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周邦彦,北宋词人。字美成,号清真居士,汉族,钱塘(今浙江省杭州市)人。官历太学正、庐州教授、知溧水县等。少年时期个性比较疏散,但相当喜欢读书,宋神宗时,写《汴都赋》赞扬新法。徽宗时为徽猷阁待制,提举大晟府(最高音乐机关)。精通音律,曾创作不少新词调。作品多写闺情、羁旅,也有咏物之作。格律谨严,语言曲丽精雅,长调尤善铺叙。为后来格律派词人所宗。作品在婉约词人中长期被尊为“正宗”。旧时词论称他为“词家之冠”或“词中老杜”。有《清真居士集》,已佚,今存《片玉集》。

《一剪梅》

沛沛一剪梅花万样娇。斜插梅枝,略点眉梢。轻盈微笑舞低回,何事尊前,拍手误招。
沛沛夜渐寒深酒渐消。袖里时闻,玉钏轻敲。城头谁恁促残更,银漏何如,且慢明朝。
沛沛

沛沛词人咏梅,开头就点明了梅花在他心目中的美是一个字「娇」,而且不是一般的娇美,是「万样」的、风情万种的。他把梅花看作美人,斜插在树枝上,彷彿是眉梢上稍稍的一点,在那里微笑着,风中的舞姿轻盈得飘若惊鸿,彷彿是在对酒宴上的人们拍着手招呼。
沛沛夜渐渐深了,也渐渐冷了,酒意也慢慢消去了。经常可以听到美人的衣袖里玉镯敲碰的声音。城头上是谁在催促着打更,银饰的漏壶怎么样了,让明天的早晨来得更晚一些吧。
沛沛这首词上阕写景咏物,把梅花比作娇美的女子,又是眉梢,又是微笑舞蹈,又是拍手相招,栩栩如生,美不胜收。而下阕抒发情感,词人原本是饮酒赏梅甚是乐趣,可是随着夜深,用来消愁的酒也慢慢消散,清醒的他又想起来心里的那个她。然后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打更声,不甚哀伤。他不愿太阳升起,不愿第二天的到来,只想慢慢享受这凄清的夜晚。

《一落索 · 眉共春山争秀》

沛沛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沛沛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取、亭前柳。
沛沛柳眉是那样的秀美,只有妩媚的春山能与之比美,可惜它却皱得紧紧的。别让泪水打湿了花枝,使花儿也像人一样消瘦。因为知音难觅,她那清亮圆润的玉箫声已经很久听不到了。如果想知道她为什么每天倚着栏干发愁?那就问一问长亭前的柳树吧!

沛沛《一落索·眉共春山争秀》是北宋词人周邦彦的一首写思妇闺情之作,是词人青少年时的作品,主要摹写年轻女子的相思之愁和内心少为人知的深深悲哀。上阕写抒情女主人公的外貌与情态,下阕写她的心情愁思。全词景物描写与情感的表达浑然一体,风格清丽秀雅,是典型的婉约词风。

