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南宋著名词人、书法家,字安国,别号於湖居士,汉族,历阳乌江(今安徽和县乌江镇)人 ,生于明州鄞县(今浙江宁波),少年时阖家迁居芜湖(今安徽省芜湖市)。唐代诗人张籍之七世孙;父张祁,任直祕阁、淮南转运判官。绍兴二十四年(公元1154年),张孝祥廷试,高宗(赵构)亲擢为进士第一,授承事郎,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由于上书为岳飞辩冤,为权相秦桧所忌,诬陷其父张祁有反谋,并将其父下狱。次年,秦桧死,授祕书省正字。历任祕书郎,著作郎,集英殿修撰,中书舍人等职。宋孝宗时,任中书舍人直学士院。隆兴元年(公元1163年),张浚出兵北伐,被任为建康留守。又为荆南湖北路安抚使,此外还出任过抚州,平江,静江,潭州等地的地方长官,颇有政绩。乾道五年(公元1169年),以显谟阁直学士致仕。乾道六年(公元1170年)于芜湖病死,葬南京江浦老山,年仅三十八岁。张孝祥善诗文,尤工词,才思足敏,词风清俊爽朗,佳处直逼东坡。史称其「尝慕东坡,每作为诗文,必问门人曰:『比东坡如何?』」《念奴娇·过洞庭》见其本领。今存《於湖集》四十卷、《於湖词》一卷。《全宋词》辑录其词二百二十三阕。
《二郎神 · 七夕》
沛沛坐中客。共千里、潇湘秋色。渐万宝西成农事了,罢稏看、黄云阡陌。乔□橘洲风浪稳,岳镇耸、倚天青壁。追前事、与亡相续,空与山川陈迹。
沛沛南国。都会繁盛,依然似昔。聚翠羽明珠三市满,楼观涌、参差金碧。乞巧处、家家追乐事,争要做、丰年七夕。愿明年强健,百姓欢娱,还如今日。
沛沛
《六州歌头》
沛沛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消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
沛沛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沛沛伫立漫长的淮河岸边极目望远,关塞上的野草丛茂是平阔的荒原。北伐的征尘已暗淡,寒冷的秋风在劲吹,边塞上的静寂悄然。我凝神伫望,心情黯淡。追想当年的中原沧陷,恐怕是天意运数,并非人力可扭转;在孔门弟子求学的洙水和泗水边,在弦歌交奏的礼乐之邦,也已变成膻腥一片。隔河相望是敌军的毡帐,黄昏落日进牛羊返回圈栏,纵横布置了敌军的前哨据点。看金将夜间出猎,骑兵手持火把照亮整片平川,胡笳鼓角发出悲壮的声音,令人胆战心寒。
沛沛想我腰间弓箭,匣中宝剑,空自遭了虫埃的侵蚀和污染,满怀壮志竟不得施展。时机轻易流失,壮心徒自雄健,刚暮将残。光复汴京的希望更加渺远。朝廷正推行礼乐以怀柔靖远,边境烽烟宁静,敌我暂且休兵。冠服乘车的使者,纷纷地奔驰匆匆,实在让人羞愧难以为情。传说留下中原的父老,常常盼望朝廷,盼望皇帝仪仗,翠盖车队彩旗蔽空,使得行人来到此地,一腔忠愤,怒气填膺,热泪倾洒前胸。
沛沛此词为感时抒愤,充满爱国激情。上阕铺写江淮宋金对峙形势。「平」、「悄」,见边防静寂无险可守。「追想」贯以下六句,回溯靖康之难,感叹中原沉沦。「隔水毡乡」,谓强虏一水之隔,近在咫尺,呼应首句,折入现实。「区脱」、「宵猎」、「骑火」、「笳鼓」,状敌方演武临边,有声有色,虎视眈眈。与上文「悄边声」适成对照。下阕倾诉壮志难酬的忠愤。「念」字领起,感念无地用武,岁月不居一层,朝廷休兵主和一层,遗民盼望恢复一层,末后收拢到志士的忠愤泪水。全篇叙事、陈情、次第井然,铺叙展衍,气局阔大,骈散排比,节奏紧促,辞情激壮,感愤淋漓。
沛沛此词里描写了沦陷区的荒凉景象和敌人的骄横残暴,抒发了反对议和的激昂情绪。
沛沛上阕,描写江淮区域宋金对峙的态势。「长淮」二字,指出当时的国境线,含有感慨之意。自绍兴十一年十一月,宋「与金国和议成,立盟书,约以淮水中流画疆」(《宋史·高宗纪》)。昔日曾是动脉的淮河,如今变成边境。这正如后来杨万里《初入淮河》诗所感叹的:「人到淮河意不佳」,「中流以北即天涯!」国境已收缩至此,只剩下半壁江山。极目千里淮河,南岸一线的防御无屏障可守,只是莽莽平野而已。江淮之间,征尘暗淡,霜风凄紧,更增战后的荒凉景象。
沛沛「黯销凝」一语,揭示出词人的壮怀,黯然神伤。追想当年靖康之变,二帝被掳,宋室南渡。谁实为之?天耶?人耶?语意分明而着以「殆」、「非」两字,便觉摇曳生姿。洙、泗二水经流的山东,是孔子当年讲学的地方,如今也为金人所占,这对于词人来说,不禁从内心深处激起震撼、痛苦和愤慨。自「隔水毡乡」直贯到歇拍,写隔岸金兵的活动。一水之隔,昔日耕稼之地,此时已变为游牧之乡。帐幕遍野,日夕吆喝着成群的牛羊回栏。「落日」句,语本于《诗经·王风·君子于役》,更应警觉的是,金兵的哨所纵横,防备严密。尤以猎火照野,凄厉的笳鼓可闻,令人惊心动魄。金人南下之心未死,国势仍是可危。
沛沛下阕,抒写复国的壮志难酬,朝延当政者苟安于和议现状,中原人民空盼光复,词情更加悲壮。换头一段,词人倾诉自己空有杀敌的武器,只落得尘封虫蛀而无用武之地。徒具雄心,却等闲虚度。绍兴三十一年的秋冬,孝祥闲居往来于宣城、芜湖间,闻采石大捷,曾在《水调歌头·和庞佑甫》一首词里写道:「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但到建康观察形势,仍感报国无门。所以「渺神京」以下一段,悲愤的词人把词笔犀利锋鋩直指偏安的小朝廷。汴京渺远,何时光复!所谓渺远,岂但指空间距离之遥远,更是指光复时间之渺茫。这不能不归罪于一味偷安的朝廷。「干羽方怀远」活用《尚书·大禹谟》「舞干羽于两阶」故事。据说舜大修礼乐,曾使远方的有苗族来归顺。词人借以辛辣地讽刺朝廷放弃失地,安于现状。所以下面一针见血揭穿说,自绍兴和议成后,每年派遣贺正旦、贺金主生辰的使者、交割岁币银绢的交币使以及有事交涉的国信使、祈请使等,充满道路,在金受尽屈辱,忠直之士,更有被扣留或被杀害的危险,有被扣留或被杀害的危险。即如使者至金,在礼节方面仍须居于下风。岳珂《桯史》记载:「……礼文之际,多可议者,而受书之仪特甚。逆亮(金主完颜亮)渝平,孝皇(宋孝宗)以奉亲之故,与雍(金世宗完颜雍)继定和好,虽易称叔侄为与国,而此仪尚因循未改,上(孝宗)常悔之。」这就是「若为情」——何以为情一句的事实背景,词人所以叹息痛恨者。「闻道」两句写金人统治下的父老同胞,年年盼望王师早日北伐收复天地。「翠葆霓旌」,即饰以鸟羽的车盖和彩旗,是皇帝的仪仗,这里借指宋帝车驾。词人的朋友范成大八年后使金,过故都汴京,有《州桥》一诗:「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询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曾在陕西前线战斗过的陆游,其《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一诗中也写道:「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皆可印证。这些爱国诗人、词人说到中原父老,真是同深感慨。作者举出中原人民向往故国,殷切盼望复国的事实,就更深刻地揭露偏安之局是多么违反人民意愿,更使人感到无比气愤的事。结尾三句顺势所至,更把出使者的心情写出来。孝祥伯父张邵于建炎三年使金,以不屈被拘留幽燕十五年。任何一位爱国者出使渡淮北去,就都要为中原大地的长期不能收复而激起满腔忠愤,为中原人民的年年伤心失望而倾泻出热泪。「使行人到此」一句,「行人」或解作路过之人,亦可通。北宋刘潜、李冠两首《六州歌头》,一咏项羽事,一咏唐玄宗、杨贵妃事,末皆用此句格。刘作曰「遣行入到此,追念痛伤情,胜负难凭」;李作曰「使行人到此,千古只伤歌,事往愁多」。孝祥此语大概亦袭自前人。
