神:写张良“欲殴之”,“强忍”,“业为取履,因履之”,“殊大惊,因目之”,一连串带动作的心理描写把个“忍”字的深化过程刻画得丝丝人扣。随后因“平明”、“鸡鸣”赴约仍然迟到而一再受到怒责,终于以“夜未半”即往,得到老人的首肯,完成了“忍”’的磨练。这给作者取为立论主题提供了材料。如果老人的用意是在赠书,只须将书授与即可;之所以“深折之”,正说明“意不在书”。“且其意不在书”,而在使张良能忍,二者实为一个意思。
沛沛为了加强说服力,第三段又引史为证,再次申说上段之意。文中先引郑伯能忍而不战退敌,勾践能忍而终灭吴国,以见忍的极端重要性,说明圯上老人何以要“出而试之”。又概述老人“深折”张良的情景,证明他的举动确实是对张良的考察试验。前者是从动机讲,后者是从事实讲,行动的目的则是“使之忍小忿而就大谋”(化用《论语·卫灵公》“小不忍则乱大谋”语意,即上文所谓“圣贤相与警戒之义”),后来的结果则是使张良达到了“秦皇帝之所不能惊,而项籍之所不能怒”的境界。
沛沛以上都是就张良早年的两件事而言,第四段又举他后来在刘邦项籍斗争中的一个例证以实之。没有这个例证,张良在坦上的表现,可以视为偶然;有了这个例证,上面的论证才开花结果,落到实处。这段的精妙之处在于,作者不是孤立地讲张良,而是联系到刘、项两家的斗争来举例。文中把刘邦之所以胜和项籍之所以败,归结为能忍和不能忍,而以韩信求假封为齐王的事例,把刘邦之能忍归结为系由张良成全,不仅说明了能忍对于张良、对于刘、项的事业的重大意义,还说明了纪上老人的启导所起的巨大作用,大大增强了通篇议论的说服力。末尾以揣度作结,谓子房的状貌也表现出能忍的特征,思致新颖,风调翩翩,余味不尽。
《癸丑春分后雪》
沛沛雪入春分省见稀,半开桃李不胜威。
沛沛应惭落地梅花识,却作漫天柳絮飞。
沛沛不分东君专节物,故将新巧发阴机。
沛沛从今造物尤难料,更暖须留御腊衣。
沛沛
《石钟山记》
沛沛《水经》云:「彭蠡之口有石钟山焉。」郦元以为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声如洪钟。是说也,人常疑之。今以钟磬置水中,虽大风浪不能鸣也,而况石乎!至唐李渤始访其遗踪,得双石于潭上,扣而聆之,南声函胡,北音清越,桴止响腾,馀韵徐歇。自以为得之矣。然是说也,余尤疑之。石之铿然有声者,所在皆是也,而此独以钟名,何哉?
沛沛元丰七年六月丁丑,余自齐安舟行适临汝,而长子迈将赴铙之德兴尉,送之至湖口,因得观所谓石钟者。寺僧使小童持斧,于乱石间,择其一二扣之,箜箜焉。余固笑而不信也。至暮夜月明,独与迈乘小舟,至绝壁下。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栖鹘,闻人声亦惊起,磔磔云霄间;又有若老人咳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鹳鹤也。」余方心动欲还,而大声发于水上,噌洪如钟鼓不绝,舟人大恐。徐而察之,则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浅深,微波焉,涵澹澎湃而为此也。舟回至两山间,将入港口,有大石当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窍,与风水相吞吐,款坎镗嗒之声,与向噌洪者相应,如乐作焉。因笑谓迈曰:「汝识之乎?噌洪者,周景王之无射也;款坎镗嗒者,魏庄子之的、歌钟也。古之人不余欺也。」
沛沛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郦元之所见闻殆与余同,而言之不详;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言,此世所以不传也。而陋者乃以斧斤考击而求之,自以为得其实,余是以记之,盖叹郦元之简,而笑李渤之陋也。
沛沛
沛沛《石钟山记》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于宋神宗元丰七年(公元1084年)游石钟山后所写的一篇考察性的游记。文章通过记叙对石钟山得名由来的探究,强调要正确判断一件事物,必须要深入实际,认真调查。
沛沛这篇文章通过记叙作者对石钟山得名由来的探究,说明要认识事物的真相必须「目见耳闻」,切忌主观臆断的道理。一共三段。
沛沛第一段提出石钟山得名由来的两种说法,以及对这两种说法的怀疑。可以分为三层。第一层,引《水经》上的话,交代石钟山的处所,紧扣题目,点出石钟山,引起下文。第二层,提出郦道元对石钟山得名由来的说法,点明人们对此说法的怀疑态度,用钟磬置水中不能发声的情况对郦说质疑,说明「水石相搏」之说难以取信于人。正因为对郦说「人常疑之」,才引起后人的异议,这就由郦道元的说法导出唐人李渤的说法。第三层,提出李渤的说法并质疑。李渤也在「人常疑之」的「人」之列,于是就有他「访其遗踪」的行动。他亲「访」遗踪,亲「扣」其石,亲「聆」其声,理应无疑。作者表明自己对李渤的怀疑,并以处处有石,石石能扣而发声,反驳李说,说明扣石发声之说难以置信。对这两种说法,看起来是相提并论的,但实际上是有先有后,有主有次的。对两说的分别怀疑,提法上也有所不同:用「人常疑之」,说明人们对郦说的疑惑,这里的「人」是否包括作者,没有明说,这是一种客观记叙,作者没有轻率地判断郦说的是非;用「余尤疑之」,强调自己对李说的否定,这里的「余」字,就明确地表示了作者对李说的态度。对郦说「人常疑之」和对李说「余尤疑之」,这两疑引出作者探访石钟山的行动,为第二段的「固笑而不信」和夜游石钟山,以及结尾的一「叹」一「笑」,一「简」一「陋」作铺垫。
沛沛第二段记叙实地考察石钟山,得以探明其名由来的经过。可以分为三层。第一层(「元丰七年……得观所谓石钟者」),点明探访石钟山的时间、同行者和缘由。因为对石钟山得名由来已存「疑」念,所以作者乘自己赴任临汝并送长子苏迈赴任饶州德兴之便,顺道考察石钟山,正好借此释疑。这一层紧承上文。第二层(「寺僧使小童持斧……余固笑而不信也」),写访问寺僧。寺僧「使小童持斧」扣石发声,表明他们相信李渤的说法,也说明李渤的说法影响很大。这一段回应李说,「择其一二而扣之」,「因笑而不信」,分别照应第一段的「扣而聆之」,「余尤疑之」。寺僧的做法既然不能使人满意,就有了作者下面月夜考察的行动。第三层(「至莫夜月明……古之人不余欺也」),写月夜考察游石钟山的经过。先交代探访石钟山的时间是「莫夜月明」时分,同游者是长子苏迈,方式是「乘小舟」,地点是「绝壁下」。然后写绝壁下的情景:看见的是「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的大石;听到的是「云霄间」鹘鸟的「磔磔」的惊叫声,以及「山谷中」鹳鹤像老人边咳边笑的怪叫声。描绘出一幅阴森可怖冷清凄厉的石钟山夜景,有远有近,有高有低,有动有静,有形有声,十分逼真,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这段描写着力渲染阴森可怖的环境气氛,烘托出亲身探访的不易,为下文批评「士大夫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伏笔。转而写作者在「心动欲还」的时候,忽然「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绝」,使「舟人大恐」,而作者却被吸引了。他「徐而察之」,发现「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浅深,微波入焉,涵淡澎湃而为此也」,查明了发出「噌吰」之声的原因。但事情并未到此为止,下面又起波澜。作者在「舟回至两山间」的时候,发现入港处有「大石当中流……空中而多窍,与风声相吞吐,有窾坎镗鞳之声」。这里的「回」不是「返回」的意思,而是「掉转」的意思。「舟回至两山间」,不是船返回到两山中间,而是船掉头转行至两山之间。作者对两处声音的考察,极为细致深入,处处印证了首段的郦说:「微波入焉」和「与风水相吞吐」,分别照应「微风鼓浪」;「山下皆石穴罅……涵淡澎湃而为此也」和「大石当中流……空中而多窍」,分别照应「水石相激」;「噌吰如钟鼓不绝」和「窾坎镗鞳之声」,分别照应「声如洪钟」。这就不仅证实了郦说,而且以详补「简」,为末段叹郦说之「简」作好铺垫。最后写作者对苏迈的谈话。「因笑谓迈曰」的「笑」不同于前面「笑而不信」的「笑」。前者是表示怀疑和否定的笑,这里是释疑后轻松愉快的笑,表现了作者探明真相后的得意、兴奋。作者在谈话中将两种声音与「周景王之无射」和「魏庄子之歌钟」相联系,肯定自己的考察结果,点出以钟名山命名的缘由。又以「古之人不余欺也」肯定郦道元的说法,言语之间生动地显现了作者的确信和欣喜。在这一段,作者以自己的目见耳闻,证实并补充了郦道元的说法,进一步否定了李渤的说法,为末段的议论提供了事实依据。
沛沛第三段写探明石钟山得名由来的感想,表明写作意图。可以分为三层。第一层,「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这句话,语气强烈,以反问的方式表示充分肯定的意思,点明了全篇的主旨,是作者探明石钟山得名由来后所得出的结论、所总结的事理,是作者的心得。第二层分析世人不能准确知道石钟山得名由来的原因,从两方面说。一方面是说正确说法不能流传的原因,有三点:一是「郦元之所见闻,殆与余同,而言之不详」,是说郦道元的说法是正确的,可惜「言之不详」,致使「人常疑之」,得不到人们的承认;二是士大夫不做实地考察,「终不肯以小舟夜泊绝壁之下,故莫能知」;三是「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言」。「不能言」是说不能为文,并非不能说话。郦说失之于不详,士大夫能为文而「莫能知」,「渔工水师」虽知而不能为文,这就是石钟山得名由来在世上没有流传下来的原因。然后用「而」字转到另一方面:「陋者乃以斧斤考击而求之,自以为得其实」,是说李渤之类的「陋者」,主观臆断,「自以为得其实」,这是得以有李渤的错误说法和后人以讹传讹的原因。第三层分承上面所说的两个方面,点明写这篇游记的目的。「叹郦元之简」是肯定郦道元的观点,而又叹其太简略。「笑李渤之陋」是否定李渤的观点,并讥笑其浅陋。这就表明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是为了传播自己的见解,证实、补充郦道元的观点,纠正李渤的观点。
沛沛这篇文章将议论和叙述相结合,通过夜游石钟山的实地考查,对郦道元和李渤关于石钟山得名的说法进行了分析批评,提出了事不目见耳闻不能臆断其有无的论断,表现了作者注重调查研究的求实精神,富有教育意义。
《祝英台近 · 惜别》
沛沛挂轻帆,飞急桨,还过钓台路。酒病无聊,敧枕听鸣橹。断肠簇簇云山,重重烟树,回首望、孤城何处。
沛沛闲离阻。谁念萦损襄王,何曾梦云雨。旧恨前欢,心事两无据。要知欲见无由,痴心犹自,倩人道、一声传语。
沛沛船帆轻挂,大桨急飞,过了一城又一城,到了严子陵垂钓的江滨。喝酒过度,必成病态,以至郁闷而精神空虚。衹有依靠枕头,听那大桨发出的叫声可资慰藉,极为悲痛的断肠遊子型的外任官东坡,眼前闪现着的是丛列成行的云雾缭绕的山峰,烟雨重重笼罩的树林。回过头去看,桐庐县城在哪里呢?已经看不到了。
沛沛但是顷刻之间就要离开了,分别的愁绪更加使人变得憔悴。那就衹有从朝云暮雨的巫山男女欢会的神话梦幻中寻求解脱。不论旧愁还是新欢,对山村的思念也没有了。不大可能再看到山村人了,但是对他们的痴情和思念没变。衹有求别人带去一首词。
沛沛《祝英台近·惜别》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作于熙宁六年(西元一〇七三年)二月。上阕以景情反差的手法,反映了东坡胸中的忧愁。下阕写东坡欲摆脱愁情而又无可奈何,只得从神话梦幻中去寻找慰藉。该词是一首「惜别」词,通过在水上的见闻、幻想,借历史神话以讽刺积贫积弱的宋王朝的现实,抒发了东坡的忧民之情。
沛沛上阕以景情反差的手法,反映了东坡胸中的忧愁。「挂轻帆,飞急桨,还过钓台路」,写出了东坡在富春江上轻快行程的生动形态。一个「挂」字,一个「飞」字,有「轻舟已过万重山」之势,形象传神。「酒病无聊,攲枕听鸣舻」,写东坡醉卧船上的情景。「断肠簇簇云山,重重烟树」,情绪一变。以醉眼朦胧中的景物托情,流露出东坡渺茫的孤独感。「簇簇」、「重重」,将沉郁心绪衬托得十分逼真。「回首望,孤城何处?」用设问手法,进一步渲染东坡对桐庐山村哪堪回首的忧叹。那是一幅凄苦的生活景象。
沛沛下阕承上一转,写东坡欲摆脱愁情而又无可奈何,衹得从神话梦幻中去寻找慰藉。「闲离阻,谁念萦损襄王,何曾梦云雨」,写东坡顷刻离开钓台的沉思,但又被现实阻碍,愁思更加抑郁,人面显得憔悴。有宋代欧阳文忠《怨春郎》词「恼愁肠,成寸寸,已凭莫把人萦损」的滋味。「旧恨前欢,心事两无据」,不论过去了的旧愁也好,还是昔日的新欢也好,内心里对山村的挂记两不存在。「要知欲见无由,痴心犹自,倩人道、一声传语」。这一句承承接上面一句,体现出东坡的挂念之情深入一层。想再一次去看看山村人吧,不大可能了。然而一片痴情依然不改初衷。唯有恳求他人前去捎首词。
沛沛全词把欢景与愁情、现实与历史、人世与梦幻、意境与哲理有机地融为一体,思想开放,想象丰富,反映了东坡的悯民思想,是一篇具有现实主义意义的作品。
《稼说送张琥》
沛沛曷尝观于富人之稼乎?其田美而多,其食足而有余。其田美而多,则可以更休,而地力得全;其食足而有余,则种之常不后时,而敛之常及其熟。故富人之稼常美,少秕而多实,久藏而不腐。
沛沛今吾十口之家,而共百亩之田。寸寸而取之,日夜以望之,锄、铚 、耰、艾,相寻于其上者如鱼鳞,而地力竭矣。种之常不及时,而敛之常不待其熟。此岂能复有美稼哉?
沛沛古之人,其才非有以大过今之人也。平居所以自养而不敢轻用,以待其成者,闵闵焉,如婴儿之望之长也。弱者养之,以至于刚;虚者养之,以至于充。三十而后仕,五十而后爵。信于久屈之中,而用于至足之后;流于既溢之余,而发于持满之末。此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而今之君子所以不及也。
沛沛吾少也有志于学,不幸而早得与吾子同年,吾子之得,亦不可谓不早也。吾今虽欲自以为不足,而众已妄推之矣。呜呼!吾子其去此,而务学也哉!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吾告子止于此矣。
沛沛子归过京师而问焉,有曰辙、子由者,吾弟也,其亦以是语之。
沛沛你(何不)可曾观察过富人怎么种庄稼的吗?他们的田又好又多,他们的粮食充足而有余。他们的土地又好又多,就可以实行休耕轮作,土地的肥力便能够保全;他们的粮食充足而有余,那么耕种就能够常常不误季节,收割也常常能够等到庄稼完全成熟之后进行。所以富人的庄稼往往很好,秕子少,产量高,长时间存放也不会腐烂。
沛沛如今我这个十口之家,却总共只有百亩土地。每一寸土地都拿来利用,日日夜夜期盼着收获,辛勤耕作、收获,充分利用土地,把庄稼种得像鱼鳞一般密集,因此土地养分就被用尽了。耕种常常抢不上季节,收割又往往来不及等到庄稼成熟。这样怎么还会有好收成呢?
沛沛古代的人,他们的才干并没有超过现代人的地方。他们平日里注意自身修养并且不敢贸然行事,等候着思想才华完全成熟,那种勉力的样子,就好像盼望婴儿快快长大。对孱弱者精心哺育,使他坚强健壮起来;对才智缺乏者注意教养,使他逐渐充实起来。三十岁以后才出来做官,五十岁以后再求加官封爵。在长时期的屈身之中伸展,在准备充足之后再发挥作用;就像水流淌于充溢之后,箭发射于满弓之极一样。这就是古代的人能够超过现代人、如今的君子不如古人的原因啊!
沛沛我从小就有用功学习的志向,不料能早早地与您同科考中,不过您的成功,也不能说不早啊!我现在虽然想到自以为还很不够,但众人却已经胡乱地称颂我了。唉,您要摆脱这种状况而致力于学习啊!在广博读书而简约审慎地取用,在深厚积累之后慢慢地释放出来,我能告诫您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沛沛您回去时路过京城打听一下,有名叫苏辙、字子由的人,是我弟弟,请您将这些话也转告他。
沛沛本文是苏轼写给好友的,也可以看做是一篇赠序。全文以种庄稼开篇,以穷富两种人的耕种环境、耕种方法以及收获成果作比,为下文的治学之道做了很好的铺垫。
《答谢民师推官书》
沛沛近奉违,亟辱问讯,具审起居佳胜,感慰深矣。某受性刚简,学迂材下,坐废累年,不敢复齿缙绅。自还海北,见平生亲旧,惘然如隔世人,况与左右无一日之雅,而敢求交乎?数赐见临,倾盖如故,幸甚过望,不可言也。
沛沛所示书教及诗赋杂文,观之熟矣。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孔子曰:“言之不文,行而不远。”又曰:“辞达而已矣。”夫言止于达意,即疑若不文,是大不然。求物之妙,如系风捕景,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而况能使了然于口与手者乎?是之谓辞达。辞至于能达,则文不可胜用矣。扬雄好为艰深之辞,以文浅易之说,若正言之,则人人知之矣。此正所谓雕虫篆刻者,其《太玄》、《法言》,皆是类也。而独悔于赋,何哉?终身雕篆,而独变其音节,便谓之经,可乎?屈原作《离骚经》,盖风雅之再变者,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可以其似赋而谓之雕虫乎?使贾谊见孔子,升堂有馀矣,而乃以赋鄙之,至与司马相如同科,雄之陋如此比者甚众,可与知者道,难与俗人言也;因论文偶及之耳。欧阳文忠公言文章如精金美玉,市有定价,非人所能以口舌定贵贱也。纷纷多言,岂能有益于左右,愧悚不已!
沛沛所须惠力法雨堂两字,轼本不善作大字,强作终不佳;又舟中局迫难写,未能如教。然轼方过临江,当往游焉。或僧有所欲记录,当为作数句留院中,慰左右念亲之意。今日至峡山寺,少留即去。愈远,惟万万以时自爱。
沛沛苏轼启:近来分别后,多次承蒙你写信问候我,详知你日常生活很好,深感安慰。我生性刚直、待人不周到,所学不合时宜、能力见识低下,因而遭贬多年,不敢再自居于达官贵人的行列。自从渡海北还,见到平生的亲戚故旧,不知为什么都象隔世人那样生疏,何况与你没有一天的交往,而怎么敢希求彼此结为朋友呢?几次蒙你亲来我处,交谈间情意亲切如同旧友一样,欣幸已极使人出乎意料,这简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沛沛你给我看的信和诗赋杂文,我阅读得很熟了。大致都象行动着的云和流动着的水一样,本来没有固定的形式,常常是应该流动时就流动,不能不停止时就停止,文章条理自如,姿态多变而不受拘束。孔子说:“语言缺乏文采即使能流传也不能流传很远。”又说:“文辞以能表达出意思即可。”那么文辞仅仅在于表达出意思,就似乎不需讲究文采了,完全不是这样。要探求事物的微妙所在,就象拴住风捉住影那样困难,能使所写的事物在心里彻底明白,大概在千万人中未必能找到一个,更何况在口说时和手写时也能表达得很明白呢!做到这样才可说是文辞能表达出意思。既然文辞能将自己意思清楚地加以表达,那也一定是富于文采的。扬雄好用艰深的语言,掩饰本来是很浅近的道理,如果直说出来,是人人都懂得的。这种作文方法正如他所说的是雕虫篆刻(只注意雕琢字句),他的《太玄》、《法言》都属于这一类。杨雄唯独后悔作赋,是为什么呢?他一生讲求雕琢字句,《太玄》、《法言》和赋相比较只是在音节上略有改变,便称为经,可以吗?屈原作《离骚经》,是变风、变雅的发展,虽与日月竞放光彩也是应该的,难道可以因其文体与赋相近似而说它是雕虫小技吗?如果贾谊能见到孔子,他的学行可以超过“升堂”而达到“入室”的境地:扬雄竟然因贾谊作过赋便鄙视他,甚至把他同司马相如一样看待。扬雄见识浅陋象这类的例子很多,这一点只可与明白事理的人谈谈,很难同一般人讲清楚的,这里因论述文章偶然说到这个问题。欧阳修说,好的文章如纯金美玉,市上价钱是有规定的,不是人们靠口说就能定出它的贵贱。我的话很拉杂,对你哪能有益处,非常惭愧恐惧。
沛沛你要我为惠力寺法雨堂写“法雨”两字,我本不善于写大字,勉强写毕竟写不好,加之船上地点狭窄不好写,故未能照你的嘱咐办理。然而我正好要经过临江,当往游惠力寺。或许惠力寺的僧人想让我写点什么。一定写上几句题留院中,以安慰你思亲的心意。今天到达峡山寺,稍作停留就离去。彼此相距越来越远,千万希望你随时爱护自己的身体,其馀不一一细说。
沛沛这篇书信体文论,是苏轼文学创作基本观点的表述。作者用生动简洁、舒展自如的笔墨,称赞了谢民师的诗文,并借此总结了自己的创作经验。信中指出,文章要如“行云流水”、“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
沛沛全文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从开头至“幸甚过望,不可言也”,是依着一般书信的规格,开头寒暄几句,并从中流露出“坐废累年”的感慨,同时也对谢民师的热情相待以及二人的文章知交表示特别的高兴。值得注意的是,这一部分发于客套寒暄,但却又不仅仅流露于一般文人的那种故作姿态。作者在问候致意之中,自然而然地表达了自己的思想感情,使文章显得真切诚挚。本来如“亟辱问讯,具审起居佳胜,感慰深矣”,这些话都属于一般性的客套,但联系到苏轼这个人,则就是出自内心肺腑了。苏轼一生坎坷多难,遭际极不平常,晚年又被谪贬岭南,历尽艰辛。他虽然不失通达,但是一生磨难,也形成了他对命运的感慨。何况作者在这里并不停留于这种客套,而是直接言及自身,“某受性刚简,学迂材下,坐废累年,不敢复齿缙绅”,这里紧扣上文,不但概述了自己处身的环境,而且包含了内心深处的叹息。既可与上相承,又复往下延伸,显得贴切恰当,毫无斧凿痕迹。接着又具体加以说明,“自还海北,见平生亲旧,惘然如隔世人,况与左右无一日之雅,而敢求交乎?”这几句话,联系上面,直涉自己与谢民师之间的关系,对于下面将要说的话,还起到一种烘托和对比的作用,这就使得“数赐见临,倾盖如故,幸甚过望,不可言也”这种本属平常之理带有一种不同寻常之情,朴实自然,却又不落俗套。这一部分始于问候致意,结于友好相言,内容一致而又毫不重复,感情单一而又不显呆板,何况其间一逆三折,已经曲尽变化而平直不露。短短几句,既含有转折自然之妙,又具统一连贯之妙;既见思想感情的渐进发展,又见事项说明的环环相因。从这里可以看到苏轼为文巧夺天工的才情。
沛沛如果说苏轼文章的自然在第一部分寥寥几句中已极尽承转之妙的话,那么在第二部分则是在自然的变化一致中充分表现了这一特色。实际上,“自然”所包含的意蕴本身就是多方面的。语言、结构承转的工巧自然,固然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但对于苏轼来讲,这些还仅仅属于比较浅显的形式方面的东西。东坡的自然还强调了能够随物赋形,能够在写作过程中充分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亦即文中所讲的,不仅了然于心,同时要了然于口,了然于手,到达“辞达”的程度。这就要求一种更高的自然表达能力。
沛沛第二部分从“所示书教及诗赋杂文,观之熟矣”,到“纷纷多言,岂能有益于左右,愧悚不已!”这一部分是整个文章的中心,作者畅谈了自己对文章的见解。上半段叙议结合,旨在达理;下半段评说古人,力图明事。作者先是从评论谢民师的文章作品入手,强调了“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可以说,这一命题正是作者对文章要求的一个根本法则,既有形式的因素,又包含内容的成分。作者以行云流水为喻,生动而富于形象,大大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力。云与水不是静止的,它们时刻都在运行之中;云行水流,虽无一定的样式,但其或行或止都必符合一定的规律。作者在《自评文》中对这一点另有过阐释,“在平地滔滔汩汩,虽一日千里无难;及其与山石曲折,随物赋形。”这也就是说,文章之作如同水流一样,因为事物本身是在不断流动变化,所以导致了文章的写作也要不断变化,不能拘于一格。这才叫作“文理自然”,也只有这样,才能使文章显得姿态横生。作者根据这一命题,引发了以下的各种论述。对孔子的话“言之不文,行而不远”及“辞达而已矣”的解释,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扩展,其出发点亦无非是表达了作者的基本思想。但这种表达方法又不限于静态的描写,而是予以创造性的发挥。作者虽在说理释意,但并不滞留于夹角之中,所以从表面上看来,这里讲的文辞与达意的关系以及文辞表现之精妙,似乎已超越了文章的基本命题,但实际上却不然。作者恰巧是从自己的立意出发,但又丝毫不见拖泥带水,也没有游离脱节,更看不到经意刻求的成分。而且这番对“辞达”内涵的发微之见,在最后“辞至于能达,则文不可胜用矣”处,又悄然回归,如细细品味,就会感到其与前面所言的“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之说暗暗相合。这一段所表现出的自然,则主要在于作者对于客观规律的准确把握以及对事物之间的各种关系的清晰认识。这体现了深入内部的自然,表面上的随意挥洒,实际上却是把各各不一的事物,归于一个基本命题,使之体现了统一的主旨。
沛沛紧接着的下半部分是苏轼对具体作家的评说。以扬雄为例,指出“扬雄好为艰深之辞,以文浅易之说,若正言之,则人人知之矣。”这是以实例来说明“辞达”。扬雄的失误主要在于没有很好地掌握“辞达”这一要领,并不在于运用什么形式,所以诸如其所作的《太玄》、《法言》等,虽从形式上加以变化,但由于没有与内容相适应,因而,也不免为“雕虫篆刻”之类。作为反证,苏轼还罗列了屈原、贾谊、司马相如等作家,论其优劣,以明“辞达”的深刻内涵。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苏轼所竭力推崇的自然是一种把对客观事物本质的充分把握与求得准确精当地表达相结合的“自然”。这一段话较多铺张,但却体现了作者的“行于所当行”的思想,虽然仅仅评论具体作家,但在意义上却是一种与前面相衔接的必然。作者讲“因论文偶及之耳”,实则是举其典型加以说明。最后引用欧阳修的话:“文章如精金美玉,市有定价,非人所能以口舌定贵贱也”,终于与前面相呼应,并且含意双重,耐人寻味。
沛沛文章第三部分从“所须惠力法雨堂两字”直到结束,又回涉谢民师信中所及之事,以此作结,并报告自己的行程。这一部分笔墨简洁,从整个书信的角度讲,也是通篇结构的一个自然不可或缺的部分。至于其间记叙事件的明晰而富有层次,则不失大家手笔。
沛沛纵观全文,信的前、后两段文字,是谈与谢民师的友情,和对有关问题的答复。中间一段,是信的主要部分,用简洁生动的语言,通过评论谢民师的文章,表述了自己对文章的见解。他指出写文章要“文理自然”,要如“行云流水。与此相联系,又主张辞以达意为主,但又不能忽视文采。在苏轼看来,“辞达”与有文采是完全统一的。要做到“辞达”,首先必须深切体物,对事物作深入的观察和全面的认识,使之“了然于心”,然后要善于达意,用简洁而准确的语言文字将它表达出来,使之“了然于口与手”,也就必然具有文采,所以他说:“辞至于能达,则文不可胜用矣。”另一方面,他反对雕琢,反对故作艰深,对扬雄提出了批评。苏轼的这些见解是很有价值的,这也是他一生创作经验的总结。这篇文艺书简,要言不烦,善用比喻和具体事实并引用孔子的话来阐明自己观点。全文笔势流动,挥洒自如,很能体现苏轼文章的特色。
《策略第四》
沛沛夫宽深不测之量,古人所以临大事而不乱,有以镇世俗之躁,盖非以隔绝上下之情,养尊而自安也。
沛沛
沛沛 “临大事而不乱”,出自宋仁宗嘉祐五年(1060年)苏轼应制科考试的试卷《策略》,苏轼时年23岁;“临利害之际不失故常”,则出自苏轼在任翰林学士知制诰时为皇帝代拟的圣旨《陈侗知陕州制》。
沛沛早在青年时代,苏轼就主张革新政治。在这篇《策略》中,苏轼认为圣人之道在于诚,因此,为政者应以诚为本,要有古代圣贤的宽深的胸襟,能临大事而不乱,有所决断才能有助于民。故曰:“夫宽深不测之量,古人所以临大事而不乱,有以镇世俗之躁。”后来,他又提出了“临利害之际而不失故常”的观点,主张在紧要关头,要保持原有的常态。
《纵笔三首 · 其一》
沛沛寂寂东坡一病翁,白发萧散满霜风。
沛沛小儿误喜朱颜在,一笑那知是酒红。
沛沛孤苦寂然的东坡老翁我在病中,须发萧然,就像一世不散的霜风。
沛沛我家小儿欣喜地夸我脸色泛红,我木然一笑露出了真相,原来是酒后的醉容。
沛沛宋哲宗元符二年(公元1099年),大诗人苏轼由惠州(今属广东省)贬所再贬儋州(治所在今广东儋县西北,辖境在今海南省西部地区),时已六十四岁,且病魔缠身,正处于“食无肉,居无室,病无药,出无友”的困境。此年岁末,作《纵笔三首》,反映了苏轼晚年落荒艰苦的生活与乐观豁达的心境,从中亦可看出作者和儋州人民的密切关系。这是第一首,以达观的态度自嘲衰老。组诗笔调恬适闲远,情韵俱佳,充分体现了作者超旷闲逸的心境与诗境。
沛沛第一首诗,作者在诗中自嘲衰老。首句,写处境寂寞,因衰病而成老翁。次句,以风吹“萧散”的白须申述衰老。“霜”字既显发白之色,又带凄寒之气。这二句使人感到萧飒可伤。后二句忽借酒后脸上暂现红色一事,表现轻快的情绪,诗境转为绚烂。白居易《醉中对红叶》诗:“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陆游《久雨小饮》诗:“樽前枯面暂生红。”也是写“醉面”之“红”,但直接指出不是“真红”。苏轼此诗,先写旁观的肯定,再写自己的否定,用笔较为曲折,也显得洒脱。“小儿误喜”,可能是儿子安慰父亲的话,更可能是诗人故作设想之辞。因为这时候,随侍诗人身边的儿子苏过,年已二十八岁,不会幼稚到把“酒红”当作“真红”,但诗人为了表达欢悦的心情,有意借儿子的话引来“喜”字;儿子之喜又引来他的“一笑”。但在“朱颜”与“喜”之前,先着一“误”字;经过“一笑”之后,又点破“朱颜”原是“酒红”。对儿子之喜的否定又回到对衰老的肯定。这里,诗人的情绪改变了,诗境改变了,但前面所写的可伤之事并没有改变。诗篇的成功之处,就是通过情绪的变化,色彩的变化,内容的反复的否定和肯定,表现了诗人能用达观的态度、风趣的笔墨去对待和描写引人感伤之事,显得曲折坦荡,情趣风生,有过人的胸襟和笔力。
沛沛《纵笔三首》组诗是苏轼晚年的白描好诗。第一首以风趣胜,第二首以含蓄胜,第三首以真率胜,共同的特点是作者的胸怀旷达坦荡,诗篇的笔调恬适闲远,情韵俱佳。它的作用,正在于诗篇所体现的作者心境与诗境的超旷闲逸,值得人们学习。
《老饕赋》
沛沛庖丁鼓刀,易牙烹熬。
沛沛水欲新而釜欲洁,火恶陈而薪恶劳。
沛沛九蒸暴而日燥,百上下而汤鏖。
沛沛尝项上之一脔,嚼霜前之两螯。
沛沛烂樱珠之煎蜜,滃杏酪之蒸羔。
沛沛蛤半熟而含酒,蟹微生而带糟。
沛沛盖聚物之夭美,以养吾之老饕。
沛沛婉彼姬姜,颜如李桃。
沛沛弹湘妃之玉瑟,鼓帝子之云璈。
沛沛命仙人之萼绿华,舞古曲之郁轮袍。
沛沛引南海之玻黎,酌凉州之蒲萄。
沛沛愿先生之耆寿,分余沥于两髦。
沛沛候红潮于玉颊,惊暖响于檀槽。
沛沛忽累珠之妙唱,抽独茧之长缫。
沛沛闵手倦而少休,疑吻燥而当膏。
沛沛倒一缸之雪乳,列百柂之琼艘。
沛沛各眼滟于秋水,咸骨醉于春醪。
沛沛美人告去已而云散,先生方兀然而禅逃。
沛沛响松风于蟹眼,浮雪花于兔毫。
沛沛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
沛沛庖丁来操刀、易牙来烹调。烹调用的水要新鲜,锅碗等用具一定要洁净,柴火也要烧得恰到好处。有时候要把食物经过多次蒸煮后再晒干待用,有时则要在锅中慢慢地文火煎熬。吃肉只选小猪颈后部那一小块最好的肉,吃螃蟹只选霜冻前最肥美的螃蟹的两只大螯。把樱桃放在锅中煮烂煎成蜜,用杏仁浆蒸成精美的糕点。蛤蜊要半熟时就着酒吃,蟹则要和着酒糟蒸,稍微生些吃。天下这些精美的食品,都是我这个老食客所喜欢的。筵席上来后,还要由端庄大方、艳如桃李的大国美女弹奏湘妃用过的玉瑟和尧帝的女儿用过的云璈。并请仙女萼绿华就着《郁轮袍》优美的曲子翩翩起舞。要用珍贵的南海玻璃杯斟上凉州的萄萄美酒。愿先生六十岁的高寿分享一些给我。喝酒红了两颊,却被乐器惊醒。忽然又听到落珠、抽丝般的绝妙歌唱。可怜手已经疲惫却很少休息,怀疑酒性燥烈却把它当成膏粱。倒一缸雪乳般的浓酒,摆一艘装满百酒的酒船。大家的醉眼都欣赏潋滟的秋水,大家的骨头都被春醪酥醉了。美人的歌舞都解散了,先生才觉醒而离去。趁着(水)煮出松风的韵律,冒出蟹眼大小的气泡时,冲泡用兔毫盏盛的雪花茶。先生大笑着起身,顿觉海阔天空。
沛沛此赋把中国烹饪与饮食表现得很精妙。事庖人的技艺,似庖丁、易牙那般高超;烹饪的精萃,全在于火中取宝;选料要精细,方能做出可人的佳肴。雪乳般的饮料沁人心脾,浮雪花的香茗让人乐陶。宴享之际,轻盈的歌舞,伴随着节奏的起伏,时急时徐,旋律的线条,时低时高,葡萄美酒令人醉,老饕之乐无穷妙!