沛沛清·刘融斋《艺概》指斥周美成词「周旨荡」。其实,《清真集》编入「春景」类,描写闺情之作的词,情感真挚、内容丰富,委婉含蓄、别开生面,这首小令就是其中一首。
沛沛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首先描写女子的外貌。以「春山」喻眉毛,以个别代整体,写人之美,五代冯正中即有「低语前欢频转面,双眉敛恨春山远」。美成用「争秀」二字,有意同「春山」比秀,比「春山」更秀。「争」字意味深长,以动写静,更见生动。因为词人善于点化,化腐旧为新鲜,远比「淡淡春山」、「淡扫蛾眉」、「春山八字」、「眉蹙春山」具有新意。
沛沛「可怜长皱」充满词人的主观情感。「春山」喻眉颇具清俊之气。上句写外貌,下句表现内心愁怨。只描摹秀眉之美,让人想象其容貌之俊。层层翻出新意。
沛沛莫将清泪滴花枝,恐花也,如人瘦——承上,以花喻人的容貌,写哀怨情况。「清泪滴花枝」形容女子因伤心而落泪,呈现出一个美的画面,虽非首创,确也奇异。唐·白乐天《长恨歌》用「玉容寂莫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描写杨妃伤心掉泪;冯正中《归自谣》用「愁眉敛,泪珠滴破胭脂脸」,亦係客观描写,而周词运用翻进一层的手法。用花瘦比人瘦,古人诗词也用过,宋·黄山谷《蓦山溪》「春风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写伎女陈湘,也是客观描写,没有写出诗人内心之感受。而周词活用前人词句,不重复前人意思,另辟新境:似乎少女娇嫩的脸上,连几滴眼泪都禁受不得,会「滴破胭脂脸」。着眼于花,花人合一,用笔深婉。同宋李易安的「莫道不销魂,簾捲西风,人比黄花瘦」有异曲同工之妙。流露出词人无限的怜惜之情,渗透着词人无尽的关切之感。推陈出新,别出心裁,曲折顿挫,摇曳生姿。将那委婉的情致、深厚的意韵,有层次地有深意地不断传出,故有「词家神品」(王又华《古今词论》)之赞誉。
沛沛上片主要写外貌,下片着力写内心。
沛沛清润玉箫闲久,知音稀有——「清润」句承上,从侧面烘托女子的低沉情绪、满腹愁思。写其愁恨,先写「玉箫」,是象征,作陪衬。人物的风姿、孤寂从「知音稀有」中显露无遗。「知音稀有」是全词之主旨,也是愁恨的原因。既说明其才艺出众,又点出其歌伎身份。昭君出塞,尚有琵琶以寄幽怨,词中女子连托玉箫以寄相思的心情都没有了,深化了「知音稀有」的程度。
沛沛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取、亭前柳——「欲知」、「但问」与上片「可怜」、「莫将」前后照应,连属成句,巧设问答,运用相同的笔法,既像是女子自我内心的剖白,「顾影自怜」,又像是词人对女子的深切怜悯与体贴人微。「日日倚栏」、「亭前柳」,会使人不禁想起唐·王龙标的《闺怨》诗:「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古代有折柳送别的习俗,所以见柳就会引发离愁,触动闺情。词中女子日日倚栏凝望,离愁别恨,日积月累,积久弥多,足见闺怨之深。杨柳是愁怨的见证,「愁」而但问「亭前柳」。最后轻点一笔,一切都得到解释,全词也一气贯通了。据清·叶萁园《本事词》卷上(天籁轩刊本)云:「周美成精于音律,每制新调,教坊竞相传唱,游汴尝主李师师家,为赋《洛阳春》云……李尝欲委身而未能也。」「欲知……但」,虚词的使用,显示出一种跌宕生姿的态势,回荡着愁恨的旋律。点出「日日愁」,同上片「可怜长皱」上下呼应,又「问取亭前柳」同「莫将清泪滴花枝」前后照应,进一步渲染。向亭前柳「问取」,暗示因离别而伤感而愁怨,含蕴深沉。
沛沛一曲小令,化用前人诸多诗词名句,自成佳制,别创新意。诚如《乐府指迷》所云:「下字运意,皆有法度,往往自唐诸贤诗句中来,而不用经史中生硬字面,此所以为冠绝也。」沈义父所说值得仔细体味。宋·张文潜《秋蕊香》「别离滋味浓于酒,著人瘦。此情不及东墙柳,春色年年依旧」,可以作为这首词的注脚。
沛沛「闺情」这个题目,是宋词中常见的。但周邦彦词写得新颖别致,不同凡响。闺情词自必以描写闺中女子为主,此篇不同凡响,就在于在同类题材中,篇幅短小而内容丰富,无称艳的辞藻,无刻意的雕饰,以清新自然的语言、含蓄委婉的笔致、清淡雅致的风格,给人以轻松率意之感。
沛沛这首词以「知音稀有」为主题。在中国古典诗词中,知音之叹是传统的题材。从上古「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楚辞·九歌·少司命》)、「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古诗十九首》之五《西北有高楼》),到中古「斯人不重见,将老失知音」(唐·杜少陵《哭李常侍峄》),「知音谙吕」,「知音识曲」。自先秦、汉魏,乃至唐宋,「知音」一词时见出现。就是周美成《清真集》中,也时有知音之叹,如《意难忘》「知音见说无双,解移宫换羽,未怕周郎」。至于《玉楼春》所谓「玉琴虚下伤心泪,只有文君知曲意」,乃是词人感伤官场难逢知己而向青楼混迹之悲;《风流子·新绿小池塘》、《少年游·并刀如水》中的女子,以及这首词中的女子,都是写歌伎知音之叹,同时也寄寓了词人个人的知音之感。

《丑奴儿 · 大石梅花》

沛沛肌肤绰约真仙子,来伴冰霜。洗尽铅黄。素面初无一点妆。
沛沛寻花不用持银烛,暗里闻香。零落池塘。分付馀妍与寿阳。
沛沛

《促拍满路花 · 仙吕 · 思情》

沛沛帘烘泪雨干,酒压愁城破。冰壶防饮渴,培残火。朱消粉退,绝胜新梳裹。不是寒宵短,日上三竿,殢人犹要同卧。
沛沛如今多病,寂寞章台左。黄昏风弄雪,门深锁。兰房密爱,万种思量过。也须知有我。著甚情悰,你但忘了人呵。
沛沛

《六丑 · 蔷薇谢后作》

沛沛正单衣试酒,恨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为问花何在?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钗钿堕处遗香泽,乱点桃蹊,轻翻柳陌。多情为谁追惜?但蜂媒蝶使,时叩窗槅。
沛沛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静绕珍丛底,成叹息: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攲侧。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
沛沛正是换单衣的时节,只恨客居异地,光阴白白地流逝。祈求春天暂留片刻,春天匆匆归去就像鸟儿飞离,一去无痕迹。试问蔷薇花儿今何在?夜里一场急风骤雨,埋葬了南楚倾国的佳丽。花瓣儿像美人的钗钿堕地,散发着残留的香气,凌乱地点缀着桃花小路,轻轻地在杨柳街巷翻飞。多情人有谁(似我)来替落花惋惜?只有蜂儿蝶儿像媒人使者,时时叩击着窗槅来传递情意。
沛沛东园一片静寂,渐渐地草木繁盛茂密,绿荫幽暗青碧。环绕着珍贵的蔷薇花丛静静徘徊,不断地唉声叹气。蔷薇伸着长枝条,故意钩着行人的衣裳,仿佛牵着衣襟期待着倾叶话语,表现出无限地离情别情。拾一朵小小的残花,在头巾上勉强簪起。终究不像一朵鲜花戴在美人钗头上颤动、摇曳,向人俏媚地斜倚。花儿呵,切莫随着潮水远远逝去。惟恐那破碎的花儿,还写着寄托相思的字,如何可以看出来呢?