沛沛纵观全词,上阕又可各分为三小段,作者在章法上也颇费心思。宴会的地点在建康,词人唱出「长淮望断」,他不让听者停留在淮河为界的苦痛眼前现实,而且紧接着以「追想当年事」一语把大家的心绪推向北方更广大的被占区,加重其山河破碎之感。这时又突然以「隔水毡乡」提出警告,把众宾的注意力再引回到「胡儿打围涂塘北,烟火穹庐一江隔」(张孝祥《和沈教授子寿赋雪》诗句)的现实中来。一阕之内,波澜迭起。换头以后的写法又有变化。承上阕指明的危急形势,首述恢复无期、报国无门的失望;继斥朝廷的忍辱求和;最后指出连过往的人(包括赴金使者)见到中原遗老也同样悲愤。这样高歌慷慨,愈转愈深,不仅充分表达了词人的无限悲愤之情,更有力地激发起人们的爱国热情。据南宋无名氏《朝野遗记》说:「歌阕,魏公(张浚)为罢席而入」,可见其感人之深。
沛沛这首词的强大生命力就在于词人「扫开河洛之氛祲,荡洙泗之膻腥者,未尝一日而忘胸中」的爱国精神。正如词中所显示,熔铸了民族的与文化的、现实的与历史的、人民的与个人的因素,是一种极其深厚的爱国主义精神。所以一旦倾吐为词,发抒忠义就有「如惊涛出壑」的气魄(南宋滕仲固跋郭应祥《笑笑词》语,据称於湖一传而得吴镒,再传而得郭)。同时,《六州歌头》篇幅长,格局阔大。多用三言、四言的短句,构成激越紧张的促节,声情激壮,正是词人抒发满腔爱国激情的极佳艺术形式。词中,把宋金双方的对峙局面,朝廷与人民之间的尖锐矛盾,加以鲜明对比。多层次、多角度地展示了那个时代的宏观历史画卷,强有力地表达出人民的心声。就像杜甫诗历来被称为诗史一样,这首《六州歌头》,也完全可以被称为词史。
《夜游宫 · 听话危亭句景》
沛沛听话危亭句景。芳郊迥、草长川永。不待崇冈与峻岭。倚栏杆,望无穷,心已领。
沛沛万事浮云影。最旷阔、鹭闲鸥静。好是炎天烟雨醒。柳阴浓,芰荷香,风日冷。
沛沛
《忆秦娥》
沛沛天一角。南枝向我情如昨。情如昨。水寒烟淡,雾轻云薄。
吹花嚼蕊愁无托。年华冉冉惊离索。惊离索。倩春留住,莫教摇落。
沛沛
《念奴娇 · 过洞庭》
沛沛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沛沛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疏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沛沛洞庭湖与青草湖相连,浩瀚无垠,在这个中秋将至的时候,没有一丝风过的痕迹。是玉的世界,还是琼的原野?三万顷明镜般的湖水,载着我一叶细小的扁舟。皎洁的明月和灿烂的银河,在这浩瀚的玉镜中映出她们的芳姿,水面上下一片明亮澄澈。体会着万物的空明,却不知如何道出,与君分享。
沛沛感怀这一轮孤光自照的明月啊,多少年徘徊于岭海之间,胸襟仍像冰雪一样透明。而此刻的我,正披着萧瑟幽冷的鬚髮和衣袂,平静的泛舟在这广阔浩淼的苍溟之中。让我捧尽西江清澈的江水,细细的斟在北斗星做成的酒勺中,请天地万象统统来做我的宾客,我尽情的拍打着我的船舷,独自的放声高歌啊,怎能记得此时是何年!
沛沛此词是南宋文学家张于湖泛舟洞庭湖时即景抒怀之作,藉洞庭夜月之景,抒发了作者的髙洁忠贞和豪迈气概,同时隐隐透露出作者被贬谪之悲凉。
沛沛人们比较熟悉稼轩与东坡之间的继承和发展关系,但却较少有人注意于湖在苏、辛之间所起到的过渡性作用。于湖实际是南宋豪放词派重要奠基人之一。这首《念奴娇》就是广泛传诵的于湖代表作。宋孝宗乾道二年(西元一一六六年),于湖因受政敌谗害而被免职。他从桂林北归,途经洞庭湖,卽景生情而作。这是一首寓情於景之作。它以生动的笔墨,描绘了中秋节前夕洞庭湖雄伟壮阔、晴明澄澈的绚丽画面,抒写了作者光明磊落、冰肝雪胆般纯洁髙尚的情操,反映了作者对投降派之蔑视。
沛沛词的上阕写湖上美景。开篇三句点地域与节候的特点,点明了一个接近中秋、风平浪静的洞庭湖之夜。「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葉」是词中壮丽的佳句,它形象地槪括出洞庭湖广阔无涯、优美而又平静的特点,抒发了作者泛舟湖上所得的乐趣。字里行间透露出作者以世间万物的主人翁而自居的思想境界。「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三句旣是对洞庭湖的夜景加以补充,同时又是作者爱国抗金这一髙尚人格的具体写照,暗地里还反映了作者对南宋小朝廷腐朽黑暗政治的憎恶和不满。「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两句,以虚带实,含而不露,似合而实起,引出下阕。
沛沛下阕以「应」字领起,似承而转。作者回忆起「岭表经年」的为宦生涯,并以「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来象徵自己纯正无私和洁身自好,这对谗害自己的政敌,无疑是一有力回击。在结构上,它又与上阕「表里俱澄澈」的意境上呼下应。「短髮萧疏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承上,进一步抒发积郁于胸的堂堂正气,暗示出尽管屡遭谗害,环境险恶,但自己依然两袖清风,稳操航向,安如泰山。不仅如此,词人还由此而产生出一段浪漫主义的幻想。「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三句是词中传神之笔,它进一步突现出作者襟怀坦荡、识见超迈与乐观豪爽的性格,颇有居髙临下,对投降派不屑一顾的气势。煞尾,以「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结束全篇,更觉神馀言外。
沛沛这首词画面开阔,意境优美,大气磅礴,具有鲜明的浪漫主义特色,艺术感染力很强。其特点集中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恰当的比喻。词中用「玉鉴琼田」来形容波平浪静与水晶般透明的洞庭湖,反衬出「扁舟一葉」之中的作者人格的纯洁髙尚。「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喩词人心地纯净,俯仰无愧。二是奇特的想象。词中幕天席地、友月交风的意境固然来自现实生活,但是,如果没有充分的、大胆的想象,决不会写得如此生动感人。至于同中写到的吸江酌斗、宾客万象的境界,则纯係想象之词了。正是由于作者把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出现的事物写得惟妙惟肖,生动传神,才反映出作者强烈的爱憎与美的理想。作者正是通过想象这一心灵的眼睛去探察客观事物内部的奥秘,凭藉想象这一心灵的翅膀向着理想的境界起飞。三是豪放的风格。古代描写洞庭湖的佳作层出不穷。如孟襄陽《望洞庭湖赠张丞相》、杜少陵《登岳阳楼》是著名的律诗,范文正《岳阳楼记》是著名的散文。它们都以自己的特点和豐富的内容而千古不朽。但就平静的洞庭湖之夜并把自己置身湖上舟中来抒发豪情逸兴的佳篇,却并不多见。这一点充分显示出作者艺术上的独创性。这首词句句有人,笔笔含情,「情以物动,辞以情发」,在艺术上达到了内情与外景水乳交融的妙境。词中那种豪放的风格,也由此产生。
沛沛这首中秋词是作者泛舟洞庭湖时即景抒怀之作。开篇直说地点与时间,然后写湖面、小舟、月亮、银河。此时作者想起岭南一年的官宦生涯,感到自己无所作为而有所愧疚。而且想到人生苦短不免心酸,不过由于自己坚持正道,又使他稍感安慰。他要用北斗做酒勺,舀尽长江做酒浆痛饮。全词格调昂奋,一波三折。