沛沛苏轼此文一般被认为是研究饮食之道。老饕是贪吃的意思,不是一般的贪吃,而是一副大呼小叫、狼吞虎咽的吃相。《老饕赋》说得明白些就是《食客赋》,如果要面子,讲得好听些,那就是《美食家赋》。
沛沛由庖丁来操刀、易牙来烹调,所选的两位大厨都是顶尖的高手。选好厨师后,就要准备烹任用具和用品了。烹调用的水要新鲜,镑碗等用具一定要洁净。千万不要用久存的水,柴火也要烧得恰到好处。烹调的方法也多种多样,有时候要把食物经过多次蒸煮后再晒干待用,有时则要在锅中慢慢地文火煎熬。接着就是配菜和做菜了。吃肉只选小猪颈后部那一小块最好的肉;而螃蟹呢,只选秋风起、霜冻前最肥美的螃蟹的两只大螯(钳)。把樱桃放在锅中煮烂煎成蜜;用杏仁浆蒸成精美的糕点。蛤蜊要半熟时就着酒吃;蟹则要和着酒醩蒸,稍微生些吃。天下这些精美的食品,都是我这个老食客所喜欢的。精美的筵席准备好后,还要有音乐与歌舞。筵席上来后,还要由端庄大方、艳如桃李的女子弹琴奏乐,并请仙女萼绿华就着《郁轮袍》优美的曲子翩翩起舞。奏乐所用的乐器是湘妃用过的玉瑟和尧帝的女儿用过的云璈。面对着精美的菜肴,听着美妙的乐曲,欣赏着仙女们优美的舞姿,还需要什么呢?老食客苏东坡说,还缺美酒!要用珍贵的南海玻璃杯斟上萄萄美酒。在苏东坡看来,精美的菜肴、优美的乐曲、仙女的舞姿,只有以萄萄美酒相配,才是真正的人生享受。由此可见苏东坡对葡萄酒的评价之高:葡萄酒确实是高雅的美酒。苏东坡的一生,由于其政治抱负未能得以充分施展,却成全了他为后世留下的所有的文才,而他的商业天才,几次小试牛刀后,因生不逢时,基本上浪费掉了。另外:与苏东坡同时期的杭州制墨名家潘衡曾跑到海南岛与苏东坡一起研究制墨,这两位大哥,那是真猛,就和当年的诺贝尔一样,夜里在房中烧松脂油制墨,结果起火差点烧了房子。潘衡很快就离开了海南岛。回到杭州后,潘衡推出新的墨,价格比别人的贵两三倍,并称是在海南岛向苏东坡学到制墨的秘方。他的墨质量确实很好,以致后来不少人问苏东坡的儿子苏过他父亲有什么制墨秘方。苏过说,根本就没什么秘方。家父在海南岛无事可做,因为岛上找不到好墨,就随便试着做墨消遣。潘衡从杭州赶来与父亲一起做墨,因为没有胶,只好用牛皮膏设法和油墨混合,很难固体化,只做出十几条手指般不成形的黑墨,倒是差点把房子给烧了。显然潘衡制墨的秘方是向别人学来的,只不过借苏东坡的盛名来销售并获得成功罢了。虽然,这可能涉及盗版的问题,不过倒也可以算苏东坡的一项发明,另外,象最著名的东坡肉,这就完全是他版权所有了。这些不算的话,他还自己造酒。苏东坡撰写过《酒经》、《浊醪有妙理赋》、《酒子赋》、《洞庭春色赋》、《中山松醪赋》等,他还自己酿造了“蜜柑酒”和以蜂蜜为原料的“蜜酒”,并作了《蜜酒歌》,以致于“蜜酒”广为人知。苏东坡去世后,经常有人向他儿子苏过和苏过乞讨他们父亲“蜜酒”和“蜜柑酒”的秘方。苏过说,家父只做过一两次酒,蜜柑酒味道就像屠苏酒,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酒。据说朋友们喝了苏东坡在黄州所酿的“蜜酒”,常常闹腹泻。虽然苏东坡酿的蜜酒和蜜柑酒质量不好,但别人酿的蜜酒却借他的名成了北宋时的名酒。
《自题金山画像》
沛沛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沛沛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沛沛心灵已然寂静无欲了,不会再为外物所动。这一生漂泊不定,好似无法拴系的小船。有人问我平生的功业在何方,那就是黄州、惠州和儋州。
沛沛《自题金山画像》以自嘲的口吻,抒写平生到处漂泊,功业只是连续遭贬。诗人面对当年自己的画像,抚今追昔,感慨万千,既有对目前垂垂老矣的描述,也有对自己一生的总结,多重感情交织在一起。造语苍凉,寓庄于谐,言有尽而意无穷。
沛沛苏轼诗清新豪健,在艺术表现方面独具一格。本诗更是出语惊人,开端便说自己心如死灰,乍看似与诗人一向旷达豪爽的性格很不相符,然了解了诗人的经历、心情后,就不能不对作者这种心死之哀寄予深切的同情:苏轼“有大才气,真力量,所以沾濡涵泳,无昕往而不可,无所往而不能”(庄尉心《宋诗研究》)。
沛沛作此诗时,是苏轼去世前两个月,作者已年逾花甲,堪堪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回首自己的一生,几起几落,失意坎坷,纵然有忠义填骨髓的浩瀚之气,也不得不化为壮志未酬的长长叹息。作者只能慷慨悲歌,自叹飘零。接下来的“身如不系之舟”指自己晚年生活的飘泊不定,抒写羁旅漂泊的忧伤情怀。如果仅限于“入乎其内的抒写人生苦闷,苏轼也就不成为令人发出会心微笑的“东坡老”。他不会,也不屑在哀愁中沉沦。且看后两句“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一反忧伤情调,以久惯世路的旷达来取代人生失意的哀愁,自我解脱力是惊人的。苏轼认为自己一生的功业,不在做礼部尚书或祠部员外郎时,更不在阀州、徐州、密州(作者曾在此三地作过知府)。恰恰在被贬谪的三州。真是“满纸荒唐言”,然而这位“东坡看”最能够“白首忘机”。失意也罢,坎坷也罢,他却丝毫不减豪放本色,真是不可救药的浪漫。末两句,语带诙谐,有自我调侃的意味,却也深刻地传达了作者此刻的微妙心情。
沛沛整首诗庄中含谐,直中有曲。表现了东坡其人其诗特有的风格。读之使人击节可叹,极易受感染。
《苏幕遮 · 咏《选仙图》》
沛沛暑笼晴,风解愠。雨后馀清,闇袭衣裾润。一局选仙逃暑困。笑指尊前、谁向青霄近。
沛沛整金盆,轮玉笋。凤驾鸾车,谁敢争先进。重五休言升最紧。纵有碧油,到了输堂印。
沛沛
《范增论》
沛沛汉用陈平计,闲疏楚君臣,项羽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其权。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伍。」归未至彭城,疽发背死。苏子曰:「增之去,善矣。不去,羽必杀增。独恨其不早耳。」然则当以何事去?增劝羽杀沛公,羽不听,终以此失天下,当以是去耶?曰:「否。增之欲杀沛公,人臣之分也;羽之不杀,犹有君人之度也。增曷为以此去哉?《易》曰:『知几其神乎!』《诗》曰:『如彼雨雪,先集为霰。』增之去,当于羽杀卿子冠军时也。」
沛沛陈涉之得民也,以项燕、扶苏。项氏之兴也,以立楚怀王孙心;而诸侯叛之也,以弑义帝。且义帝之立,增为谋主矣。义帝之存亡,岂独为楚之盛衰,亦增之所与同祸福也;未有义帝亡,而增独能久存者也。羽之杀卿子冠军也,是弑义帝之兆也。其弑义帝,则疑增之本也,岂必待陈平哉?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后谗入之。陈平虽智,安能闲无疑之主哉?
沛沛吾尝论义帝,天下之贤主也。独遣沛公入关,而不遣项羽;识卿子冠军于稠人之中,而擢以为上将,不贤而能如是乎?羽既矫杀卿子冠军,义帝必不能堪,非羽弑帝,则帝杀羽,不待智者而后知也。增始劝项梁立义帝,诸侯以此服从。中道而弑之,非增之意也。夫岂独非其意,将必力争而不听也。不用其言,而杀其所立,羽之疑增,必自是始矣。方羽杀卿子冠军,增与羽比肩而事义帝,君臣之分未定也。为增计者,力能诛羽则诛之,不能则去之,岂不毅然大丈夫也哉?增年已七十,合则留,不合即去,不以此时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名,陋矣!虽然,增,高帝之所畏也;增不去,项羽不亡。呜呼!增亦人杰也哉!
沛沛刘邦采用了陈平的计策,离间疏远楚国君臣。项羽怀疑范增和汉国私下勾结,渐渐剥夺他的权力。范增大怒,说:“天下大事已经大致确定了,君王自己处理吧。希望能让我告老还乡。”回乡时,还没到彭城,就因背上痈疽發作而死。苏子说,范增离去是好事,若不离去,项羽一定会杀他。只遗憾他没有早早离开而已。既如此,那么范增应当在什么时候离开呢?当初范增劝项羽杀沛公,项羽不听;终因此而失去天下;应当在此时离去吗?回答说,不。范增想要杀死沛公,是做臣子的职责。项羽不杀刘邦,还显得有君王的度量。范增怎能在此时离去呢?《易经》说:“知道选择恰当时机,那不是很神明吗?”《诗经》说:“观察那气象,若要下雪,水气必定先聚集成霰。”范增离去,应当在项羽杀卿子冠军的时候。
沛沛陈涉能够得民心,因为打出了楚将项燕和公子扶苏的旗帜。项氏的兴盛,因为拥立了楚怀王孙心;而诸侯背叛他,也是因为他谋杀了义帝。况且拥立义帝,范增实为主谋。义帝的存亡,岂止决定楚国的盛衰;范增也与此祸福相关。绝没有义帝被杀,而单单范增能够长久得生的道理。项羽杀卿子冠军;就是谋杀义帝的先兆;他杀义帝,就是怀疑范增的根本。难道还要等到陈平出反间之计吗?物品必定先腐烂了,然後才能生蛆虫;人必定先有了怀疑之心,然後谗言才得以听入。陈平虽说智慧过人,又怎么能够离间没有疑的君主呢?
沛沛我曾经评论义帝;称他是天下的贤君。仅仅是派遣沛公入关而不派遣项羽,在稠人广众之中识别卿子冠军、并且提拔他做上将军这两件事,若不是贤明之君能做到这些吗?项羽既然假托君王之命杀死了卿子冠军,义帝必然不能容忍。因此,不是项羽谋杀义帝,就是义帝杀了项羽,这用不着智者指点就可知道了。范增当初劝项梁拥立义帝,诸侯因此而服从;中途谋杀义帝,必不是范增的主意;其实岂但不是他的主意;他必然力争而却没有被接受。不采用他的忠告而杀死他所拥立之人,项羽怀疑范增,一定是从这时就开始了。在项羽杀卿子冠军之时,项羽和范增并肩侍奉义帝,还没有确定君臣之身份,如果替范增考虑,有能力诛杀项羽就杀了他,不能杀他就离开他,岂不是毅然决然的男子汉吗?范增年龄已经七十岁,意见相合就留下来,意见不合就离开他,不在这个时候弄清去、留的分寸,却想依靠项羽而成就功名,浅陋啊!即使这样,范增还是被汉高祖所畏惧。范增不离去,项羽就不会灭亡。唉,范增也是人中的豪杰呀!
沛沛《范增论》出自《古文观止·卷十》,作者苏轼。本文是苏轼早期的史论。文中苏轼对范增是否该离去以及什么时候离去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作者当时阅历不深所以其中提出了一些范增应该杀死项羽的书生之见。但文章立意不落俗套能翻空出奇随机生發,极尽回环变换的姿态。在写作技巧上从一点展开多方证明反復推测设想层层深入逻辑严密对後代的应试文章影响很大。
《荔支叹》
沛沛十里一置飞尘灰,五里一堠兵火催。
沛沛颠阬仆谷相枕藉,知是荔支龙眼来。
沛沛飞车跨山鹘横海,风枝露叶如新采。
沛沛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
沛沛永元荔支来交州,天宝岁贡取之涪。
沛沛至今欲食林甫肉,无人举觞酹伯游。
沛沛我愿天公怜赤子,莫生尤物为疮痏。
沛沛雨顺风调百谷登,民不饥寒为上瑞。
沛沛君不见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笼加。
沛沛争新买宠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
沛沛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耶。
沛沛洛阳相君忠孝家,可怜亦进姚黄花。
沛沛五里路、十里路设一驿站,运送荔枝的马匹,扬起满天灰尘,急如星火;
沛沛路旁坑谷中摔死的人交杂重叠,百姓都知道,这是荔枝龙眼经过。
沛沛飞快的车儿越过了重重高山,似隼鸟疾飞过海;到长安时,青枝绿叶,仿佛刚从树上摘采。
沛沛宫中美人高兴地咧嘴一笑,那扬起的尘土,那飞溅的鲜血,千载后仍令人难以忘怀。
沛沛永元年的荔枝来自交州,天宝年的荔枝来自涪州,人们到今天还恨不得生吃李林甫的肉,有谁把酒去祭奠唐伯游?
沛沛我只希望天公可怜可怜小百姓,不要生这样的尤物,成为人民的祸害。
沛沛只愿风调雨顺百谷丰收,人民免受饥寒就是最好的祥瑞。
沛沛你没见到武夷溪边名茶粟粒芽,前有丁谓,后有蔡襄,装笼加封进贡给官家?
沛沛争新买宠各出巧意,弄得今年斗品也成了贡茶。
沛沛我们的君主难道缺少这些东西?只知满足皇上口体欲望,是多么卑鄙恶劣!
沛沛可惜洛阳留守钱惟演是忠孝世家,也为邀宠进贡牡丹花!
沛沛《荔枝叹》是北宋诗人苏轼创作的一首七言古诗。诗先写古时进贡荔枝事,以纪实手法,追思汉唐贡荔之害。再转入议论感慨,诗人以无比愤慨的心情,批判统治者的荒淫无耻。最后写近时事,对民众遭受祸害深切同情。诗是一首讽谕诗,也是一篇直指时政腐败,痛斥奸佞争新买宠的政论文。
沛沛诗分三段,每段八句。第一段写古时进贡荔枝事。历史上把荔枝作为贡品,最著名的是汉和帝永元年间及唐玄宗天宝年间。“十里”四句,写汉和帝时,朝廷令交州进献荔枝,在短途内置驿站以便飞快地运送,使送荔枝的人累死摔死在路上的不计其数。“飞车”四句,写唐玄宗时令四川进献荔枝,派飞骑送来,到长安时,还是新鲜得如刚采下来一样,朝廷为了博杨贵妃开口一笑,不顾为此而死去多少人。这一段,抓住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的特点,在运输要求快捷上做文章,指出朝廷为饱口福而草菅人命。这一点,杜牧《过华清宫绝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已作了描写,苏诗中“知是荔支龙眼来”、“宫中美人一破颜”句就是从杜牧诗中化出。但杜牧诗精警,苏诗用赋体,坐实了说,博大雄深,二者各有不同。
沛沛“永元”起八句是第二段,转入议论感慨。诗人以无比愤慨的心情,批判统治者的荒淫无耻,诛伐李林甫之类,媚上取宠,百姓恨之入骨,愿生吃其肉;感叹朝廷中少了像唐羌那样敢于直谏的名臣。于是,他想到,宁愿上天不要生出这类可口的珍品,使得百姓不堪负担,只要风调雨顺,人们能吃饱穿暖就行了。这段布局很巧,“永元”句总结第一段前四句汉贡荔枝事,“天宝”句总结后四句唐贡荔枝事,“至今”句就唐事发议论,“无人”句就汉事发议论,互为交叉,错合参差,然后用“我愿”四句作总束,承前启后。
沛沛“君不见”起八句是第三段,写近时事。由古时的奸臣,诗人想到了近时的奸臣;由古时戕害百姓的荔枝,诗人想到了近时戕害百姓的各种贡品。诗便进一步引申上述的感叹,举现实来证明,先说了武夷茶,又说了洛阳牡丹花。这段对统治者的鞭挞与第一、二段意旨相同,但由于说的是眼前事,所以批判得很有分寸。诗指责奸臣而不指责皇帝,是诗家为尊者讳的传统。就像杜甫《北征》“不闻夏殷衰,中自诛褒妲”,写安史之乱而为玄宗开释;李白《巴陵送贾舍人》“圣主恩深汉文帝,怜君不遣到长沙”,写才士被贬,反说皇帝大度。苏轼在这里用的也是这种“春秋笔法”,很显然,他不仅反对佞臣媚上,对皇帝接受佞臣的进贡,开上行下效之风,使百姓蒙受苦难,他也是十分不满的。这一段,如奇军突起,忽然完全撇开诗所吟咏的荔枝,杂取眼前事,随手挥洒,开拓广泛,且写得波折分明,令人应接不暇。而诗人胸中郁勃之气,一泻而出,出没开阖,极似杜诗。
沛沛全诗有叙有议,不为题囿,带有诗史的性质,因此清方东树等的赞誉。
《荷华媚 · 荷花》
沛沛霞苞电荷碧。天然地、别是风流标格。重重青盖下,千娇照水,好红红白白。
沛沛每怅望、明月清风夜,甚低迷不语,夭邪无力。终须放、船儿去,清香深处住,看伊颜色。
沛沛
《菩萨蛮 · 回文冬闺怨》
沛沛雪花飞暖融香颊,颊香融暖飞花雪。欺雪任单衣,衣单任雪欺。
沛沛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归恨不开迟,迟开不恨归。
沛沛雪花飞暖融了少妇的香脸。香气的脸上融化了飞花似的雪。在铺天盖地的雪面前,我凭着单衣抵挡。尽管我衣服单薄,靠着它就不怕雪欺压。
沛沛离别时梅的果子已经结了结子的梅熟时,我们离别。只要他归来的话,我不恨梅花开得太晚。梅花迟开了,我愁恨的是他还不归。
沛沛《菩萨蛮·回文冬闺怨》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作于宋神宗元豐三年十月。上片,写暮冬时节,少妇站在雪地里忍着严寒,盼望郎君归来的情景。下片,写少妇思念郎君、盼望郎君而未愿的心态。全词,运用直写与烘托等手法,描写了闺阁中少妇严寒思念郎君的「恨」情。
沛沛上片,用烘托的笔法,写少妇暮冬时节站在雪地里,忍着严寒的威胁,盼望郎君归来的情景。将阻碍爱情的原因归怨于一种客观事物的表达手法,人们称之为「移恨于物」。「雪花飞暖融香颊,颊香融暖飞花雪」,点明盼望郎君的时令、气氛与环境。漫天飞雪扑面来,反觉雪暖了脸,脸融了雪。冷就是冷,雪就是雪。冷、雪不可变暖,这纯属于一种心理变化。雪有人情,人有真理,物随人变。「欺雪任单衣,衣单任雪欺」,直议少妇穿着单衣,冒着严寒而不动摇的坚贞如一的精神。一「欺」,一「任」,辩证地烘托了少妇铮铮贞骨的爱情。
沛沛下片,以回忆与推进相结合的手法,深一层地展示少妇思念郎君、盼望郎君而未愿的心态。「别时梅子结,结子梅时别」,忆起甜蜜的岁月,美好的离别。「梅子」不仅表明少妇与郎君离别的时令,更重要的象征着他们高洁的爱情与青春。「归不恨开迟,迟开恨不归」,再透过一层,道出了少妇此时此地难言之隐痛。只要你归,我不嫌梅花开晚了我最大的愁恨则是梅花开了,果子结了,你还是不回到我的身边。「恨」中饱含几分真情,「恨」中平添几分情趣。可谓牵肠挂肚,刻骨铭心,「恨」思绵绵无尽期。
沛沛全词,通过现实与回忆、景物与人情、回环与强化、直写与烘托等相结合的手法,将一位痴心的少妇思念郎君又不能如愿从而产生的愁「恨」推向了高潮。
《菩萨蛮 · 回文夏闺怨》
沛沛柳庭风静人眠昼,昼眠人静风庭柳。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
沛沛手红冰碗藕,藕碗冰红手。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
沛沛长满柳树的庭院里静悄悄的女主人在白昼里睡眠正香。在白昼里睡眠正香的女主人静悄悄的微风还吹拂在那庭院里的柳树上。只见她冒着香喷喷的汗水穿着那薄薄的衣衫让人感觉她是那样的凉爽,让人感觉凉爽的衣衫薄薄的里面还冒着汗水又是那么的香。
沛沛她睡醒了只见她嫩红嫩红的手端着一碗冰凉凉的凉拌藕片,装着凉拌藕片的大碗又冰着她那嫩红嫩红的手掌。作为郎君的讥笑她藕丝牵连得是那样的长,长长的藕丝却又讥笑那郎君的傻样。
沛沛此词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上片,情景交融,写闺中少女夏日的生活容貌。下片,以物传情,以闺中少女嘲笑郎君写醒后的怨思。此词用意虽不甚深,词语自清美可诵。
沛沛通常说的回文诗,主要是指可以倒读的诗篇。如南朝齐王融《後园作回文诗》「斜峰绕径曲,耸石带山连。花馀拂戏鸟,树密隐鸣蝉」,倒读亦能成文。六朝以还,作者渐多,咏歌日盛,工巧益增。宋人桑世昌编有《回文类聚》四卷,收录了大量的回文作品。尽管回文作者用足心机,毕竟近于文字游戏,有价值的作品不多,可以说是难能而不可贵。宋词中回文体较少,《东坡乐府》中有七调,姑录其「四时闺怨」中的「夏闺怨」一首,聊备一格。
沛沛东坡这首回文词,两句一组,下句为上句的倒读,这比起一般回文诗整首倒读的作法要容易些,因而对作者思想束缚也少些。一首好的回文诗词,除了在格律、内容、感情、意境等方面的要求外,还有一种特殊的讲究,就是倒读后的文意应与原来的有所不同,这是比较难办到的。东坡的七首回文词中,如「邮便问人羞,羞人问便邮」、「颦浅念谁人,人谁念浅颦」、「楼上不宜秋,秋宜不上楼」、「归不恨开迟,迟开恨不归」等,下句补充发展了上句,故为妙构。
沛沛再看这首「夏闺怨」。上片写闺人昼寝的情景,下片写醒后的怨思。用意虽不甚深,词语自清美可诵。「柳庭」二句,关键在一「静」字。上句云「风静」,下句云「人静」。风静时庭柳低垂,闺人困倦而眠;当昼眠正熟,清风又吹拂起庭柳了。同是写「静」,却从不同角度着笔。静中见动,动中有静,颇见巧思。三、四句,细写昼眠的人。(古诗百*科首发)风吹香汗,薄衫生凉;而在凉衫中又透出依微的汗香。变化在「薄衫」与「薄汗」二语,写衫之薄,点出「夏」意,写汗之薄,便有风韵,而以一「凉」字串起,夏闺昼眠的形象自可想见。过片二句,是睡醒后的活动。她那红润的手儿持着盛了冰块和莲藕的玉碗,而这盛了冰块和莲藕的玉碗又冰了她那红润的手儿。上句的「冰」是名词,下句的「冰」作动词用。古人常在冬天凿冰藏于地窖,留待夏天解暑之用。杜少陵《陪诸贵公子丈八沟携妓纳凉》诗「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写以冰水拌藕,犹本词「手红」二句意。「郎笑藕丝长,长丝藕笑郎」,收两句为全词之旨。「藕丝长」,象徵着人的情意绵长,古乐府中,常以「藕」谐「偶」,以「丝」谐「思」,藕节同心,故亦象徵情人的永好。《读曲歌》:「思欢久,不爱独枝莲(怜),只惜同心藕(偶)。」自然,郎的笑是有调笑的意味的,故闺人报以「长丝藕笑郎」之语。笑郎,大概是笑他的太不领情或是不识情趣吧。郎的情意不如藕丝之长,末句始露出「闺怨」本意。
《菩萨蛮 · 回文秋闺怨》
沛沛井桐双照新妆冷,冷妆新照双桐井。羞对井花愁,愁花井对羞。
沛沛影孤怜夜永,永夜怜孤影。楼上不宜秋,秋宜不上楼。
沛沛井栏边两裸梧桐树,望着我的冷色的新妆。我穿淡淡的新妆,初次望着两棵梧桐树立在井栏旁。我低垂地望着井栏边的花在凋落愁叹,发愁的花在井栏边望着我失色低头。
沛沛形影孤单,悲叹我度失眠难熬的长夜。长长的秋夜,可怜我这孤单的身影。楼上不适应这肃杀的秋色,萧瑟的秋色,我不应该上楼去眺望。
沛沛《菩萨蛮·回文秋闺怨》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上片,写少妇见物动心的「愁」情,下片,写少妇夜思郎君的自嘲心态。全词运用象徵、双关的手法,写少妇秋日思念郎君的「愁」情和寂寞感。
沛沛上片,运用象徵、寄寓手法,写了少妇见物动心的「愁」情。「井桐双照新妆冷,冷妆新照双桐井」,与「新妆本绝世,妙舞亦如仙」(南朝梁王训《应令咏舞》)有异曲同工之妙。苏东坡本意是写少妇的外表美,可东坡还是要将象徵萧瑟的「梧桐」,与象徵美女的「新妆」,放在一起映衬着写,且树与人共鸣,为的是突出少妇感叹时光易逝,青春不再而「愁」思满怀。同样,「羞对井花愁,愁花井对羞」,又进深一层从「梧桐」照秋,写到「井花」愁秋。从「井花」愁秋又写到少妇「对羞」。花与人对话,还是为了突出少妇伤感秋色衰败,春心消融,「愁」思绵绵。
沛沛下片,直写闺阁少妇夜思郎君的自嘲心态。「影孤怜夜永,永夜怜孤影」,首先从「影孤」进到「孤影」,从「夜永」进到「永夜」,反映了少妇夜思的漫长过程。一个「怜」字,传神地贯穿始终,有「徘徊处渐移深窈,何人正弄,孤影编趾西窗悄」(宋代周美成《倒犯·新月》)的徘徨不安的情态。「楼上不宜秋,秋宜不上楼」,进一步衬托少妇秋夜思念郎君的深沉心态。「楼」与「秋」互不兼容,楼已横秋,人何须眺望,一语双关,秋色值不得眺望,郎君也不能如此。
沛沛全词运用象徵、双关的手法,在东坡笔下,爱情所具有的神秘而微妙的内蕴,少女羞涩而多愁的心态,被反复描绘。从极为普通且能反映秋色衰临的景物「桐」、「井」、「花」、「楼」,寄寓了少妇「永夜」孤影的梦幻感、寂寞感和愁苦感。
《菩萨蛮 · 湿云不动溪桥冷》
沛沛湿云不动溪桥冷。嫩寒初透东风影。桥下水声长。一枝和月香。
沛沛人怜花似旧。花比人应瘦。莫凭小栏干。夜深花正寒。
沛沛潮湿的云彩凝滞不动,溪桥清冷,轻寒刚刚穿透东风的身影。桥下水发出长长的声响,河畔的梅枝正揉和着月光发出香气。
沛沛人爱花好似见了旧友,花与人比较起来该是俊秀清瘦。独自一人寂寞靠着那小小的栏杆,殊不知夜深正熬受着寒冷哩!