沛沛这首词描写游子思念佳人,以美人喻鲜花,用爱的柔笔抒发自己的迟暮之感,使花园的寂寞与人世的幽独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词人惜花伤春的同时,也在自怜自伤。「惜花」更「惜人」。上阕抒写春归花谢之景象;下阕着意刻画人惜花、花恋人的生动情景。全词笔触细腻,融情于景,构思精巧,回环曲折,与东坡《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有异曲同工之妙。

沛沛这首词并非泛泛咏落花,而是抒发对花落后的「追惜」之情,更是对自己「光阴虚掷」的「追惜」之情。
沛沛词作上阕抒写春归花谢之景象。开首二句,「正单衣试酒,怅客里、光阴虚掷」,点明时令、主人公身份,抒发惜春心情。长期羁旅在外的词人,值此春去之际,不禁发出虚度光阴的感叹,写来含浑而不显露。「正」字、「怅」字直贯全篇。「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过翼」,以鸟飞作比喻,形容春归之迅速,这三句一句一转:「愿春暂留」,表示不忍「虚掷」,珍惜春光;「春归如过翼」,春不但不留,反而逝如飞鸟,竟成「虚掷」;「一去无迹」,不仅快如飞鸟,更无影无踪。「一去」二字,直说到尽头,不留馀地。随着句意,惜春之情愈转愈深。以上五句写春去,是题前之笔。接下陡然提出:「为问花何在?」一笔喷醒,又轻轻顿住。其实从下句「夜来风雨」至上阕结束,皆从此一问而出,振起全词。「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二句,正面写落花。以美人比落花,唐代即有。沈下贤《异梦录》:「王炎梦游吴,同葬西施。」韩致尧《哭花》诗:「若是有情争不哭,夜来风雨葬西施。」这里本应说吴宫,但为律所限,故借用「楚宫」。这三句既写因夜来风吹雨打,使落花无家,更写由于落花是无家的,所以虽有倾国之美姿,也得不到风雨的怜惜。这里是人与花融合来写,以花之遭际喻羁人无家、随处飘零之身世。这三句一开一合,一起一伏,很好地表达了词人内心的矛盾与苦闷。「钗钿堕处遗香泽」以下六句,大力铺开,尽情写蔷薇谢后的飘落情况。「钗钿堕处遗香泽」,这里是以美人佩戴的「钗钿」喻落花,化用徐夤《蔷薇》诗:「晚风飘处似遗钿」句意,零落之馀,只遗香泽。「乱点桃蹊,轻翻柳陌」,落花飘零是惨景,而以「桃蹊」、「柳陌」来衬托,却显得极有情致。接下侧写一笔:「多情为谁追惜?」「为谁」,即谁为。春去花残,观赏者都已散去,应不再有多情追惜之人了。「但蜂媒蝶使,时叩窗隔」二句一转,蜂蝶无知,不知「追惜」,然而它们却以媒人、使者的身分「时叩窗隔」,似乎在提醒室中人去「追惜」。通过以上描绘,把蔷薇虽然凋谢而香气犹存,春天虽然逝去而值得追惜之情景写得韵味盎然。词作上阕特用问语「为问花何在」、「多情为谁追惜」,加以强调,以突出「无家」与「无人追惜」之意,由此见出内中隐含词人自己的身世遭际之感。
沛沛词作下阕着意刻画人惜花、花恋人的生动情景。「东园岑寂,渐蒙笼暗碧」,开首二句起衬托作用,以引起下文。词人不忍辜负蜂蝶之「时叩窗隔」,于是走出室内,来到东园,只见园内花事已过,碧叶茂盛,一片「花落」后「岑寂」的景象,也是「光阴虚掷」、春天「一去无迹」之实况。「静绕珍丛底,成叹息」,写人惜花。为了「追惜」,词人静静地绕着蔷薇花丛,去寻找落花所「遗」之「香泽」。「成叹息」三字总括一切,承上启下。「长条故惹行客,似牵衣待话,别情无极」三句,为一叹,写花恋人。花已「无迹」,但有「长条」,而「故惹行客」,话别「牵衣」,有同病相怜之意,也写出「行客」之无人怜惜、孤寂之境况。无情之物,而写成似有情,虽无中生有,却动人必弦,感人至深。「残英小、强簪巾帻。终不似一朵,钗头颤袅,向人欹侧「四句,为二叹。在「长条」之上,偶然看见一朵残留的小花,词人以为这就是打算与其话别者。虽然「残花」本不是「簪巾帻」之物,然而「行客」却颇受感动,故「强」而「簪」之。然而这根本比不上它当初盛开时插在美人头上之妩媚动人。残英强簪,令人回想花盛时之芳姿,映带凋谢后之景况,有无限珍惜慨叹之意。这既是慨叹花之今不如昔,更是慨叹自己的「光阴虚掷」、「人老珠黄」。词作写至此,词人如梦初醒,似有所觉悟,又有无可奈何之感。最后三句「漂流处、莫趁潮汐。恐断红、尚有相思字,何由见得」,为三叹。词人因终不愿落花「一去无迹」,所以又对花之「漂流」劝以「莫趁潮汐」,冀望「断红」上尚有「相思」字。如若落花随潮水流去,那上面题的相思词句,就永远不会让人看见了。「何由见得」,即何由得见,流露了依依不舍的深情蜜意。这里活用红叶题诗故事,借指飘零的花瓣。末句复用问语,逆挽而不直下,拙重而不呆滞。
沛沛这是首「惜花」之词,更是首「惜人」之作。全词构思别致,充分利用慢词铺叙展衍的特点,时而写花,时而写人,时而花、人合写,时而写人与花之所同,时而写人不如花之处。回环曲折、反复腾挪地抒写了自己的「惜花」心情,又表露了自伤自悼的游宦之感。