沛沛「洞庭春草」指的是洞庭湖加上与之相连的春草湖,点出地点,题目是《过洞庭》,词一开头就紧扣题目。「近中秋」点出时间,秋天天高气爽,「月到中秋分外明」,秋月对于生活在农业社会与大自然息息相关的古代文人来说,当是别有意味。「风色」二字值得注意,风有风向、强弱,从来没有听说过风有色彩,其实于湖用「风色」是有所本的,李太白《庐山谣》「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雲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说的是黄雲万里改变了风的色彩;于湖的「更无一点风色」说的是洞庭青草湖上,万里无雲,水波不兴,不仅没有风,而且连风的影子都没有,这种表达方式富有新意,增添了一分诗意。「玉界琼田」形容的是秋月下浩浩汤汤、一碧万顷的湖水。「界」又作「鉴」,玉界也好,玉鉴也好,美玉般的琼田也好,都是以玉比喻湖水清澈透明之美,「万顷」则极言湖面之广,如此良辰美景,驾一叶扁舟游其中,该是多么惬意,这是一;点出了过洞庭的方式,进一层紧扣题目,这是二。
沛沛紧承「更无一点风色」,从秋月写到秋水。素月分辉是说皎洁的月亮把自己的光辉分给了湖水。水里的银河是天上银河的倒影,它们有着同辉的形象。「素月」、「明河」两个意象点出了天空的特征,「分辉」、「共影」则写出了秋水长天一色的美景,尽管只有八个字,却具体而生动的显示了诗人的才华。「表里俱澄澈」是这首词主旨所在,它包含了两层意思,一层是写秋月秋水之美,美在哪里,美在澄澈。澄是水清,澈也是水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丝一毫浑浊,没有一丝一毫污染,这样的清澈明亮,有如非人间的琉璃世界;另一层是说三万顷湖上扁舟上的我,也有如秋月,有如秋水,我就是一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的男子汉、大丈夫。所以表里俱澄澈不仅是写景,而且也是写人,写自己品格之美。杜甫诗有「心迹喜双清」,行迹是表、心灵是里,「心迹喜双清」是杜甫的夫子自道;「表里俱澄澈」则是于湖的夫子自道。中国文史馆馆长袁行霈认为,「表里俱澄澈」「心迹喜双清」可以集成一副对联,而且给人提供了一个为人处世的准则,此言良是。
沛沛屈原《离骚》「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写出了屈子自己内美与外美的统一。于湖则进一步写外在世界与内在世界澄澈的相会与相合。则是一种天人合一的会合,这一会合的美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是人生最高、最美、最富有诗意的高峰体验,因此诗人用「怡然心会,妙处难于君说」作为上片的结语、同时巧妙的引出了下阕。上阕写景,下阕则从回顾岭表一年写起,抒发感情。
沛沛岭表指五岭之外,即今之广西一带。《宋史》本传载张于湖於宋孝宗乾道元年(西元一一六五年)知静江府兼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次年因谗落职,由桂林北归,途径岳阳,故有《过洞庭》之作。「应」,因也,少陵诗「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是说名难道以文章而著,官因老病而休。此处的「应」语气相当肯定。诗人由洞庭湖的澄澈,想起自己在岭表一年因被谗而免职的经历,感慨繫之矣。東坡《西江月》:「中秋谁与共孤光,把盏凄然北望」,于湖用了「孤光」这一典故源于此。「孤光自照」,一方面指月亮在天宇中,只能自我孤独地照耀着;另一方面想起自己的岭表一年,不被人所理解,同时诗人也无需别人理解,只能与孤月作伴,引清冷的月光相照。冰雪的特点是洁白晶莹,南朝诗人江总有「净心抱冰雪」之句,所以「肝胆皆冰雪」之句,唐王昌龄有「一片冰心在玉壶」之句,所以「肝胆皆冰雪」,实际上是说,尽管自己被免职,但自己是光明磊落、心地纯洁、肝胆照人的;另一层意思是说,我问心无愧,话语中有愤慨、有失望、有自我安慰,但主要还夹杂着自豪、感情真挚而又复杂。
沛沛「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这是从岭表经年回复到当下,「襟袖」则是以部分代全体,月夜清冷,衣服单薄,凉意顿生,更重要的是官场人情冷暖,不免有萧条冷落之感。尽管如此,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如今我正泛舟于横无际涯的洞庭湖上,不就是证明凡此种种,体现了诗人的鲜明个性。
沛沛「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这是全词的高潮所在,也是诗人感情的高潮所在。《景德传灯录》卷八记马祖语曰:「侍女一口挹尽西江水」,此处界禅宗话语,表明自己的心胸开阔。北斗星是由七颗星组成的星座,像舀酒的长把勺,《诗经·小雅·大东》:「维北有斗,不可挹酒浆」,而屈原《九歌·东君》则反其意而用之,「援北斗兮酌桂浆」。诗人作主人,请万象(天地万物)作客人,舀尽西去长江的水,用北斗七星作酒器,低斟浅酌的招待天地万物,这是何等气势,一个被谗免官的人,如此自信,如此心胸,真有李白当年「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向之」,或「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大无畏的浪漫主义精神。
沛沛「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苏轼《前赤壁赋》有「扣舷而歌之」之语,于湖则是敲击船沿、仰天长啸,抒发出自己的满腔豪情。受東坡《念奴娇·中秋》:「我醉拍手狂歌,举杯邀月,对影成三客。起舞徘徊风露下,今夕不知何夕」影像,于湖以「不知今夕何夕」作结,从秋月秋水回归自我,扣舷是动作,独啸是声音,从空间上说是由洞庭之大到一己之小;从时间上说是由今夕之初泛到稳泛;从心理上说是由知到不知,通过对照,说明诗人已忘情这月白无风之夜,忘情于与大自然交融之中。
沛沛此词意象鲜明,意境深邃,结构严谨,想象瑰丽,真正做到了「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舒云卷」,是首表现浩然正气的绝妙好词。
《念奴娇 · 风帆更起》
沛沛风帆更起,望一天秋色,离愁无数。明日重阳尊酒里,谁与黄花为主?别岸风烟,孤舟灯火,今夕知何处?不如江月,照伊清夜同去。
沛沛船过采石江边,望夫山下,酌水应怀古。德耀归来,虽富贵、忍弃平生荆布!默想音容,遥怜儿女,独立衡皋暮。桐乡君子,念予憔悴如许!
沛沛
沛沛张孝祥与李氏是一对少年情侣,後来同居生下长子同之。他对这段风流韵事虽想长期隐瞒,但终不免要暴露,且不为封建礼教所容,故而不得不忍痛分离。词中缠绵悱恻的离愁别绪,就是倾诉真挚爱情生活遭受压抑的痛苦心情。