沛沛《菩萨蛮·湿云不动溪桥冷》是北宋文学家苏轼所创作的一首词。上片写桥下月夜船上的美景,下片写河畔高楼与河下船里的情思。全词运用正面与侧面、比喻与通感的手法,烘托出了凄清萧瑟的意境。
沛沛上片写桥下月夜船上所观美景。开头两句,以仰视描绘之笔,烘托词人此时此地的一种压抑心境。“湿云不动”是指空间湿气呈现饱和状态,人感到胸闷,暗示着词人的抑郁心情。而“溪桥”又是清凉的,昭示着冷天的到来。“嫩寒”刚刚穿透东风留下身影。一个“透”字,突出了词人生活处境的严峻。词人把“湿云”、“溪桥”、“嫩寒”、“东风”全都人格化了。第三、四句以俯视描绘之笔,烘托词人此时此地由压抑到恬淡的心境:“桥下水声长”,写听觉;“一枝和月香”,写嗅觉。由听觉挪移到嗅觉,其间采用了跳跃和剪辑的手法,把它们连接起来的便是河畔上、高楼旁的一棵梅花树。“和”字一出,全盘皆活了。月,本是不香的,只因花一枝揉和叠印在月儿上,花香、月香也就分不清了,给人一种宁静恬淡的感觉。上面八种景物,构成四幅画面,声、形、色、味俱全,宛如过电影一般。
沛沛下片写河畔高楼与河下船里的情思。第一、二句用互比的手法,正面描写船人想象中的佳人形象:“人怜花似旧,花比人应瘦。”是“人怜花”还是花怜人,是“花比人”还是人比花,全在词人的情感中:“旧”与“瘦”。这与“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有异曲同工之妙。最后两句侧面描写佳人的相思,实际也是东坡自己的情思:“莫凭小栏杆,夜深花正寒。”词人运用李后主《浪淘沙·帘外雨潺潺》中的“独自莫凭栏”和“罗衾不耐五更寒”词句,不露痕迹,有点石成金之妙。
沛沛全词运用正面描写与侧面描写、比喻与通感的笔调,生动描绘了泗水上的冬夜月景,烘托了两种相思,一样情怀。只说“人怜花似旧”,不说花怜人全新;只说“夜深花正寒”,不说夜深人正寒。这种隐喻之笔,是词人描写佳人惯用的手法,值得借鉴。
《虞美人 · 为杭守陈述古作》
沛沛湖山信是东南美,一望须千里。使君能得几回来?便使樽前醉倒、更徘徊。
沛沛沙河塘里灯初上,《水调》谁家唱?夜阑风静欲归时,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沛沛登高远眺,千里美景尽收眼底。大自然的湖光山色,要数这里最美。你这一去,何时才能返回?请痛饮几杯吧,但愿醉倒再不离去。
沛沛看,沙塘里华灯初放。听,是谁把动人心弦的《水调》来弹唱?当夜深风静我们扶醉欲归时,只见在一轮明月的映照下,钱塘江水澄澈得象一面绿色的玻璃一样。
沛沛此词作于熙宁七年(西元一〇七四年)七月苏东坡任杭州通判时。时杭州太守陈述古调任,即将离杭,设宴于杭州城中吴山上之有美堂。应述古之请,东坡即席写下了此词。
沛沛上阕写览景兴怀。钱塘环以湖山,左右映带,秀丽奇绝。加上闽商海贾,风帆浪舶,自古繁盛。下阕写有美堂上所观夜景。以白描取胜,紧扣有美堂居髙临下的特点,把景物和情思交织起来,既描绘出杭州形胜的美好景色,又充分表现了陈述古留恋钱塘之意和僚佐们的友情。
沛沛关于此词的写作,宋人傅子立的《注坡词》所叙甚详。傅云:「《本事集》云:陈述古守杭,已及瓜代,未交前数日,宴僚佐于有美堂。侵夜月色如练,前望浙江,後顾西湖,沙河塘正出其下,陈公慨然,请贰车苏子瞻赋之,即席而就。」
沛沛上阕前两句极写有美堂的形胜,也即湖山满眼、一望千里的壮观。此二句从远处着想,大处落墨,境界阔大,气派不凡。
沛沛「使君能得几回来?便使樽前醉倒、更徘徊」,这两句反映了词人此时此刻的心情:使君此去,何时方能重来?何时方能置酒髙会?他的惜别深情是由于他们志同道合。据《宋史·陈襄传》,陈述古因批评王介甫和「论青苗法不便」,被贬出知陈州、杭州。然而他不以迁谪为意,「平居存心以讲求民间利病为急」。而东坡亦因同样的原因离开朝廷到杭州,他自言「政虽无术,心则在民」。他们共事的两年多过程中,能协调一致,组织治蝗,赈济饥民,浚治钱塘六井,奖掖文学後进。他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确实做了不少有益于人民的事。此时即将天隔南北,心情岂能平静?
沛沛过片描写华灯初上时杭州的繁华景象,由江上传来的流行曲调而想到杜牧的扬州,并把它与杭州景物联系起来。想当年,隋炀帝于开汴河时令製此曲,製者取材于河工之劳歌,因而声韵悲切。传至唐代,唐玄宗听後伤时悼往,凄然泣下。而杜樊川《扬州》诗中写道:「谁家唱《水调》,明月满扬州。」直到宋代,此曲仍风行民间。这种悲歌,此时更增添离怀别思。离思是一种抽象的思绪,能感觉到,却看不见,摸不着,对它本身作具体描摹很困难。词人借助灯火和悲歌,既写出环境,又写出心境,极见功力之深。
沛沛结尾两句,词人借「碧琉璃」喩指江水的碧绿清澈,生动形象地形容了有美堂前水月交辉、碧光如镜的夜景。走笔至此,词人的感情同满江明月、万顷碧光凝成一片,彷彿暂时忘掉了适才的宴饮和世间的纷扰,而进入到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美妙境界。这里,明澈如镜、温婉静谧的江月,象徵友人为人髙洁耿介,也象征他们友情的纯洁深挚。写有美堂上所观夜景。
沛沛此词以美的意象,给人以极髙的艺术享受。词中美好蕴藉的意象,是作者的感情与外界景物发生交流而形成的,是词人自我情感的象征。那千里湖山,那一江明月,是作者心灵深处缕缕情思的闪现。
《蝶恋花》
沛沛昨夜秋风来万里。月上屏帏,冷透人衣袂。有客抱衾愁不寐,那堪玉漏长如岁。
沛沛羁舍留连归计未。梦断魂销,一枕相思泪。衣带渐宽无别意,新书报我添憔悴。
沛沛昨夜的秋风好似来自万里之外的家乡。月亮攀上了寝息之所的帷帐,冷气透入人的衣袖。在异乡作客的我抱着被子愁得睡不着觉。更哪能忍受漏壶一滴滴的声音,越发觉得长夜漫漫。
沛沛寄居他乡回家的日子遥遥无期。梦里醒来凄绝伤神,一觉醒来满面都是相思的泪水。衣带渐渐宽松,不为别的什么。只为新到的书信,又平添了许多憔悴。
沛沛《蝶恋花·昨夜秋风来万里》是北宋文学家苏東坡创作的一首思念家乡的作品,「以诗入词」是東坡对词体解放的巨大贡献,在词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沛沛此词写的是一个「愁」字。
沛沛为何而愁?乍看是秋风冷月触动了离人的乡愁。秋风、明月是容易触发乡愁的,不过读完全词才知道几乎被词人瞒过,原来激发词客乡愁的,并非秋风明月,而是思妻之愁。
沛沛其愁若何?答曰:」有客抱衾愁不寐「。「羁舍留连」、「梦断魂销」、「衣带渐宽」,都是写愁,但都不如「抱衾不寐」深刻形象。
沛沛「有客抱衾愁不寐,那堪玉漏长如岁。」中「长如岁」三字又生动地表现出词人对与妻子相见的期盼,怨时间过得太慢。
沛沛「梦断魂销,一枕相思泪。」这里用「相思泪」来抒写思妻之情。
沛沛「衣带渐宽无别意,新书报我添憔悴。」此句尤为抒写了羁旅思妻的感伤情怀,为相思而憔悴消瘦。「新书报我添憔悴」,妻子近日来信,说她因思「我」而一天比一天憔悴!说月能「冷透人衣袂」,说「玉漏长如岁」,是无理的,但却合情。另有龙注引简文帝诗,仅出「衣带宽」意,没有联系两句词的上下文意笺释。按此处词意当从柳永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凤栖梧》)中脱化而出,况且,「衣带渐宽」、「憔悴」等字面也有关连。
沛沛月冷、夜长,用今天美学术语来解释,是一种移情作用。文学大家其风格是多样化的。東坡写豪放词,亦间写婉约词,此词风格即属于后者。
《蝶恋花 · 京口得乡书》
沛沛雨后春容清更丽。只有离人,幽恨终难洗。北固山前三面水。碧琼梳拥青螺髻。
沛沛一纸乡书来万里。问我何年,真个成归计。回首送春拚一醉。东风吹破千行泪。
沛沛雨后春天的景色更加青翠美丽。只有那远离故乡的人,深沉的愁恨总洗不去。北固山下三面都是水。弧形的江面,仿佛是碧玉梳子,苍翠的山峰,好象是美人的发髻。
沛沛万里外的家乡来了一封信,问我哪年真的能回去?我只有回头拼命喝酒,送春归去,春风倒还多情,抹去我的行行泪涕。
沛沛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年),苏东坡出任杭州通判,他和故乡亲友的联系全靠江船通邮,熙宁六年(1073年)腊月,东坡受转运司之命赴常、润、苏、秀等州赈灾救济。次年,即宋神宗熙宁七年(1074年)春,东坡在润州京口收到家乡来的一封书信,信中殷勤致意,询问归期,东坡的思乡之情便难以抑制了,在身为宦游之人身不由己的痛苦下,作了这首词。
沛沛这首词通过对比、反衬等艺术手法,层层递进的写出了作者强烈的思乡之情。该词上阕描写北固山雨后清丽的景色,表现出作者客游在外难以排遣的幽怨。下阕描写作者有家难回,藉酒浇愁却又难以解忧的愁怀,表现了作者身在异乡的孤寂和对故乡的深切怀念。全词语意沉痛,风格深沉凝重,情意缠绵,极富艺术感染力。
沛沛词开篇写景,雨后春天的景色更加青翠美丽,可是那远离故乡的人,深沉的愁恨总洗不去。物我对照,更反衬出乡思之深。以下接着写北固山一带碧水环山的秀丽景色。弧形的江面,彷彿是碧玉梳子,苍翠的山峰好像是美人的发髻。上阕主要写景,在作者笔下展开的是一幅山清水秀的清丽的春景,眼前的图画般的美景,却钩起了作者无尽的乡愁,在这里作者运用了物我对照乐景衬哀愁的写法,山水虽美,但终不是自己的故乡。
沛沛词的下阕紧承上阕侧重写自己的思乡的心情。作者落笔对面,先不直接写自己如何思乡,而是写收到乡书一封,「问我何年,真个成归计」从这些语句中可以体会到词人的家人急盼远方的游子归家的殷切心情,以虚写实,更可见作者难耐思乡之情。家人盼归,可是作者回乡的日程还是遥遥无期,面对无可奈何的局面,作者只能是藉酒浇愁面对东风抛洒热泪了,所以结句说“回首送春拚一醉,东风吹破千行泪”我只有回头拼命喝酒,送春归去,春风倒还多情,抹去我的行行泪涕。
沛沛最后这两句不回答乡书中的问题,而是以春光易逝藉酒浇愁作结,但是有家难归之意已溢于言表。这种不答之答比直接回答具有更强烈的感染力量,充分抒发了他那种难以言状的思乡之情。
《蝶恋花 · 代人赠别》
沛沛一颗樱桃樊素口。不爱黄金,只爱人长久。学画鸦儿犹未就,眉尖已作伤春皱。
沛沛扑蝶西园随伴走。花落花开,渐解相思瘦。破镜重圆人在否,章台折尽青青柳。
沛沛
《蝶恋花 · 密州上元》
沛沛灯火钱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帐底吹笙香吐麝,更无一点尘随马。
沛沛寂寞山城人老也。击鼓吹箫,却入农桑社。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
沛沛杭州城的元宵夜,明月好似霜,照得人好似一幅画。帐底吹笙,燃香的香气好似麝香,更无一点尘土随着马而去。
沛沛寂寞的密州城里人们都老了,人们沿街击鼓吹箫而行,最后却转到农桑社祭祀土地神。灯火清冷稀少霜露降下,阴暗昏沉的乌云笼罩着大地,要下雪了。
《蝶恋花 · 春事阑珊芳草歇》
沛沛春事阑珊芳草歇。客里风光,又过清明节。小院黄昏人忆别,落红处处闻啼鴂。
沛沛咫尺江山分楚越。目断魂销,应是音尘绝。梦破五更心欲折,角声吹落梅花月。
沛沛本来春天是百花盛开、野草芳菲的季节,处处都有令人赏心悦目、欢情无限的景象。但好景不长,这种美好的景色早就过去了。久处异乡,又是一年清明节。黄昏坐在小院思念亲人。可是,在遍地落花时偏偏遇到伯劳鸟。
沛沛亲人所处之地与这里仅隔咫尺江山,却也分楚越界域,不能自由往来而只能悬目相望,鱼雁互通。望穿秋水却音信全无。及至五更,不仅美梦不成,而且让人梦中惊醒的又是刺耳的角声。这怎么不令作客之人为之心碎呢?
沛沛《蝶恋花·春事阑珊芳草歇》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的词作。此词上片展示了两幅场景:一是在春意阑珊的清明时节,客里思家;一是在落红处处的黄昏小院,家人忆我。下片抒发思家之情。末句宕开写景,于斜月角声之旷寂中蕴含无限悲凉。全词写得婉转曲折,情感真挚。
沛沛这是苏东坡写的近十首《蝶恋花》的一首。从词面上看,显然是一首于暮春时缅怀亲友之作。词中没有说明所怀念之人是谁。从所表达的情感来看,他所怀念的不是一般的亲友,而是关系比较密切而又常常为他所想念的人。
沛沛词的上片抒写在春意阑珊的清明时节作者与亲人的互相思念之情。本来春天百花盛开的美景苏东坡举目所见,确实「春事阑珊芳草歇」。这是他对暮春景的概括。他在外作客,已非一年。「又」过清明。按习俗,清明节是祭扫先人茔墓的节日,但是他乡作客,先茔不在此地,无从祭扫。落红处处,入耳之声,偏偏是鴂鸟啼鸣。这是他对暮春景色的具体描述,又是「春事阑珊」的形色补充。
沛沛词的下片,作者继续表述他对亲友的思念之情。亲人所处之地可以说是「咫尺江山」而已,但地分「楚」「越」,界域森严,不能自由往来。天不作美,不如人愿。「角声吹落梅花月」,惨白如梅花的月亮,闻此正待出发的征人所吹奏的进军号角,也唯恐躲避不及似的落到山后去了。这里的「梅花」语意双关,既代指角声,也指晓月残白如梅之色。
沛沛东坡此词,如单纯把它看作怀人之作,调子似乎低沉一些。但情感真挚,婉转曲折,感人至深,但为了进一步领会它所含的真情实意,应从东坡的政治生涯与诗词创作的发展过程加以探索。
《蝶恋花 · 春景》
沛沛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沛沛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沛沛花儿残红褪尽,树梢上长出了小小的青杏,燕子在天空飞舞。清澈的河流围绕着村落人家。柳枝上的柳絮已被风吹得越来越少,天涯路远,哪里没有芳草呢!
沛沛围墙里有位少女正荡着秋千,围墙外行人经过,听到了墙里佳人的笑声。笑声渐渐就听不到了。声音渐渐消散了。行人怅然,仿佛自己的多情被少女的无情所伤。
沛沛此词是由北宋时期著名文学家苏东坡任密州(今山东诸城)太守时所作。上阕写春,触目红花纷谢,柳绵日少,青杏初结,普天芳草,充满了繁华易逝,「落花流水春去也」之意。下阕写伤情,借「多情却被无情恼」的意象,寓有对朝廷一片痴心却被贬官远谪的惆怅,表达出作者仕途坎坷、飘泊天涯的失落心情。
沛沛这首词是伤春之作。苏东坡长于豪放,亦擅婉约,这首词写春景清新秀丽。同时,景中又有情理,人们仍用「何处无芳草」以自慰自勉。作者的「多情却被无情恼」,也不仅仅局限于对「佳人」的相思。这首词下阕所写的是一个爱情故事的片段,未必有什么寄托。衹是一首很好的婉约词。王士祯《花草蒙拾》所说的「枝上柳绵,恐屯田缘情绮靡,未必能过。」同时指出这首词与风格婉约的柳永词不相上下。
沛沛「花褪残红青杏小。」开头一句描写的是暮春景象,这是说,暮春时节,杏花凋零枯萎,枝头衹挂着又小又青的杏子。作者的视线是从一棵杏树开始的:花儿已经凋谢,所余不多的红色也正在一点一点褪去,树枝上开始结出了幼小的青杏。「残红」,他特别注意到初生的「青杏」,语气中透出怜惜和喜爱,有意识地冲淡了先前浓郁的伤感之情。「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燕子在空中飞来飞去,绿水环绕着一户人家。这两句又描绘了一幅美丽而生动的春天画面,但缺少了花树的点缀,仍显美中不足。「绕」字,曾有人以为应是「晓」。通读全词,并没有突出的景物表明这是清晨的景色,因而显得没有着落。而燕子绕舍而飞,绿水绕舍而流,行人绕舍而走,着一「绕」字,则非常真切。「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树上的柳絮在风的吹拂下越来越少,春天行将结束,难道天下之大,竞找不到一处怡人的景色吗?柳絮纷飞,春色将尽,固然让人伤感;而芳草青绿,又自是一番境界。东坡的旷达于此可见。「天涯」一句,语本屈原《离骚》「何所独无芳草兮,尔何怀乎故宇」,是卜者灵氛劝屈原的话,其思想与东坡在《定风波》中所说的「此心安处是吾乡」一致。最後竟被远谪到万里之遥的岭南。此时,他已人到晚年,遥望故乡,几近天涯。这境遇和随风飘飞的柳絮何其相似。
沛沛上阕描写了一组暮春景色,虽也有些许亮色,但由于缺少了花草,他感到更多的是衰败和萧索,这正如作者此时的心境。作者被贬谪在外,仕途失意又远离家人,所以他感到孤独惆怅,想寻找一些美好的景物来排解心中的郁闷,谁知佳景难觅,心情更糟。上阕表达了作者的惜春之情及对美好事物的追求。
沛沛「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墙外是一条道路,行人从路中经过,衹听见墙里有荡秋千的声音,一阵阵悦耳的笑声不时从里面传出,原来是名女子在荡秋千。这一场景顿扫上阕之萧索,充满了青春的欢快旋律,使行人禁不住止步,用心地欣赏和聆听着这令人如痴如醉的欢声笑语。作者在艺术处理上十分讲究藏与露的关系。这里,他衹写露出墙头的秋千和佳人的笑声,其它则全部隐藏起来,让「行人」去想象,在想象中产生无穷意味。小词最忌词语重复,但这三句总共十六字,「墙里」、「墙外」分别重复,竟占去一半。而读来错落有致,耐人寻味。墙内是家,墙外是路;墙内有欢快的生活,年轻而富有朝气的生命;墙外是赶路的行人。行人的心情和神态如何,作者留下了空白。不过,在这无语之中,有一种冷落寂寞之感。「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也许是行人伫立良久,墙内佳人已经回到房间;也许是佳人玩乐依旧,而行人已渐渐走远。总之,佳人的笑声渐渐听不到了,四周显得静悄悄。但是行人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墙院里女子的笑声渐渐地消失了,而墙外的行人听到笑声後却心绪难平。他听到女子甜美的笑声,却一直无法看到女子的模样;心情起伏跌宕不已,而女子也并不知道墙外有个男子正为她苦恼。男子多情,女子无情。这里的「多情」与「无情」常被当爱情来解释,有感怀身世之情,有思乡之情,有对年轻生命的向往之情,有报国之情,等等,的确可谓是「有情」之人;而佳人年轻单纯、无忧无虑,既没有伤春感时,也没有为人生际遇而烦恼,真可以说是「无情」。作者发出如此深长的感慨,那「无情」之人究竟会撩拨起他什么样的思绪,对此,他并没回答。也许是勾起他对美好年华的向往,也许是对君臣关系的类比和联想,也许倍增华年不再的感慨,也许是对人生哲理的一种思索和领悟,作者并未言明,却留下了丰富回味、想象的空白。
沛沛下阕写人,描述了墙外行人对墙内佳人的眷顾及佳人的淡漠,让行人更加惆怅。在这里,「佳人」即代表上阕作者所追求的「芳草」,「行人」则是词人的化身。词人通过这样一组意象的刻画,表现了其抑郁终不得排解的心绪。
沛沛综观全词,词人写了春天的景,春天的人,而後者也可以算是一种特殊的景观。词人意欲奋发有为,但终究未能如愿。全词真实地反映了词人的一段心理历程,于清新中蕴涵哀怨,于婉丽中透出伤情,意境朦胧,韵味无穷。
《蝶恋花 · 暮春别李公择》
沛沛簌簌无风花自堕。寂寞园林,柳老樱桃过。落日有情还照坐,山青一点横云破。
沛沛路尽河回人转舵。系缆渔村,月暗孤灯火。凭仗飞魂招《楚些》,我思君处君思我。
沛沛花落声簌簌却不是被风所吹,而是悠悠然自己坠落在地。寂寞的园林里,花木荣枯。似乎有情的落日照耀着客座,高耸的青山仿佛刺破了横云。
沛沛送者在岸上已走到「路尽」;行者在舟中却见舵已转。今夜泊于冷落的渔村中宵不寐,独对孤灯,唯有暗月相伴。我像《楚辞·招魂》召唤屈原那样,召唤离去的友人。我思念你的时候你也在思念着我吧。
沛沛《蝶恋花·暮春别李公择》是宋代著名词人苏东坡的作品。这首词是写给东坡老友李公择的送别词,通过对暮春的描写,微露惜别之情,兼及对再受重用的渴望,写二人同情相怜,友情深厚。
沛沛在此词中,苏东坡一改往日豪迈骄狂之风,立词于庭院花草枯荣,友人送别的凄哀之境,却不流于俗艳。「凭仗飞魂招楚些,我思君处君思我。」依然充满着乐观向上的精神。
沛沛「簌簌无风花自亸」,写暮春花谢,点送公择的时节。暮春落花是古诗词常写之景,但东坡却又翻出新意:花落声簌簌却不是被风所吹,而是悠悠然自己坠落在地,好一份安闲自在的情态。接着写「寂寞园林,柳老樱桃过」,点出园林寂寞,人亦寂寞。
沛沛"寂寞园林,柳老樱桃过",白乐天《别柳枝》绝句诗,有「柳老春深日又斜」一句,这里借用「柳老」写柳絮快要落尽的时节,所谓「柳老」即是「春老」。「樱桃过」是写樱桃花期已过。正巧今送李公择亦逢此时。东坡这期间另有《送笋芍药与公择》诗说道:「今日忽不乐,折尽园中花。园中亦何有,芍药袅残葩。」芍药,樱桃,同时皆尽,而这个时候老朋友又将远行了。花木荣枯与朋侪聚散,都是很自然的事,但一时俱至,却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沛沛「落日多情还照坐,山青一点横云破」,两人在「寂寞园林」之中话别,「相对无言」时,却见落日照坐之有情,青山横云之变态。此时彼此都是满怀心事,可是又不忍打破这份静默。上阕主写暮春,微露惜别之情,「照坐」之「坐」,点出话别之题旨。
沛沛「路尽河回千转舵」:「送者在岸上已走到「路尽」;行者在舟中却见舵已转。「河回」二字居中,相关前後。船一转舵,不复望见;「路尽」岸上人亦送到河曲处为止。岸上之路至此尽头了,是送行送到这里就算送到尽头了。
沛沛「系缆渔村,月暗孤灯火」,这一句是作者想象朋友今夜泊于冷落的渔村中宵不寐,独对孤灯,唯有暗月相伴。这两句,便见作者对行人神驰心系之情。
沛沛「凭仗飞魂招楚些,我思君处君思我」,上句用《楚辞·招魂》中天帝遣巫阳招屈原离散之魂的典故,表达希望朝廷召他回去的愿望。东坡与公择因反对新法离开京城出守外郡,情怀郁闷,已历数年,每思还朝,有所作为,但局面转变,未见朕兆,他们四方流荡,似无了期,所以有「飞魂」之叹。「飞魂」与「楚些」是倒装,求其语反而意奇。「我思君处君思我」,采用回文,有恳切浓至的情思,也是对前面「系缆渔村,月暗孤灯火」的深情想象的一个照应。下阕写送别,兼及对再受重用的渴望,写二人同情相怜,友情深厚。
《蝶恋花 · 蝶懒莺慵春过半》
沛沛蝶懒莺慵春过半。花落狂风,小院残红满。午醉未醒红日晚,黄昏帘幕无人卷。
沛沛云鬓鬅松眉黛浅。总是愁媒,欲诉谁消遣。未信此情难系绊,杨花犹有东风管。
沛沛春光已消逝大半,蝴蝶懒得飞舞,黄莺也有此倦怠,风卷花落,残红满院。红日偏西,午醉未醒,光线渐暗,帘幕低垂,此情此景,使人感到情懒意慵,神倦魂销。
沛沛暮春景致处处皆能生愁懒於梳妆打扮,一切景物都成为愁的触媒,而又无人可以倾诉。煞拍宕开,谓此情将不会一无依托,杨花尚有东风来吹拂照管,难道自身连杨花也不如吗?