《六幺令 · 仙吕 · 重九》

沛沛快风收雨,亭馆清残燠。池光静横秋影,岸柳如新沐。闻道宜城酒美,昨日新醅熟。轻镳相逐。冲泥策马,来折东篱半开菊。
沛沛华堂花艳对列,一一惊郎目。歌韵巧共泉声,间杂琮琤玉。惆怅周郎已老,莫唱当时曲。幽欢难卜。明年谁健,更把茱萸再三嘱。
沛沛

《兰陵王 · 柳》

沛沛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沛沛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
沛沛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沛沛正午的柳荫直直地落下,雾霭中,丝丝柳枝随风摆动。在古老的隋堤上,曾经多少次看见柳絮飞舞,把匆匆离去的人相送。每次都登上高台向故乡瞭望,杭州远隔山水一重又一重。旅居京城使我厌倦,可有谁知道我心中的隐痛?在这十里长亭的路上,我折下的柳条有上千枝,可总是年复一年地把他人相送。
沛沛我趁着闲暇到了郊外,本来是为了寻找旧日的行踪,不料又逢上筵席给朋友饯行。华灯照耀,我举起了酒杯,哀怨的音乐在空中飘动。驿站旁的梨花已经盛开,提醒我寒食节就要到了,人们将把榆柳的薪火取用。我满怀愁绪看着船像箭一样离开,梢公的竹篙插进温暖的水波,频频地朝前撑动。等船上的客人回头相看,驿站远远地抛在后面,端的离开了让人愁烦的京城。他想要再看一眼天北的我哟,却发现已经是一片朦胧。
沛沛我孤零零地十分凄惨,堆积的愁恨有千万重。送别的河岸迂回曲折,渡口的土堡一片寂静。春色一天天浓了,斜阳挂在半空。我不禁想起那次携手,在水榭游玩,月光溶溶。我们一起在露珠盈盈的桥头,听人吹笛到曲终……唉,回忆往事,如同是一场大梦。我暗中不断垂泪。

沛沛这是一首自伤别离的词,写作者离去之愁。此词有生活细节、有人物活动,有抒情主体的心理意绪,形成词作较为鲜明的叙事性和戏剧性特色。全词构思萦回曲折,似浅实深,有吐不尽的心事流荡其中,无论景语、情语,都很耐人寻味。

沛沛这首词的题目是“柳”,内容却不是咏柳,而是伤别。古代有折柳送别的习俗,所以诗词里常用柳来渲染别情。隋无名氏的《送别》:“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便是人们熟悉的一个例子。周邦彦这首词也是这样,它一上来就写柳阴、写柳丝、写柳絮、写柳条,先将离愁别绪借着柳树渲染了一番。
沛沛“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这个“直”字不妨从两方面体会。时当正午,日悬中天,柳树的阴影不偏不倚直铺在地上,此其一。长堤之上,柳树成行,柳阴沿长堤伸展开来,划出一道直线,此其二。“柳阴直”三字有一种类似绘画中透视的效果。“烟里丝丝弄碧”转而写柳丝。新生的柳枝细长柔嫩,像丝一样。它们仿佛也知道自己碧色可人,就故意飘拂着以显示自己的美。柳丝的碧色透过春天的烟霭看去,更有一种朦胧的美。
沛沛以上写的是自己这次离开京华时在隋堤上所见的柳色。但这样的柳色已不止见了一次,那是为别人送行时看到的:“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拂水飘绵”这四个字锤炼得十分精工,生动地摹画出柳树依依惜别的情态。那时词人登上高堤眺望故乡,别人的回归触动了自己的乡情。这个厌倦了京华生活的客子的怅惘与忧愁有谁能理解呢:“登临望故国,谁识京华倦客?”隋堤柳只管向行人拂水飘绵表示惜别之情,并没有顾到送行的京华倦客。其实,那欲归不得的倦客,他的心情才更悲凄。
沛沛接着,词人撇开自己,将思绪又引回到柳树上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古时驿路上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亭是供人休息的地方,也是送别的地方。词人设想,在长亭路上,年复一年,送别时折断的柳条恐怕要超过千尺了。这几句表面看来是爱惜柳树,而深层的涵义却是感叹人间离别的频繁。情深意挚,耐人寻味。
沛沛“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周济《宋四家词选》曰:“一愁字代行者设想。”他认定作者是送行的人,所以只好作这样曲折的解释。其实这四句很有实感,不像设想之辞,应当是作者自己从船上回望岸边的所见所感。“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风顺船疾,行人本应高兴,词里却用一“愁”字,这是因为有人让他留恋着。回头望去,那人已若远在天边,只见一个难辨的身影。“望人在天北”五字,包含着无限的怅惘与凄惋。
沛沛中片写乍别之际,下片写渐远以后。这两片的时间是连续的,感情却又有波澜。“凄恻,恨堆积!”船行愈远,遗憾愈重,一层一层堆积在心上难以排遣,也不想排遣。“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从词开头的“柳阴直”看来,启程在中午,而这时已到傍晚。“渐”字也表明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不是刚刚分别时的情形了。这时望中之人早已不见,所见只有沿途风光。大水有小口旁通叫浦,别浦也就是水流分支的地方,那里水波回旋。因为已是傍晚,所以渡口冷冷清清的,只有守望所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景物与词人的心情正相吻合。再加上斜阳冉冉西下,春色一望无边,空阔的背景越发衬出自身的孤单。他不禁又想起往事:“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月榭之中,露桥之上,度过的那些夜晚,都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宛如梦境似的,一一浮现在眼前。想到这里,不知不觉滴下了泪水。“暗滴”是背着人独自滴泪,自己的心事和感情无法使旁人理解,也不愿让旁人知道,只好暗息悲伤。
沛沛统观全词,萦回曲折,似浅实深,有吐不尽的心事流荡其中。无论景语、情语,都很耐人寻味。