沛沛“风帆更起,望一天秋色,离愁无数”三句,点出了季节,暗示了送别的地点。在长江边,词人送别,不时地仰望着满天寥廓的秋色。一个“望”字,既刻画出送行者忧愁的神情,又表现出对行者扬帆离去的无限依恋的断肠心境。“明日重阳尊酒里,谁与黄花为主”二句,由景入情。黄花,菊花,比喻李氏。这既符合时令,又借以抒发“风里落花谁是主”(李璟《浣溪沙》)的感慨。词人想起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重阳佳节,而彼此却在此时分别,再难团聚,情何以堪。因此心中愁绪更添。“别岸风烟,孤舟灯火,今夕知何处”三句,由当时的送行转到想象别後途中情景。目送孤舟飘逝,已感到凄然欲绝,更何况随着江风和雾霭远去的行舟,今宵还不知道停靠在什么地方!正是两情缱绻,难以割舍“不如”二句,进一层写内在的思绪。“伊”,指李氏。随着物景的转换,词人心潮起伏。他多么想化身为江上的明月啊!张先《江南柳》词中写过:“愿身能似月华明,千里伴君行。”可是词人自恨不能如江月,不能在清夜光照情人,与之同行。上阕即景抒情,渲染离别的愁绪,写得委婉缠绵,一往情深。
沛沛下阕开头“船过采石江边”一句,笔力宕开,而意脉不断。采石,即采石矶,在安徽当涂县西牛渚山下。从这里上船是要经过采石矶的。紧接着“望夫山下”二句,词人想李氏到此一定会感慨古事的。安徽当涂有望夫山,靠近采石矶。这里有着美丽动人的望夫化石传说,也许她会从这感人的爱情故事中联想到夫妻情爱之深,因而对自己被遣归的不幸命运,不堪其悲苦吧!“德耀归来,虽富贵、忍弃平生荆布”二句,反用南朝齐江袥故事。《南史·范雲传》载,江袥先求与范雲女为婚,以剪刀为聘。後贵显,范雲曰:“今将军化为凤凰,荆布之室,理隔华感。”因出剪刀还之,袥亦别婚他族。“荆布”典又本于後汉梁鸿妻孟光之荆钗布裙。孝祥与李氏私下结合的时候,还是一个没有功名的少年书生,後廷试中进士第一,虽已富贵怎忍抛弃这位曾经同甘共苦的贤妻呢!这是他心中痛苦的呼唤,也是对遣归李氏的悔恨和自责。“默想音容,遥怜儿女,独立衡皋暮”三句,揭示蕴藏内心复杂的意绪。词人在暮色苍茫中独立在长着香草的水边高地上,凝望着远去的行舟,脑海里既浮现起她的音容声貌,悲恨满脸;又遥念着幼稚的儿子。正是牵肠挂肚,思绪难平。
沛沛歇拍“桐乡君子,念予憔悴如许”二句,情意萦纡,缠绵悱恻。桐乡,春秋时桐国地,在今安徽桐城县北,这里即指桐城。由于孝祥对遗弃李氏讳莫如深,所以不能用当时的地名来泄露她的真实去处。词人唯一希求的是,桐乡的君子,想到他在这里心身憔悴而能体谅被迫拆散的苦衷。
沛沛这首送人词一气舒卷,倾吐词人与恩爱情侣分离的哀怨愁恨,具有感人肺腑的艺术魅力。这不仅表现在从江边送别到明日重阳的时空转换,加深了离愁的思维程度,而且感情真挚,柔肠百转,所写离恨,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木兰花慢 · 紫箫吹散后》
沛沛紫箫吹散后,恨燕子,只空楼。念璧月长亏,玉簪中断,覆水难收。青鸾送碧云句,道霞扃雾锁不堪忧。情与文梭共织,怨随宫叶同流。
沛沛人间天上两悠悠。暗泪洒灯篝。记谷口园林,当时驿舍,梦里曾游。银屏低闻笑语,但醉时冉冉醒时愁。拟把菱花一半,试寻高价皇州。
沛沛
沛沛这首词作于送别李氏一段时间之后,词人可能已回到临安,并且接到李氏的来信,与《木兰花慢·送归云去雁》同调、同韵,更见难以忘怀之意。
沛沛上阕的“紫箫吹散”活用弄玉与萧史的传说,劈头就写出夫妇的离散,也暗示原先的恩爱。“燕子”“空楼”用唐代张尚书姬人关盼盼怀念旧爱,居张氏第中燕子楼十馀年而不嫁的故事,进一步说明自己同李氏间生死不渝的爱情一“空”字,尤能令人联想到苏轼《永遇乐》词“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的名句。紧接着连用三种象征:明月已缺,难以再圆;玉簪中断,无由再续;覆水入地,无法重收,喻说事情的无可挽回。自古视花好月圆为美满的象征,此时词人的内心世界中已是“璧月长亏”。“玉簪中断”句用白居易《井底引银瓶》诗:“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石上磨玉簪,玉簪欲从中央折。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诗里用“覆水”传说的如骆宾王《艳情代郭氏答卢照邻》:“情知覆水也难收”,又李白《妾薄命》:“雨落不上天,覆水难再收”。诸作皆言弃妇事。
沛沛以下接着写从书信中了解到李氏的心情。霞、雾一类辞,是唐宋诗词描写道家生活的常见语。殷勤的青鸟,捎来了李氏的信。以“碧云句”,即江淹诗“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拟休上人怨别诗》)。她诉说幽闭在道观里的凄寂难堪。虽作了女道士,可情缘难断,缠绵悱恻之辞,正似苏蕙织的回文锦字,又好比唐代宫女的红叶题诗,饱含多少幽怨;但现实无情,已是仙凡异路了。
沛沛下阕写在悠悠隔绝的痛苦中,转而追怀往日恩爱。记得彼此初见是在谷口园林的客栈,银屏掩映,低声笑语。而此时回想起来,仿佛是场美好的梦。情景冉冉如昨,醒来却是一片新愁。词情至此,低徊无已。紧接着忽然掀起高潮。词人说,难道此生就这样永远不能看见了吗?不,他要拿分收的半镜,去寻找出高价出售的人,也许有重圆的一日。这结笔二句,仍是用前一首“鸾鉴分收”的故事。不过,前面是取其破镜之意,这里却是用其重圆之义。徐德言与乐昌公主夫妻诀别,各执半镜,约她日后以正月望日卖镜于都市,冀可相见。后来果真被他言中。(见唐孟棨《本事诗·情感》)“皇州”即京都,原是故事里卖镜的地方,活用不必拘泥。两词原是一组,前说被镜之痛,后说重圆之愿。破镜重圆之一典故的反复再见,并非雷同的运用,而标志着词中悲剧历程的起点与终点。
沛沛从这两首词可见孝祥与李氏之间感情的深厚。更可见这两人在离别之后的无比苦楚。在揭开了词的本事秘密,明白了词的微意后,才好鉴赏词的艺术。两词的意境富于悲剧性的美和韵致。爱情的美好与它的被毁坏,命运的绝望与执着的希冀,形成尖锐的冲突,从而构成词情词境的悲剧性。这正是两词具有深沉的感动力量,不同于一般悲欢离合的作品的根本原因。
沛沛词人为了表现自己难言之痛,还采用隐约其辞的艺术手段。他精心灵活地运用了中国传统文学中一系列优美的和悲剧性的典故与成语,如“佩解湘腰”、“鸾鉴分收”、“紫箫吹散”、“燕子楼空”、“壁月长亏”、“玉簪中断”、“红叶题诗”、“覆水难收”、“天上人间”等等。这些典故与成语,一旦被贯注了词人的特有情感,被赋予了一定的用意,就获得了新的生命。不但完美地表现了词人自己的爱情悲剧,而且也更富于含蓄。其中“佩解湘腰,钗孤楚鬓”等语,还有取《楚辞》幽馨凄美的情韵。特别是破镜重圆这一典故的反复出现,起到了贯串上下作用。至于把现境、预想、设想、回忆等时空不同的情景错综交织起来,融为一片,尤能增加词情的起伏跌宕和词境的烟水迷离。
《木兰花慢 · 送归云去雁》
沛沛送归云去雁,澹寒采、满溪楼。正佩解湘腰,钗孤楚鬓,鸾鉴分收。凝情望行处路,但疏烟远树织离忧。只有楼前溪水,伴人清泪长流。
沛沛霜华夜永逼衾裯。唤谁护衣篝。念芬馆重来,芳尘未扫,争见嬉游。情知闷来殢酒,奈回肠、不醉只添愁。脉脉无言竟日,断魂双鹜南州。
沛沛白云归雁都已经远去,给我留下的只是这嫩寒时节的满天秋色。解佩分钗,临别互赠信物,鸾鸟铜镜也一人一半。凝情遥望去路,只见远树含烟,织成一片离忧。自己滴不尽的眼泪,只有楼前的溪水与之相伴长流。
沛沛秋深夜浓,寒霜降落,衾被不耐严寒,有谁替我整理衣篝。回到同住的旧馆,想起你还没离开的时候,落花不扫,只是在院子里嬉戏游玩。如今只知心情烦忧时以酒浇愁,却不知这酒百折回肠,不能醉人反而让人多添几分惆怅。整天默默无语,只希望能化为凫鸟飞去与你相聚。
沛沛这首词的上阕写既别情境。「归云去雁」两句喩李氏离自己而远归,只把嫩寒时节的满天秋色留给佇立溪楼之上的词人。「正佩解湘腰」三句追思话别时难堪的情景。歇拍二句,写低头所见所感,只有楼前的溪水,伴着自己的清泪长流。下阕用想象造境,换头五句全是预想自己今后的凄凉光景。以预想未来之孤苦,层层翻出过去的美满,更衬出现在的难堪。「情知」以下,则改从对方来进一步描写。设想李氏在苦苦的思念中一定在藉酒浇愁,而且在痴情地盼望他能像仙人王乔那样每次朔望化舄为凫飞去与她相聚。全词情景交融,虚实相映,用典多而贴切,扩大了词的感情容量。