沛沛《蝶恋花·蝶懒莺慵春过半》是北宋诗人苏东坡的一首词。上阕由景及人,描摹出一幅的少女闺怨图,下阕直入,展开对人物外表与内心的描写。全词以種種柔美的意象,塑造出一个多愁善感的伤春少女形象;以春意阑珊的景象,烘托出少女伤春的复杂心绪,表达对妻子的怀念。
沛沛东坡词在豪放以外,也显婉约含羞,《蝶恋花》词中即写闺怨女子,缠绵动人。这首词以種種柔美的意象,塑造出一个多愁善感的伤春少女形象;以春意阑珊的景象,烘托出少女伤春的复杂心绪。
沛沛上阕由写景过渡到写人。全词以哀景引入,「懒、慵」乃倦怠样,「蝶、莺」本为无情动物,词人却以主观情感灌入,描画了两物的慵懒散漫。后以「花落狂风」承接,更於慵懒外平添萧瑟,「残」为花落凌乱之形,暗含残败颓靡;「满」字作结,残红遍地,满布小院的情状即刻呈现眼前。全词前三句写景,由蝴蝶、黄莺的慵懒,转入花落残红的寂寥,为下文写人作铺垫,奠定了哀怨凄楚的氛围。面对这「风雨送春归」、「无计留春住」的情景,心事重重的少女,不免触目伤情,倍添寂寥之感。
沛沛「午醉未醒红日晚,黄昏帘幕无人卷」,这两句由景及人,主人公午醉未醒,红日已晚,黄昏及至,帘幕低垂。此乃日落黄昏时分,抒情主人公应为一名女子,睡眼惺忪之时,天已慢慢暗沉下来,「帘幕无人卷」从侧面写出女子慵懒倦怠之象。景中含情,人中显意,全词上阕由景及人,细致描摹出一幅残败寂寥的少女闺怨图,色调浓郁低沉。
沛沛下阕直入,展开对人物外表与内心的描写,细腻地展现出主人公独居闺房之中的情形。「雲鬓鬅松眉黛浅」,首句以形写神,写因伤春而懒於梳洗,以下承上刻画愁思之重。鬓发散乱,眉间黛墨浅淡,不饰打扮、素面朝天的女子形象显露无疑。这个女子之所以不修边幅,乃是「愁」字作祟,无尽愁怨,无处倾诉。「总」是起领,将女子悠悠「愁媒」一语道尽,见景思愁,见人思愁,万事万物在女子眼中「总是愁媒」。而这愁却无人可排遣,「欲诉」写尽女子渴望倾诉、渴望排遣的心理,但是「谁消遣」的疑问却暗含「无人消遣」的答案,五字将少女悲凉沉重的心情入木三分地刻画出来,凄楚难耐。
沛沛「未信此情难系绊,杨花犹有东风管」一句,以否定词「未信」领起,虽明言「未信」,却隐隐传递出「信」意,女子的孤单寂寞在这断言般的词句中传达而出。随后女子自比杨花,「杨花犹有东风管」,杨花似花非花,在花中身价不高,且随风飘荡,有似薄命红颜,一无依托。这里即景取喻,自比杨花,悲凉之情以旷语出之,愈觉凄恻动人。女人以花喻人,命薄如杨花,将其女子无所依傍、「难系绊」的深情道出。
沛沛词的结尾耐人寻味,创造出新意境,写出了少女的消极伤感与天真大胆交织的矛盾心理,显得不同凡响,别具一格。全词以種種柔美的意象,塑造出一个多愁善感的伤春少女形象;以春意阑珊的景象,烘托出少女伤春的复杂心绪,表达对妻子的怀念。
《蝶恋花 · 记得画屏初会遇》
沛沛记得画屏初会遇。好梦惊回,望断高唐路。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
沛沛那日绣帘相见处。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
沛沛记得当初画屏前相遇。夜间好梦,忽儿在幽会,恋情绵绵,难忘高唐路。燕子双双,飞来又飞去,碧绿纱窗,几度春光已逝去。
沛沛在那天,绣帘相见处,低头假意走过,笑弄鬓髮如云缕一般。紧锁着秀眉,娇羞不开口,陌生人前,深情难以倾诉。
沛沛《蝶恋花·记得画屏初会遇》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写男子的刹那情遇。上阕回忆初遇、幻灭、思念的全过程。「燕子双飞」、「几度春光」,见触景动情、眷念不己,为时已久。下阕集中特写其初遇一幕。少女顾盼、矜持、沉默、怕羞,风态娇美,情态温柔。这首词写来真切朴实,摄魄传神。
沛沛东坡词具有多种风格,有的雄奇奔放,由此而创豪放一派;有的婉转多情,并不亚于柳、秦诸家。这首《蝶恋花》就是一首柔情似水的纯爱情词。它毫无掩饰地写出了一个男子的单相思。
沛沛上阕回忆了恋爱的全过程:初遇——破灭——思念。「记得画屏初会遇」,写出这爱情的开端是美妙的,令人难忘的,与心爱的人在画屏之间的初次会遇,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情缘突然被割断了,这无异于一场美梦的破灭,一切幸福的向往都化为泡影,所以紧接着就说「好梦惊回,望断高唐路。」这里借高唐之典比喻再也不能与情人相会了。「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进一步写出男主人公的一片痴情。虽然是「高唐梦断」,情丝却还紧紧相连:梁间的双飞燕春来又秋去,美丽的春光几度从窗前悄悄走过,而对她的思念却并不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弱半分。其特别标举燕子是双飞,春光是从纱窗前走过,是因为这些物象最惹人相思,意在表明自己这几年是在极度的思念中度过的,是在没有希望的等待中度过的。
沛沛下阕回过头来集中描述他们之间最甜蜜的一次会遇。「那日绣帘相见处」,点明相会的时间与地点。「低眼佯行,笑整香云缕」,活画出女方的娇羞之态:低眉垂眼,假意要走开,却微笑着用手整理自己的鬓发。一个「佯」字,见出她的忸怩之态,一个「笑」字,传出钟情于他的心底秘密。当人理鬓自也是一种保持最佳容姿以取悦于人的亲昵表示。「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进一步写出女方的内心活动:敛起眉头不说话,不是对他无情,实在出于害羞。一个姑娘家当然不好在人前轻率地倾吐自己的爱情,可愈是如此,愈见其纯真,愈是招人疼爱。全词就以此甜蜜的回忆的结束而结束,活泼而有分寸,细腻而有馀味。
沛沛作者在这里描写的相思之情是赤裸裸的,热乎乎的,可也是健康的,朴素的,就像爱情本身那么健康,就像生活本身一样朴素。女主人公自然是青楼中人物,男主人公是封建社会中的青年士子无疑。他们可以向意中人表示自己的爱情,但无权决定自己的婚姻。他们之间的爱情的中断,决不是女方的变心,更不是男方的负情,而是受着外力的压迫与阻挠。
沛沛此词在艺术上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顺叙、倒叙的交叉运用,使结构错落有致。上阕先写爱情的「好梦惊回」,下阕再写甜蜜的欢会,自然是倒叙。单就上阕说,从初会写到破裂,再写到无穷尽的思念,自然又是顺叙。如此交叉安排,使其具有简单的情节,颇有点像现代的抒情性短篇小说的梗概,收到了曲折生情、摇曳生姿的艺术效果。二是运用了反衬手法,即以相见之欢反衬相离之苦。此词下阕特意集中笔墨将勾魂摄魄的欢会详加描述,就正是为了反衬男主人公失恋的痛苦。因为只有爱得如此之深,才能思得如此之切;只有享受过如此的欢愉,才能产生如此的痛苦。这比说任何伤心的话更伤心十分。
《蝶恋花 · 送潘大临》
沛沛别酒劝君君一醉。清润潘郎,又是何郎壻。记取钗头新利市,莫将分付东邻子。
沛沛回首长安佳丽地。三十年前,我是风流帅。为向青楼寻旧事,花枝缺处馀名字。
沛沛送别的酒劝你一醉方休,清秀而丰润的潘郎,你是哪家的郎婿?记住美女与升官所赏的喜钱,不要交给东边邻居好色的小人。
沛沛忆起京城那个美女密集的都市,我是英俊潇洒的不一般的人物。为向青楼女子寻觅往日风流韵事,在妓院的墙上还留着名字。
沛沛《蝶恋花·送潘大临》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送潘邠老赴省过考所作,作於宋神宗元豐七年(西元一〇八四年)三月。
沛沛上片,以「酒」为媒体,写东坡对潘大临的嘱咐与期望。「别酒劝君君一醉」,写饯行。「别酒」,象徵深情厚谊。「劝君」,情谊非同寻常。一杯,君醉了。再一杯,自己也醉了。醉後吐真言:「清润潘郎,又是何郎婿?」第二、三句选择人生两大事进行议论:一是「学而优则仕」。二是「书中自有颜如玉」。文人过考,面临两大话题。每每提及,倍觉亲切自然。「清润」二字,饱含着东坡对潘大临青春美的赞赏之情。「记取钗头新利市,莫将分付东邻子」,以史实为教训,东坡叮嘱潘大临要记取:仕庆得到的赏钱与此而幸遇的美女是珍贵的,千万不要轻易丧失于东邻的好色之徒手中。可谓语重心长,语短情长。
沛沛下片,以梦幻、假想之笔,写东坡以自己还未赴试人仕的美妙人生构想来激奋潘邠老的功名心。「回首长安佳丽地,三十年前,我是风流帅」,以假想之笔,写了以往应试入仕之人的的美好回忆。「长安」京都,政治中心,处处都有「佳丽地」。多少「三十年前」的妙龄仕途男子,出入于繁华的「佳丽地」,常常发出幽悱的咏叹:「我是风流帅」。一个「风流帅」,一语双关,说政治上出人头地。神情上英姿潇洒。东坡赴试将近二十岁,即将赴京参试的正茂风华,预想成为「风流帅」人物的一天定会到来。最後两句,满怀深情地对潘郎说:「为向青楼寻旧事,花枝缺处馀名字」。想当年,我未亲自出入「佳丽地」。但而今,我就要「功成名遂早还乡」,已不可能寻觅青楼旧事,更不可能在青楼墙上留名,而只能「记取」了。言下之意,你该有信心去实现试後的「黄金屋」和「颜如玉」的人生两大美愿。
《蝶恋花 · 雨霰疏疏经泼火》
沛沛雨霰疏疏经泼火。巷陌秋千,犹未清明过。杏子梢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
沛沛苦被多情相折挫。病绪厌厌,浑似年时个。绕遍回廊还独坐。月笼云暗重门锁。
沛沛经历了一场桃花雨之後,又下了疏稀的雨夹雪。清明节还未到,街坊中的秋千荡起来了。杏子梢头的一花蓄开放,淡红色的花脱掉而成白色的花,像被胭脂水粉浸染似的。
沛沛被对方多情带来的痛苦的折磨,精神不振,简直像度过一年时光似的。夫妻二人跑遍长廊,还各自独坐回廊,已是「月笼云暗重门锁」的深夜。
沛沛《蝶恋花·雨霰疏疏经泼火》是苏东坡为怀念元配王弗而作的词。该词重现了东坡夫妻两次典型的生活情趣画面,描绘了多情苦恋的夫妻形象,表达了东坡对妻子深切的怀念之情。
沛沛这首词是写东坡与王弗的生活景象,寄托了词人对妻子深深的怀恋。
沛沛上片,回忆夫妻清明节前後美好生活情趣。「雨霰疏疏经泼火,巷陌秋千,犹未清明过」,写东坡观看王弗等妇女秋千游戏。「雨霰」,「泼火」点气候;「清明」点时间;「巷陌」点地址。这个秋千游戏,不免含有一丝春寒气息,十分宜人。同时还看到另一种景色,即「杏子梢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所写的杏花绽蕾的景色。一个「香蓄」「破」开了,杏子由胭脂一淡红一白色,美丽极了。这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值得深深留恋。
沛沛下片,回忆夫妻长年的多情苦恋。「苦被多情相折挫,病绪厌厌,浑似年时个」,写夫妻的多情。多情一苦一折挫一病绪,像链条一样,套住这对年轻的夫妻,情感「折挫」难熬煎,度日简直如度年。「绕遍回廊还独坐,月笼云暗重门锁」,写夫妻的苦恋,是通过一个典型的生活细节的刻画来完成的。「绕邀回廊」,荡气回肠;独坐长廊,春心荡漾;「月笼云暗重门锁」,宁静夜色绘遐想。这是一段深沉的回忆,丝思缕情尽在不言中。
沛沛全词运用回忆之笔,重现了东坡夫妻两次典型的生活情趣画面,将多情苦恋的夫妻形象描绘得淋漓尽致。多情变苦,苦恋成病,度日如年,是本词的中心题旨。
《行香子 · 三入承明》
沛沛三入承明,四至九卿。问儒生、何辱何荣。金张七叶,纨绮貂缨。无汗马事,不献赋,不明经。
沛沛成都卜肆,寂寞君平。郑子真、岩谷躬耕。寒灰炙手,人重人轻。除竺乾学,得无念,得无名。
沛沛三次做出入皇宫的官,四次做到九卿高官,试问书生,你有什么屈辱之处?又有什么荣耀和美名?朝中那些亲近宠贵的金、张之流,他们的後代能够身服绮儒纨袴,冠戴貂尾缨饰,还不是由於他们会「笃敬寤主」,幹些拍马逢迎的勾当吗?而书生你既没有汗马功劳、又不会写些歌功颂德的辞赋献给皇帝,也不会用儒家经书去走送官的捷径。所以没有他们显贵。
沛沛既然这样,要像汉代蜀人严君平那样,在成都开个问卦店铺,自甘寂寞,或者像西汉末年的隐士郑子真那样在山谷里种田,火炭有不能再燃的时候,有可以取暖的时候,人有显贵与轻贱之分,不如学习、传授佛学,无所牵挂、无所名利。
沛沛《行香子·三入承明》是北宋文学家苏東坡所作的一首词,作于宋哲宗绍圣元年(西元一〇九四年)。上片抨击了两类人,一是汉代的司马安,他一生四次官至九卿,人称巧宦,二是汉代金、张二家七代世袭侍中、常侍高官。下片歌咏了汉代的两位高人,一个是严君平终生以占卜为生,一个是郑子真躬耕于谷口岩下。
沛沛从词题「寓意」来看,这是篇首自我嘲弄、自我哀怨、自我比况并自我排遣的作品。而在自我排解中,似乎还表现出一种自信、自豪,并颇带一点傲骨的韵致。「三人承明。四至九卿。问书生、何辱何荣」?東坡一生至此已三次进人朝廷作皇帝的近侍之官了。宋哲宗元祐元年(西元一〇八六年)自登州太守以礼部郎中召回注京,迁中书舍人、任翰林学士知制浩兼侍读;宋哲宗元祐六年(西元一〇九一年)在杭州太守任时,又被改翰林学士承旨召还,除兼侍读;宋哲宗元祐七年(西元一〇九二年)八月,又以兵部尚书兼差充南郊卤簿使自扬州召还,导驾景灵宫,迁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守礼部尚书。所以称「三人承明」。至宋哲宗元祐八年(西元一〇九三年)八月,東坡方以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出知定州。以上四次入朝出朝的这些官职,皆属「九卿」之位,故又可称为「四至九卿」。做了这么大的官,又频频出人朝廷,试问「书生」(東坡自指),你有什么屈辱之处?又有什么荣耀和美名?真是自问得有理,也自问得无愧。如今,東坡又忽被落两「学士」职贬知英州,一切都落得乾乾净净,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金张七葉,纨绮貂缨。无汗马事,不献赋,不明经。」東坡经过剖心自思,终於找到了个中秘密:朝中那些「亲近宠贵,比於外戚」的金、张之氏,他们能够世世代代身服绮儒纨袴,冠戴貂尾缨饰,还不是由於他们会「笃敬寤主」、幹些拍马逢迎的勾当吗?而自己呢?相较之下,却是「拙於谋身,锐於报国」,「赋性刚拙,议论不随」,「直须谈笑於死生之际」,「祸福得丧付与造物」;而自己在武事上又没有什么汗马功劳、不会写些歌功颂德的辞赋献给皇帝,也不会用儒家经书去走送官的捷径。那真是活该如此,自作自受。这种自责自谴,如果说是自谦自卑,还不如说是東坡刚强正直、嫉恶怨愤的品性表现。
沛沛下片写自己的退隐志向。要像汉代蜀人严君平那样,在成都开个问卦店铺,自甘寂寞;或者像西汉末年的隐士郑子真那样「宕谷躬耕」,即使有炙手可热的权贵逼他出山,也决不屈从。词末東坡倍发感慨:「寒灰炙手,人重人轻」,世间充满了令人沮丧的贫富贵贱的罪恶差别,应该像《鹤叹》寓言诗中的那只孤傲仙鹤一样:「投以饼饵视若无,戛然长鸣乃下趋!」决然抛却尘世,去做一个「除竺乾学,得无念,得无名」的真正自我解放、无所牵挂、心中空寂无尘的人。
沛沛全词豪气贯注,瘦硬隽拔,字锻句谏,逆挽顿挫,对比鲜明,波澜壮阔。前後呼应,结构严谨。
《行香子 · 与泗守过南山晚归作》
沛沛北望平川,野水荒湾,共寻春、飞步孱颜。和风弄袖,香雾萦鬟。正酒酣时,人语笑,白云间。
沛沛孤鸿落照,相将归去,澹娟娟、玉宇清闲。何人无事,宴坐空山。望长桥上,灯火乱,使君还。
沛沛
沛沛这首词作于元丰七年岁末,多题作「与泗守过南山晚归作」,泗守是指当时泗州太守刘士彦,南山,即都梁山。在县南六十里。
沛沛《苕溪渔隐丛话》:「淮北之地平夷.自京师至汴口,并无山,惟隔淮方有南山,米元章谓为第一山.」可见,南山处于空阔平原之上,淮水就近流过。
沛沛前两句「北望平川,野水荒湾」,寥寥八字,便将环境特色描画出来。
沛沛又因南山只是平原上一座并不太高的小山,故能飞步而上,然其突兀而出,却也是峭壁巉岩、颇为险峻。共觅春光的词人与太守登上南山,但觉和暖的山风拂弄着衣袖,弥漫着淡淡香气的云雾萦绕在鬟边,真是欢畅无比!于是摆酒畅饮,白云之间,笑语喧哗,直有仙游之乐。故郑文焯《大鹤山人词话》评曰:「天外之游,澹然仙趣。」
沛沛直到日暮时分,大雁飞过夕阳斜挂的天幕,游山的人才一起归去,其时天空澄净静美,依然是景色醉人。不知是谁还无事闲坐在空山上,他一定会看到长桥上,灯火闪烁,那是太守游山夜归。
《行香子 · 丹阳寄述古》
沛沛携手江村,梅雪飘裙。情何限、处处销魂。故人不见,旧曲重闻。向望湖楼,孤山寺,涌金门。
沛沛寻常行处,题诗千首,绣罗衫、与拂红尘。别来相忆,知是何人。有湖中月,江边柳,陇头云。
沛沛正值梅花似雪,飘沾衣襟的时候,和老朋友携手到城外游春。回忆旧地,处处黯然伤神,无限愁苦。去年的同游之人已不在眼前,每当吟诵旧曲之时,就想起望湖楼、孤山寺、涌金门那些诗酒游乐的地方。
沛沛那时游乐所至,都有题诗,不下千首;到如今这些诗上都已落满了灰尘,得用绣罗衫去拂净才能看清。自离开杭州後有谁在思念我呢?当然是往日的友人了。还有西湖的明月,钱塘江边的柳树,城西南诸山的名胜景物呢!
沛沛这首词表现了苏东坡对杭州诗友的怀念之情。上阕从分手写起,进而写自己回忆故人的落寞心情;下阕追忆与友人同乐的情景,进而表现其思念之情。忆人与忆景融汇为一,情深意切,诗意盎然,含蓄蕴藉。
沛沛这首词表现了苏东坡对杭州诗友的怀念之情。
沛沛作者以追念与友人「携手江村」的难忘情景开始,引起对友人的怀念。风景依稀,又是一年之春了。去年初春,苏东坡与陈襄曾到杭州郊外寻春。东坡作有《正月二十一日病後述古邀往城外寻春》诗,陈襄的和诗有「暗惊梅萼万枝新」之句。词中的「梅雪飘裙」即指两人寻春时正值梅花似雪,飘沾衣裙。友情与诗情,使他们游赏时无比欢乐,消魂陶醉。「故人不见」一句,使词意转折,表明江村寻春已成往事,去年同游的故人不在眼前。每当吟诵寻春旧曲之时,就更加怀念了。作者笔端带着情感,形象地表达了与陈襄的深情厚谊。顺着思念的情绪,词人更想念他们在杭州西湖诗酒游乐的地方——望湖楼、孤山寺、涌金门。这三处都是风景胜地。词的下片紧接着回味游赏时两人吟咏酬唱的情形:平常经过的地方,动辄题诗千首。「寻常行处」用杜少陵《曲江二首》「酒债寻常行处有」字面,「千首」言其多。他们游览所至,每有题诗,于是生发出下文「绣罗衫、与拂红尘」的句子。「与」字下省去宾语,承上句谓所题的诗。这里用了个本朝故事。宋·吴伯固《青箱杂记·巻六》载:「世传魏野尝从莱公游陕府僧舍,各有留题。後复同游,见莱公之诗已用碧纱笼护,而野诗独否,尘昏满壁。时有从行官妓颇慧黠,即以袂就拂之。野徐曰:『若得常将红袖拂,也应胜似碧纱笼。』莱公大笑。」宋时州郡长官游乐,常有官妓相从。「绣罗衫」,如温飞卿《菩萨蛮》「新贴绣罗襦」,为女子所服。这一句呼应陈襄前诗,也就是唤起对前游的回忆。词意发展到此,本应直接抒写目前对友人的思念之情了,但作者却从另一角度来写。他猜想,自离开杭州之後是谁在思念他。当然不言而喻应是他作此词以寄的友人陈襄了。然而作者又再巧妙地绕了个弯子,将人对他的思念转化为自然物对他的思念。「湖中月,江边柳,陇头云」不是泛指,而是说的西湖、钱塘江和城西南诸名山的景物,本是他们在杭州时常游赏的,它们对他的相忆,意为召唤他回去了。同时,陈襄作为杭州一郡的长官,可以说就是湖山的主人,湖山的召唤就是主人的召唤,「何人」二字在这里得到了落实。一点意思表达得如此曲折有致,遣词造句又是这样的清新蕴藉,借用辛稼轩的话来说:「看使君,于此事,定不凡。」(《水调歌头·送郑厚卿赴衡州》)
沛沛东坡在杭州时期,政治处境十分矛盾,因反对新法而外任,而又得推行新法。他写过许多反对新法的诗歌,「托事以讽,庶几有补于国」;又勤于职守,捕蝗赈饥,关心民瘼,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因法以便民」。政事之余,他也同许多宋代文人一样,能很好安排个人生活。这首《行香子》正是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宋代士大夫的生活,不仅表现了与友人的深厚情谊,也流露出对西湖自然景物的热爱。《行香子》是他早期的作品之一,它已突破了传统艳科的范围,无论在题材和句法等方面都有显见的以诗为词的特点。这首词虽属酬赠之作,却是情真意真,写法上能从侧面入手,词情反复开阖,抓住了词调结构的特点,将上下两结处理得含蓄而有诗意,在东坡早期词中是一首较好的作品。
《行香子 · 病起小集》
沛沛昨夜霜风,先入梧桐。浑无处、回避衰容。问公何事,不语书空。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
沛沛朝来庭下,光阴如箭,似无言、有意伤侬。都将万事,付与千钟。任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
沛沛昨夜秋风吹入梧桐林,我无处回避自己衰老的面容让秋风看到了。秋风问我为何这样,我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在空中书写。人老了,有时醉有时病有时慵懒;
沛沛早上来到院子里,感叹落花宛似飘雪,催我老并且一身病。如今万念俱空,饮酒度日。哪管它酒花白、眼花乱、烛花红,以此残念度日吧。
沛沛这首词创作于作者晚年,属悲秋之作。上阕采用拟人的手法写景,下阕抒情。这首词通过对秋日景色的描写,表达了作者因政治失意而产生的苦闷心情,对于时光易逝、老年无奈的感慨。全词基调哀伤悲凉,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 上阕写景抒情:昨夜霜降寒风骤起,梧桐叶落纷纷,词人面对萧瑟秋景,衰容剧增,问公究竟为何事,默然「不语自书空」,只是一时沉醉,一时抱病,一时倦慵。悲秋是中国古典诗词中历史悠久的传统主题,「霜风」就渲染出秋日的萧瑟氛围,奠定了全词悲凉哀怨的基调;尽管词人不愿意让人看出内心的痛苦,但「衰容」遮掩不住其因政治上的挫折而带来的郁结,并以问句的形式写出词人有冤无处诉的忧郁愤激,「醉、病、慵」高度概括出了词人生活的无聊和苦闷,显示出对社会和人事的完全绝望。
沛沛下阕写景议论:早上醒来,落花似霰雪散满庭院,在「飞英」的催促下,尽管词人来日无多,但目前的处境,让其只能将世间万桩事付与千锺美酒,任凭酒花雪白,眼花缭乱,烛花火红。「飞英」预示着时光的荏苒,岁月的流逝,增添了词作的感伤之情;酒醉、眼乱、烛红,充分写出了词人狂放不羁的醉态。这首词融悲自然之秋、悲生命之秋和悲心境之秋为一体,风格悲凉凄婉,情感沉郁缠绵,富有感染力。
《行香子 · 茶词》
沛沛绮席才终,欢意犹浓。酒阑时、高兴无穷。共夸君赐,初拆臣封。看分香饼,黄金缕,密云龙。
沛沛斗赢一水,功敌千钟。觉凉生、两腋清风。暂留红袖,少却纱笼。放笙歌散,庭馆静,略从容。
沛沛
《行香子 · 过七里濑》
沛沛一叶舟轻,双桨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汀。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
沛沛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沛沛乘一叶小舟,荡着双桨,像惊飞的鸿雁一样,飞快地掠过水面。天空碧蓝,水色清明,山色天光,尽入江水,波平如镜。水中游鱼,清晰可数,不时跃出明镜般的水面;水边沙洲,白鹭点点,悠闲自得。白天之溪,清澈而见沙底;清晓之溪,清冷而有霜意;月下之溪,是明亮的水晶世界。
沛沛两岸连山,往纵深看则重重叠叠,如画景;从横列看则曲曲折折,如屏风。笑严光当年白白地在此终老,不曾真正领略到山水佳处。皇帝和隐士,而今也已如梦一般消失,只留下空名而已。只有远山连绵,重峦叠嶂;山间白雲,缭绕变幻;晓山晨曦,青翠欲滴。
沛沛此词描写了七里濑的优美景色,表现了作者对江南水乡的热爱,也流露了功名虚无、江山长在的人生哲学。前阕头六句描写清澈宁静的江水之美,後三句从不同角度写溪水;下阕开头两句写山,中间插入议论感慨,最後又以写山作结。全词将水上行舟的「静美」,和时空变化的「动美」结合的十分完美,语言清丽,意境广渺,既有幽美的画面,又含有深邃的哲理,刚柔相济,韵味深远。
沛沛此词在对大自然美景的赞叹中,寄寓了因缘自适、看透名利、归真返朴的人生态度,发出了人生如梦的浩叹。
沛沛此词头六句描写清澈宁静的江水之美。词人用简练的笔墨,动静结合、点面兼顾地描绘出生机盎然的江面风光,体现出作者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情趣。接下来用一个「过」字领下边的「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三句,节奏轻快,使画面飞速地流动起来,高度简练概括地记录了沿途的景色和主观的感受。沙溪,是白天之溪,清澈而见沙底;霜溪,是清晓之溪,清冷而有霜意;月溪,乃是月下之溪,是明亮的水晶世界。词人用蒙太奇手法,剪接了三个不同时辰的舟行之景。既写出了船之行程,也创造出清寒凄美的意境,由此引出一股人生的况味,为後阕抒写人生感慨作了铺垫。
沛沛这是词的上阕,写水;而下阕开头两句写山。作者首先由写江水之清明转写夹岸的奇山异景——「重重似画,曲曲如屏」:两岸连山,往纵深看则重重叠叠,如画景;从横列看则曲曲折折,如屏风。词写水则特详,写山则至简,章法变化,体现了在江上舟中观察景物近则精细远则粗略的特点。
沛沛「算当年,虚老严陵。」东汉初年的严子陵,辅佐刘秀打天下以後,隐居不仕,垂钓富春江上。昔人多说严光垂钓实是「钓名」,东坡在此,也笑严光当年白白在此终老,不曾真正领略到山水佳处。「君臣一梦,今古空名」,表达出浮生若梦的感慨:皇帝和隐士,而今也已如梦一般消失,只留下空名而已。那么真正能永恒留传的实体是什么呢?「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意思是说,只有大自然才是永恒的,只有大自然之美才是永恒的。这是东坡的一贯思想,正如他在《前赤壁赋》中所感叹的:「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无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下阕以山起,以山结,中间插入议论感慨,而以「虚老」粘上文,「但」字转下意,衔接自然。结尾用一「但」字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三个跳跃的短句,又与上半阕「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遥相呼应。前面写水,後面写山,异曲同工,以景结情。人生的感慨,历史的沉思,都融化在一片流动闪烁、如诗如画的水光山色之中,隽永含蓄,韵味无穷。
沛沛从这首词可以看出,东坡因与朝廷掌权者意见不合,而贬谪杭州任通判期间,尽管仕途不顺,却仍然生活得轻松闲适。他好佛老而不溺于佛老,看透生活而不厌倦生活,善于将沉重的荣辱得失化为过眼云烟,在大自然的美景中找回内心的宁静与安慰。词中那生意盎然、活泼清灵的景色中,融注着词人深沉的人生感慨和哲理思考。
《行香子 · 述怀》
沛沛清夜无尘,月色如银。酒斟时、须满十分。浮名浮利,虚苦劳神。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沛沛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尽天真。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沛沛夜气清新,尘滓皆无,月光皎洁如银。值此良辰美景,把酒对月,须尽情享受。名利都如浮云变幻无常,徒然劳神费力。人的一生只不过像快马驰过缝隙,像击石迸出一闪即灭的火花,像在梦境中短暂的经历一样短暂。
沛沛虽有满腹才学,却不被重用,无所施展。姑且借现实中的欢乐,忘掉人生的种种烦恼。何时能归隐田园,不为国事操劳,有琴可弹,有酒可饮,赏玩山水,就足够了。
沛沛此词所作时间不详。从内容上看,表达的是归隐志向,这种志向自作者被贬黄州后逐渐强烈,时不时会从心底冒出。在一个把酒对月的夜晚,已厌倦了官场生活的苏轼,再次表述了这一情怀。
沛沛作者首先描述了抒情环境:夜气清新,尘滓皆无,月光皎洁如银。此种夜的恬美,只有月明人静之後纔能感到,与日间尘世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把酒对月常是诗人的一种雅兴:美酒盈樽,独自一人,仰望长空,遐想无穷。唐李太白月下独斟时浮想翩翩,抒写了狂放的浪漫主义激情。苏轼正为政治纷争所困扰,心情苦闷,因而他这时没有「把酒问青天」也没有「起舞弄清影」,而是严肃地思索人生的意义。月夜的空阔神秘,阒寂无人,正好冷静地来思索人生,以求解脱。苏東坡以博学雄辩著称,在诗词里经常发表议论。此词在描述了抒情环境之後便进入玄学思辩了。作者曾在作品中多次表达过「人生如梦」的主题思想,但在这首词里却表达得更明白、更集中。他想说明:人们追求名利是徒然劳神费力的,万物在宇宙中都是短暂的,人的一生只不过是「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一样地须臾即逝。作者为说明人生的虚无,从古代典籍里找出了三个习用的比喻。《庄子·知北游》云:「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古人将日影喻为白驹,意为人生短暂得像日影移过墙壁缝隙一样。《文选》潘岳《河阳县作》李善《注》引古乐府诗「凿石见火能几时」和白居易《对酒》的「石火光中寄此身」,亦谓人生如燧石之火。《庄子·齐物论》言人「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後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後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唐人李群玉《自遣》之「浮生暂寄梦中身」即表述庄子之意。東坡才华横溢,在这首词上片结句里令人惊佩地集中使用三个表示人生虚无的词语,构成博喻,而且都有出处。将古人关于人生虚无之语密集一处,说明作者对这一问题是经过长期认真思索过的。上片的议论虽然不可能具体展开,却概括集中,已达到很深的程度。下片开头,以感叹的语气补足关于人生虚无的认识。
沛沛下片开头,以感叹的语气补足关于人生虚无的认识。「虽抱文章,开口谁亲」是古代士人「宏才乏近用」,不被知遇的感慨。東坡在元祐时虽受朝廷恩遇,而实际上却无所作为,「团团如磨牛,步步踏陈迹」,加以群小攻击,故有是感。他在心情苦闷之时,寻求著自我解脱的方法。善于从困扰、纷争、痛苦中自我解脱,豪放达观,这正是東坡人生态度的特点。他解脱的办法是追求现实享乐,待有机会则乞身退隐。「且陶陶、乐尽天真」是其现实享乐的方式。只有经常在「陶陶」之中才似乎恢复与获得了人的本性,忘掉了人生的种种烦恼。但最好的解脱方法膜过于远离官场,归隐田园。看来東坡还不打算立即退隐,「几时归去」很难逆料,而田园生活却令人十分向往。弹琴,饮酒、赏玩山水,吟风弄月,闲情逸致,这是我国文人理想的一种消极的生活方式。他们恬淡寡欲,并无奢望,只需要大自然赏赐一点便能满足,「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就足够了。这非常清高而富有诗意。
沛沛東坡是一位思想复杂和个性鲜明的作家。他在作品中既表现建功立业的积极思想,也经常流露人生虚无的消极思想。如果仅从某一作品来评价这位作家,都可能会是片面的。这首《行香子》的确表现了東坡思想消极的方面,但也深刻地反映了他在政治生活中的苦闷情绪,因其建功立业的宏伟抱负在封建社会是难以实现的。東坡从青年时代进入仕途之日起就有退隐的愿望。其实他并不厌弃人生,他的退隐是有条件的,须得像古代范蠡、张良、谢安等杰出人物那样,实现了政治抱负之後功成身退。因而「几时归去,作个闲人」,这就要根据政治条件而定了。事实上,他在一生的政治生涯中并未功成名遂,也就没有实现退隐的愿望,临到晚年竟还被远谪海南。
沛沛全词在抒情中插入议论。人生很短暂,能做的不多,回首一看,一切都是虚无,就像偶尔掠过墙缝的阳光、又像燧石取火闪过的火花,或者是黄粱一梦中一段不切实际的经历,都是稍纵即逝、无法真正拥有的。与其浪费生命去追求名利浮云,不如放下一切做个闲人,对一张琴、倒一壶酒、听溪水潺潺、看白云飘飘,享受当下的美好自在。这是作者从生活中悟出人生认识,很有哲理意义,读者读後不致感到其说得枯燥。此词是东坡词中风格旷达的作品。
沛沛行香子词音节流美,堪称词林中之佳调。上下片领格字用去声,领下三言三句。下片第一、二句,一般和上片平仄相同并押韵,然亦有并以仄收不押韵。东坡此词可为定格之典范。在韵律上此词虽不如《行香子·过七里濑》优美,但也很不错,尤其是「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两段排比,很有韵律美。
沛沛人生苦短,怀才不遇,建功无望,入仕之时亦生退隐之心,这是古代文人普遍的矛盾。于是有花间的沉沦,有避世的归隐,而東坡是豪放达观之人,「且陶陶、乐尽天真」,似乎忘掉了人生的烦恼。此词虽在一定程度上流露了作者的苦闷、消极情绪,但「且陶陶、乐尽天真」的主题,基调却是开朗明快的。而词中语言的畅达、音韵的和谐,正好与这一基调一致,形式与内容完美地融合起来。据宋人洪景庐《容斋四笔》所记,南宋绍兴初年就有人略改动東坡此词,以讽刺朝廷削减给官员的额外赏赐名目,致使当局停止讨论施行。可见它在宋代文人中甚为流传,能引起一些不满现实的士大夫的情感共鸣。
《西江月》
沛沛龙焙今年绝品,谷帘自古珍泉。雪芽双井散神仙。苗裔来从北苑。
沛沛汤发云腴酽白,琖浮花乳轻圆。人间谁敢更争妍。斗取红窗粉面。
沛沛
《西江月 · 中秋和子由》
沛沛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沛沛酒贱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
沛沛世间万事都宛如一场虚无缥缈的幻梦,人生到底经历了几度这凉意的秋?入夜的风阵阵,响动在这长廊,看看自己,愁思爬上了眉头,鬓边生出了白发。
沛沛酒并非好酒,常因客人稀少而发愁,月色澄明,却多被云遮挡。中秋之夜,又有谁能与我一同欣赏这中天的月光,我只拿着酒盏,神色凄然,望向北方。
沛沛此词反映了作者谪居后的苦闷心情,词调较为低沉、哀惋,充满了人生空幻的深沉喟叹。上阕写感伤,寓情于景,咏人生之短促,叹壮志之难酬;下阕写悲愤,藉景抒情,感世道之险恶,悲人生之寥落。全词以景寓情,情景交融,通过对新凉风叶、孤光明月等景物的描写,将吟咏节序与感慨身世、抒发悲情紧密结合起来,由秋思及人生,触景生情,感慨悲歌,情真意切,令人回味无穷。
沛沛词的上阕写感伤,寓情于景,咏人生之短促,叹壮志之难酬。下阕写悲愤,借景抒情,感世道之险恶,悲人生之寥落。东坡的几首中秋词中,此篇自有其特色。上片的起句「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感叹人生的虚幻与短促,发端便以悲剧气氛笼罩全词。以梦喻世事,不仅包含了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还概括了对整个人生的纷纷扰扰究竟有何目的和意义这一问题的怀疑、厌倦和企求解脱与舍弃。「人生几度秋凉」,有对于逝水年华的无限惋惜和悲叹。「秋凉」二字照应中秋,句中数量词兼疑问词「几度」的运用,低回唱叹,更显示出人生的倏忽之感。三、四句「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紧承起句,进一步唱出了因时令风物而引起的人生惆怅。作者撷取秋风萧瑟、落叶纷飞这两个典型秋色秋景,借寒暑的易替,叹时光易逝、容颜将老、壮志难酬,以哀惋的笔调道出无法摆脱人生烦忧的怅惘之情。
沛沛下阕写独自一人于异乡把盏赏月的孤寂处境和伤时感事的思绪。「酒贱常愁客少」,委婉地点出作者遭贬斥后势利小人避之如水火的情形;「月明多被云妨」,隐喻奸人当道,排斥善类,忠而被谤,因谗遭贬。以上两句,流露出词人对世态炎凉的感愤,包含的情感非常丰富:有念怀亲人的无限情思,有对国事的忧虑和对群小当道的愤懑,有渴望朝廷理解、重用的深意,也有难耐的孤寂落寞和不被世人理解的苦痛凄凉。这一结拍,是一个天涯沦落人带着血泪的人生呐喊与宣泄。它巨大的悲剧力量,确乎令人荡气回肠。
沛沛整首词突出了一个「凉」字,以清寒的中秋之夜的凉风、明月与孤灯等情感意象,营造了一个情景交融的完美意境。东坡借写节候之「凉」,抒写人生之「悲凉」,表达了他对现实人生的深沉思考。与这首词意境与主旨相似的就是那首写于密州的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在那首词中,东坡写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与这首《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相比,两词都是借写景抒怀,都渲染了一个「寒」、「凉」情绪意境,给词蒙上了一层深厚的情感意韵。所不同的是前者在于指出节候之「清寒」,后者重在喻示人生之「凄凉」;前者写天上人间之「清寒」,后者写现实人间之「凄凉」;前者想象天上人间之「寒」以反衬人世间值得留恋,后者借人间之真情以慰藉自己「凄凉」的心灵。两词相得益彰,情韵悠远,表达了饱受政治打击的东坡对历史人生的深刻认识,以及对人世真情的深深眷恋。
沛沛东坡这首词也寄寓了一定的哲理意味。但这种哲理意味是通过营造一个完美的审美意境传达出来的。读者首先感受到的是中秋之夜清寒的月色与空寂的长廊,孤独的词人身影与孤独的黯淡灯光,以及由此流露出来的词人深沉的人生思考与真挚的人世之恋,读者并不感觉到说理、议论的空洞与枯燥,而是为词中深沉的情感所打动,然后体验出作者蕴含于词中的哲理趣味。另外,东坡是宋代豪放词派的代表词人,然而这首词风格柔婉,可以看出东坡的词风也有悲情婉约的一面,这种哀怨隐忍之作更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西江月 · 佳人》
沛沛碧雾轻笼两凤,寒烟淡拂双鸦。为谁流睇不归家。错认门前过马。
沛沛有意偷回笑眼,无言强整衣纱。刘郎一见武陵花。从此春心荡也。
沛沛
沛沛《西江月·佳人》,为北宋大文豪苏轼的词作,该词表现了女子的男子的无限思忆之情。
《西江月 · 咏梅》
沛沛马趁香微路远,沙笼月淡烟斜。渡波清彻映妍华。倒绿枝寒凤挂。
沛沛挂凤寒枝绿倒,华妍映彻清波。渡斜烟淡月笼沙。远路微香趁马。
沛沛马追赶,香微吹,路遥远,沙笼罩,月淡照,炊烟斜。渡水清彻映照着美艳的梅花。倒垂着的绿枝,深寒的凤栖在上头。
沛沛凤栖在寒枝上与绿树相映。鲜艳梅花映照着透彻的清波。渡口斜烟,蒙着淡月,托着笼沙。远远的道上,微微的香气,追赶着马儿。
沛沛《西江月·咏梅》是北宋文学家苏轼所创作的一首词。上片写梅的生活环境,下片写梅的凋谢。这首词是以“梅”格喻词人的侍妾朝云,全词采用回文的形式,渲染了梅的高贵品格,也衬托出了朝云的红颜。
沛沛上片,写梅的生活环境,亦是写朝云的生活环境。前三句,以七个景物叠印成一幅梅花盛开的背景图:马趁,香微,路远,沙笼,月淡,烟斜,渡波等衬托着梅花开放,鲜艳迷人。“倒绿枝寒凤桂”,描绘梅的形态,如幺凤般。朝云自杭州来到惠州,成为一尘不染的词人的最宠爱的妻妾,词人对她的情感不言而喻。
沛沛下片,写梅的凋谢,亦是悼念朝云的逝世。开头二句,写梅花的盛开,幺风与梅枝同绿。鲜艳的梅花又映照着透明的水波。再一次渲染了梅、幺凤的青春丽色,即朝云的青春丽色。最后两句,笔锋一转,环境变化,亦用六个景物来衬托着梅花凋谢、朝云英逝的凄凉气氛:渡口边呈现着的景象是“斜烟,淡月,笼沙”,还有那“远路,微香,趁马”。“微香”二字,特别醒目地告知读者:梅已谢了,只剩下“微香”,暗示着王朝云也已远走了,正在“趁马”进入到另一世界。眷恋之情,尽在不言中。
沛沛这首词是以“梅”格喻朝云。全词,采用上片尾句字倒行的回文形式,构成了下片的另一情境。词人没有直接写朝云,而是从梅—凤—人的互喻象征意蕴,渲染了梅的红叶,风的红喙,以此衬托出朝云的红颜。这种文体写作起来,难度较大,但词人非常自然地构成了新的意境,塑造了新的形象。
《西江月 · 坐客见和,复次韵》
沛沛小院朱阑几曲,重城画鼓三通。更看微月转光风,归去香云入梦。
沛沛翠袖争浮大白,皂罗半插斜红。灯花零落酒花秾,妙语一时飞动。
沛沛白日在花园的弯曲延伸的红色栏干内几度来回,城市中的彩绘画鼓已经发出了三叠鼓声。风向已转,天上云翳散去,月色光明。回归时瑞香的香味缭绕竟涌进了梦境之中。
沛沛劝酒的群妓抢着用大杯劝我们饮酒,她们发髻上一半斜插着红花。夜已深了,灯油残烬零落,而宴会还在热烈地进行,各种酒後狂言痴语一时飞动在宴席餐桌之上。
沛沛《西江月·坐客见和,复次韵》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创作的一首词。上片先写院中赏瑞香花的流连忘返,再写回归後的花香入梦;下片则细致地描写饮宴场景。全词表达了赏瑞香花和饮酒作乐赋予人们的无比乐趣,词彩巧妙自然,耐人寻味。
沛沛上片开头首先写院中赏花的流连忘返:「小院朱阑几曲,重城画鼓三通。」说明时间已经很晚了。但遊兴正浓,特别在雨过天晴之後,月亮趁着微风爬上树梢,草木都散发着熠熠光泽。「归去香云入梦」,等到回归卧室一觉睡去,那缭绕如云的瑞香花香气,竟涌进了梦境之中。词篇倍写出了瑞香花的秾艳魅人,移步换影,时空相映。
沛沛下片则细緻地描写饮宴场景,衬托出瑞香花赋予人们的无比乐趣。「翠袖争浮大白,阜罗半插斜红。」在酒宴上,甩着翠色衣袖,在阜罗特髻上斜插着红花的漂亮侍酒女郎,往来奔忙着给大家斟满大杯劝酒。写得生动逼真,可谓察物密致。「灯花零落酒花秾」,看来宴席已经很久了,灯花为之零落,而脸上因酣酒所浮现出的红光却异常耀眼。末句「妙语一时飞动」,则尤其传神妙绝。由于过分酣酒,人们已失去常态,各种酒後狂言痴语一时飞动在宴席餐桌之上。「飞动」二字,把情不自禁之态,状溢目前,写形传情,令人揣摩不已:醉人或者跳跃欢唱,或者猜拳罚酒,或者挑逗戏谑,或者跑动打闹……总之,赏瑞香花後的欢乐,尽情表露在酒宴之中了。
沛沛此词抒写了赏瑞香花和饮酒作乐的场景心态。全词词彩清华,流丽蕴藉,意象跳跃,章法高老。
《西江月 · 姑熟再见胜之,次前韵》
沛沛别梦已随流水,泪巾犹裛香泉。相如依旧是臞仙。人在瑶台阆苑。
沛沛花雾萦风缥缈,歌珠滴水清圆。蛾眉新作十分妍。走马归来便面。
沛沛离别已成过去,如一江流水,伤别的眼泪还湿润着香帕。司马相如依旧是清瘦的神仙。住在神仙住的仙宫,令人向往。
沛沛纤弱婀娜的身段如雾蒙花那样柔美,如秋风回旋那样纤细。歌声圆润美妙如明珠滴入水中。女子的眉毛刚刚画成,极其美丽。骑马回来时还半遮着脸面。
沛沛《西江月·姑熟再見勝之,次前韻》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的词作。这首词上片回忆故友徐守君猷与胜之的感情;下片写胜之的无情。全词运用三维观照,时空交错的技法,表达了词人对人生短暂,世事无情的感慨。
沛沛这首词上片回忆当年徐守君猷与侍女胜之黄州情。「别梦已随流水」,别离匆匆,如一江流水。「随」字蕴含着年华的虚度,精神的空虚。岁月无情,人生如梦,哀而不伤。「泪巾犹浥香泉」,写当年胜之的娇态。青春、美貌、人格几乎完全衰退的胜之,现在仍然陷入痛苦、哀怨、无奈的变态之中。谁知她当年在太守面前撒娇,泪如泉涌,湿润着香帕。「对人前乔做作娇模样,背地里泪千行」(元代妓女真氏《解三酲》),美中带娇。至今东坡还记忆犹新。「相如依旧是臞仙。人在瑶台阆苑」,又写徐守君猷的美好晚景:如风流倜傥的司马相如那样,文采奕奕,风流翩翩,儒居山泽,住在「瑶台阆苑」,成为「臞仙」,令人向往。短短四句,跨越历史的时间和现实的空间,想圆一场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爱情梦。
沛沛下片,直面无情的胜之,婉而不怨。「花雾萦风缥缈,歌珠滴水清圆。」以生动新颖的比喻,写胜之纤弱婀娜的身段如雾蒙花那样柔美,如秋风回旋那样纤细,飘渺不定。随着音乐的节拍,歌声如贯珠延绵,如「滴水清圆」,换来的只是冷酷的现实。较之黄州时期的「双寰绿坠,娇眼横波眉黛翠,秒舞蹁跹」的体态美和舞姿美要逊色多了。她脱离情海,又陷入苦海,不免有些悲哀。最後两句,在哀伤中容颜不减青春美,仍以婉曲出之:「蛾眉新作十分妍。走马归来便面。」「蛾眉」比不上「眉黛翠」,「十分妍」也不能与「人间谁敢更争妍」(《西江月·龙焙今年绝品》)同日而语。哪怕是歌声依旧,刚刚画成的「蛾眉」,「十分妍」,留给人们的却是胜之不欲见人,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今非昔比的印象。不仅不会令人厌恶、反感,反而会令人无限同情。这是中国封建社会妇女地位低下决定的。
沛沛全词运用三维(东坡、徐守君猷、胜之)观照,时(黄州时)空(姑熟现实)交错的技法,悼念了徐守君猷,哀而不伤;直面了胜之,婉而不怨。东坡透过这「别梦已随流水」的风流韵事,流露出苍茫的失落感。
《西江月 · 平山堂》
沛沛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沛沛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沛沛我第三次经过平山堂,前半生在弹指声中过去了。整十年没见老仙翁了,只有墙上他的墨迹,仍是那样气势雄浑,犹如龙飞蛇舞。我在平山堂前「欧公柳」的下面,写下这首词悼念文坛英杰,故扬州太守欧阳修。别说人死后万事皆空,即使活在世上,也不过是一场大梦呀!