《关河令》

沛沛秋阴时晴渐向暝,变一庭凄冷。伫听寒声,云深无雁影。
沛沛更深人去寂静,但照壁、孤灯相映。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
沛沛时阴时晴的秋日又近黄昏,庭院突然变得清冷。伫立在庭中静听秋声,茫茫云深不见鸿雁踪影。
沛沛夜深人散客舍静,只有墙上孤灯和我人影相映。浓浓的酒意已经全消,长夜漫漫如何熬到天明?

沛沛此词为寒秋羁旅伤怀之作。上片写寒秋黄昏景象。“秋阴”二句推出一个阴雨连绵,偶尔放晴,却已薄暮昏暝的凄清的秋景,这实在像是物化了的旅人的心情,难得有片刻的晴朗。从“秋阴”至“凄冷”,综合了词人从视觉到感觉的压抑,渲染了一种陷身阴霾,不见晴日的、凄怆的悲凉情绪。“伫听”二句点明词人伫立庭院仰望云空。然而,“云深”,阴霾深厚,不见鸿雁踪影,音书无望,更见词人的失落与孤独。
沛沛下片写深夜孤灯独映。“人去”二字突兀而出,正写出旅伴们聚散无常,也就愈能衬托出远离亲人的凄苦。更苦者,是“酒已都醒”,暗示出词人一直借酒消愁驱闷,以求在醉眠中熬过寒夜;然而,酒意一醒,秋情亦醒,羁旅悲愁,情侣相思,一股脑儿涌上心头,词人竦然惊呼:“如何消夜永”,如何熬过这漫长的凄冷阴暗的寒夜呵!词人将羁旅悲愁、凄苦推至无可解脱的境地结束全词,极致地显示词人羁宦如弃谪的无助与郁闷。

沛沛这首词写羁旅孤栖的情景。词的上片写日间情境,于明处写景,暗里抒情,寓情于景;下片写夜间的情景,于明处抒情,衬以典型环境,情景交融。
沛沛上片一开篇就推出了一个阴雨连绵,偶尔放晴,却已薄暮昏暝的凄清的秋景,这实很像是物化了的旅人的心境,难得有片刻的晴朗。“秋阴时作渐向暝”,这是以白描手法勾出秋天时阴时晴、阴冷、黯淡的特点,这似乎是客观事物的直叙,然而一句“变一庭凄冷”,就将词人的感情突现出来。“一庭”即满庭。着一“变”字,将“凄冷”与上句联系起来,揭示了“凄冷”之因。同时将自然与人的感受融在一起,表现了景中情。在这“凄冷”的庭院中,词人“伫听寒声”。这久久的伫立,静听寒声,可见出人之心寒、孤寂。这寒声是秋风飒飒,秋叶瑟瑟,秋雁哀鸣,这寒声加浓了羁旅“凄冷”的况味。歇拍“云深无雁影”一句,词人不仅在满庭凄冷的环境中伫立,静听秋声,而且还在寒声中追寻那捎书的鸿雁,然而望尽云霄,只听哀鸿长泣,不见孤鸿形影,留下的是更加深重的寂寞之感,也触发了词人思乡念亲之情。
沛沛在沉寂之中推出了过片:“更深人去寂静”,把上下片很自然地衔接起来,而且将词境更推进了一步。“人去”二字突兀而出,正写出身旅途的旅伴聚散无常,也就愈能衬托出远离亲人的凄苦。同时“人去”二字也呼应了下文孤灯、酒醒。临时的聚会酒阑人散了,只有一盏孤灯曳的微光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在粉壁上。此时此刻,人非常希望自己尚酣醉之中。可悲的是,偏偏酒已都醒,清醒的人是最难熬过漫漫长夜的,旅思乡愁一并袭来,此情此景,难以忍受。这首词全无作者惯有的艳丽之彩,所有的只是一抹凄冷之色。
沛沛这首词不仅切合音律,而且精于铸词造句。“秋阴时晴”,一个“时”字表明了天阴了很久,暂晴难得而可贵。“伫听寒声”两句写得特别含蓄生动。寒声者,秋声也。深秋之时,万物萧瑟寒风中发出的呻吟都可以叫做寒声。词人笔下的孤旅伫立空庭,凝神静听的寒声,是云外旅雁的悲鸣。南飞的雁都因浓云的阻隔而不能一面,自然是凄苦的情景。整首词中几乎一字一句均经过刻意的琢磨。可以说通篇虽皆平常字眼,但其中蕴含有深挚情思。这也是周邦彦词的一大妙处。
沛沛全词取境典型,结句直接抒情。全词以时间为线索,章法缜密,构思严谨。意象鲜明,人与物、情与境,浑然融为一气。感情步步推进,格调清峭,情味淡永。