沛沛上阕开篇以秋景寄托离情。那在云中归去的大雁,就如同离别的李氏已经远去,此时佇立在溪楼上的词人,望着满眼秋色,感觉到了淡淡的寒意,这寒意既是真实的初秋感觉,也是因离别而引起的内心感受。「正佩解湘腰」三句追忆惜别,解佩分钗,相恋的两个人互赠信物,依依惜别。其中「鸾鉴分收」四字化用南朝徐德言和其妻破镜各留一半的情景,暗示破镜难再圆的悲剧结局。
沛沛「凝情望行处路,但疏烟远树织离忧」两句写词人在情人离开後所见所想。他静默地站立在原地,远望着吞没了情人背影的长路,被淡淡疏烟、树影笼罩。词人用「织」字形容烟影交错的景象,静态中表述出一种动态,离忧彷彿词人的内心一般绵软,让人不忍触碰。无法挽留情人的词人,只能看着那楼前默默长流的水,独品伤悲,静静地流泪。「伴人清泪长流」一句,把流水写得善解人意,这种移情入景的手法,表面写水多情,实际上是在影射词人为情所苦。
沛沛在此後,词人开始预想没了恋人陪伴的生活。以往秋深雾浓时,总有伊人为他打理衣服被衾,可如今再也不会有人记起这些了。「念粉馆重来」,词人旧地重游,昔日二人嬉闹的地方,如今尘埃满院,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她残留的香气中寻找记忆了。这里词人欲写苦情反写蜜事,以今日的「无」来反衬往昔的「有」,离别对比,用笔曲折,相思的苦痛如娓娓道来。
沛沛「情知闷来殢酒,奈回肠、不醉只添愁」句为词人以己之情揣度昔日恋人此时的心理,想象着她也和自己一样正被别愁深深困扰,只能藉酒来浇愁。但「举杯消愁愁更愁」,酒喝得愈多,思念愈是千回百转,折磨词人。恋人所去之地浮山在江北,而张于湖所居之地在东南,二人虽然彼此牵挂,却遥遥相隔不能在一起。所以词人「脉脉无言竞日」,看着双宿双飞的凫鸟黯然销魂,遥想「南州」(暗指李氏居住的地方)。
沛沛整首词有景有情,有现实有回忆,也有预想,笔触柔情细腻,直叙中亦有伤怀,平常而不流于呆板,婉转摇曳,情深款款。
《桃源忆故人》
沛沛朔风弄月吹银霰。帘幕低垂三面。酒入玉肌香软。压得寒威敛。
檀槽乍捻么丝慢。弹得相思一半。不道有人肠断。犹作声声颤。
沛沛
《次韵左举善木樨》
沛沛想见秋花插满头,遥怜不负此山游。
一枝并与诗筒馈,气压西湖万斛秋。
沛沛
《水调歌头 · 其四金山观月》
沛沛江山自雄丽,风露与高寒。寄声月姊,借我玉鉴此中看。幽壑鱼龙悲啸,倒影星辰摇动,海气夜漫漫。涌起白银阙,危驻紫金山。
沛沛表独立,飞霞佩,切云冠。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回首三山何处,闻道群仙笑我,要我欲俱还。挥手从此去,翳凤更骖鸾。
沛沛山河是如此的雄伟壮丽,露珠滚滚,微风轻拂,顿感微微寒意。寄声月亮,能否借我镜子让我看清这月下美景。那深谷中的鱼龙凄戚长鸣久久不绝,倒映在水面上的星辰也随着微波摇动,海面上水雾弥漫黑夜漫长。远远望去,月光下那紫金山上的建筑犹如银阙晶宫。
沛沛以飞霞为玉佩,头戴高冠,遗世独立俯视这人间大地。月光如冰雪般洁白,照耀的大地明亮透澈,那万里之外的景物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回首遥望那海上三神山,仿佛群仙都在对我笑,邀我与他们同游。乘着那鸾鸟驾驶由凤羽为车盖的马车,挥挥手扬长而去。
沛沛金山在江苏镇江。宋时原本矗立在长江之中,后经泥沙冲合,遂与南岸毗连。山上之金山寺为著名古刹。作者在乾道三年(1167)三月中旬,舟过金山,登临山寺,夜观月色,江水平静,月色皎洁,如同白昼,此情此景,诗人心中生起无限的遐想和情思,于是写下了这首著名的词篇。
沛沛词的上阕描写雄丽的长江夜景。“江山自雄丽”二句,既写出江山雄伟、壮阔的气势,又点明夜间登临时的风露与春寒的感觉。“寄声月姊”二句,运笔不凡。“玉鉴”,指玉镜。词人置身于雄丽金山之中,驰骋着奇幻的想象:他对月倾吐心声;欲借用她那珍贵的玉镜来了望这美妙的景色。“幽壑鱼龙”三句,承上意而具体描绘登山寺所见的各种景象。也许是借助着宝镜的神威吧,词人的视角不仅能看到天上的无数星辰倒影在浩渺的江面上,随着微波摇动,山下的烟雾,一片迷漫,而且还能窥视躲藏在深水沟壑里的鱼龙在张口悲啸。晋书其意。“涌起”二句,由大江转写山景。“白银阙”借指金山寺。《史记·封禅书》说海山三神山“黄金银为宫阙”,《艺文类聚》卷六十二引作“黄金白银为阙”。苏轼游庐山作《开先漱玉亭》诗云:“我来不忍去,月出飞桥东。荡荡白银阙,沉沉水精宫。”写金山上开先禅院等建筑物在月下的奇妙景象有如仙山上的银阙晶宫,可以参读。“危驻”犹高驻,紫金山指金山。山在江中,寺在山上,亦如水中涌起。
沛沛下阕接前结山上意指,写词人在山头观月的遐想,由自然景象的描写转而抒发富有浪漫气息的感情。“表独立”三句,既是作者对自己的一幅素描画像,又是词人心胸的袒露。“表独立”化用屈原《九歌·山鬼》“表独立兮山之上”句意,表现出词人屹然独立在金山之巅的潇洒出尘的神态。“飞霞佩”,韩愈《调张籍》:“乞君飞霞佩,与我高颉颃。”这是在服饰上来描绘。
沛沛“切云”,古代一种高冠的名称。《楚辞·涉江》:“冠切云之崔嵬。”“漱冰濯雪”二句,承上进一层抒写自然外景沁入词人内心的感受。作者完全沉浸在如冰雪一样的月光里。感到整个世界是那么广阔洁净,又是那么深高幽远,似乎在万里之外的细微景物也能看得清楚。
沛沛“回首三山何处”三句,由上面不同凡俗的气象转而,引出古代传说中的三神山,即蓬莱、方丈、瀛洲。但这里不是李清照《渔家傲》词中“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的意象,而是把内心浓郁的感情移进虚拟的物象中,转化成心灵的情致创造出另一种美妙的艺术境界。词人说:听说神山上的群仙,一个个都在向我打招呼满面笑容地邀我去邀游那缥缈虚幻的世界。
沛沛最后二句分别化用李白《送友人》“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和韩愈《送桂州严大夫》“远胜登仙去,飞鸾不暇骖”的诗意。借写由不暇骖转化为骖鸾腾飞,登仙而去了。“翳凤”,以凤羽作华盖。“骖鸾”,用鸾鸟来驾车。词中结尾的虚拟与首起的实景,首尾照应,构成一个虚实相合、情景交融的整体。
沛沛陈应行在《于湖先生雅词序》中说:张孝祥“所作长短句凡数百篇,读之泠然洒然,真非烟火食人辞语。予虽不及识荆,然其潇洒出尘之姿,自然如神之笔,迈往凌云之气,犹可以想见也。”所谓“非烟火食人辞语”,大体都指这一类词作。但是这首词的艺术构思,独具一格。词人面对如此雄丽的江山、洁白的月色,心物感应由外在的直觉,渐渐地发展到内心的感受,相互渗透,从而创造出一种更为浪漫的飘然欲仙的艺术境界,显示出作者的奇特才气和旷达的心胸。
《水调歌头 · 过岳阳楼作》
沛沛湖海倦游客,江汉有归舟。西风千里,送我今夜岳阳楼。日落君山云气,春到沅湘草木,远思渺难收。徙倚栏杆久,缺月挂帘钩。
沛沛雄三楚,吞七泽,隘九州。人间好处,何处更似此楼头。欲吊沈累无所,但有渔儿樵子,哀此写离忧。回首叫虞舜,杜若满芳洲。
沛沛
沛沛张孝祥平生多次经过岳阳楼。根据词中的行向与时节,此首应作于公元1169年暮春(史料记载为乾道五年三月下旬)。是年,孝祥请祠侍亲获准后,离开荆州(今湖北江陵),乘舟沿江东归。当时曾写《喜归作》诗:“湖海扁舟去,江淮到处家。”归途中,阻风石首,滞留三日。同行诸公都填了词,他亦用其韵作《浣溪沙》词,有“拟看岳阳楼上月,不禁石首岸头风”云云。这些都与此词的内容相吻合。