沛沛平山堂位于扬州西北大明寺侧,乃欧阳文忠于庆历八年(1048年)知扬州时所建。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四月,苏东坡自徐州调知湖州,生平第三次经过平山堂。这时距东坡和其恩师欧阳文忠最后一次见面已达九年,而欧阳文忠也已逝世八年。适逢自己政治处境艰难,东坡为重遊故地、缅怀恩师而作的这首词,自然会有抚今追昔的万千感慨。
沛沛东坡受佛家思想影响颇深,习惯用佛家的色空观念看待事物。白乐天诗云「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东坡则更进一步认识到「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这种对整体人生的空幻、悔悟、淡漠感,这种携带某种禅意玄思的人生偶然的感喟,其中深深地埋藏着某种要求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苏词中传达的这种独特的人生态度,是解读其作品的关键所在。
沛沛前阕写瞻仰欧词手迹而生的感慨。作者对他的恩师欧阳修怀有深挚的情谊,此刻置身于欧公所建的平山堂,自然思绪万千。「三过平山堂下」,是说自己此番已是第三次登临此堂了。此前,熙宁四年(1071年)他离京任杭州通判,熙宁七年由杭州移知密州,都曾途经杨州,来平山堂凭吊恩师。「半生弹指声中」,是作者抚今追昔,感慨岁月蹉跎、遭遇坎坷、人生如梦。
沛沛「十年不见老翁」,是说十年前作者曾与欧阳公欢聚,不料此次聚会竟成永诀,次年恩师就仙逝了。「壁上龙蛇飞动」,是说欧公虽早已仙去,但平山堂壁上仍刻有他亲书手迹,其中有他的词《朝中措·送刘仲原甫出守维扬》:「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钟。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瞻仰壁间欧公遗草,只觉龙蛇飞动,令人发扬蹈厉。此句以景衬情,睹物思人,令人为人生无常而感慨万千,低徊不已。
沛沛后阕写听唱欧词而生感慨,道出缅怀之情。「欲吊」、「仍歌」均用欧词原句,既重现当日欧公风流自赏之态,又有欧公手植杨柳、所题诗词仍留存世间,可堪告慰之意。作者由过平山堂睹物思人,想及欧阳恩师的某些事迹,感念他的恩德;又由自己的坎坷经历想到恩师的某些遭遇,因此,当他凭吊逝者,目睹平山堂前恩师手植的「欧公柳」,耳闻歌女演唱欧词,自然会生发万千感慨。白居易说:「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东坡则比之有更深层次的认识:「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欧公仙逝了,固然一切皆空,而活在世上的人,又何尝不是在梦中,终归一切空无。不要轻言东坡消极,或许正是心怀此念,他才得以坦然面对纷至沓来的政治打击:人生既然不过虚幻,政治失意与挫折,算得什么呢?故而陈亦峰《白雨斋词话·巻六》:「『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追进一层,唤醒痴愚不少。」
沛沛东坡受佛家思想影响颇深,习惯用佛家的色空观念看待事物。白乐天诗云「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东坡则更进一步认识到「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是梦。」这种对整体人生的空幻、悔悟、淡漠感,这种携带某种禅意玄思的人生偶然的感喟,其中深深地埋藏着某种要求彻底解脱的出世意念。苏词中传达的这种独特的人生态度,是解读其作品的关键所在。
《西江月 · 杭州交代,林子中席上作》
沛沛昨夜扁舟京口,今朝马首长安。旧官何物对新官,只有湖山公案。
沛沛此景百年几变,个中下语千难。使君才气卷波澜,与把新诗判断。
沛沛昨夜您的小船离开京口,今晨我的马头遥望长安。旧官拿什么交代给新官?只有西湖、吴山、公事、案件。
沛沛杭州美景,百年来几度变迁?内含奥秘,下评语叫人为难。新太守林大人的才气能掀起钱塘江的波澜。把我的新诗呈给您。请您细加指点。
沛沛《西江月·苏州交代,林子中席上作》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所创作的一首词。上片词人诉说着自己的仕宦奔波之苦,下片则主要写请求友人评判其湖山新诗。全词语言平易,浑然妥贴,表达了自己仕宦途中无能为力的复杂心境。
沛沛上片,“昨夜扁舟京口,今朝马首长安。”词人先向新任杭州太守林子中诉说着他的仕宦奔波之苦。这句词份量沉重,内涵复杂,至少含有两层意思:其一,词人说自己没有做出什么成绩,只留下一堆吟咏西湖山景的诗作了,表现了东坡的谦虚和自责精神,令人钦敬。其实,词人这次知杭政绩斐然,尽人皆知,他不仅积极抗旱救灾,施粥送药,救活了很多贫困百姓;而且开河浚湖、兴建水利,在西湖中筑造堰闸,修建南北三十里长堤,并在堤上造六桥,置九亭,遍植杨柳芙蓉,不仅美化了风景,还方便了行旅耕作,深得人民崇敬,以至人们“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做生祠以报。”
沛沛下片,集中请求林子中评判其湖山新诗。“此景百年几变,个中下语千难。”词人说西湖山景千变万化,百年数异,自己对之描写是很困难的。这里,词人把其湖山诗作的内容限制在自然景物的范围内,与其他(如政治)无关,而且“百年几变”,“下语千难”,表明其诗歌内涵随着风景的变化而复杂多变,用语费神颇多,是正常现象。“使君才气卷波澜。与把新诗判断。”这末二句是词人对林子中的客套颂扬之辞,当然也含有某种期待的愿望,他说林子中才气如壮阔波涛,一定会对自己的新诗做出公正的评判。用语谨慎巧妙,表面上是请友人品赏、评说自己的新诗,而却带有某种警惕性。因为词中连用“公案”、“判断”二词,十分醒目,这涉及到诉讼、判案性质,东坡决不会随便使用之。东坡似是有意把自己当作了“被告”,等待审判,但他实际上却又是问心无愧,心地坦荡,并且充满了自信心。
沛沛全词表现了词人对自己奔波在仕宦之途中的无可奈何心境,用意深微,浑然妥贴,章法平中有奇,虚实柜生,宛曲味永。
《西江月 · 梅》
沛沛玉骨那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幺凤。
沛沛素面常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
沛沛玉洁冰清的风骨是自然的,哪里会去理会那些瘴雾,它自有一种仙人的风度。海上之仙人时不时派遣来探视芬芳的花丛,那倒挂着绿羽装点的凤儿。
沛沛它的素色面容施铅粉还怕弄脏,就算雨雪洗去妆色也不会褪去那朱唇样的红色。高尚的情操已经追随向晓云的天空,就不会想到与梨花有同一种梦想。
沛沛这是苏东坡被贬惠州时所作。上阕通过赞扬岭南梅花的高风亮节来歌赞朝雲不惧「瘴雾」而与词人一道来到岭南瘴疠之地。下阕通过赞美梅花的艳丽多姿来写朝雲天生丽质,进而感谢朝雲对自己纯真高尚的感情一往而深,互为知己的情谊。并点明悼亡之旨。全词咏梅,又怀人,立意脱俗,境象朦胧虚幻,寓意扑朔迷离。格调哀婉,情韵悠长,为东坡婉约派词中的佳作。
沛沛这首词明为咏梅,暗为悼亡,是东坡为悼念毅然随自己贬谪岭南惠州的侍妾朝雲而作。词中所描写的惠州梅花,实为朝雲美丽的姿容和高洁的人品的化身。
沛沛词的上阕写惠州梅花的风姿、神韵。起首两句,突兀而起,说惠州的梅花生长在瘴疠之乡,却不怕瘴气的侵袭,是因这它有冰雪般的肌体、神仙般的风致。接下来两句说它的仙姿艳态,引起了海仙的羡爱,海仙经常派遣使者来到花丛中探望;这个使者,原来是倒挂在树上的绿毛小鸟(状如幺凤)。以上数句,传神地勾勒出岭南梅花超尘脱俗的风韵。
沛沛下阕追写梅花的形貌。「素面翻嫌粉涴」,岭南梅天然洁白的容貌,是不屑于用铅粉来妆饰的;施了铅粉,反而掩盖了它的自然美容。岭南的梅花,花叶四周皆红,即使梅花谢了(洗妆),而梅叶仍有红色(不褪唇红),称得上是绚丽多姿,大可游目骋情。面对着这种美景的东坡,却另有怀抱:「高情已逐晓雲空,不与梨花同梦」。东坡慨叹爱梅的高尚情操已随着晓雲而成空无,已不再梦见梅花,不像王昌龄梦见梨花雲那样做同一类的梦了。句中「梨花」即「梨花雲」,「雲」字承前「晓雲」而来。晓与朝叠韵同义,这句里的「晓雲」,可以认为是朝雲的代称,透露出这首词的主旨所在。
沛沛这一首悼亡词是藉咏梅来抒发自己的哀伤之情的,写的是梅花,而且是惠州特产的梅花,却能很自然地绾合到朝雲身上来。上阕的前两句,赞赏惠州梅花的不畏瘴雾,实质上则是怀念朝雲对自己的深情。下阕的前两句,结合东坡《殢人娇·赠朝雲》一词看,明显也是写朝雲。再结合末两句来看,哀悼朝雲的用意,更加明朗。
沛沛这首咏梅词空灵蕴藉,言近旨远,给人以深深的遐思。词虽咏梅,实有寄托,其中蕴有对朝雲的一往情深和无限思恋。作者既以人拟花,又藉喻以花拟人,无论是写人还是写花都妙在得其神韵。张玉田《词源》论及咏物词时指出:「体物稍真,则拘而不畅;模写差远,则晦而不明。要须收纵联密,用事合题,一段意思,全在结句,斯为绝妙。」以这一标准来衡量此词,可以窥见其艺术技巧的精湛。
《西江月 · 重阳栖霞楼作》
沛沛点点楼头细雨,重重江外平湖。当年戏马会东徐,今日凄凉南浦。
沛沛莫恨黄花未吐,且教红粉相扶。酒阑不必看茱萸,俯仰人间今古。
沛沛楼外点点细雨飘洒,映得江上烟雨重重。遥记起当年,在东徐相会戏马,看今天,我独自一人在南浦,分外凄凉。
沛沛不要怨恨黄花未吐露芬芳,不如依傍身边女子。酒兴阑珊,无须看那茱萸,古今事不过在俯仰之间而已。
沛沛这首词的上阕写作者因看到纷飞细雨而触景生情,当年戏马的畅意和如今离别的凄凉形成宣明的对比。下阕笔锋一转,作者并没有沉陷於这種离别的忧思和惆怅,而是豪言「俯仰人间今古」。
沛沛首句写眼前,係实境;次句写远眺,係虚境;第三句由远眺而思忆远方弟弟。「当年」在徐州同遊戏马臺,「今日」在黄州孤居长江边,於对比中落实心境的「凄凉」。过片以「黄花」点出重九。「莫恨」、「且教」,语似旷达而实含惆怅。结末二句反用杜少陵诗意,给全词弥漫上一股浓浓的人生虚无之感。
《西江月 · 闻道双衔凤带》
沛沛闻道双衔凤带,不妨单著鲛绡。夜香知与阿谁烧。怅望水沉烟袅。
沛沛云鬓风前绿卷,玉颜醉里红潮。莫教空度可怜宵。月与佳人共僚。
沛沛听说佳人佩带过双凤共衔的绣绶带,单薄穿着代替薄绡也不碍事。夜晚的香不知为谁而烧,帐然望着珍贵的香木烧烟袅袅上飘。
沛沛如云集的鬓髮在风前被卷成绿圈,如玉白的脸面醉酒以後而泛起红晕。不要白白度过这嗔爱的良宵,月亮和美人是共同美好的。
沛沛《西江月·闻道双衔凤带》是北宋文学家苏東坡创作的一首词。这首词上片先写薄命佳人的良苦用心,改装,拜佛,回答「与阿谁」的问题;下片再写薄命佳人的虔诚心态,惜时,望月,以实现共度良宵之美愿。
沛沛这首词写一女子在窗前月下遥望所爱,和《月兔茶》主题和意境近似,可以称之为姊妹篇。
沛沛上片写薄命佳人的美貌及寻春求佛的情景。春天来临,春心欲动。开头两句写改浓妆为淡妆,改一般装为贵重装。从旁人的口里得知「双衔凤带」装束本来超出常人水平,但薄命佳人还是改换成了「鲛绡」贵重薄衫。一可显示身姿美,二可标志身价高。第三、四句写烧香拜佛,祈祷神灵。烧上珍贵的水沉香木,如痴如醉,「怅望」「烟袅」。不言自明,是让菩萨保佑她寻找到一位青春美的心上人。而其所爱已「双衔凤带」,另有他欢。东坡十分重视将外界事物作为词的信息之源泉,激发词思之触媒,表达词情之载体。「双衔凤带」。「单著鲛绡」,「夜香」「水沉烟」,以我观物,以物观我,情以物迁,都打上了青春情爱的印记,富有艺术魅力。
沛沛下片写薄命佳人向往与心上人共度良宵的心态。开头两句写美丽的容貌。鬓髮美如云集似的,风卷绿髮如画;颜面美如玉白似的,酒醉「红潮」如花。一头黑发,一张红脸,是女子的招牌,所以东坡特写得如此唯妙唯肖。不言自明,为的是去会见青春美的心上人;为的是心上人一见倾心,十分喜爱她。第三、四句写薄命佳人的寻春、度良宵的心态。「莫教空度可怜宵」,好一个「可怜宵」。光阴无情,人生易老,把握良宵,及时行乐。「月」是美好的,「佳人」是美好的,花好月圆,美上加美,然而心上人久待不至,她的美梦难以成真。东坡十分重视通过丰富的想象,将自然界的明月化为有情而动心的知音,变成男女双方心心相印的桥梁,以寄托薄命佳人的情思,让这种情思充满着浪漫主义的美学色彩。
沛沛全词,上片先写薄命佳人的良苦用心,改装,拜佛,回答「与阿谁」的问题;下片再写薄命佳人的虔诚心态,惜时,望月,以实现共度良宵之美愿。中国古代的薄命佳人都美丽、善良、可爱,有强烈而炽热的爱情追求,所以从心底吐露出「莫教空度可怜宵,月与佳人共僚」的虔诚心愿。
《观潮》
沛沛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沛沛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沛沛庐山美丽神秘的烟雨和钱塘江宏伟壮观的潮汐,很值得去观赏一番。无缘去观赏庐山的烟雨和钱塘江的潮汐,是会遗憾终身的。(我)终于亲临庐山、浙江,看到了蒙蒙烟雨、澎湃潮水,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庐山烟雨就是庐山烟雨,浙江潮水就是浙江潮水。
沛沛此诗是东坡在临终之时给小儿子斜川手书的一道偈子。东坡结束了长期流放的生活,从一个踌躇满志、一心从政报国的慷慨之士,慢慢变成一个从容面对、参透生活禅机的风烛老人。听说小儿子将去就任中山府通判,便写下了此诗。对于此诗仅从字面解释是很简单的,但简单中又蕴含着不简单,不简单之处就在于本诗的第一句与最后一句是重复之句。而最后一句「庐山烟雨浙江潮」重复出现究竟何意也成了解读的热点。
《记承天寺夜游》
沛沛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沛沛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沛沛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晚,正脱下衣服准备睡觉,这时月光从门戸射进来,(不由得生出夜游的兴致,于是)高兴地起身出门。想到没有可以共同游乐的人,就到承天寺寻找张怀民。张怀民也还没有睡觉,于是一起在庭院中散步。 庭院中的月光宛如积水那样清澈透明。水藻、水草纵横交错,原来那是庭院里的竹子和松柏树枝的影子。哪一个夜晚没有月亮?哪个地方没有竹子和柏树呢?衹是缺少像我们两个这样清闲的人罢了。
沛沛本文写于宋神宗元丰六年(西元一〇八三年),当时作者正因「乌台诗案」被贬谪到黄州任职。文中对月夜景色作了美妙描绘,真实的记录了作者当时生活的片段,表达东坡壮志难酬的苦闷,自解、自慰、自我排遣,同时表现出作者旷达乐观的人生态度。
沛沛文章中的「美」首先来自内容的「真」。东月朗照,激发了作者的游兴,想到没有「与乐者」,未免美中不足,因而寻伴,这时错觉生趣,情感触动,记下此景此情,顺理成章,一切和谐自然,毫无雕饰造作之感。这「美」来自语言的「纯」。笔记如同拉家常,娓娓叙来。虽然没有奇景之处,但却不能增删或改动什么字眼儿。点明日期,是笔记体游记所必须的,「月色入戸」与「欣然起行」互为因果,寥寥数字,语言精练。写庭下景色,用「空明」一词,毫无修饰,却体现出空灵、坦荡的意境。将竹柏影子比作水中藻荇,已十分贴切,「交横」一词更准确地表现了藻荇姿态,彷彿触手可及。接着,作者笔锋陡转,连发二问,既亲切自然,富于韵律,又拓展时空,发人思绪。
沛沛这「美」来自结尾的「精」。从文章结构看,结句属「合」,就此打住。从语意上看,它包蕴丰富。「闲人」一词,表面上是自嘲地说自己和张怀民是清闲的人,闲来无事纔出来赏月的,实际上却为自己的行为而自豪——月夜处处都有,却是衹有情趣高雅的人能欣赏的,有了人的欣赏纔有美,衹有此时此地的月夜纔是最幸运的,因为有情趣高雅的人来欣赏它。其次,「闲人」包含了作者郁郁不得志的悲凉心境,作者在政治上有远大的抱负,但是却被一贬再贬,流落黄州,在内心深处,他也不愿做一个「闲人」。赏月「闲人」的自得衹不过是被贬「闲人」的自我安慰罢了。
沛沛游记以真情实感为依托,信笔写来,起于当起,止于当止,犹如行云流水,于无技巧中见技巧,达到了「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纯」的境界。
《论书》
沛沛书必有神、气、骨、血、肉,五者阙一,不为成书也。
沛沛书法备于正书,溢而为行草。未能正书,而能行草,犹未尝庄语,而辄放言,无是道也。
沛沛人貌有好丑,而君子小人之态,不可掩也;言有辩讷,而君子小人之气,不可欺也;书有工拙,而君子小人之心,不可乱也。
沛沛凡世之所贵,必贵其难。真书难于飘扬,草书难于严重,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而有余。
沛沛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欧阳文忠公谓余,当使指运而腕不知,此语最妙。方其运也,左右前后,却不免攲侧,及其定也,上下如引绳,此之谓笔正。柳诚悬之言良是,古人得笔法有所自,张长史以剑器,容有是理,雷太简乃云闻江声而笔法进,文与可亦言见蛇斗而草书长,此殆谬矣。
沛沛献之少时学书,逸少从后取其笔而不可,知其长大必能名世。仆以为知书不在于笔牢,浩然听笔之所之,而不失法度,乃为得之。然逸少所以重其不可取者,独以其小儿子用意精至,猝然掩之,而意未始不在笔。不然,则是天下有力者,莫不能书也。
沛沛笔成冢,墨成池,不及羲之即献之;笔秃千管,墨磨万锭,不作张芝作索靖。
沛沛书初无意于佳乃佳尔。草书虽是积学乃成,然要是出于欲速。古人云“匆匆不及草书”,此语非是。若匆匆不及,乃是平时亦有意于学,此弊之极,遂至于周越仲翼,无足怪者。吾书虽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践古人,是一快也。
沛沛王荆公书得五法之法,然不可学,无法故。仆书尽意作之似蔡君谟,稍得意似杨风子,更放似言法华。欧阳叔弼云:子书大似李北海。予亦自觉其如此。世或以为似徐书者,非也。
沛沛书法作品一定要有精神、气韵、骨力、肥瘦、浓淡,五者缺一则不成为书法。
沛沛书法要先学好正书,进而再学习行草。未能正书而写行草,就像未读过庄子之语,而动辄口出玄言,这不是真正的道家。
沛沛人的相貌有美丑之分,然君子与小人之态,无法掩饰;言语有雄辩与不善言辞之别,然君子与小人的气质,瞒不住人;书法有工有拙,然君子与小人的心性,却无法混淆。
沛沛大凡世人所贵,必贵其难。楷书难以飘洒生动,草书难以严肃持重,大字难以紧密不散,小字难以宽绰疏朗。
沛沛执笔没有定法,要使掌心虚空而放松。欧阳修对我说:应当以手指运笔而手腕不动,这句话说得真妙。运笔时,笔前后左右顺势运转,免不了会出现攲侧,当笔停止,笔管竖直,笔锋与笔管保持在一条直线上时,这就是笔正。柳公权的话有道理,他说古人笔法都有原由,张旭见公孙大娘舞剑器而得笔法,也许有一定的道理。雷太简说他闻江流水声而使笔法大进,文与可也说观蛇争斗而草书有长进,这就有点靠不住了。
沛沛王献之小时候学习书法,父亲王羲之从其后拽取毛笔而未能夺掉,便知献之长大之后必然能在书法方面名世。我认为善书者不在于执笔牢与不牢,信手写来而不失笔法,这才是懂得用笔的奥妙。然而王羲之看重献之的原因,在于他执笔稳重,精力集中,专注于笔。否则,天下有力气的人,个个都成书法家了。
沛沛废笔成堆,磨墨成池水,达不到羲之也能有献之的水平。笔用秃千管,墨磨研万锭,不成张芝也能比上索靖。
沛沛书法初始时不要刻意求佳,应放松随意,自然能达佳境。草书的学习虽然是靠积累而成但它的要点是为了书写的快速。古人说“时间仓促来不及作草书”,此语不对。如果匆匆忙忙之际来不及作草书,而是平时闲静之时用心于草书,这种错误的观点,一直影响到周越、仲翼等人,也就不足怪了。我的书法虽然不太好,然而能自出新意,不拘泥于古人,这是我最大的快乐。
沛沛王安石的书法得无法之法,正因为他自出机杼而“无法”,所以不可学。我的书法如果尽心创作,风格则如蔡襄,如果得意而作,风格则如杨凝式,如果放纵作书,风格则似言法华。欧阳说:“你的书法很像李北海。”我也感觉是这样。有人认为我的书法像徐浩,是不对的。
沛沛《论书》见诸《东坡集》,历代翻刻本甚多,较为珍贵的是宋蜀刊大字本四十卷,十行十六字,缪荃荪有残帙,存第四、第五、第十、第十一等五卷;今有上海书画出版社的《历代书法论文选》选录本传世。
沛沛《论书》由“论书”、“论古人书”和“自论书”等三部分组成。“论书”篇,开章立旨,提出了书法艺术的必备要素,“有神、气、骨、肉、血”等,若“五者缺一”,则“不为成书也”。作者认为“书法备于正书,溢而为行草”,正书是基础,行草是升华。“未能正书,而能行草,犹未尝庄语,而辄放言,无是道也”,揭示了学书之道由正至行草的必然规律。更以“人貌有好丑,而君子小人之态,不可掩也;言有辩讷,而君子小人之气,不可欺也”之比喻,提出“书有二拙,而君子小人之心,不可乱也”等独特观点。又如“凡世之所贵,必贵其难。真书难于飘扬,草书难于严重,大字难于结密而无间,小字难于宽绰而有余”等,分析书体真、草、大、小之所难,实为书法品评之创见。并论述书法的“用笔”云:“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欧阳文忠公谓余, 著当使指运而腕不知,此语最妙。方其运笔也,左右前后,却不免敲侧,及其定也,上下如引绳,此之谓笔正。”揭示了定法与非法、虚与实等辩证关系,为古今执笔论中的一大创见。
《诸葛亮论》
沛沛取之以仁义,守之以仁义者,周也。取之以诈力,守之以诈力者,秦也。以秦之所以取取之,以周之所以守守之者,汉也。仁义诈力杂用以取天下者,此孔明之所以失也。
沛沛曹操因衰乘危,得逞其奸,孔明耻之,欲信大义于天下。当此时,曹公威震四海,东据许、兖,南牧荆、豫,孔明之恃以胜之者,独以其区区之忠信,有以激天下之心耳。夫天下廉隅节概慷慨死义之士,固非心服曹氏也,特以威劫而强臣之,闻孔明之风,宜其千里之外有响应者,如此则虽无措足之地而天下固为之用矣。且夫杀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为,而后天下忠臣义士乐为之死。刘表之丧,先主在荆州,孔明欲袭杀其孤,先主不忍也。其后刘璋以好逆之至蜀,不数月,扼其吭,拊其背,而夺之国。此其与曹操异者几希矣。曹、刘之不敌,天下之所共知也。言兵不若曹操之多,言地不若曹操之广,言战不若曹操之能,而有以一胜之者,区区之忠信也。孔明迁刘璋,既已失天下义士之望,乃始治兵振旅,为仁义之师,东向长驱,而欲天下响应,盖亦难矣。
沛沛曹操既死,子丕代立,当此之时,可以计破也。何者?操之临终,召丕而属之植,未尝不以谭、尚为戒也。而丕与植,终于相残如此。此其父子兄弟且为寇仇,而况能以得天下英雄之心哉!此有可间之势,不过捐数十万金,使其大臣骨肉内自相残,然后举兵而伐之,此高祖所以灭项籍也。孔明既不能全其信义,以服天下之心,又不能奋其智谋,以绝曹氏之手足,宜其屡战而屡却哉!