《南歌子》

沛沛宝合分时果,金盘弄赐冰。晓来阶下按新声。恰有一方明月、可中庭。
沛沛露下天如水,风来夜气清。娇羞不肯傍人行。扬下扇儿拍手、引流萤。
沛沛

《品令 · 商调 · 梅花》

沛沛夜阑人静。月痕寄、梅梢疏影。帘外曲角栏干近。旧携手处,花发雾寒成阵。
沛沛应是不禁愁与恨。纵相逢难问。黛眉曾把春衫印。后期无定。断肠香销尽。
沛沛

《夜游宫》

沛沛叶下斜阳照水,卷轻浪、沉沉千里。桥上酸风射眸子。立多时,看黄昏灯火市。
沛沛古屋寒窗底,听几片、井桐飞坠。不恋单衾再三起。有谁知,为萧娘书一纸?
沛沛一抹斜阳透过树叶照在水面,江水翻卷着细细的浪花,深沉地流向千里之外。桥上的寒风刺人眼目,令人神伤。我伫立已久,眼看着黄昏将尽,街市上亮起了灯火点点。
沛沛陈旧的小屋里,我卧在寒窗之下,听到了井边几片梧桐落地的声响。不贪恋这薄薄的被子,几次三番起身下床。有谁知道我如此心神不安,辗转难寐,全是因为她的一封书信。

沛沛此词为得情人书信而怀思情人之作。上片写独立桥上所见江景。“叶下”二句以斜阳、水浪意象组合成一幅秋水千里的动态景象,落叶、斜阳、流水意象,在古代诗词中全是触动悲秋离愁的特定媒介。“沉沉”二字,则加染离恨愁情的沉郁、浓重的色调。最后以“千里”的空间距离,暗示出词人愁长千里之遥,心萦千里之外。“桥上”句则借寒风射酸双眸,暗示出词人已流下了忆君清泪。“灯火市”,正是昔日与情侣团聚欢会的繁华场所,而今人隔千里,面对眼前“灯火市”,更显出自身处境的孤寂与幽冷,情怀的惆怅与失落。
沛沛下片写夜不安寝。“古屋”三句写破旧而简陋的居处。“听几片”句写夜风凛冽,吹得梧桐叶飞坠,飒飒有声,一片萧瑟、悲凉。寒窗风紧,长夜难捱,即使是单薄的衾被,也该裹紧身子。词人却“不恋单衾再三起”!“再三”则是起而又卧,卧而又起。到底有什么心事呢?最后,“有谁知”三句方始揭明原因:“为萧娘书一纸”,遂使前面一连串反常行为豁然开朗。全词到此一点即止,余味甚长。

沛沛前人评清真词,多认为其词之风格为富艳、典丽,细密多变,但这首词作却写得颇为明快晓畅,用近乎白描的手法,把相思之情叙写得相当动人。此词为伤离怀旧之作。词的结构采用新巧的“悬念法”,先层层加重读者的疑惑,最后一语道破意蕴,读来跌宕顿挫,波澜起伏,委婉凄绝。
沛沛“叶下斜阳照水,卷轻浪、沉沉千里”,首二句,词人描述眼中所见之情景,西下的夕阳,余晖透过树叶,把斑驳的阳光洒在水面上;再往前看,江水翻卷着细浪缓缓地迤逦而去。这两句点明了时间、地点,为思念之情缠身的词人,恰逢薄暮时分,更觉愁思难耐,悠悠不尽的愁思,亦如眼下流淌不绝的江水。后四句:“桥上酸风射眸子。立多时,看黄昏,灯火市”,原来此时词人是伫立在桥上。词人目光迎着刺眼的秋风,凭栏远眺,疑望着黄昏时分华灯初上的闹市,久久没有离去。词作上片,词人的笔触侧重描绘室外,以粗细结合、浓淡相宜的笔墨勾勒出一幅黄昏夕阳之下,一位为相思所苦者,久久伫立桥头,迎着萧瑟秋风,疑神远眺的情景。第三句中“酸风射眸子”,系借用唐诗人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诗中句子:“魏官牵车指千里,东关酸风射眸子。”李诗是叙写金铜仙人离汉宫之凄婉情态,词人借用此句,不无借此表露自己思念的悲苦之情。
沛沛词作下片,词人的笔触转而叙写室内情景。“古屋寒窗底,听几片、井桐飞坠”,此时已是夜阑人静,词人也已回到屋中,伴随他的是古屋寒窗,他辗转反侧,为思念之情所困扰,无法入眠,井栏上坠落下的梧桐叶声,不时地传入耳际。词人描述眼中幽凄的环境和卧听萧萧落叶,正映衬了自己的孤寂与思慕之苦。后四句:“不恋单衾再三起。有谁知,为萧娘,书一纸”,这四句是说,夜不成寐,辗转反侧,都是为了思念心上之人。思念至极,不顾天寒,起而挥笔倾泻自己的情感,抒发自己的相思之情。“再三”二字,极言天寒犹不能阻拦自己。
沛沛词所表现的虽是思念情人这样一种司空见惯的主题,写法上却颇有特色。词之上下两片描写由傍晚斜阳到黄昏灯火,由桥上酸风到古屋寒窗的情景,时空依次推移,景物随时变换,感情随之深化,最后揭出“为萧娘,书一纸”的底蕴,写来层层深入,环环相扣,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夜游宫》