沛沛词的上阕描写夕阳斜照在广阔的洞庭湖上,波光粼粼;湖中群山暮霭云雾,四周萦绕;沅水、湘水相汇处的两岸草木,呈现出一片葱绿的春色;夜幕初上,一弯残月如帘钩挂天际。开头“湖海”二句,从自身落笔。横空而起,抒发词人湖海飘泊和怀才不遇的感慨,倦游,指仕宦不得意而思归隐。他曾在《请说归休好》诗中吐露过脱离官场的复杂心情:“请说归休好,从今自在闲。”又说:“田间四时景,何处不开颜?”这种宦海浮沉而今欲归休的感受,贯穿全篇,使这首境界阔大、宏丽的词作中带上沉郁的格调。“西风千里,送我今夜岳阳楼。”承上意写经过长途的江面飘荡,终于来到了游览胜地岳阳楼上。“日落”三句,词人纵笔直写登楼远眺的景色: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夕阳斜照在广阔的洞庭湖面上,波光粼粼;沅水、湘水相汇处的两岸草木,呈现出一片葱绿的春色,再看那湖中君山的暮霭云雾,四周萦绕。这些自然景色,引起词人内心的深长感触,思绪翻腾,颇难平静。“徒倚栏干久”二句,从傍晚到月夜的时空转换,更深一层地刻画词人倚栏凝思的种种意绪,而含蓄的笔墨又为下片直抒胸臆积蓄了情势。
沛沛词的下阕作者凭吊屈原,感其身处浊世而不被重用的遭遇;抒发自己宦海漂泊的倦意;表达了对清明政治的期盼。换头“雄三楚”三句,承接上意而掉转笔锋,描绘岳阳楼的雄伟气势,跌宕飞动。“三楚”,战国时期楚国的地域广阔,有西楚、东楚、南楚之称,后泛指长江中游今湖南一带地方。“七泽”是泛指楚地的一些湖泽。“隘九州”是说居国内险要之处。“人间”二句概括登岳阳楼而触发起古往今来人间悲喜的无穷感叹,又有它独具的地方色彩。“欲吊沉累无所”三句,进一层抒发凭吊屈原的深切情意。爱国诗人屈原执着追求“举贤才而授能”的进步政治理想,遭到楚国腐朽的贵族统治集团的仇恨与迫害,长期流放,后自沉于汨罗江。“沉累”,指屈原沉湘,亦曰“湘累”。无罪被迫而死曰“累”。作者对屈原身处浊世而坚贞不屈的斗争精神,有着心心相印的关系。他欲吊屈原而不知其处所,但登山临水,有渔儿樵子,与同哀屈原而诉其“离忧”之情。《史记·屈原列传》云:“屈平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忧愁幽思而作《离骚》。离骚者,犹离忧也。”词中“离忧”二字,包含有如许内容。作者想到自己此次隐退犹如贬官外放,也将渔樵于江中沙洲之上,内心充塞着无限辛酸悲苦。写离忧,正是抒写这种郁结心中的不平情绪,结笔全用杜甫《同诸公登慈恩寺塔》“回首叫虞舜”句和《离骚》辞语,抒发满腹的牢愁忧愤和凄凉之怨。以景结情,韵致有余。
沛沛这首词写途中登临的感受,语悲切。上片写登楼所见之景象,下片抒发吊古伤今的情怀。吊古是明写,伤感则见于言外。作者不是空泛地抒写古今人事兴衰的感慨,而是从眼前“日落君山”的景物铺写,联想到屈原的政治遭遇和洁身自好的高贵品质,勾引起敬吊之情。“哀此写离忧”,表现出作者怀才见弃的幽怨,给读者以强烈的艺术感染。
《浣溪沙 · 其一十七坐上十八客》
沛沛同是瀛州册府仙。只今聊结社中莲。胡笳按拍酒如川。
沛沛唤起封姨清晚景,更将荔子荐新圆。从今三夜看婵娟。
沛沛
沛沛这首小令在《于湖居士长短句》、《于湖居士文集》、《百家词》诸选本中有数处小异,宛敏灏先生在《张孝祥词笺校》中对此词作了认真笺释。
沛沛此词不加雕琢,淡淡写来,每句均用事切“十八”,以应题目。《文集》、《百家词》题作《坐上十八客》,《长短句》题作《中秋十八客》,现从宛本。
沛沛首句故事源自唐太宗设文学馆。唐太宗为网罗人才,设置文学馆,任命杜如晦、房玄龄等十八名文官为学士,轮流宿于馆中,暇日,访以政事,讨论典籍。又命阎立本画像,褚亮 作赞,题名字爵里,号“十八学士”。时人慕之,谓“登瀛洲”。诗文中常用“登瀛洲”或“瀛洲”比喻士人获得殊荣,如入仙境。瀛洲,传说中的东海三仙山之一,另二仙山名蓬莱、方丈。“册”,册封,特指皇帝的诏书。该词起句便见不俗,将此日参加中秋宴会的十八人比作仙境之人。张孝祥《鹧鸪天·送陈倅正字摄峡州》亦有句:“人物风流册府仙。”
沛沛“结社”,组织团体。“结社多高客,登坛尽小诗。”(唐·许浑《送太昱禅师》诗)次句巧妙地将“结社”二字拆开,一作“聊结”,一作“社中莲”,由此又将今朝宴会比之于晋慧远集高僧名儒结白莲社于庐山东林寺。庐山白莲社数百人中,其间誉望尤着,为当世推重者,号社中十八贤。晁补之于《白莲社图记》亦有记载。
沛沛第三句作为上片结语,是说当筵演奏琴曲《胡笳十八拍》助兴,坐上十八客酒兴更高。“胡笳”,我国古代北方民族一种管乐器,传说由汉张骞从西域传入,汉魏鼓吹乐中常用之。蔡琰归汉后,悲叹自己命运多舛,写下《胡笳十八拍》流传于今。“按拍”,击节,打拍子。今宵按拍赏音,不禁抚今思夕,感慨万端,自是豪饮痛醉一场。
沛沛换头用“封姨”对应时节,切合“十八”。“封姨”,古时神话传说中的风神,亦称“封家姨”、“十八姨”、“封十八姨”。(唐·谷神子《博异志·崔玄微》)诗文中常作为风的代称。由于中秋季节犹有余热,词人便在此时召唤风神送来凉爽,清涤晚暑,以助酒兴。
沛沛接下一句说酒后更有荔枝品尝,以切“十八”,并扣题中秋。上品新荔名“十八娘”,宋·曾巩《荔枝录》云:“十八娘荔枝,色深红而细长,闽王王氏有女第十八,好食此,因而得名。”苏辙《干荔支》曰:“红消白瘦香犹在,想见当年十八娘。”中秋不能不赏月,赏月当有瓜果供奉,该词故有“荔子荐新圆”句。“新圆”,指中秋圆月。
沛沛荔子自然圆,中秋月更圆,新朋老友中秋团圆更是大快人心,于是全词最后一句即景生情作结,说今宵赏月尚可再延长三夜至十八。“婵娟”,月亮。这是词人的美好愿望,亦可见词人填词用事的高强本领。
《浣溪沙 · 玉节珠幢出翰林》
沛沛玉节珠幢出翰林。诗书谋帅眷方深。威声虎啸复龙吟。
沛沛我是先生门下士,相逢有酒且教斟。高山流水遇知音。
沛沛
《浣溪沙 · 绝代佳人淑且真》
沛沛绝代佳人淑且真。雪为肌骨月为神。烛前花底不胜春。
沛沛倚竹袖长寒卷翠,凌波袜小暗生尘。十分京洛旧家人。
沛沛
《浣溪沙 · 荆州约马举先登城楼观塞》
沛沛霜日明霄水蘸空。鸣鞘声里绣旗红。澹烟衰草有无中。
沛沛万里中原烽火北,一尊浊酒戍楼东。酒阑挥泪向悲风。
沛沛秋日天空明净,远水蘸着长空,军营里红旗飘扬,不时传来马鞭声阵阵。远处淡烟笼着衰草,秋色在若有若无之中。
沛沛万里中原已在烽火的北面,只能在东门的城楼上借一杯浊酒浇愁。酒后挥泪洒向悲凉的秋风中。
沛沛据《於湖先生长短句》,本词另有小题「荆州约马举先登城楼观塞」,因此本词当为作者任知荆南府兼荆湖北路安抚使时的作品。「观塞」即观望边塞。这时荆州北面的襄樊尚是宋地,这里「塞」应是指荆州郊外的防御工事。
沛沛这首词抒写了因观塞而激起的对中原沧陷的悲痛之情,上阕写观塞,下阕抒悲感。首句写要塞郊野的自然景象,并点明时节。「霜日明霄」绘出晴空万里的秋日景象,降霜天气必是白色晴明的。「水蘸空」即水和天空相接。荆州城东有长湖,「蘸空」之水或此湖水。这句写得水天空阔,下下辉映,是荆州郊野平原地带的实景。次句切合观塞,耳目所触,一片军戎气氛。「鞘」为鞭梢。「绣旗」为绣有物状的军旗。响亮的鞭声,耀眼的红旗,俱是从耳目易感的对东西突出,故给人的印象极为深切。「澹烟」句把视线展开,显出边地莽莽无垠的辽阔景象。如果说首句还是自然景象对作者感官的客观反映,这句可说是词人极目观望的深心感受,眼前景色,内心思绪,俱是一片茫茫。正如王维诗「山色有无中」,虽景象近似,而象外之意至为深远。东坡曾称柳永的「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谓「不减唐人高处」,对这句也可如此看待。
沛沛由观塞而自然地想到沦陷的中原,「万里」句即是观塞时引起的感慨。「烽火」为边地报警的设施,而中原一切自不待言,亦不忍言,只这样提点一下,可抵千言万语,这其间该有多少难以诉说的悲惨酸辛!