沛沛故夫敌有可间之势而不间者,汤、武行之为大义,非汤、武而行之为失机。此仁人君子之大患也。吕温以为孔明承桓、灵之后,不可强民以思汉,欲其播告天下之民,且曰“曹氏利汝吾事之,害汝吾诛之。”不知蜀之与魏,果有以大过之乎!苟无以大过之,而又决不能事魏,则天下安肯以空言竦动哉?呜呼!此书生之论,可言而不可用也。
沛沛用仁义取得天下,用仁义守住天下的,是周朝。用欺诈的手段取得天下,用欺诈的手段守住天下的,是秦朝。用秦取得天下的方法去夺取天下,用周守天下的方法去守卫天下的,是汉朝。仁义欺诈的手段都使用来夺取天下,这是孔明失败的原因啊。
沛沛曹操乘东汉末年衰微的局势,用狡诈的手段实现了他的邪恶的目的,孔明以此为耻辱,想在天下伸张正义。这个时候,曹操已经威震四海,向东占据了许州、兖州,向南统治了荆州、豫州,孔明用来依靠的且胜过别人的地方,只是那一点点的忠诚信义,还想用它来激励天下的民心。天下那些品行端正能够慷慨赴死的有节操气概的人,本来不是发自内心地佩服曹操,只是因为受威力胁迫才勉强向曹操称臣,(他们)听说了孔明的品格,就是远在千里之外也有响应的,像这样,(孔明)即使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天下的人都可为他所用。何况杀了一个无辜的人来得到天下,这样的事情不会去做,然后天下的忠臣义士才会乐意为他效全力而死。刘表死的时候,先主刘备在荆州,孔明想偷袭杀掉刘表的孩子,先主刘备不忍心。后来刘璋以交好的态度迎接先主来到了蜀地,没过几个月,孔明就扼住他的咽喉,击打他的背,夺取了他的土地。这种做法和曹操有什么区别呢!曹军和刘军军力不相当,天下人都知道。就军队而言不如曹操的多,就土地而言不如曹操的广阔,就打仗而言不如曹操的战斗力强,但是有一点可以胜过他,那就是忠诚信义。孔明放逐了刘璋,已经辜负了天下有志之士的期望,这时才开始治理军队振奋士气,成为仁义之师,向东长驱直入,再想着让天下人响应,大概也很难了。
沛沛曹操死后,他的儿子曹丕立为君主,这个时候,完全可以使用计谋攻破曹营。为什么呢?曹操临终的时候,召见曹丕、曹植并嘱咐他们,还以谭、尚的事情作为警告。可是曹丕和曹植最终相互残杀到如此的地步。他们兄弟之间尚且成为仇人,更何况能够得到那些天下的英雄的心呢?这时有了可乘之机,只不过需要拿出几十万钱,让那些大臣和兄弟内部都互相残杀,然后派兵讨伐曹丕,这正是汉高祖刘邦灭掉项羽的办法。孔明既不能保全信义让天下人信服,又不能施展他的才智来断绝曹氏兄弟的手足之情,他当然就屡战屡败了!所以敌人有可乘之机却不去利用,商汤、周武王做这样的事情那是施行大义,不是商汤、周武王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就是丧失时机。这是仁人君子最担心的。
沛沛吕温认为孔明承袭桓公、灵公,不愿强迫百姓去怀念汉朝,并且想让他的思想让老百姓都知道,并且说:“曹操要是对你们有利,我就去替他做事;要是害你们,我就杀了他。”不知道蜀和魏之间,果真有那么大的过节吗?如果没有那么大的过节,又一定不能去为魏国办事,那么天下人怎么会因为一句空话而对他肃然起敬呢?唉,这是我作为一个书生所说的话,只能说说而没什么用。
沛沛《诸葛亮论》是北宋文学家苏轼的早期作品,对于有关诸葛亮的史料是做过不少蒐集思考的工作,有不少确当的论述,但还没有对于诸葛亮这一人物作出符合于历史的评价。
《调笑令 · 效韦应物体》
沛沛渔父。渔父。江上微风细雨。青蓑黄蒻裳衣。
沛沛红酒白鱼暮归。归暮。归暮。长笛一声何处。
沛沛
《调笑令 · 效韦应物体》
沛沛归雁。归雁。饮啄江南南岸。将飞却下盘桓。
沛沛塞外春来苦寒。寒苦。寒苦。藻荇欲生且住。
沛沛
《贺新郎 · 夏景》
沛沛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
沛沛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沛沛厅室内静无人声,一只雏燕儿穿飞在华丽的房屋。梧桐树阴儿转向正午,晚间凉爽,美人刚刚汤沐。手里摇弄着白绢团扇,团扇与素手似白玉凝酥。渐渐困倦斜倚,独自睡得香熟。帘外是谁来推响彩乡的门户?白白地叫人惊散瑶台仙梦,原来是,夜风敲响了翠竹。
沛沛那半开的石榴花宛如红巾折皱。等浮浪的花朵零落尽,它就来陪伴美人的孤独。取一枝艳丽榴花细细看,千重花瓣儿正像美人的芳心情深自束。又恐怕被那西风骤起,惊得只剩下一树空绿,若等得美人来此处,残花之前对酒竟不忍触目。只有残花与粉泪,扑扑籁簌地垂落。
沛沛这首词咏人兼咏物。
沛沛上阕写清幽环境中的一位美人。雏燕儿穿飞在华丽的房屋,悄然无人,梧桐树阴影转移,天已到午后,晚间凉爽,美人刚刚沐浴,手里摇弄着白绢团扇,团扇与素手洁白如玉。她纯洁、贞静,形神俱美。她渐渐困倦斜倚,独自睡得香甜。帘外是谁推响了彩绣的门户,惊散了她瑶台仙梦,原来是夜风敲响了翠竹。
沛沛下阕写浓艳超群,不与浮花浪蕊为伍的榴花。取一枝秾艳榴花细细看,千重花瓣儿正像美人的芳心情深自束。美人与榴花相映生辉,面对西风的萧飒,时光的迟暮,粉泪与花瓣不禁一同簌簌下落。以榴花衬映美人,美人艳如榴花,花着人之愁情,人具花之品格,是花是人,融合为一,共宣迟暮之感,同发身世之喟,寄托遥深,耐人寻味。
沛沛这是一首抒写闺怨的双调词,上阕写美人,下阕掉转笔锋,专咏榴花,借花取喻,时而花人并列,时而花人合一。作者赋予词中的美人、榴花以孤芳高洁、自伤迟暮的品格和情感,这两个美好的意象中渗透进自己的人格和感情。词中写失时之佳人,托失意之情怀;以婉曲缠绵的儿女情肠,寄慷慨郁愤的身世之感。
沛沛上阕以初夏景物为衬托,写一位孤高绝尘的美丽女子。起调「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点出初夏季节、过午、时节、环境之幽静。「晚凉新浴」,推出傍晚新凉和出浴美人。
沛沛「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进而工笔描绘美人「晚凉新浴」之後的闲雅风姿。作者写团扇之白,不只意衬托美人的肌肤洁白和品质高洁,而且意象征美人的命运、身世。自从汉代班婕妤(汉成帝妃,为赵飞燕谮,失宠)作团扇歌後,古代诗人笔下,白团扇常常是红颜薄命,佳人失时的象征。
沛沛上文已一再渲染「悄无人」的寂静氛围,这里又写「手弄生绡白团扇」,着一「弄」字,便透露出美人内心一种无可奈何的寂聊,接以「扇手一时似玉」,实是暗示「妾身似秋扇」的命运。以上写美人心态,主要是用环境烘托、用象征、暗示方式,隐约迷离。以下写美人初因孤寂无聊而入梦,继而好梦因风摇竹声而被惊断。「渐困倚、孤眠清熟」句,使人感受到佳人处境之幽清和内心的寂寞。
沛沛以下数句是说:美人入梦後,朦胧中彷彿有人掀开珠帘,敲打门窗,不由引起她的一阵兴奋和一种期待。可是从梦中惊醒,却只听到那风吹翠竹的萧萧声,等待她的仍旧是一阕寂寞。唐李益诗云:「开门复动竹,疑是玉人来。」(《竹窗闻风寄苗发司空曙》)东坡化用了这种幽清的意境,着重写由梦而醒、由希望而失望的怅惘:「枉教人」、「却又是」,将美人这种感情上的波折突现出来了。从上阕整个构思来看,主要写美人孤眠。写「华屋」,写「晚凉」,写「弄扇」,都是映衬和暗示美人的空虚寂寞和叹惋怅恨之情。
沛沛下阕用秾艳独芳的榴花为美人写照。「石榴半吐红巾蹙」,化用白居易诗「山榴花似结红巾」(《题孤山寺山石榴花示诸僧众》)句意形象地写出了榴花的外貌特征,又带有西子含颦的风韵,耐人寻味。「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这是美人观花引起的感触和情思。此二句既表明榴花开放的季节,又用拟人手法写出了它不与桃李争艳、独立于群芳之外的品格。
沛沛「秾艳一枝细看取」,刻画出花色的明丽动人。「芳心千重似束」,不仅捕捉住了榴花外形的特征,并再次托喻美人那颗坚贞不渝的芳心,写出了她似若有情、愁心难展的情态。「又恐被秋风惊绿」,由花及人,油然而生美人迟暮之感。「若待得君来向此」至结尾,写怀抱迟暮之感的美人与榴花两相怜惜,共花落簌簌而泪落簌簌。
沛沛词的下阕借物咏情,写美人看花时触景伤情,感慨万千,时而观花,时而怜花惜花。这种花、人合一的手法,读来婉曲缠绵,寻味不尽。作者无论是直接写美人,还是通过榴花间接写美人,都紧紧扣住娇花美人失时、失宠这一共同点,而又寄托着词人自身的怀才不遇之情。
《贾谊论》
沛沛非才之难,所以自用者实难。惜乎!贾生,王者之佐,而不能自用其才也。
沛沛夫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古之贤人,皆负可致之才,而卒不能行其万一者,未必皆其时君之罪,或者其自取也。
沛沛愚观贾生之论,如其所言,虽三代何以远过?得君如汉文,犹且以不用死。然则是天下无尧、舜,终不可有所为耶?仲尼圣人,历试于天下,苟非大无道之国,皆欲勉强扶持,庶几一日得行其道。将之荆,先之以冉有,申之以子夏。君子之欲得其君,如此其勤也。孟子去齐,三宿而后出昼,犹曰:「王其庶几召我。」君子之不忍弃其君,如此其厚也。公孙丑问曰:「夫子何为不豫?」孟子曰:「方今天下,舍我其谁哉?而吾何为不豫?」君子之爱其身,如此其至也。夫如此而不用,然后知天下果不足与有为,而可以无憾矣。若贾生者,非汉文之不能用生,生之不能用汉文也。
沛沛夫绛侯亲握天子玺而授之文帝,灌婴连兵数十万,以决刘、吕之雌雄,又皆高帝之旧将,此其君臣相得之分,岂特父子骨肉手足哉?贾生,洛阳之少年。欲使其一朝之间,尽弃其旧而谋其新,亦已难矣。为贾生者,上得其君,下得其大臣,如绛、灌之属,优游浸渍而深交之,使天子不疑,大臣不忌,然后举天下而唯吾之所欲为,不过十年,可以得志。安有立谈之间,而遽为人「痛哭」哉!观其过湘为赋以吊屈原,纡郁愤闷,趯然有远举之志。其后以自伤哭泣,至于夭绝。是亦不善处穷者也。夫谋之一不见用,则安知终不复用也?不知默默以待其变,而自残至此。呜呼!贾生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也。
沛沛古之人,有高世之才,必有遗俗之累。是故非聪明睿智不惑之主,则不能全其用。古今称苻坚得王猛于草茅之中,一朝尽斥去其旧臣,而与之谋。彼其匹夫略有天下之半,其以此哉!愚深悲生之志,故备论之。亦使人君得如贾生之臣,则知其有狷介之操,一不见用,则忧伤病沮,不能复振。而为贾生者,亦谨其所发哉!
沛沛人要有才能并不难,要使自己的才能施展出来实在不容易。可惜啊,贾谊虽然能够做帝王的辅佐之臣,却未能施展自己的才能。
沛沛君子要想达成长远的目标,就一定要等待时机;要想成就伟大的功业,就一定要能够忍耐。古代的贤能之士,都有建功立业的才能,但有些人最终未能施展其才能的万分之一的原因,未必都是当时君王的过错,也有可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
沛沛我看贾谊的议论,照他所说的规划目标,即使夏、商、周三代的成就又怎能超过他呢?遇到像汉文帝这样的明君,尚且因未能尽才而郁郁死去,照这样说来,如果天下没有尧、舜那样的圣君,就终身不能有所作为了吗?孔子是圣人,曾周游天下,只要不是极端无道的国家,他都想勉力扶助,希望终有一天能实践他的政治主张。将到楚国时,先派冉有去接洽,再派子夏去联络。君子要想得到国君的重用,就是这样的殷切。孟子离开齐国时,在昼地住了三夜才出走,还说:「齐宣王大概会召见我的。」君子不忍心别离他的国君,感情是这样的深厚。公孙丑向孟子问道:「先生为什么不高兴?」孟子回答:「当今世界上(治国平天下的人才),除了我还有谁呢?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君子爱惜自己是这样的无微不至。如果做到了这样,还是得不到施展,那么就应当明白世上果真已没有一个可以共图大业的君主了,也就可以没有遗憾了。像贾谊这样的人,不是汉文帝不重用他,而是贾谊不能利用汉文帝来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啊!
沛沛周勃曾亲手持着皇帝的印玺献给汉文帝,灌婴曾联合数十万兵力,决定过吕、刘两家胜败的命运,他们又都是汉高祖的旧部,他们这种君臣遇合的深厚情分,哪里只是父子骨肉之间的感情所能比拟的呢?贾谊不过是洛阳的一个青年,要想使汉文帝在一朝一夕之间,就完全抛弃旧有的规章制度,采用他的新主张,也太困难了。作为贾谊这样的人,应该上面取得皇帝的信任,下面取得大臣的支持,对于周勃、灌婴之类的大臣,要从容地、逐渐地和他们加深交往,使得天子不疑虑,大臣不猜忌,这样以后,整个国家就会按自己的主张去治理了。不出十年,就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怎么能在顷刻之间就突然对人痛哭起来呢?看他路过湘江时作赋凭吊屈原,郁结烦闷,心绪不宁,表露出退隐的思想。此后,终因经常感伤哭泣,以至于早死,这也真是个不善于身处逆境的人。谋划一次没有被采用,怎么知道就永远不再被采用呢?不知道默默地等待形势的变化,而自我摧残到如此地步。唉,贾谊真是志向远大而气量狭小,才力有余而见识不足。
沛沛古人有出类拔萃的才能,必然会不合时宜而招致困境,因此没有英明智慧、不受蒙蔽的君主,就不能充分發挥他们的作用。古人和今人都称道苻坚能从草野平民之中起用了王猛,在很短时间内全部斥去了原来的大臣而与王猛商讨军国大事。苻坚那样一个平常之辈,竟能占据了半个中国,这道理就在于此吧。我很惋惜贾谊的抱负未能施展,所以对此加以详尽的评论。同时也要使君主明白:如果得到了像贾谊这样的臣子,就应当了解这类人有孤高不群的性格,一旦不被重用,就会忧伤颓废,不能重新振作起来。像贾谊这种人,也应该有节制地發泄自己的情感呀,谨慎的对待自己的立身处世啊!
沛沛《贾谊论》是北宋文学家苏轼创作的一篇人物评论文,评论对象为西汉初年文帝时期的政治家贾谊。全文紧扣贾谊失意而终展开,对贾谊的人格特质进行了深入分析,同时剖析当时的历史背景,虚实结合、正反对比,用逐层推进的方式与坚定的语气来凸显贾谊的个性,认为贾谊悲剧的原因在于不能「自用其才」、「不善处穷」、「志大而量小」,并强调「有所待」、「有所忍」的生命修养。末段总结文章目的:劝说人君遇到贾谊这样的人才,要大胆使用,不要错过时机;劝解贾生式的人,要自爱其身,要善于自用其才。论证有理有据、层次分明。
沛沛贾谊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怀才不遇者」,郁郁而终。前人大多惜贾生之才,而斥文帝误才之庸。苏轼却一反《史记》以来许多史家、学者对贾谊怀才不遇的肯定论述,从贾谊自身的角度,分析其悲剧产生的必然性,批判贾谊的悲剧在于不能「自用其才」、「不善处穷」、「志大而量小」,责备贾谊不知结交大臣以图见信于朝廷。从而表达了苏轼对贾谊为人、遭际的既同情惋惜又批判否定的态度。从别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切入,得出令人意料之外的结论,立论新异,见解深刻,富有启發性。
沛沛文章首段即开门见山地表明观点:一个人要有才能并不难,怎么使自己的才能获得發挥却是很难,而贾谊正是具有辅佐帝王的才能,却不能够让自己的才能获得充分的發挥利用。「非才之难,所以自用者实难」,是写虚;「惜乎!贾生,王者之佐,而不能自用其才也。」是写实。虚与实相辅相成,互为印证,使虚有所依,实有提高,相得益彰。
沛沛第二段,由强烈的惋惜进入舒缓的说理。提出「有所待」、「有所忍」是君子施展抱负必须经历的艰苦过程,而古代贤人郁郁不得志,不一定是当时君主不识贤才,或许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此两段将焦点集中在贾谊不得汉文帝重用,乃是因为自身对政治的修养不够。文中的正面描写「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成就者大,则必有所忍」与「未必皆时君之罪,或者其自取也」的假设,都反映苏轼对贾谊的看法。「夫君子之所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是围绕开头中心论点而抛出的一个分论点。
沛沛第三段,举史例说明贤人与帝王之间的关系,对分论点进行论证,是「所待」、「所忍」的具体化。孔子、孟子做到了如此仁至义尽,尚且未能如他们自己所愿,「若贾生者,非汉文之不能用生,生之不能用汉文也」。这一句紧扣文题之后,顺水推舟地得出这个结论。后者并非分论点,而是论点的延伸形态,形式虽然变了,但实际上还是指「不能自用其才」,只是论述的角度有所变化,一个论点从不同角度去论证。由「不能自用其才」引申为「或者其自取也」,再引申为「生之不能用汉文也」,论点逐层推进,一个比一个的含义更具体,论述一步比一步更深入。而对贾谊的具体情况,文章却并没做展开对比论述,而是采用「旁(孔、孟例)详本(贾谊事)略」的手法,语言精炼,不重复罗嗦。
沛沛第四段紧承上文,以当时历史背景出發,说明汉文帝不用贾谊的客观原因,情同骨肉的开国功臣和初出茅庐的洛阳少年,通过对比为汉文帝的决定做出强而有力的支持。而贾谊在政治失意后,郁郁寡欢、自伤自怜,不能够趁此修养其身,最后失意而终,这也是苏轼对他「志大而量小,才有余而识不足」的批评。写绛侯、灌婴和贾谊的对比,前者用了较多的描述,极言其功高势大,同文帝关系非同一般,后者仅用」洛阳之少年「五个字,由于详略处理得巧妙,二者的对比也就非常鲜明了。
沛沛最后一段,再次讨论君主与贤人之间的关系,千里马必须遇到伯乐才有施展大志的机会,因此贤臣要有名主才能大展怀抱。而人君获得像贾谊这样的臣子,要了解他的个性若不被见用则会自伤不振,为此要做出适切的考虑,否则便是折损了一名人才。然而,贾谊这样的人也应该谨慎地对待自己的立身处事,人要有才,还要有所忍耐、等待,才能使自己的才能得到發挥。苏轼清醒地认识并指出贾谊自身的问题,显示出他独到的眼光,个性鲜明、见解透辟、切中肯綮。
沛沛全文紧扣着贾谊之失意而终,对贾谊的人格特质分析得非常深入,对当时的历史背景的剖析也令人信服,用这样的方式与坚定的语气来凸显贾谊的个性与强调「有所待」、「有所忍」的生命修养。从文章内容看,主要是针对人才自身而言;但从文末看,他的主要用意,又在于借以提醒为人君者,希望他们正确对待和使用像贾谊这类「有狷介之操」的特殊人才,注意用其所长,以免造成浪费人才。
沛沛在写作上,宕开一笔,收放自如,极富特色。首先亮明全文观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总揽下文论述。紧接着,一个「惜乎」的深沉感叹句,以贾谊其人其事,紧紧印证所提观点,而且紧扣文题。接下来又暂时先放开贾谊其人,谈古之君子和贤人。第四段又回到贾谊,文章前后相顾,从而有效地增强了文章的说服力。
《赠刘景文》
沛沛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沛沛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沛沛荷花凋谢连那擎雨的荷叶也枯萎了,只有那开败了菊花的花枝还傲寒斗霜。
沛沛一年中最好的景致你一定要记住,那就是在橙子金黄、橘子青绿的秋末冬初的时节啊。
沛沛这首七言绝句作于元祐五年(公元1090年),是送给好友刘景文的一首勉励诗。此诗前半首说「荷尽菊残」仍要保持傲雪冰霜的气节,后半首通过「橙黄橘绿」来勉励朋友困难只是一时,乐观向上,切莫意志消沉。抒发作者的广阔胸襟和对同处窘境中友人的劝勉和支持,托物言志,意境高远。
沛沛这首诗写的是初冬的景色。为了突出「橙黄橘绿,这一年中最好的景致,诗人先用高度概括的笔墨描绘了一幅残秋的图景:那曾经碧叶接天、红花映日的诸莲塘荷,现在早已翠减红衰,枯败的茎叶再也不能举起绿伞,遮挡风雨了;独立疏篱的残菊,虽然蒂有馀香,却亦枝无全叶,唯有那挺拔的枝幹鬥风傲霜,依然劲节。自然界千姿万态,一年之中,花开花落,可说是季季不同,月月有异。这里,诗人却只选择了荷与菊这两种分别在夏、秋独占胜场的花,写出它们的衰残,来衬托橙橘的岁寒之心。诗人的高明还在于,他不是简单地写出荷、菊花朵的凋零,而将描写的笔触伸向了荷叶和菊枝。这是因为,在百花中,「唯有绿荷红菡萏」,是「此花此叶长相映」的(李商隐《赠荷花》)。历来诗家咏荷,总少不了写叶:如杜甫《绝句漫兴九首》的「点溪荷叶叠清钱「、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李商隐《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的「留得枯荷听雨声」……由此看来,终荷花之一生,荷叶都是为之增姿,不可或缺的。苏轼深知此理,才用擎雨无盖表明荷败净尽,真可谓曲笔传神。同样,菊之所以被誉为霜下之杰,不仅因为它蕊寒香冷,姿怀贞秀,还因为它有挺拔劲节的枝干。花残了,杖还能傲霜独立,才能充分体现它孤标傲世的品格。诗人的观察可谓细致炙,诗人把握事物本质的能力亦可谓强。这两句字面相对,内容相连,是谓「流水对刀。「已无刀、「犹有」,一气呵成,写出二花之异。
沛沛可是,不论是先谢还是后凋,它们毕竟都过时了,不得不退出竞争,让位于生机盎然的初冬骄子──橙和橘。至此,诗人才满怀喜悦地提醒人们:请记住,一年中最美好的风光还是在「青黄杂糅,文章烂兮」(屈原《橘颂》)的初冬时节。这里橙橘并提,实则偏重于橘。从屈原的《橘颂》到张九龄的《感遇(江南有丹橘)》,橘树一直是诗人歌颂的「嘉树」,橘实则「可以荐嘉客」。橘树那「经冬犹绿林」、「自有岁寒心」的坚贞节操,岂止荷、菊不如,直欲与松柏媲美了。「菊残犹有傲霜枝」,后来就有人借用它比喻坚贞不屈的人。
沛沛胡仔《苕溪渔隐丛话》曾将此诗与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一诗相提并论。两诗虽构思和描写手法相似,艺术工力悉敌,内容却以苏诗为胜。这是因为,韩诗虽也含有一定哲理,却仍只是一首单纯的写景诗;苏诗则不然,它融写景、咏物、赞人于一体,借物喻人,赞颂刘景文的品格和节操。韩诗所赞乃人人心目中皆中皆以为好的早春;苏诗却把那些「悲秋伤春」的诗人眼中最为萧条的初冬写得富有生意和诗意,于此也可见他旷达开朗、不同寻常的性情和胸襟。真是浅语遥情,耐人寻味。苏轼这首诗虽为赠刘景文而作,所咏却是初冬景物,了无一字涉及刘氏本人的道德文章。这似乎不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实际上,作者的高明之处正在于将对刘氏品格和节操的称颂,不着痕迹地糅合在对初冬景物的描写中。因为在作者看来,一年中最美好的风光,莫过于橙黄橘绿的初冬景色。而橘树和松柏一样,是最足以代表人的高尚品格和坚贞的节操。因此如果以情韵与理趣来看,苏诗却似略胜一筹于韩诗。
《赠黄州官妓》
沛沛东坡五载黄州住,何事无言及李宜。
却似西川杜工部,海棠虽好不吟诗。
沛沛
《超然台记》
沛沛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玮丽者也。哺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推此类也,吾安往而不乐?夫所谓求福而辞祸者,以福可喜而祸可悲也。人之所欲无穷,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尽。美恶之辨战乎中,而去取之择交乎前,则可乐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谓求祸而辞福。夫求祸而辞福,岂人之情也哉?物有以盖之矣。彼游于物之内,而不游于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内而观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挟其高大以临我,则我常眩乱反复,如隙中之观斗,又焉知胜负之所在?是以美恶横生,而忧乐出焉,可不大哀乎!
沛沛予自钱塘移守胶西,释舟楫之安,而服车马之劳;去雕墙之美,而庇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观,而行桑麻之野。始至之日,岁比不登,盗贼满野,狱讼充斥;而斋厨索然,日食杞菊。人固疑予之不乐也。处之期年,而貌加丰,发之白者,日以反黑。予既乐其风俗之淳,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也。于是治其园囿,洁其庭宇,伐安邱、高密之木,以修补破败,为苟完之计。而园之北,因城以为台者旧矣;稍葺而新之。时相与登览,放意肆志焉。南望马耳、常山,出没隐见,若近若远,庶几有隐君子乎?而其东则庐山,秦人卢敖之所从遁也。西望穆陵,隐然如城郭,师尚父、齐威公之遗烈,犹有存者。北俯潍水,慨然太息,思淮阴之功,而吊其不终。台高而安,深而明,夏凉而冬温。雨雪之朝,风月之夕,予未尝不在,客未尝不从。撷园蔬,取池鱼,酿秫酒,瀹脱粟而食之,曰:“乐哉游乎!”
沛沛方是时,予弟子由适在济南,闻而赋之,且名其台曰“超然”。以见予之无所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
沛沛任何事物都有可观赏的地方。如有可观赏的地方,那么都可使人有快乐,不必一定要是怪异、新奇、雄伟、瑰丽的景观。吃酒糟、喝薄酒,都可以使人醉,水果蔬菜草木,都可以充饥。以此类推,我到哪儿会不快乐呢?人们之所以要追求幸福,避开灾祸,因为幸福可使人欢喜,而灾祸却使人悲伤。人的欲望是无穷的,而能满足我们欲望的东西却是有限的。如果美好和丑恶的区别在胸中激荡,选取和舍弃的选择在眼前交织,那么能使人快活的东西就很少了,而令人悲哀的事就很多,这叫做求祸避福。追求灾祸,躲避幸福,难道是人们的心愿吗?这是外物蒙蔽人呀!他们这些人局限在事物之中,而不能自由驰骋在事物之外;事物本无大小之别,如果人拘于从它内部来看待它,那么没有一物不是高大的。它以高大的形象横在我们面前,那么我常常会眼花缭乱反复不定了,就象在缝隙中看人争斗,又哪里能知道谁胜谁负呢?因此,心中充满美好和丑恶的区别,忧愁也就由此产生了;这不令人非常悲哀吗!
沛沛我从杭州调移到密州任知州,放弃了乘船的舒适快乐,而承受坐车骑马的劳累;放弃墙壁雕绘的华美漂亮的住宅,而蔽身在粗木造的屋舍里;远离杭州湖光山色的美景,来到桑麻丛生的荒野。刚到之时,连年收成不好,盗贼到处都有,案件也多不胜数;而厨房里空荡无物,每天都以野菜充饥,人们一定都怀疑我会不快乐。可我在这里住了一年后,面腴体丰,头发白的地方,也一天天变黑了。我既喜欢这里风俗的淳朴,这里的官吏百姓也习惯了我的愚拙无能。于是,在这里修整花园菜圃,打扫干净庭院屋宇,砍伐安丘、高密的树木,用来修补破败的房屋,以便勉强度日。在园子的北面,靠着城墙筑起的高台已经很旧了,稍加整修,让它焕然一新。我不时和大家一起登台观览,在那儿尽情游玩。从台上向南望去,马耳、常山时隐时现,有时似乎很近,有时又似乎很远,或许有隐士住在那里吧?台的东面就是卢山,秦人卢敖就是在那里隐遁的。向西望去是穆陵关,隐隐约约象一道城墙,姜太公、齐威公的英雄业绩,尚有留存。向北俯视潍水,不禁慨叹万分,想起了淮阴侯韩信的赫赫战功,又哀叹他不得善终。这台虽然高,但却非常安稳;这台上居室幽深,却又明亮,夏凉冬暖。雨落雪飞的早晨,风清月明的夜晚,我没有不在那里的,朋友们也没有不在这里跟随着我的。我们采摘园子里的蔬菜,钓取池塘里的游鱼,酿高粱酒,煮糙米,大家一边吃一面赞叹:“多么快活的游乐啊!”
沛沛这个时候,我的弟弟苏辙字子由恰好在济南做官,听说了这件事,写了一篇文章,并且给这个台子取名“超然”,以说明我之所以到哪儿都快乐的原因,大概就是在于我的心能超乎事物之外啊!