沛沛一阵斜风横雨。薄衣润、新添金缕。不谢铅华更清素。倚筠窗,弄么弦,娇欲语。
沛沛小阁横香雾。正年少、小娥愁绪。莫是栽花被花妒。甚春来,病恹恹,无会处。
沛沛

《夜游宫 · 般涉》

沛沛客去车尘未敛。古帘暗、雨苔千点。月皎风清在处见。奈今宵,照初弦,吹一箭。
沛沛池曲河声转。念归计,眼迷魂乱。明日前村更荒远。且开尊,任红鳞,生酒面。
沛沛

《夜飞鹊》

沛沛河桥送人处,凉夜何其。斜月远、坠余辉,铜盘烛泪已流尽,霏霏凉露沾衣。相将散离会,探风前津鼓,树杪参旗。花骢会意,纵扬鞭、亦自行迟。
沛沛迢递路回清野,人语渐无闻,空带愁归。何意重经前地,遗钿不见,斜径都迷。兔葵燕麦,向斜阳欲与人齐。但徘徊班草,欷歔酹酒,极望天西。
沛沛在河桥旁的亭中送别情人,久久惜别,深夜里弥漫着凉意,竟不知到了什么时分。残月曳着余辉远远地向西斜坠,铜盘中的蜡烛也即将燃尽,清凉的露水打湿了衣襟。临别前短暂的相聚即将散离了,探头听听随风传来的渡口鼓声,看看树梢上空参旗星的光影,已是到了黎明时分。那花骢马仿佛会解人意,纵使我扬鞭催赶,它也只是自顾慢慢缓行。
沛沛送别情人,我满怀离愁踏上了归途,渐渐听不到渡口上那嘈杂的人声。原野上空旷清寂,归途竟是那么遥远寂静。我没想到再次来到当初与她分别的地方时,不仅未见她的一点遗迹,连偏斜的小路也都难辨迷离。低照的斜阳映照着兔葵燕麦,那长长的影子仿佛与人相齐,我在那曾与她相偎过的草丛边徘徊往复,以酒浇地,欷歔不止,放眼西方,空自断魂。

沛沛此为忆别怀人词。上片先追忆当日送别场景,渲染氛围;再写别筵散场,匆匆分手,怏怏而归。“津鼓”催发行船,“扬鞭”自跨归骑。“花骢”二句为神来之笔,马犹如此,何况人呢!省却万言千语。下片写送客归来的思念。起首三句,述当日送别归途离思、旷野落寞,而由“空带愁归”顿住。“何意”以下转入当今。如今重经当年送别旧地,时过境迁,触目荒凉,路径难辨。怀想之极,不忍离去,收拍以“徘徊”、“班草”、“欷歔”、“酹酒”、“极望”等一系列密集动作意象写出离愁凝重、怀旧情深。全词写的是惜别、怀旧之情,情不直接流露,只于写景、写事、托物上见之,写得细腻沉着。