沛沛「一尊」句承上启下,北望中原,无限感慨,欲藉酒消遣,而酒罢益悲,真是「举杯消愁愁更愁」,于是不禁向风挥泪。「浊酒」为颜色浑浊的酒,常用于表现艰苦的生活中,微带有粗犷悲壮之意。范仲淹《渔家傲》云:「浊酒一杯家万里」。「戍楼东」,指作者所登荆州东门城楼」「东」字似非无意,实指南宋都城所在的方位。「挥泪」即洒泪,表现内心悲戚之深。秋风吹来,令人不寒而栗,感念中原未复,人民陷于水火之中,而朝廷只求苟安,不图恢复,故觉风亦满含悲意。
沛沛本词上阕描写望中要塞景色,明丽壮阔,其中景物也隐约隐呈作者的感情色采,眼前一片清丽,而人的心情却深藏阴黯。下阕抒发感慨,从人的活动中表现。在读者眼前俨然呈现一位北望中原悲愤填膺的志士形象。整首词色采鲜丽,而意绪悲凉,词气雄健,而蕴蓄深厚,是一首具有强烈爱国感情的小词,与其《六州歌头》同为南宋前期的爱国词名作。
沛沛此词主要抒发了作者对国土沦丧的悲慨。上阕展现了边地景象:秋日,晴空,天水相接,火红的军旗,茫茫衰草在烟雾中时有时无,听到的却是战鼓鞭声。昔日的中原已在烽火北边,这实指山河破碎,故国不在。此时愁绪难消,唯借浊酒,向悲风挥洒热泪。全词格调低沉悲壮,融情人景,感人肺腑。
沛沛首句写要塞郊野的自然景象,并点明时节。「霜日明霄」绘出晴空万里的秋日景象,降霜天气必是白色晴明的。「水蘸空」即水和天空相接。荆州城东有长湖,「蘸空」之水或此湖水。这句写得水天空阔,下下辉映,是荆州郊野平原地带的实景。次句切合观塞,耳目所触,一片军戎气氛。「鞘为鞭梢」。「绣旗」为绣有物状的军旗。响亮的鞭声,耀眼的红旗,俱是从耳目易感的对东西突出,故给人的印象极为深切。「澹烟」句把视线展开,显出边地莽莽无垠的辽阔景象。如果说首句还是自然景象对作者感官的客观反映,这句可说是词人极目观望的深心感受,眼前景色,内心思绪,俱是一片茫茫。正如王维诗「山色有无中」,虽景象近似,而象外之意至为深远。东坡曾称柳永的「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谓「不减唐人高处」,对这句也可如此看待。
沛沛由观塞而自然地想到沦陷的中原,「万里」句即是观塞时引起的感慨。「烽火」为边地报警的设施,而中原一切自不待言,亦不忍言,只这样提点一下,可抵千言万语,这其间含有无限难以诉说的悲惨酸辛。「一尊」句承上启下,北望中原,无限感慨,欲藉酒消遣,而酒罢益悲,真是「举杯消愁愁更愁」,于是不禁向风挥泪。「浊酒」为颜色浑浊的酒,常用于表现艰苦的生活中,微带有粗犷悲壮之意。范仲淹《渔家傲》云:「浊酒一杯家万里」。「戍楼东」,指作者所登荆州东门城楼「」东「字似非无意,实指南宋都城所在的方位。」挥泪「即洒泪,表现内心悲戚之深。秋风吹来,令人不寒而栗,感念中原未复,人民陷于水火之中,而朝廷只求苟安,不图恢复,故觉风亦满含悲意。
沛沛此词上阕描写望中要塞景色,明丽壮阔,其中景物也隐约隐呈作者的感情色彩,眼前一片清丽,而人的心情却深藏阴黯。下阕抒发感慨,从人的活动中表现。在读者眼前俨然呈现一位北望中原悲愤填膺的志士形象。整首词色彩鲜丽,而意绪悲凉,词气雄健,而蕴蓄深厚,是一首具有强烈爱国感情的小词,与其《六州歌头》同为南宋前期的爱国词名作。
沛沛这首《浣溪沙》上阕写景,逼真地烘托出「边塞」的气氛、作者的心情。下阕直写作者对中原故国的怀念。
沛沛全词只有六句,四十二个字,却表现了颇为博大的主题思想。作者炽热的爱国主义思想,对中原故土和中原人民的思念之情,均表现得淋漓尽致。该词写情真切,景物描写、气氛烘托、感情抒发巧妙组合,辉映成篇,作者的艺术技巧,由此也可见一斑。
《画堂春 · 上老母寿》
沛沛蟠桃一熟九千年。仙家春色无边。画堂日暖卷非烟。昼永风妍。
沛沛看取疏封汤沐,何妨频棹觥船。方瞳绿发对儒仙。岁岁尊前。
沛沛
《眼儿媚》
沛沛晓来江上荻花秋。做弄个离愁。半竿残日,两行珠泪,一叶扁舟。
沛沛须知此去应难遇,直待醉方休。如今眼底,明朝心上,后日眉头。
沛沛
沛沛上片写景。荻花,似乎自《琵琶行》后就成为秋天的代名词了。早晨,江上萧瑟荻花随秋风摇动。离愁之意已起。可谓开门见山。
沛沛半竿,两行,一叶,数词变换,写出天气,人物,和地点。正是:惨淡天气,哭泣人儿,孤独小舟。
沛沛“一叶扁舟”是孝祥词里十分常见的。张孝祥似乎很喜欢借用这一叶扁舟来表达自己的孤独漂泊处境,然而这番孤清里又有丝放达超脱之意。便是所谓孝祥词中常常为评论家所指出的“清奇”。
沛沛下片过句,由景入情。此去难遇,是“别后不知君远近”。从此便是天涯思君不见君。因此不如醉他一场,倒也快意平生。最后三句,明显是化自易安词,只是这般化 法倒也并不生硬。多了一个“眼底”,因为别离在眼前。如今你在我眼底,而明天却只能挂在心上,到后日,已经是相思难忍,人人都要见到我眉上愁绪万千了……
沛沛赠别词和闺思词,本来分属两类。然而一个“愁”字,却是贯穿其中的。虽然不是名篇,可读来情感自然自在。
《西江月 》
沛沛不识平原太守,向来水北山人。世间功业谩亏成。华发萧萧满镜。
沛沛幸有田园故里,聊分风月江城。西湖西畔晚波平。袖手时来照影。
沛沛
《西江月 · 阻风三峰下》
沛沛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
沛沛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
沛沛满载着一船的秋色,行驶在平铺十里的湖面上,水神要留住我同赏夕阳,黄昏时泛起鱼鳞般的细浪。
沛沛明日风停了景色会更好,今晚在湖上露宿又有何妨?美妙的波涛声仿佛在水晶宫里奏起《霓裳曲》,明天我一定要去岳阳楼上看更美的风光。
沛沛这首词此词写了作者离开长沙途中被风雨所阻的情景,表现了词人面对困境时积极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以及对山水的热爱。
沛沛词的上阕写行船遇风受阻,泊舟山下的所见与感受。「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开头两句,写风尚未起时的风光。「一船秋色」由作者的感受着笔,勾勒出时令特征,引人遐想,可以想见,此时周围的山色浓郁苍翠,万物生机勃勃,开花的花朵艳丽,结果的果实累累;「十里湖光」写出湖面宽广坦荡。这两个对偶句用「满载」和「平铺」相对,将湖光和山色一并画出,前句说美丽的秋景尽收眼底;后句说无风时湖水平稳,远远望去,就象「平铺」在那儿。水光山色,交相辉映,船上人心旷神怡,其乐无穷。此二句纯属写景,而作者张孝祥欣悦之情尽在其中,即所谓景中有情。「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二句说,水神有意留住我观看夕阳西下的美丽景色,放起鱼鳞般的波纹。这是写的天气乍变,微风初起时的湖上景色,也是变天的前兆。有经验的船工势必要抛锚停舟,采取应急措施,因为这霞光辉映,「鳞鳞细浪」过后,将是范文正在《岳阳楼记》中描写的「浊浪排空」、「樯倾楫摧」的恶劣天气。这两句以幽默的手法写航船遇风受阻被迫停泊的情景,反衬出作者此时的心境十分安闲自在。用「斜阳」点明时间是傍晚,以「细浪」说明天气变化,要起风,皆是妙笔。
沛沛词的下阕由景入情,写停船后作者期待风势转顺、天气转好,即使今天露宿湖面,凉风侵袭,心里也十分惬意。「水晶宫里奏霓裳」一句,驰骋想象,造景奇特,照应「波神」,眼前似乎是水府鱼宫伴着秋风,轻打着木船,发出阵阵声响,就像是水族们演奏的《霓裳羽衣曲》,美妙动听。最后以「准拟岳阳楼上」作结,表示他一定要登上岳阳楼欣赏洞庭湖的美景。提起岳阳楼,人们就会联想到范文正那「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词人在欣赏美景的同时,潜意识里仍受范氏以天下为己任的远大理想所驱动,他希望有朝一日能一展抱负,建立功业。
沛沛全词语言浅易而意境幽雅,衹透露出张于湖对山水无限热爱,却不见船遇逆风受阻的懊恼,这是此词的特色,作者张孝祥构思独到之处。
沛沛全词以景入情,情景交融,想象丰富,笔力雄放,静中有动,动静结合,浓厚的浪漫色彩和风趣诙谐的语言,造成了强烈的艺术效果,独具风格。
《西江月 · 题溧阳三塔寺》
沛沛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沛沛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如天,飞起沙鸥一片。