沛沛这篇文章反映了作者知足常乐、超然达观的人生态度,也隐含了少许内心苦闷、失意之情。
沛沛这篇文章用“乐”字贯穿全文,先写超然于物外,就无往而不乐,不能超然于物外,则必悲哀,正面写乐,反面写悲,悲是乐的反面,即是写乐的反面,终不离乐字。再写初到胶西之忧,再写初安之乐,治园修台,登览游乐。以忧去衬托乐,愈显出更加可喜可乐。以乐开头,以乐结尾,全文处处不离乐字,是“一字立骨”的佳作。
沛沛
沛沛这篇文章说明超然于物外,就可以无往而不乐。即把一切事物都置之度外,无所希冀,无所追求,与世无争,随遇而安,就不会有什么烦恼,能成为一个知足者常乐的人。这是用庄子“万物齐一”的观点来自我麻醉,以旷达超然的思想来自我安慰。不管祸福,美丑,善恶,去取,通通都一样,自己屡遭贬请,每况愈下,也就不足挂齿,可以逆来顺受,无往而不乐了。其实,这是置无限辛酸、满腹怨愤而不顾的故为其乐,有其形而无其实,犹如酒醉忘忧之乐,并非敞怀舒心的快乐。全文以“乐”字为主线,贯穿始终,被称为“一字立骨”的典范文章。以议论和记叙相结合的方法,从虚实两个方面阐明了主旨。游于物外。就无往而不乐。
沛沛第一段,从正面论述超然于物外的快乐。“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玮丽者也。”一切物品都有可以满足人们欲望的作用,假如有这种作用,都可以使人得到快乐,不一定非要是怪奇、伟丽的东西。实际上并非如此,物有美丑、善恶之分,爱憎自有不同,人各有所求,其选择、去取也不能一样,所以很难“皆有可乐”。苏轼是以“游于物外”的超然思想看待事物。所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从写法特点上看,是一起便说“超然”,提出“乐”字为主线。上面是从总的方面论述,下文是举例加以证明。“哺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是说物各有用,都可以满足欲求,给人快乐。推面广之,人便可以随退而安,无处不快乐了。四个皆字使文意紧密相联,语势畅达,浑然一体。
沛沛第二段是从反面论述不超然必会悲哀的道理。求福辞祸是人之常情,因为福可以使人高兴,祸会令人悲伤。但是,如果人不能超然于物外。任随欲望发展,必然陷人“游于物内”的泥潭。物有尽时,很难满足无止境的欲求。而且事物往往被某些现象掩盖着本来的面目,美丑不一,善恶难分,祸福不辨,取舍难定。事物的假象常常令人头昏目眩,什么也看不清楚,不超然于物外,就会盲目乱撞,结果必然招来灾祸,造成绝顶的悲哀。上面两段,一正一反,正反对照,有力地论证了只有超然于物外,才能无往而不乐;如果超然于物内,则必悲哀的道理。从理论上为记超然台的事实奠定了基础。这是以虚领实的写法。
沛沛第三段,步入正题,叙述移守胶西,生活初安,治园修台,游而得乐的情景。用具体的事实说明了超然于物外,必得其乐的道理。这一段可分为三层:一、移守胶西,用了三个对偶句,组成排比句组,语调抑扬起伏,气势充沛,使杭、密两地形成鲜明对比,说明了苏轼舍安就劳、去美就简的遭遇。这既是记实,也是以优托喜的伏笔。二、生活初安。“比岁不登,盗贼满野,狱讼充斥,面斋厨索然,日食杞菊。”,是写初到胶西后年成不好,政局动乱,生活艰苦。用了五个四言句和一个连词,句子精悍,节奏急促,与处境维艰交相吻合。再次写忧,以见喜之可贵,乐之无穷。“处之期年,而貌加丰,发之白者,日以反黑。”意外的变化带来无限喜悦。“予既乐其风俗之醇,而其吏民亦安予拙也。”自己爱上了胶西,百姓也爱戴太守。官民相爱,必然官民同乐。由苦变乐,真是无往而不乐。生活初安,就有余力洁庭治园,为寻乐作些事情。三、修台游乐。先交待台的位置、旧观和修缮情况。利旧成新,不劳民伤财,含有与民同乐之意。再写登台四望,触目感怀,见景生情,浮想联翩,所表现的感情十分复杂。时而怀念超然于物外的隐君子,时而仰慕功臣建树的业绩,时而为不得善终的良将鸣不平。这正表现了作者想超然子物外,而实际上又很难完全超然处之的矛盾心情:有怀念,有羡慕,有不平。这一层虽属常见的“四望法”,但写得不落俗套,没有用对偶排比,只用了较为整齐的散行句,别具一番疏宕流畅的情韵。最后描写了台的优点:“高而安,深而明,夏凉而冬温。”流露出无比喜爱的感情。因此,予与客不管“雨雪之朝,风月之夕”,都时常登台游乐,亲手做菜做饭,饮酒欢歌。这种游玩,确实是很快乐的。最后又落脚在“乐”字上。
沛沛最后一段交待了其弟苏辙(子由)为此台命名并作赋的事。文章到此方点明“超然”二字,具有画龙点睛之妙。且结句“以见予之无所往而不乐者,盖游于物之外也”,既照应开头:又与前文所说乐少悲多的人“游于物之内,而不游于物之外”,如应不应,有意无意,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见出两种人不同的思想境界,回味无穷。
《踏莎行》
沛沛这个秃奴,修行忒煞。云山顶上空持戒。一从迷恋玉楼人,鹑衣百结浑无奈。
沛沛毒手伤人,花容粉碎。空空色色今何在。臂间刺道苦相思,这回还了相思债。
沛沛
沛沛这首词是苏轼在杭州通判任上,审理的一件“花和尚”杀人案。结案时,苏轼作判词,很有谐趣。明余永麟在《北窗琐语》载:“灵隐寺僧了然,恋妓李秀奴,往来日久,衣钵荡尽,秀奴绝之,僧迷恋不已。一夕,了然乘醉而往,秀奴弗纳。了然怒击之,随手而毙。事至郡,时苏子瞻治郡,送狱推勘,见僧肤上刺字云:‘但愿生同极乐国,免教今世苦相思’。子瞻判词云:‘这个秃奴……判讫即斩之。’”
《醉落魄 · 席上呈元素》
沛沛分携如昨,人生到处萍飘泊。偶然相聚还离索。多病多愁,须信从来错。
沛沛尊前一笑休辞却,天涯同是伤沦落。故山犹负平生约。西望峨嵋,长羡归飞鹤。
沛沛今日的分别恍如昨日的汴京相别,人生漂泊如同浮萍,相聚衹是偶然,聚後的分别已经成为常态,陪伴的是孤独寂寞。叹衹叹,体弱多病,愁肠百转,纔知道一开始就都错了。
沛沛在这酒席之上,我们开怀痛饮吧,千万不要推辞啊。因为同时天涯沦落人嘛。早就约定辞官归隐,回归故里,可叹呐,一次又一次的失信。翘首西望,峨眉依稀可见,衹是徒然地羡慕白鹤的奋翅高飞。
沛沛此词作于宋神宗熙宁七年(西元一〇七四年)十月,苏东坡赴密州,杨元素还朝,两人自杭州同行至润州,分手时写下。
《醉落魄 · 离京口作》
沛沛轻云微月,二更酒醒船初发。孤城回望苍烟合。记得歌时,不记归时节。
沛沛巾偏扇坠藤床滑,觉来幽梦无人说。此生飘荡何时歇。家在西南,常作东南别。
沛沛云朵轻轻飘,月色微微亮,二更天时从酒醉中醒来,船刚开始出发。回头遥望京口,孤城已经隐没在灰蒙蒙的雾气当中。记得喝酒时欢歌笑语的场面,不记得上船时的情景。
沛沛酒醒后头巾偏斜,扇子坠落,藤床格外细腻,连身子都快挂不住了。一觉醒来,梦中的幽静无人可倾述,此生的飘荡什么时候纔能休止呢?家住西南眉山,却经常向东南道别。
沛沛这首词作于宋神宗熙宁六年(西元一〇七三年)冬,苏东坡任杭州通判之时。词之上阕写酒醒,下阕写梦回。词中情景交融,描述了舟中酒醒后的心境,表达了对仕宦奔波的倦意和对家乡的思念。
沛沛上阕写月色微微,云彩轻轻,二更时分词人从沉醉中醒来,听着咿咿呀呀的摇橹声,船家告诉他,船刚开。从船舱中往回望,衹见孤城笼罩一片烟雾迷蒙之中。这一切彷彿做梦一样。景和情的和谐,巧妙地烘托出了醉醒后的心理状态。
沛沛下阕承上,描写醉后的形态。他头巾歪一边,扇子坠落舱板上,藤床分外滑腻,彷彿连身子也挂不住似的。「巾偏扇坠藤床滑」,短短七个字,就将醉态刻画得惟妙惟肖。词人终于记起来了,他刚纔还真做了个梦。但天地之间,一叶小舟托着他的躯体迷蒙的江面上飘荡,朋友亲人们都已天各一方,向何人诉说呢?词人不禁有些愤慨了,这样飘荡不定的生活几时纔能结束呢?最后两句,点明了词人心灵深处埋藏的思乡之情。但他究竟做了个什么样的梦,词中依然未明说。
沛沛词中写月色朦胧,云彩轻柔。在二更时分,词人从沉醉中醒来,发现自己正在一隻刚刚出发的小船上。从船舱中向来路望去,衹见一座孤城笼罩在烟雾迷蒙之中,似梦如幻,歌宴的场景仍在目前。如今醉了,头巾歪在一边,扇子掉在船板上,藤床湿腻,彷彿连人也要滚落下去了,真是醉了。忽然记起来,刚纔做了个梦。想把梦境说给人听,身边却无人可说。一叶小舟载着自己在迷蒙的江面上漂荡,不知道漂到何时纔能止歇。自己的一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像这隻小船一样,飘飘荡荡,身不由己。何时纔能安稳下来呢?何时纔能够回到四川老家呢?苏缨评论说,上阕最后两句「记得歌时,不记归时节」,呼应下阕最后的「家在西南,长作东南别」,产生了一种特殊的修辞魅力。「歌」与「归」构成一对矛盾,象征着仕进与隐逸;「西南」与「东南」也构成了一对矛盾。这既是写实—因为苏轼是蜀人而游宦江南,故有此语;这也是象征—西南家乡象征归隐,东南游宦象征仕进。四句话,充满了矛盾对立,也含有了表层与深层的多重含义。
沛沛这首词,语言平易质朴而又清新自然,笔调含蓄蕴藉而又飞扬灵动,感伤之情寓于叙事之中,将醉酒醒后思乡的心境表现得委婉动人,使人领略到作者高超的艺术表现形式。词中情景交融,描述了舟中酒醒后的心境,表达了对仕宦奔波的倦意和对家乡的思念。
《醉蓬莱 · 余谪居黄,三见重九,毎岁与太守徐君猷会于栖霞。今年公将去,乞郡湖南。念此惘然。故作是词》
沛沛笑劳生一梦,羁旅三年,又还重九。华发萧萧,对荒园搔首。赖有多情,好饮无事,似古人贤守。岁岁登高,年年落帽,物华依旧。
沛沛此会应须烂醉,仍把紫菊红萸,细看重嗅。摇落霜风,有手栽双柳。来岁今朝,为我西顾,酹羽觞江口。会与州人,饮公遗爱,一江醇酎。
沛沛自笑劳苦的生涯如一梦醒来,原是留在他乡流浪过三次重九节的人。发花白又稀疏,面对荒废的园圃搔头。幸运有多情谊的人,喜欢饮酒而无诉讼事,好像古代无为而治的贤明太守。年年登高,年年宴饮,那美好的景物依旧不变。
沛沛这次登高宴会按理要痛饮,照常佩带紫菊茱萸,还要细看多嗅。草木凋零,秋风为霜,其中有我俩雪堂前栽的两棵柳树。明年的今天,我为你移居潇湘,洒酒于江口。我将和黄州的人共同享受您留下的恩惠,如饮长江水般的美酒。
沛沛《醉蓬莱·重九上君猷》是北宋文学家苏东坡创作的一首词。
沛沛上片,从三年贬居生活体验着墨,写对徐守君猷的深厚情谊。开头三句,自嘲劳苦的生活如一场梦,贬居三年,成为他乡的游子。「笑」字一领对偶句,心思全出。接着两句,进深一层,写人生易老天也老。「华发」、「荒园」均是衰老的象征,「搔首」也无可奈何,抗御不住。「赖有」三句,笔锋一转,颂扬徐君猷的功德。值得庆幸的是:酒在肚里,事在心头,不因喝酒而糊涂误事。我遇到了徐守这样「多情」的人,「好饮无事」的人,「似古人贤守」的人。作者在《遗爱亭记》亦歌颂了徐君猷这些方面的功绩:「知黄州,未尝怒也,而民不犯;未尝察也,而吏不欺;终日无事,啸咏而已。」好一个贤明的太守。最后三句,照应序言「每岁」之笔,岁岁年年登高宴饮,「物华依旧」,情深谊长。
沛沛下片,以节传情,以酒寄情。在痛饮中淋漓尽致地一吐为快。酒中多少事,酒中多少诗。开头三句,就点明此次相会宴饮极不平凡。酒逢知己千钟少,「应须烂醉」;此次登高观赏「紫菊茱萸」也不一般,应须「细看重嗅」。此处他点化运用了杜甫「明年此会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九日蓝田崔氏庄》)诗句,不露痕迹,且把「烂醉」与「细雨」、「茱萸」的内在联系巧妙地揉和起来了:除祸免灾。接着二句,醉里吐真言,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有「摇落霜风」的物候作证,「有手栽双柳」作证。「来岁」三句,发出深深的祝愿与希冀:「来岁今朝」,我为你西行而饯行,把酒洒满于江口来一个更大的「烂醉」。最后三句,总写徐守君猷的功绩,也是这首词的主题概括:我会和黄州的人,忘不了享受您的「遗爱」,如同痛饮「一江酹酎」的美酒,君子情谊,源远流长。「何武所至,无赫赫名,去而人思之,此之谓遗爱。」(《遗爱亭记》)
沛沛这首词,表面看来,系例行重九登高宴饮之作,实是借题发挥,以节传话,以酒寄情,表达他们那样「惘然」之情和崇敬徐守君猷「相待如骨肉」和「狱草烟深」的功德。正因为酿酒、饮酒是人类认识自然、改造社会、求生存求发展的一种高级意识形态的历史活动,唯有酒是中国源远流长的文化发展的酵酶,唯有酒中人方能领略其中的韵味,所以东坡纔写出如此真情实感、意境高超的词章来。
《采桑子 · 润州多景楼与孙巨源相遇》
沛沛多情多感仍多病,多景楼中,樽酒相逢,乐事回头一笑空。
沛沛停杯且听琵琶语,细撚轻拢,醉脸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红。
沛沛
《阮郎归》
沛沛一年三度过苏台,清尊长是开。佳人相问苦相猜:「这回来不来?」
沛沛情未尽,老先催,人生真可咍。他年桃李阿谁栽。刘郎双鬓衰。
沛沛
《阮郎归 · 初夏》
沛沛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沛沛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沛沛窗外绿槐阴阴,高高的柳树随风轻动,蝉鸣声戛然而止,和风将初夏的清凉吹入屋内。绿色的纱窗下,沉水香的淡淡芬芳随风飘散;惬意的昼眠,忽而被落棋之声惊醒。
沛沛雨後的小荷,随清风翻转。石榴花衬着湿润的绿葉,愈见得红丽如燃。美丽女子正在清池边用荷葉舀水嬉耍,清澈的泉水溅起就像晶莹的珍珠,一会儿破碎一会儿又圆。
沛沛此词表现了初夏时节的闺阁生活,采用从反面落笔的手法,上阕写静美,而从听觉入手,以声响状环境之寂,下阕写动美,却从视觉落笔,用一幅幅无声画来展示大自然的生机,营造出一种清丽欢快的情调,显得淡雅清新而又富于生活情趣。全词以描写手法为主,注意景物描写、环境描写和人物描写的交叉运用,从而获得了极好的艺术效果。
沛沛这首词写的是初夏时节的闺怨生活,采用从反面落笔的手法,用一幅幅无声画来展示大自然的生机。整首词淡雅清新而又富于生活情趣。
沛沛上阕写初夏已悄悄来到一个少女的身边。「绿槐高柳咽新蝉」,都是具有初夏特征的景物:枝葉繁茂的槐树,高大的柳树,还有浓绿深处的新蝉鸣声乍歇,一片阴凉幽静的庭院环境。「熏风初入絃」,又是初夏的气候特征。熏风,就是暖和的南风。古人对这种助长万物的风曾写有《南风》歌大加赞颂:「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据《礼记·乐记》载:「昔者,舜作五絃之琴以歌《南风》。」意即虞舜特制五絃琴为《南风》伴奏。这里的「熏风初入絃」,是说《南风》之歌又要开始入管絃被人歌唱,以喻南风初起。由于以上所写的景物分别诉诸于视觉(绿槐、高柳)、听觉(咽新蝉)和触觉(熏风),使初夏的到来具有一种立体感,鲜明而真切。「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进入室内描写。碧纱窗下的香炉中升腾著沉香(即水沉)的袅袅轻烟。碧纱白烟相衬,不仅具有形象之美,且有异香可闻,显得幽静闲雅。这时传来棋子著枰的响声,把正在午睡的女主人公惊醒。苏轼有《观棋》四言诗,其序云:「独游庐山白鹤观,观中人皆阖户昼寝,独闻棋声于古松流水之间,意欣然喜之。」诗句有云:「不闻人声,时闻落子。」这首词和这首诗一样,都是以棋声烘托环境的幽静。而棋声能「惊」她的昼眠,读者可以想象,在这么静的环境中,她大概已经睡足,所以丁丁的落子声便会把她惊醒。醒来不觉得余倦未消,心中没有不快,可见首夏清和天气之宜人。
沛沛下阕写这个少女梦醒来以後,尽情地领略和享受初夏时节的自然风光。歇拍二句,写弄水葉面,琼珠碎而复圆,更觉清新可爱。「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又是另一番园池夏景。小荷初长成,小而娇嫩,一阵细雨过去,轻风把荷葉翻转;石榴花色本鲜红,经雨一洗,更是红得像火焰。这生机,这秀色,大概使这位少女陶醉了,于是出现了又一个生动的场面:「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这位女主人公索性采摘荷葉後到清池边玩水。水花散溅到荷葉上,像珍珠那样圆润晶亮。可以想见,此时此刻这位少女的心情也恰如这飞珠溅玉的水花一样,喜悦,兴奋,不能自持。
沛沛在苏轼之前,写女性的闺情词,总离不开相思、孤闷、疏慵、倦怠、种种弱质愁情,可是苏轼在这里写的闺情却不是这样。女主人公单纯、天真、无忧无虑,不害单相思,困了就睡,醒了就去贪赏风景,拨弄清泉。她热爱生活,热爱自然,愿把自已融化在大自然的美色之中。这是一种健康的女性美,与初夏的勃勃生机构成一种和谐的情调。苏轼的此种词作,无疑给词坛,尤其是给闺情词,注入了一股甜美的清泉。
沛沛描写是这首词的主要表现方法。它注意景物的描写、环境描写与人物描写的交叉运用,从而获得了很好的艺术效果。上阕由绿槐、高柳、鸣蝉、南风等景物描写与碧纱窗、香烟、棋声等环境描写,以及午梦初醒的人物描写共同构成一幅有声有色的初夏闺情图。下阕又以微雨、小荷、榴花等景物描写与洗弄清泉的人物描写结合,构成一幅活泼自然的庭园野趣图,女主人公的形象卓立其间。同时他还注意了动态描写,且不说「棋声惊昼眠」、「玉盆纤手弄清泉」的人物活动,就是景物也呈现出某种动感。小荷为微雨而翻动,可以想见它的迎风摇曳之姿。榴花本是静物,但用了一个「然」字,又使它仿佛动了起来。这些动态描写对活跃气氛,丰富画面无疑起了有益的作用。此词景中含情,将众多的景物以情纬之,故散而不乱,给人以整体感。作者善于抓住细微的心理感受并在无形中将客观环境的细微变化加以对比,通过景物描写、环境描写,构成一幅活泼自然的庭园野趣,并在其中寄寓女主人公的单纯、天真和对自然、对生活的热爱。词中的少女形象,与一般闺情词中疏慵倦怠、孤闷愁苦的女性形象截然不同,充满了美好清新的勃勃生机和青春气息,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作品中活泼健康的少女形象,与初夏时节富有生气的景物、环境,构成了一种和谐、清丽、灵动的情调,令人流连忘返。
《阮郎归 · 梅花》
沛沛暗香浮动月黄昏,堂前一树春。东风何事入西邻,儿家常闭门。
沛沛雪肌冷,玉容真。香顋粉未匀。折花欲寄岭头人,江南日暮云。
沛沛
《阳关曲 · 中秋月》
沛沛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沛沛晚间云雾全都收尽,高空中溢出一片清寒。银河悄然无声,天上缓缓移动着白玉圆盘。此生的此夜不易始终这样美好,明年的明月将在什么地方赏观?
沛沛熙宁十年(西元一〇七七年)八月十五日作于徐州。是年二月胞弟苏颍滨与东坡相见,四月间陪他同赴徐州,八月中秋之后方才离去。这是暌别七年来兄弟首次相聚并共度中秋。此词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创作的。这首词记述的是作者与其胞弟颍滨久别重逢,共赏中秋月的赏心乐事,同时也抒发了聚后不久又得分手的哀伤与感慨。
沛沛这首小词,题为「中秋作」,自然是写「人月圆」的喜悦;调寄《阳关曲》,则又涉及别情。记述的是作者与其胞弟颍滨久别重逢,共赏中秋月的赏心乐事,同时也抒发了聚後不久又得分手的哀伤与感慨。
沛沛首句言月到中秋分外明之意,但并不直接从月光下笔,而从「暮云」说起,用笔富于波折。明月先被雲遮,一旦「暮云收尽」,转觉清光更多。句中并无「月光」、「如水」等字面,而「溢」字,「清寒」二字,都深得月光如水的神趣,全是积水空明的感觉。
沛沛月明星稀,银河也显得非常淡远。「银汉无声」并不只是简单的写实,它似乎说银河本来应该有声的,但由于遥远,也就「无声」了,天宇空阔的感觉便由此传出。此夜明月显得格外圆,恰如一面「白玉盘」似的。语本李白《古朗月行》:「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此处用「玉盘」的比喻写出月儿冰清玉洁的美感,而「转」字不但赋予它神奇的动感,而且暗示它的圆。两句并没有写赏月的人,但全是赏心悦目之意,而人自在其中。
沛沛明月圆,更值兄弟团聚,难怪词人要赞叹「此生此夜」之「好」了。从这层意思说,「此生此夜不长好」大有佳会难得,当尽情游乐,不负今宵之意。不过,恰如明月是暂满还亏一样,人生也是会难别易的。兄弟分离,又不能不令词人慨叹「此生此夜」之短。从这层意思说,「此生此夜不长好」又直接引出末句的别情。说「明月明年何处看」,当然含有「未必明年此会同」的意思,是抒「离扰」。同时,「何处看」不仅就对方发问,也是对自己发问,实寓行踪萍寄之感。末二句意思衔接,对仗天成。「此生此夜」与「明月明年」作对,字面工整,假借巧妙。「明月」之「明」与「明年」之「明」义异而字同,借来与二「此」字对仗,实是妙手偶得。叠字唱答,再加上「不长好」、「何处看」一否定一疑问作唱答,便产生出悠悠不尽的情韵。
沛沛这首词从月色的美好写到「人月圆」的愉快,又从当年当夜推想次年中秋,归结到别情。形象集中,境界高远,语言淸丽,意味深长。《阳关曲》原以王摩诘《送元二使安西》诗为歌词,东坡此词与王摩诘诗平仄四声,大体切合,是词家依谱填词之作。
《雨中花慢》
沛沛今岁花时深院,尽日东风,轻扬茶烟。但有绿苔芳草,柳絮榆钱。闻道城西,长廊古寺,甲第名园。有国艳带酒,天香染袂,为我留连。
沛沛清明过了,残红无处,对此泪洒尊前。秋向晚、一枝何事,向我依然。高会聊追短景,清商不假馀妍。不如留取,十分春态,付与明年。
沛沛今年百花盛开的时节,整天吹着东风,深院高墙里面,散發着轻轻的茶烟。衹有绿苔和芳草,柳絮和榆钱。听说城西,长廊连着古寺,甲第带着名园。那里有「醉贵妃」和「御黄袍」这两种珍稀牡丹,使我留恋。
沛沛清明已经过了,残花无处可归,对此不禁泪洒怀前。渐近深秋了,为何这枝牡丹,依然这般红艳?还是设宴会客,暂且追随那稍纵即逝的时光吧,这难逢的牡丹秋日花开,肃杀的秋风可不会怜惜。还不如留住这美妙姿色,开在明年春天。
沛沛前阕追述春光中无缘赏花的缺憾。起笔三句写春天衙斋生活小景,大意是,在今春花开时节,整日深锁斋院,面对袅袅茶烟,衹觉一派寂寥。点明「花时」,不单交代了节候,更暗含着词人赏花的兴致,而实际上整天所面对的却是「茶烟」,这多么使人扫兴!原来,这年春夏间密州地区旱灾蝗灾严重,身为州郡长官的苏东坡斋戒喫素,忙于到常山祭神祈雨,所以压根儿顾不上赏花,——这是东坡在本篇词序及《祭常山祝文五首》之一中告诉我们的。在今天看来,东坡的作法未免可笑,但历史地看,他忧民所忧,关怀民生疾苦的精神还是值得称道的。在这大好春光中,词人踪迹所至,还看到了什么呢?「但有绿苔芳草,柳絮榆钱」,如此而已。言外自然也以良辰美景「不获一赏」而感到遗憾。那么,是否因诸城僻处北国,没有赏花的去处,或者竟无花可赏呢?不是!以下六句全以「闻道」二字领起,着力写出赏花的好去处,以及「方春牡丹盛开」,花事之盛。不言而喻,这对于浸泡在比较单调乏味的仕宦生活中的词人来说,具有多么巨大的诱惑力。如果说「长」、「古」、「甲」、「名」这些词语传出了词人对春游热点向往的心态的话,那么「国艳带酒,天香染袂」这两句化用唐诗成句,就花王牡丹的色、香进行渲染,更写出对「方春牡丹盛开」的情有独钟。然而我们的词人终究误了佳期,未能如愿以偿,那么他内心的惆怅也就可想而知了。
沛沛後阕写秋日赏花的感触。换头「清明过了」三句,承上叙事,写暮春花尽的悲哀。「清明过了」,交代时令,表明「花时」已过。「残红无处」,写出「国艳」、「天香」荡然无存的可悲现状。「对此泪洒樽前」,则以重拙之笔直述悲悼之情与沉痛之感。这与前阕「闻道」六句叙写的内容有因果联系,或者说前后内在的脉络是相通的,因而使我们相信词人在此抒写的情感是真实可信的。从一定意义上说,前阕至此全是铺垫,意在突出秋日牡丹的可贵。「秋向晚」三句,便转到写当前秋日牡丹:在这晚秋已近的时节,为什么一枝牡丹忽然开放,默默地朝着我,而香艳如故呢?「秋向晚」,与前文的「花时」、「清明过了」相照应,明点词序中的「九月」这一特定时间。「一枝何事,向我依然」二句,问得无理而有情。本来,作为自然事物的牡丹花开花落,自有其自身的规律或原因,是与人事无关的,所以说词人问得无理。而这一问又委实能「曲写心灵」(王夫之语),即曲折地表现词人某种微妙的感情:这一枝牡丹彷彿深知词人「方春牡丹盛开」而「不获一赏」的苦衷,因而赶在寒冬到来之前又一度开放,以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词人在心理上的缺憾得以填补后的欣慰,对「千葉一朵」的激赏以至道谢等,都餘味曲包了。秋日牡丹虽是词人所写的重点,但词人并未展开描写,仅用「依然」二字映带上文,便收到了以少总多的艺术效果,这是词人用笔精炼与老到之处。最后五句紧承前三句,着重写对秋日牡丹的感触:眼前的盛会姑且抓住这短暂的时光,因为秋风不会宽容牡丹,使之常葆艳丽的姿色。牡丹啊,你不如多加珍重,留住尽可能多的春容,以待明年争新斗艳。词人没有陶醉在对秋日牡丹的欣赏之中,凭着他过人的悟性,很快意识到好景不长,意识到自然界的制约因素。「高会聊追短景,清高不假馀妍」两句,扣住词序中「置酒」会客一事,表现了对当前美景的极度珍惜,以及对「美人迟暮」的担忧,富有自然哲理的意味。结穴三句转为词人对秋日牡丹的劝说,语浅情深,出人意表,表露了词人对名花爱赏的真诚,也寄寓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可谓言有尽而意无穷。从结构上看,「春态」、「明年」与开篇的「花时」、「今岁」遥相呼应,不过后者是写实,前者仅是悬想罢了。
沛沛本篇颇有几分像写景词或咏物词,其实都不是。这是一首表现生括实感的写怀之作。词人为百姓疾苦而操劳、奔走,而置一春花事于不顾(虽然「花时」是他所由衷喜爱的),确实从一个侧面表现出词人尽瘁民事的可贵精神。我们对此不难体认。但本篇主要的思想意义并不在于此。词人显然不属于一般意义上的才子佳人一流人物,可是他对牡丹花开花谢为什么那样多情善感?看来衹有一个较合理的解释,这便是词人热爱生活,热爱人生。因为春日盛开的牡丹是人间美好事物的象征,秋日牡丹一枝独放,则可视为不寻常的年头偶尔提供的补偿,所以词人倍加关注,实在是热爱生活、热爱人生的生动体现。我们认为,东坡的人生态度具有多重性,主要有三个层面:怀抱理想和热情,热心于济苍生安社稷的事业,即抱有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这是一个层面;追求超越现实功利的审美人生态度,力求无往而不乐,这是又一个层面;更多地从人性出發,执着于现实人生,随处表现出对生活和人生的热爱,这是第三个层面。这第三个层面与东坡诗人的气质以及坦诚、真率的个性,也都有绝大关系。表现这第三个层面的诗词作品,尽管有士大夫化的成分(如本篇写到的置酒清客的方式——「高会」),但由于与实际生活的距离比较接近,还是使人感到真实,感到血肉丰满,感到人生的美好,因而也更容易为读者理解与接受。
《雨中花慢 · 嫩脸羞蛾因甚》
沛沛嫩脸羞蛾因甚,化作行云,却返巫阳。但有寒灯孤枕,皓月空床。长记当初,乍谐云雨,便学鸾凰。又岂料、正好三春桃李,一夜风霜。
沛沛丹青□画,无言无笑,看了漫结愁肠。襟袖上,犹存残黛,渐减馀香。一自醉中忘了,奈何酒后思量。算应负你,枕前珠泪,万点千行。
沛沛
沛沛《雨中花慢·嫩脸羞蛾因甚》是苏东坡为其第三位夫人王朝云所作悼亡词。宋哲宗绍圣三年(西元一〇九六年)初秋,朝云病逝后,东坡於悲痛之中所作。
《雨中花慢 · 邃院重帘何处》
沛沛邃院重帘何处,惹得多情,愁对风光。睡起酒阑花谢,蝶乱蜂忙。今夜何人,吹笙北岭,待月西厢。空怅望处,一株红杏,斜倚低墙。
沛沛羞颜易变,傍人先觉,到处被著猜防。谁信道,些儿恩爱,无限凄凉。好事若无间阻,幽欢却是寻常。一般滋味,就中香美,除是偷尝。
沛沛深深的院子,一道又一道的门帘遮掩,她在什么地方呢?宴会散了,花凋谢了,蜂蝶因无花可采而忙乱。今天晚上是谁在等着心上人来相见,在往日约会相见之处等待那个女子到来,红杏矮墙还在,却不见心上人到来。
沛沛这种秘密的约会不敢使旁人知道,但由于心虚胆怯,容易脸红,往往旁人发觉,到处被人猜疑防范。得到的是一点恋爱的喜悦,付出的代价是无限凄凉的。好事若是顺利如意,不逢到阻碍,那么,约会相见的喜悦也就平淡无奇了。同是爱情中的滋味,其中特别香美的,除非是偷着尝。
沛沛《雨中花慢·邃院重帘何处》是宋代文学家苏东坡所作的一首词,作于宋神宗元豐元年(西元一〇七八年)正月。上片写张生相思无奈的心态,西厢约会以及急切期盼的心情。下片写张生在恋爱生活中的波折、苦涩以及幽会偷期的喜慰之情。全词作者用第三人称的视角,以小叙事词的形式,表达了对张生和莺莺的命运满怀关切和同情。