沛沛问候这湖中的春水,岸上的春花,林间的春鸟,你们太美了,这次的到来距前次已是三年了。东风顺吹,我驾船驶过湖面,杨柳丝丝拂面,似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
沛沛人生道路上的曲折、沉浮我已习惯,无论到哪里,我的心一片悠然。寒光亭下,湖水映照天空,真是天水一色,水面上飞起一群沙鸥。
沛沛《西江月·题溧阳三塔寺》是宋代词人张于湖创作的一首词。起首二句,直接描述自己时隔三年旧地重遊的怀恋心境,三四两句从客观风物欢迎自己的角度下笔,描画出上船离岸乘风过湖的情景。超脱尘网、得其所哉的无限快意,就这样得到了淋漓酣畅的表现。「世路」二句,暗承上阕「过湖」,由描述转入议论,看似语意突兀,实是一脉相通。结尾两句,紧承「悠然」二字宕开一笔,着力描写来到湖中寒光亭时所见的自然美景,返归自然的恬适愉快,尽在言外,成为全词意境旷远、馀音绕粱的结笔。
沛沛起首二句,直接描述自己时隔三年旧地重遊的怀恋心境。「问讯」,表达出词人主动前来探望的殷切心情。「湖边」,点明远道而来,刚至湖岸,为下文乘船遊湖作铺垫。「春色」,形容万紫千红的美好春景,乃下文「东风」、「杨柳」之引笔。「重来」,说明是再次来此,表明「问讯」实是有意重访。「又是三年」,不仅突出相别的确切时间,而且暗示其间经历了人生的多少波折变幻;一个「又」字,内涵复杂,既包含了对时光流逝的叹惜,对历经坎坷的感慨,也包含了对湖边春色的怀恋,对再次来此的欣喜。词人酷爱自然之情,潇洒出尘之姿,就在这质朴明快、语近情深的起句中脱颖而出,奠定了全词飘逸清朗的基调。
沛沛如果说起首两句是从词人有意重访的角度而言,三四两句则从客观风物欢迎自己的角度下笔,描画出上船离岸乘风过湖的情景。「东风」、「杨柳」,都紧承「春色」发展而来。东风似乎有意,轻轻吹拂,送我渡过湖波;杨柳似乎含情,微微摆动,丝丝擦着我面。词人不说船乘风势,人触柳丝,而说风助船行,柳拂人面,正是注情于物的拟人写法,从而创造出一个物我合一、通体和谐的艺术境界。词人那种超脱尘网、得其所哉的无限快意,就这样得到了淋漓酣畅的表现。
沛沛上阕以作者自己与风物的互相映衬,表达了重访三塔湖离岸登船之际的快意感受;下阕则以世路与湖亭的强烈对比,抒发了置身寒光亭时的悠然心情。
沛沛「世路」二句,暗承上阕「过湖」,由描述转入议论,看似语意突兀,实是一脉相通。「世路」,是一条政治腐败、荆棘丛生的路,与眼前这东风怡人、杨柳含情的自然之路岂能相提并论。然而,词人说是「如今已惯」,这不仅表明他已历尽世俗道路的倾轧磨难,对权奸的打击、社会的黑暗业已司空见惯,更暗寓着他已看透世事、唾弃尘俗的莫名悲哀和无比忧愤。因此,「此心到处悠然」,也就不仅在说自己的心境无论到哪儿总是悠闲安适,更包含着自己这颗备受折磨、无力回天的心只能随遇而安、自寻解脱了。词人由爱国志士而成江湖处士,无奈去到和谐美好的大自然中寻求解脱,内心悲愤难言,却说「到处悠然」,可谓语近旨远,沉郁至极,与那「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辛弃疾先后同调,从而铸成凝聚全词主旨的警句。
沛沛结尾两句,紧承「悠然」二字宕开一笔,着力描写来到湖中寒光亭时所见的自然美景。词人撇开「世路」,来到寒光亭上,只见寒光亭下的湖水一碧万顷,犹如辽阔无际的蓝天;在这明丽如画的水天之间,一群沙鸥展翅飞起,自由翱翔。这一静一动、点面交映的画面,充满了蓬勃的生气,陶醉着词人的心胸。特别是沙鸥飞起的镜头,不仅使整个画面灵动起来,更寄寓着「鸥鸟忘机」(典出《列子·黄帝》)与鸥同盟的深意。如果说上阕以问讯春色和风物含情写出了物我一体的美妙境界,那么,下阕就以唾弃世路和同盟鸥鸟表露出投身自然的悠然心境。而这末尾两句,纯粹写景,以景结情,语淡意远,余味不尽,词人对于世路尘俗的鄙弃憎恶,对于返归自然的恬适愉快,尽在言外,从而成为全词意境旷远、馀音绕粱的结笔。
《雨中花慢 · 一叶凌波》
沛沛一叶凌波,十里驭风,烟鬟雾鬓萧萧。认得兰皋琼佩,水馆冰绡。秋霁明霞乍吐,曙凉宿霭初消。恨微颦不语,少进还收,伫立超遥。
沛沛神交冉冉,愁思盈盈,断魂欲遣谁招。犹自待、青鸾传信,乌鹊成桥。怅望胎仙琴叠,忍看翡翠兰苕。梦回人远,红云一片,天际笙箫。
沛沛
沛沛这首词乍看颇有游仙韵味,但经深入揣摩,仍是怀念早年情侣李氏之作。乾道三年(1167年)秋,张同之(作者与李氏所生之子)曾去看作者。是年张同之已十五岁,父子乍见,谅当悲喜交集。追念与其母李氏旧情犹在而相见无期,遂感慨万端、沉思入梦。
沛沛上阕写梦境。描述一位烟鬟雾鬓的水神,凌波驭风翩然而来。从冰绡琼佩的服饰去辨认,竟是旧时的情侣。顿觉天地清明,霭消霞吐。接着描写含情相对,若即若离的画面,益增梦境迷离惝恍之感。词的起句,写景、写人,常因需要而定。《念奴娇·过洞庭》是由景及人的,写罢「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之后,才点出「着我扁舟一叶」。如果这首词也采取同样写法,把起句和「秋霁」联互换一下位置,损益几个字使成为「秋霁天高,明霞乍吐,曙凉宿霭初消。……一叶凌波渺渺,烟鬟雾鬓萧萧」。这样平铺直叙,纵使字句斟酌至当,也平庸无力,振不起来。作者所以致梦是思念情侣,并非流连光景,所以一起就要突出重点正如《楚辞·湘夫人》之手法,以「帝子降兮北渚」突起,然后才写「袅袅兮秋风」。
沛沛从词的这一阕看,这两句写景是插在写人的中间的,于是它还兼有另一作用。作者把李氏比之于水神,当她来临的时候是「烟鬟雾鬓萧萧」。从「萧萧」两字可体味出是粗服乱头的形象。后来又是「微颦不语」。那么,当他们乍见互认的一瞬间又是如何呢?这时喜悦的心情必与自然景物融而为一。「明霞乍吐」可喻喜形于色。「宿霭初消」也可说暗指暂释久积的愁云。
沛沛还值得注意的是「认得兰皋琼佩」一句在这里用典确切。江妃当日解佩以赠郑交甫,颇似李氏之接受孝祥相爱;其后情好而终,彼此又复相似。琼佩信物犹识,而旧人已难重寻。阕末写梦中李氏的举止表情极细:沉默微颦,稍进又止;遗世独立,何姗姗其来迟!超凡,遥远貌。
沛沛下阕写梦中的思想活动。尽管这位水神是如此可望而不可及,但终不失望。盈盈愁思,冉冉神交,「断魂欲遣谁招」。这里所谓断魂,实指受到损害的爱情,与「帝遣巫阳招我魂」(苏东坡《澄迈驿通潮阁》诗句)之取义《楚辞·招魂》有别。他和李氏是受多方面的压力不得已而分离的,「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张子野《一丛花》句),作者表示要矢志不渝,等待着青鸾传信,等待着乌鹊填桥。然而这种希冀究竟是微茫的,自从李氏归山学道,两人之间又多一层障碍。什么「琴心三叠舞胎仙」(语出道家《上清黄庭内景经》,胎仙指胎灵大神),自是空劳怅望;所谓:「翡翠戏兰苕」(晋郭景纯《游仙诗》句)的虚无幻境,令人尤不忍看。「庄生晓梦迷蝴蝶」,栩栩然蝶也,那是好梦;这一对爱情悲剧的主人公却是咫尺天涯,相思相望,不可能不魂销肠断。幽梦乍醒,惊鸿倏逝,这时正是秋霁曙凉,雾消霞吐,仙人驾着红云远去,天际隐约听得笙箫。词情至此,笔与神驰,也把读者带到情思缥缈的境界。
沛沛通观全词,除最后三句述醒后幻觉外,馀皆梦中所见,写得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极烟水迷离之极。
沛沛东坡的《江城子》也是记梦,上来就说「十年生死两茫茫」。后来又说:「纵使相逢应不识。」上阕写的是死别之情,下阕才写梦境:「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他这是凭悼亡人,可以如此实写;孝祥和李氏是生离而非死别,因此虚实兼顾。梦境本虚,故以「认得」实之。重圆无望是事实,却以「犹自待」虚词掩之。其他如「相顾无言」与「微颦不语」,「明月夜,短松岗」与「红云一片,天际笙箫」等等,一写永诀的哀伤,一写暂离的悲戚。对比二者,措辞可谓各尽其妙。而后者描写梦里重逢,尤能将真挚爱情和微茫心事曲折地表达出来。张于湖自从绍兴丙子(1156年)送别李氏,曾有「虽富贵,忍弃平生荆布」及「不如江月,照伊清夜同去」(《念奴娇》)等句。
沛沛一别逾十年,此时张同之远来省亲,不能不勾起内心深处的痛苦。词里说:「神交冉冉,愁思盈盈,断魂欲遣谁招?」前二句承上启下,第三句竟是一篇主旨,细心体味便知。明杨升菴盛称于湖词,曾引「秋净(霁)」一联为「写景之妙」的例句(《词品·卷四》),倘当日得知本事,所以理解全词更深,料应拊掌称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