沛沛上片写张生相思与赴约。前五句,写张生相思无奈的心态。第一次见到莺莺时,张生就为莺莺「颜色艳异,光辉动人」所震惊,这就是他稍後对红娘吐露的「昨日一席间,几不自持」这一实心话的内情。作者将这一情节略去,直接写张生见过莺莺後所产生的浓浓的相思之情。「邃院重帘」,暗指莺莺住处;「何处」,是作者询问,因为对张生来说,莺莺的住处是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及。其所以如此,是由于当时两情未通,在他们之间,还远隔着礼教的大防。这一问,既表示了作者的关切,又唤起了读者的注意。果然,张生正处于相思难熬的时刻:「惹得多情,愁对风光。」一个「惹」字写出了莺莺的美色所产生的巨大的诱惑力。这里的「多情」原是相思以至痴情的同义语,作者写这一词语,褒贬之义分明。「风光」是供人观赏、引人喜爱的,张生以「愁」面对它:这是以乐景写忧情,可以收到双倍的艺术效果。紧接着,又通过张生的行为、生活环境以及张生眼中的景物,来透视张生的心态。由「睡起」说明张生的懒散,由「酒阑花谢」说明张生的苦闷,由「蝶乱蜂忙」说明张生的的百无聊赖和寂寞难耐(是一笔反衬)。後六句,写西厢约会以及张生急切期盼的心情。「今夜何人」,又作一设问,引起对张生赴约情事的叙写。「吹笙」句运用神话典故(也是一种美化),暗示张生与对方有约;「待月西厢」,则运用《莺莺传》中莺莺诗的现成语辞,明点男女约会之事,使全词歌咏崔、张爱情的主旨更加显豁。「空怅望处」三句,写张生将到西厢只见景物而不见伊人时焦躁乃至失望的心理,着一「空」字便曲曲传出。「一株红杏」是一种特征性景物,是《莺莺传》中所写到的,用来烘托旖旎风情,也恰到好处。
沛沛下片写张生恋爱生活中的波折、苦涩以及幽会偷期的喜慰之情。换头「羞颜易变」三句,作一转折,写莺莺突然变卦,不但未接纳张生,反而严加指责,拒之甚坚。《莺莺传》中写张生先是半惊半喜,以为事必有成,待莺莺一番训斥,迅即离去之後,不禁目瞪口獃,怅然若失。这太出乎张生的意料之外,使张生无法理解。本来「待月西厢」的诗简是莺莺所写,莺莺却忽然翻脸不认人。原因是莺莺从小接受了封建礼教,尽管一时动了真情,爱上了张生,甚至以诗简主动约会,显示了莺莺初步的叛逆性,但在思想深处仍有着「情」与「礼」的矛盾,在莺莺的面前仍有难以逾越的礼教的大防。再则,莺莺当时对红娘还不摸底,唯恐红娘向夫人告发。这对莺莺固然是痛苦的事,对张生伤害就更大。以下「谁信道」三句,写张生所感受到的极其苦涩的滋味,是张生的内心独白(也可以看作是作者的评述)。随後「好事若无间阻」三句,有好事多磨之意,再作一转折,似可看成作者作为旁观者对张生的宽慰之辞。篇末「一般滋味」三句,承前「幽欢」二字,写张生与莺莺终于背着夫人而幽会西厢,也道出了张生甘苦备尝之後的深层心理。
沛沛全词强化了叙事性,用第三人称的视角,将传奇小说《莺莺传》中有关情节演化成了小叙事词,具有一定的抒情色彩。作者没有作纯客观的叙述,而是表达了对张生和莺莺的命运满怀关切和同情。
《青玉案 · 和贺方回韵,送伯固归吴中》
沛沛三年枕上吴中路,遣黄耳,随君去。若到松江呼小渡,莫惊鸥鹭,四桥都是、老子经行处。
沛沛《辋川图》上看春暮,常记高人右丞句。作个归期天已许,春衫犹是,小蛮针线,曾湿西湖雨。
沛沛三年梦魂总飞向吴中故里路,送只传信黄耳随你回到故土。若到松江呼唤小舟前来摆渡,切莫惊吓了水近的鸥鸟白鹭,吴中地区四桥的河湾渡口处,当年都是我常出遊的去处。
沛沛看《辋川图》如同吴中暮春景物,常常记起高士王右丞的诗句。定个还乡归期天公必然应许,身上春衫还是小蛮细针米线,曾经浸湿了西湖依依的泪雨。
沛沛此词为送友抒怀之作,是苏东坡对贺方回《青玉案·横塘路》的一篇和韵之作,抒写作者对苏伯固归吴的羡慕和自己对吴中旧遊的繫念之情。「三年」二句笔意双行,一写伯固三年随东坡为官未返故里,枕上魂牵梦绕故园路,表达了对朋友怀归的关切和理解。「若到」数句,对伯固归家途经松江小渡,特嘱其「莫惊鸳鹭」一事,大有深意,既说明松江曾是自己常与鸥鹭相遊之处,与自由嬉戏鸥鹭亲密而无机心,物我相忘于江湖,流露了愿与鸥鹭忘机为体,厌倦仕途巧诈的情绪,又委婉地警劝伯固立身为人莫染世俗机巧之心。一个「老子」,语气诙谐、放旷,顿显朋友之间的亲昵、真率。
沛沛下阕写自己思归之意。「辋川图」二句写仰慕唐代诗人王摩詰隐居辋川别墅,观摩辋川图令他心向神往,常记王摩詰送友思归之诗句。「归期天定许」写苏东坡迫切思归与亲人爱侣团聚,特借自居易所宠爱的善舞妓人小蛮,喻指其爱妾朝云,朝云亲手缝制的春衫「曾湿西湖雨」,为「天已许」做一注脚:天公有情,为朝云之相思而洒泪雨,淋湿我春衫,岂非「天已许」吗?假天公同情朝云曲写词人思念朝云,写得婉曲,旷放而又诙谐。全词明写送友归乡,暗写自己思乡怀归,善用典故与绘画曲致巧发,笔致极委婉清丽,令人爱不忍释。
沛沛这是首送人之作。在众多的送别词中,东坡的这首《青玉案》可谓别具一格。一方面作者为送客而作,一方面自己客居他乡,是为「客」中送客之作。
沛沛上阕抒写作者对苏伯固归吴的羡慕和自己对吴中旧遊的思念。
沛沛「三年枕上吴中路」写苏伯固随东坡三年为官未归,枕头上都牵绕着回家的道路,展现了自己思乡心切,也表达了对友人归家的理解和关切之情。用「黄耳」这一典故,表达出盼伯固回吴後及时来信。「呼小渡」数句细节传神,虚中寓实,给对方一种「伴你同行」的亲切感。「若到松江呼小渡,莫惊鸥鹭「表现了词人对吴中故地眷恋之深。「老子」为词人自称,语气幽默诙谐,显出朋友之间的亲昵与坦诚。
沛沛下阕写词人思归心切,就苏伯固之「归」,抒说己之「归计」,间接表达对官海浮沉的厌倦。
沛沛以对王维《辋川图》的仰慕开篇,直言记得王维的诗句,暗许送友思归之意。「作个归期天定许」一句,奇境别开,明知不可归而犹言「天定许」,思归之情,倍见殷切。「小蛮针线」则显出宦遊天涯之可哀,情真意切,其意境绝非柳永「针线闲拈伴伊坐」(《定风波》)之类小儿女语所可比拟。。「作个归期天定许,春衫犹是,小蛮针线,曾湿西湖雨。」「归期天定许」写东坡迫切思归与亲人爱侣团聚,特借白居易所宠爱的善舞妓人小蛮,喻指其爱妾朝雲,朝雲亲手缝制的春衫「曾湿西湖雨」,为「天注定」做一注脚:天公有情,为朝雲之相思而洒泪雨,淋湿我春衫。
沛沛全词中心在于一个「归」字,既是羡慕苏伯固归吴中,亦是悲叹自己归梦难成。词写思念亲人含蓄深沉,风格婉曲而又旷放。
《题西林壁》
沛沛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沛沛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沛沛从正面、侧面看庐山山岭连绵起伏、山峰耸立,从远处、近处、高处、低处看庐山,庐山呈现各种不同的样子。我之所以认不清庐山真正的面目,是因为我自身处在庐山之中。
沛沛这是一首诗中有画的写景诗,又是一首哲理诗,哲理蕴含在对庐山景色的描绘之中。前两句描述了庐山不同的形态变化。庐山横看绵延逶迤,崇山峻岭郁郁葱葱连环不绝;侧看则峰峦起伏,奇峰突起,耸入云端。从远处和近处不同的方位看庐山,所看到的山色和气势又不相同。后两句写出了作者深思后的感悟:之所以从不同的方位看庐山,会有不同的印象,原来是因为「身在此山中」。也就是说,衹有远离庐山,跳出庐山的遮蔽,纔能全面把握庐山的真正仪态。全诗紧紧扣住游山谈出自己独特的感受,藉助庐山的形象,用通俗的语言深入浅出地表达哲理,故而亲切自然,耐人寻味。
沛沛此诗描写庐山变化多姿的面貌,并藉景说理,指出观察问题应客观全面,如果主观片面,就得不出正确的结论。
沛沛开头两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实写游山所见。庐山是座丘壑纵横、峰峦起伏的大山,游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物也各不相同。这两句概括而形象地写出了移步换形、千姿万态的庐山风景。
沛沛结尾两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是即景说理,谈游山的体会。之所以不能辨认庐山的真实面目,是因为身在庐山之中,视野为庐山的峰峦所局限,看到的衹是庐山的一峰一岭一丘一壑,局部而已,这必然带有片面性。这两句奇思妙发,整个意境浑然托出,为读者提供了一个回味经验、驰骋想象的空间。这不仅仅是游历山水纔有这种理性认识。游山所见如此,观察世上事物也常如此。这两句诗有着丰富的内涵,它启迪人们认识为人处事的一个哲理——由于人们所处的地位不同,看问题的出发点不同,对客观事物的认识难免有一定的片面性;要认识事物的真相与全貌,必须超越狭小的范围,摆脱主观成见。
沛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首小诗激起人们无限的回味和深思。所以,《题西林壁》不单单是诗人歌咏庐山的奇景伟观,同时也是苏东坡以哲人的眼光从中得出的真理性的认识。由于这种认识是深刻的,是符合客观规律的,所以诗中除了有谷峰的奇秀形象给人以美感之外,又有深永的哲理启人心智。因此,这首小诗格外来得含蓄蕴藉,思致渺远,使人百读不厌。
沛沛这首诗寓意十分深刻,但所用的语言却异常浅显。深入浅出,这正是东坡的一种语言特色。东坡写诗,全无雕琢习气。诗人所追求的是用一种质朴无华、条畅流利的语言表现一种清新的、前人未曾道的意境;而这意境又是不时闪烁着荧荧的哲理之光。从这首诗来看,语言的表述是简明的,而其内涵却是丰富的。也就是说,诗语的本身是形象性和逻辑性的高度统一。诗人在四句诗中,概括地描绘了庐山的形象的特征,同时又准确地指出看山不得要领的道理。鲜明的感性与明晰的理性交织一起,互为因果,诗的形象因此升华为理性王国里的典型,这就是人们为什么千百次的把后两句当作哲理的警句的原因。
沛沛如果说宋以前的诗歌传统是以言志、言情为特点的话,那么到了宋朝尤其是苏东坡,则出现了以言理为特色的新诗风。这种诗风是宋人在唐诗之后另闢的一条蹊径,用苏东坡的话来说,便是「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形成这类诗的特点是:语浅意深,因物寓理,寄至味于淡泊。《题西林壁》就是这样的一首好诗。
《食荔支二首(其二)》
沛沛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
沛沛日啖荔支三百颗,不妨长作岭南人。
沛沛罗浮山下四季都是春天,枇杷和黄梅天天都有新鲜的。
沛沛如果每天吃三百颗荔支,我愿意永远都作岭南的人。
沛沛本诗选自《东坡全集·卷二十三·荔支二首(並引)》。
沛沛绍圣三年作于惠州,此题下有两首,这里选第二首。岭南两广一带在宋时为蛮荒之地,罪臣多被流放至此。迁客逐臣到这里,往往颇多哀怨嗟叹之辞,而东坡则不然,他在这首七绝中表现出他素有的乐观旷达、随遇而安的精神风貌。
沛沛从《荔支诗》看东坡先生的岭南心境
沛沛苏东坡于宋哲宗绍圣元年被人告以“讥斥先朝”的罪名被贬岭南,“不得签书公事”。于是,东坡先生流连风景,体察风物,对岭南产生了深深的热爱之情,连在岭南地区极为平常的荔支都爱得那样执着。
沛沛绍圣二年四月十一日,苏轼在惠州第一次吃荔支,作有《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支》一诗,对荔支极尽赞美之能事:“……垂黄缀紫烟雨里,特与荔支为先驱。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不须更待妃子笑,风骨自是倾城姝……”自此以后,苏轼还多次在诗文中表现了他对荔支的喜爱之情。例如,《新年五首》:“荔子几时熟,花头今已繁。”《赠昙秀》:“留师笋蕨不足道,怅望荔支何时丹。”《〈和陶归园田居六首〉引》:“有父老年八十五,指(荔支)以告余曰:‘及是可食,公能携酒来游乎?’意欣然许之。”《和陶归园田居·其五》:“愿同荔支社,长作鸡黍局。”《食荔支二首·其二》:“日啖荔支三百颗,不妨长作岭南人。”
沛沛其中“日啖荔支三百颗,不妨长作岭南人”二句最为脍炙人口,解诗者多以为东坡先生在此赞美岭南风物,从而抒发对岭南的留恋之情,其实这是东坡先生满腹苦水唱成了甜甜的赞歌。
沛沛不错,从一些现象上看起来,苏轼在岭南时的心情与初贬黄州时相比,确实显得更加平静,不见了“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的失意与苦闷。《宋史》本传说苏轼在惠州“居三年,泊然无所蒂介,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贬为琼州别驾后,居在“非人所居”的地方,“初僦官屋以居,有司犹谓不可。轼遂买地筑室,儋人运甓畚土以助之。独与幼子过处,著书以为乐,时时从其父老游,若将终身。”苏辙《东坡先生和陶诗引》介绍:“东坡先生谪居儋耳,置家罗浮之下……华屋玉食之念,不存于胸中。”苏东坡在岭南时,除了关心自然风光和民情风俗以外,还与出家人交往频繁,诗文中就留有很多与僧人唱和的作品。这一定程度上确实表现了避世意识。
沛沛我们实在无法相信苏东坡这样具有强烈社会责任感的仁人志士会避世遁俗。有一件事实很能说明这个有趣的问题。
沛沛晚年的苏东坡似乎很喜欢陶渊明,不厌其烦地和陶渊明的诗,并把和陶的诗专门编为一集。苏东坡和陶渊明诗以居岭南时为最多。从绍圣二年正月在惠州贬所到元符三年八月迁舒州团练副使,徙永州安置,在短短的五年零八个月里,和陶诗凡四十四次一百馀首。东坡先生还自述其和陶用意:“平生出仕以犯世患,此所以深愧渊明,欲以晚节师范其万一也。”(见苏辙《东坡先生和陶诗引》)这仿佛在告世人:苏东坡从此绝意仕途,欲效陶渊明归隐园田,长作岭南人了。
沛沛有意思的是,东坡先生那位心迹相通的老弟却对东坡自述的和陶诗用意提出了疑问,他在《东坡先生和陶诗引》一文中说:“嗟乎,渊明不肯为五斗米一束带见乡里小儿。而子瞻出仕三十馀年,为狱吏所折困,终不能悛,以陷大难,乃欲以桑榆之末景,自托于渊明,其谁肯信之!”清人纪昀也以为苏轼“敛才就陶,亦时时自露本色”。
沛沛苏辙不信其兄会真心归隐,几百年后纪昀的看法也一样。他们的看法可以在苏东坡和陶诗中可以得到印证。《和陶饮酒二十首》其十一曰:“诏书宽积欠,父老颜色好。再拜贺吾君,获此不贪宝。”其十八曰:“芜城阅兴废,雷塘几开塞。明年起华堂,置酒吊亡国。”其二十曰:“当时刘项罢,四海疮痍新。三杯洗战国,一斗消强秦。”《和陶咏三良》有:“杀身固有道,大节要不亏。君为社稷死,我则同其归。”这都可以看出苏轼恬淡的外表掩饰不了牵挂国运民生的忧患情怀。
沛沛这种忧患情怀在《荔支叹》一诗中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他首先借汉唐故事抨击统治阶级只顾自己享乐而不关民生疾苦的丑恶本质:“十里一置飞尘灰,五里一堠兵火催。颠阬仆谷相枕藉,知是荔支妨龙眼来。飞车跨山鹘横海,风枝露叶如新採。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千年以后,我们尤可想见苏学士老泪纵横,祈求上苍:“我愿天公怜赤子,莫生尤物为疮痏。雨顺风调百穀登,民不饥寒为上瑞。”
沛沛苏东坡因仕途坎坷曾经想避世遁俗,又因恋恋不忘国运民生终于没能做到归隐山林。在岭南时,东坡先生的内心正处于这种出世与入世两难的心境之中。“日啖荔支三百颗,不妨长作岭南人”正是这种两难心境的形象描述。
《食蠔》
沛沛己卯冬至前二日,海蛮献蠔。剖之,得数升,肉与浆入水,与酒并煮,食之甚美,未始有也。又取其大者炙热,正尔啖嚼,又益□煮者。海国食□蟹□螺八足鱼,岂有献□。每戒过子慎勿说,恐北方君子闻之,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
沛沛
沛沛本文《苏轼文集》收入《佚文汇编》卷六,为元符二年谪居海南儋州时作。
《饮湖上初晴后雨(其二)》
沛沛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沛沛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沛沛晴天,西湖水波荡漾,在阳光照耀下,光彩熠熠,美极了。下雨时,远处的山笼罩在烟雨之中,时隐时现,眼前一片迷茫,这朦胧的景色也是非常漂亮的。如果把美丽的西湖比作美人西施,那么淡妆也好,浓妆也罢,总能很好地烘托出她的天生丽质和迷人神韵。
沛沛此诗不是描写西湖的一处之景、一时之景,而是对西湖美景的全面描写概括品评,尤其是后二句,被认为是对西湖的恰当评语。
沛沛诗的上半首既写了西湖的水光山色,也写了西湖的晴姿雨态。「水光潋滟晴方好」描写西湖晴天的水光: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西湖水波荡漾,波光闪闪,十分美丽。「山色空蒙雨亦奇」描写雨天的山色:在雨幕笼罩下,西湖周围的群山,迷迷茫茫,若有若无,非常奇妙。从第一首诗可知,这一天诗人陪着客人在西湖游宴终日,早晨阳光明艳,后来转阴,入暮后下起雨来。而在善于领略自然并对西湖有深厚感情的诗人眼中,无论是水是山,或晴或雨,都是美好奇妙的。从「晴方好」「雨亦奇」这一赞评,可以想见在不同天气下的湖山胜景,也可想见诗人即景挥毫时的兴会及其洒脱的性格、开阔的胸怀。上半首写的景是交换、对应之景,情是广泛、豪宕之情,情景交融,句间情景相对,西湖之美概写无余,诗人苏轼之情表现无遗。
沛沛下半首诗里,诗人没有紧承前两句,进一步运用他的写气图貌之笔来描绘湖山的晴光雨色,而是遗貌取神,只用一个既空灵又贴切的妙喻就传出了湖山的神韵。喻体和本体之间,除了从字面看,西湖与西子同有一个「西」字外,诗人的着眼点所在只是当前的西湖之美,在风神韵味上,与想象中的西施之美有其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相似之处。而正因西湖与西子都是其美在神,所以对西湖来说,晴也好,雨也好,对西子来说,淡妆也好,浓抹也好,都无改其美,而只能增添其美。对这个比喻,存在有两种相反的解说:一说认为诗人「是以晴天的西湖比淡妆的西子,以雨天的西湖比浓妆的西子」;一说认为诗人是「以晴天比浓妆,雨天比淡妆」。两说都各有所见,各有所据。但就才情横溢的诗人而言,这是妙手偶得的取神之喻,诗思偶到的神来之笔,只是一时心与景会,从西湖的美景联想到作为美的化身的西子,从西湖的「晴方好」「雨亦奇」,想象西子应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当其设喻之际、下笔之时,恐怕未必拘泥于晴与雨二者,何者指浓妆,何者指淡妆。欣赏这首诗时,如果一定要使浓妆、淡妆分属晴、雨,可能反而有损于比喻的完整性、诗思的空灵美。
《馈岁》
沛沛农功各已收,岁事得相佐。
沛沛为欢恐无及,假物不论货。
沛沛山川随出产,贫富称小大。
沛沛寘盘巨鲤横,发笼双兔卧。
沛沛富人事华靡,彩绣光翻座。
沛沛贫者愧不能,微挚出舂磨。
沛沛官居故人少,里巷佳节过。
沛沛亦欲举乡风,独唱无人和。
沛沛
沛沛《馈岁》全诗十六句,可以分为三节。前四句为第一节,交代馈岁风俗的依据。一年的农事中,大家互相帮助,大功已成,终年劳苦,岁暮的馀暇稍纵即逝,所以不计较物品,以物相赠,以免造成“为欢无及”的遗憾。这几句交代背景,点明题目。“为欢恐无及”五字,直贯三首。“假物不论货”紧起下文八句。第二节八句,举出馈岁之礼,人们各随各自的财力。两句总领下六句,下六句分说,“置盘”二句承接上文,“富人”四句是就贫富而言。盘鲤、笼兔,富家的彩绣耀眼,贫家的“微挚”(“挚”同“赞”,礼品)是“舂磨”(指粮食加工的粉糕之类),使人如同置身于络绎往来的岁暮馈送队伍中,这是一幅精彩的风俗画。作者未着议论,自有赞美故乡风俗醇厚的意味。最后四句为一节,将内容引到写诗的当前。乡风(对照“官居”)二字总束前文,又联系下面两首。“独唱”句又呼应“官居”二句。不言思家,而在佳节期间,歌颂故乡习俗,叹无人共举乡风,一种无法遏止的思念家乡、思念亲戚之情流于言外。
沛沛这首诗着重对比以见意抒情。前面十二句乡风之淳美,和后四句官居之冷落是一大对比,中间山川、鲤兔、彩绣、舂磨是贫富的对比。语句既形象又凝炼,除给尾两句外,全为对偶句,在苏轼早期的五古中,这是精心刻画之作。
《鹊桥仙 · 七夕送陈令举》
沛沛缑山仙子,高情云渺,不学痴牛騃女。凤箫声断月明中,举手谢时人欲去。
沛沛客槎曾犯,银河波浪,尚带天风海雨。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沛沛缑山仙子王子乔性情高远,不像牛郎织女要下凡人间。皎洁的月光中停下吹凤箫,摆一摆手告别人间去成仙。
沛沛听说黄河竹筏能直上银河,一路上还挟带着天风海雨。今天相逢一醉是前生缘分,分别后谁知道各自向何方?
沛沛「缑山仙子,髙高情云渺,不学痴牛騃女」赞美王子乔仙心超远,若有若无,不去学习牛郎织女身陷情网,作茧自缚。「凤箫声断月明中,举手谢时人欲去」承接前文,刻画王子乔超凡脱俗的形象。王子乔吹箫奏凤凰之鸣,挥手告别时人,乘鹤而去,令人羡慕。王子乔放浪形骸、超凡成仙的形象,和放弃仙位陷于情网的织女形成强烈的对比,表现出词人渴望像王子乔一样能够遗世独立、羽化成仙的情志,也是词人对陈令举离别情思的开导之语。
沛沛「客槎曾犯,银河波浪,尚带天风海雨」借用晋人遇仙的神话故事,比况几位友人曾冲破银浪泛舟而行。「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写欢乐的地方很少,很快就面临离别。「相逢一醉是前缘」,写自己和友人的相聚,「风雨散、飘然何处」,写朋友分别之後各自离去。「一醉是前缘」,含慰藉之意,「飘然何处」,蕴含无限的感慨之情。
沛沛全词不但摆脱了儿女艳情的旧套,借以抒写送别的友情,而且用事上紧扣七夕,格调上用飘逸超旷取代缠绵悱恻之风,读来深感词人的超凡脱俗以及卓而不群的姿态。
《鹧鸪天 · 佳人》
沛沛罗带双垂画不成。殢人娇态最轻盈。酥胸斜抱天边月,玉手轻弹水面冰。
沛沛无限事,许多情。四弦丝竹苦丁宁。饶君拨尽相思调,待听梧桐叶落声。
沛沛双双垂下的“罗带”飘柔而美丽,连画都比不上。娇艳的姿色迷人,飘然得不能再轻盈了。洁白细嫩的手指,轻弹琵琶,发出如“水面冰”滑的声音,
沛沛事很多,情也很多。琵琶弹奏出的音乐声响中有你的愁绪。尽管你弹完相思调,但你这是单相思。请你等待着秋天的来临,听我弹拨那“梧桐落叶”的琵琶声吧!
沛沛《鹧鸪天·佳人》是宋代文学家苏轼所作的一首词,约作于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年)至六年(1073年)。上片写琵琶歌女的外貌和弹琵琶的美妙效果,下片写琵琶歌女的幽独愁苦情态。该词苏轼运用描写与烘托的笔法,写了一位相思愁苦的琵琶歌女。
沛沛上片写琵琶歌女的外貌和弹琵琶的美妙效果。“罗带双垂画不成”,正面描写琵琶歌女的服饰。“殢人娇态最轻盈”,正面描写琵琶歌女的容貌。“酥胸斜抱天边月”,侧面描写琵琶歌女的胸脯。如“斜抱天边月”的胸脯,隆起的曲线美,象征着洁白润泽的源泉。“玉手轻弹水面冰”,侧面描写琵琶歌女的琵琶声,圆润清脆而悦耳,颇有“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滩”(唐代白居易《琵琶行》)的韵味。前三句是从视角着笔的,后一句是从听觉着笔的,感觉挪移,一幅亭亭玉立、窈窕淑静的琵琶歌女,活生生地呈现在人的面前。
沛沛下片写琵琶歌女的幽独愁苦情态。“无限事,许多情”,概述了琵琶歌女所面临的“事”“情”的缠绕。“无限”言“事”之多,“许多”言“情”之泛。“四弦丝竹苦丁宁”,回答上面的泛问,“事”“情”之“苦,全反映在“四弦丝竹”的“丁宁”声中。有“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唐代白居易《琵琶行》“别离四弦声,相思双笛引。”(南朝梁简文帝《生别离》)之意,一个“苦”字将琵琶歌女的愁态生动地刻画出来了。“饶君拨尽相思调,待听梧桐落叶声”,为点题之笔。苏轼以此衬托出琵琶歌女的幽独愁苦的情态。
沛沛全词,苏轼运用描写与烘托的笔法,写了一位相思愁苦的琵琶歌女。“酥胸斜抱天边月,玉手轻弹水面冰”这一联句特别美,特写了琵琶歌女的侧面倩影,特写了琵琶歌女弹拨琵琶所发出的“水面冰”声。平仄得当,对仗工整,颇富现代蒙太奇表现的韵律美。最后的“梧桐落叶声”与“缺月挂疏桐”(《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似乎为巧合的文笔。前者以声写人,后者以形写人,都是为了刻画“幽人独往来,缥渺孤鸿影”歌女形象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鹧鸪天 · 林断山明竹隐墙》
沛沛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
沛沛村舍外,古城旁,杖藜徐步转斜阳。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沛沛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尽头,有耸立的高山。近处竹林围绕的屋舍边,有长满衰草的小池塘,蝉鸣缭乱。空中不时有白色的小鸟飞过,塘中红色的荷花散发幽香。
沛沛在乡村的野外,古城墙的近旁,我手拄藜杖慢步徘徊,转瞬已是夕阳。多承昨夜天公降下的一场微雨,今天又能使漂泊不定的人享受一日的爽心清凉。
沛沛此词作于作者贬谪黄州时期,是他当时乡间幽居生活的自我写照。上阕写景,下阕刻画人物形象,全词描绘了一幅夏日雨后的农村小景。词中所表现的,是作者雨后游赏的欢快、闲适心境。词人先写游赏时所见村景,接着才点明词中所写之游赏和游赏所见均因昨夜之雨而引起,抒发自己雨后得新凉的喜悦。这种写法,避免了平铺直叙,读来婉转蕴藉,回味无穷。
沛沛此词上阕写景,下阕刻画人物形象,描写人物的心理状态。
沛沛词的上阕首两句,作者以推移镜头,由远而近,描绘自己所处的特殊环境:远处有郁郁葱葱的树林,树林尽头,有座高山清晰可见;近处,丛生的翠竹,象绿色的屏障,围护在一所墙院周围。这所墙院正是词人的居所。靠近院落,有一池塘,池边大约由于天旱缺水,满地长着枯萎的衰草。蝉声四起,叫声乱成一团,令人烦躁不安。在这两句词中,竟然描写出林、山、竹、墙、蝉、草、池塘七种景色,容量如此之大,在古典诗词里也是不多见的。这里呈现的景象,跟词人熙宁十年任徐州知州时所描写的景象迥然不同。那时作者写下的词句是:「麻叶层层苘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软草平莎过雨新,轻沙走马路无尘。」(《浣溪沙·徐门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那是一种奔腾奋发、蒸蒸日上的景象。而「林断山明竹隐墙,乱蝉衰草小池塘」,则完全是一种杂乱、衰萎的景象,显得苍白无力,缺乏生机。词人为何会描写出此等景象呢?原来,词人在徐州任知州时,政绩卓著,深得民心,所以他当时写的词作,充满着积极奋发的精神。后来,他受到打击,被贬到黄州,充任团练副使,处境十分艰难,才能无从施展,被迫过着隐退生活,所以心情苦闷,精神不振。这就无怪乎他的词章变得这样凄清苍凉了。
沛沛三、四两句,含义更深邃。从词句上看,这两句描写得比较优美:在广阔的天空,不时看到白鸟上下翻飞、自由翱翔,满池荷花,映照绿水,散发出柔和的芳香。意境如此清新淡雅,颇有些诗情画意。「红蕖」,是荷花的别名。「细细香」,是说荷花散发出的香味不是扑鼻的浓烈香气,而是宜人的淡淡芳香。如果不是别的原因,这样的境界的确是修身养性的乐土。然而,对于词人来说,他并非安于现状,有心流连这里的景致。他虽然描绘出白鸟翻空,红荷照水的画面,但这和他倾心欣赏杭州西湖那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美丽景色,是不能相提并论的。透过这样一幅画面,读者能够隐隐约约看到词人那种百无聊赖、自寻安慰、无可奈何的心境。
沛沛词的下阕,作者又用自我形象的描绘,作了生动的说明。
沛沛下阕首三句,是写太阳在即将落山的时候,词人拄着藜杖在村边小道上徐徐漫步。这是词人自我形象的写照。但他表现的究竟是怎樣的形象呢?是老态龙鍾,还是病後的神态?是表现自得其乐的隐者生活,还是百无聊赖、消磨时光的失意情绪?读者仔细玩味,自然会得出正确的答案。
沛沛最後两句,是画龙点睛之笔。词句的表面是说:天公想得挺周到,昨天夜裏三更时分,下了一场好雨,又使得词人度过了一天凉爽的日子。「殷勤」二字,犹言「多承」。细细品评,在这两个字裏,还含有某些意外之意,即是说:有谁还能想到几经贬谪的词人呢?大概世人早已把我忘却了,唯有天公还想到我,为我降下「三更雨」。所以,在「殷勤」两字中还隐藏着词人的无限感慨。「又得浮生一日凉」,是词中最显露的一句。「浮生」,是说人生飘忽不定,是一種消极的人生哲学。《庄子·刻意》篇说:「其生若浮,其死若休。」苏东坡的这種消极思想,就是受庄子思想的影响。「又得浮生一日凉」中的「又」字,分量很重,对揭示主题,起着重要的作用,它表现词人得过且过、日复一日地消磨岁月的消极情绪。
沛沛总观全词,从词作对特定环境的描写和作者形象的刻画,就可以看到一个抑鬱不得志的隐者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