沛沛这首词调,创自清真。此词写离别情景,故能随意驰骋,而又与音调协合,具声乐美。
沛沛上片写送别,下片写别后之思。词中运用陪衬、反衬、熔情入景、化用前人诗文之语等多种手法,细腻曲折地写出了送别怀人的悲凄与深情。全词所表现的惜别、怀旧之情,显得极为蕴藉,只于写景、叙事、托物上见之,而不直接流露。
沛沛起两句“河桥送人处,良夜何其?”写送别的地点、时间。时间是夜里,夜是美丽的,又是温馨可念的,故曰“良”;联系后文,地点是靠近河桥的一个旅店或驿站;用《诗经·小雅·庭燎》的“夜如何其”问夜到什么时分了,带出后文。“斜月远堕余辉;铜盘烛泪已流尽,霏霏凉露沾衣。”夜是露凉有月的秋夜。但送别情人;依依不舍,故要问“夜何其”,希望这个临别温存的夜晚还未央、未艾。可是这时候,室内铜盘上已是蜡尽烛残,室外斜月余光已渐收坠,霏霏的凉露浓到会沾人衣,居然是“夜向晨”了,即是良夜苦短、天将向晓的时候。这三句以写景回答上文;又从景物描写上衬托临别时人心的凄恻和留恋。“斜、堕、余、凉”,都是带有感情色彩的字:“烛泪”更是不堪。周邦彦词喜运化唐诗。“烛泪”句即运化杜牧《赠别》诗“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李商隐《无题》诗“蜡炬成灰泪始干”。
沛沛“相将散离会,探风前津鼓,树杪参旗。”收束前面描写,再伸展一层,说临别前的聚会,也到了要“散离”的时候,那就得探看树梢上星旗的光影,谛听渡口风中传来的鼓声,才不致误了行人出发的时刻。
沛沛参旗星初秋黎明前出现于天东,更透露了夜的季节性。鼓,可能指渡头的更鼓,也可能指开船鼓声,古代开船有击鼓为号的。观察外面动静,是为了多留些时,延迟“散离”,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才走,从行动中更细腻的写出临别时的又留恋、又提心吊胆的心情。“花骢会意,纵扬鞭、亦自行迟。”写到出发。大约从旅舍到开船的渡口,还有一段路,故送行者,又骑马送了一段。从骑马,见出送行者是男性;从下文“遗钿”,见出行者是女性。这段短途送行,作者还是不忍即时与情人分别,希望马走得慢点,时间挨得久点。词不直说自己心情,却说马儿也理解人意,纵使人要挥鞭赶它,它也不忍快走,这里用拟人手法,将离情别绪层曲婉转的道出。
沛沛过片“迢递路回清野,人语渐无闻,空带愁归。”三句接写送别后归途。情人一去,作者孤独地带着离愁而归,故顿觉野外寂寞清旷,归途遥行,对同一空间的前后不同感觉,也是细腻地反映送别的复杂心情。“何意重经前地,遗钿不见,斜径都迷。”这三句是一个大的转折,转得无痕,使人几乎难以辨认。到这几句才显示出上面所写的,全是对过去的回忆,从这里起才是当前之事,这样,才体现出周词结构上的细微用心,时空转换上的大胆处理,感到这里真能使上片“尽化云烟”。这里的第一句领起后文,直贯到全词结尾;第二句情人去后,不见遗物,更无余香余泽可求;第三句写旧时路径,已迷离难认。“兔葵燕麦,向斜阳、影与人齐。”送别是晚上和天晓时候;重游则傍晚,黄昏中的斜阳,照着高与人齐的兔葵、燕麦的影子。这两句描绘“斜径都迷”之景,有意点出不同期间;又用刘禹锡《再游玄都观》诗序“惟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有”的典故,表示事物变迁之大。感慨人去物非的细腻心情,完全寄寓于景,不直接流露。下面三句:“但徘徊班草,欷歔酹酒,极望天西。”说过去列坐的草地上,徘徊酹酒,向着情人远去的西边方向,望极天边,而欷歔叹息,不能自已。“欷歔”二字,直接摹态抒情。
沛沛这首词写情细腻、沉着,语句起伏顿挫,结构上层层伸展,时空变幻灵动飞扬,过渡自然,风格上哀怨而浑雅,堪称送别怀人作品中的上乘之作。

《大酺 · 春雨》

沛沛对宿烟收,春禽静,飞雨时鸣高屋。墙头青玉旆,洗铅霜都尽,嫩梢相触。润逼琴丝,寒侵枕障,虫网吹粘帘竹。邮亭无人处,听檐声不断,困眠初熟。奈愁极频惊,梦轻难记,自怜幽独。
沛沛行人归意速,最先念、流潦妨车毂。怎奈向兰成憔悴,卫玠清羸,等闲时、易伤心目。未怪平阳客,双泪落、笛中哀曲。况萧索、青芜国,红糁铺地,门外荆桃如菽。夜游共谁秉烛?
沛沛夜色中烟雾消散,天地间寂静,听不到鸟声喧喧,只有阵阵急雨,在屋顶上响成一片。新生的嫩竹探出墙头,青碧的颜色如玉制的流苏一般。皮上的粉霜已被冲洗净尽,柔嫩的竹梢在风雨中摇曳,相互碰撞摩缠。雨气潮湿,松了琴弦。寒气阵阵,侵入枕头帏幛之间。风吹着落满尘灰的蛛网,一丝丝粘上竹帘。在寂寥的旅馆,听着房檐的水滴声连绵不断,昏昏沉沉,我独自困倦小眠。怎奈心中太苦闷焦烦,梦境连连被雨声惊断,梦境又是那么恍惚轻浅,醒后难以记住星星点点,幽独的我只有自伤自怜。
沛沛我这远方的游子,归心似箭,最担心的是满路泥潦把车轮粘连,使我无法把故乡返还。怎奈我现在的情唐教坊曲有《大酺乐》,宋人借旧曲以制新调,为双调一百三十三字,仄韵。景,就像当年滞留北朝的庾信,苦苦地思念故园;就像瘦弱的卫玠,多愁多病而易伤心肝。困顿清闲,更容易忧愁伤感。难怪客居平阳的马融,听见笛声中的忧怨,就悲伤得泣涕涟涟。更何况在这长满青苔的客馆,萧条冷落,已被凋残的点点红花铺满。如今门外的樱桃已经结成豆粒大的果实,却无人与我共同赏玩。

沛沛上片写春雨中的闺愁。下片写春雨中的羁愁。词人以细致的观察描写暮春雨景,从雨声、雨色等多方面铺叙,让雨不断变换场地,极力渲染春雨带来的凄凉气氛,抒写旅途的寂寞愁闷之情。全词情景交融,真切生动地叙写了春雨中的行旅之愁。整首词结构精整,层次分明,错综变化,首尾相应。

沛沛词写驿馆春雨阻客,表达羁宦行役愁怀。词人以细致的观察描写暮春雨景,从雨声、雨色等多方面铺叙,让雨不断变换场地,极力渲染春雨带来的凄凉气氛,抒写旅途的寂寞愁闷之情。全词情景交融,意境深婉,为咏雨名作。
沛沛此篇在春雨迷蒙的意象中,点染人事。上片写春雨中的闺愁。开头三句写一宿春雨初歇,拂晓时烟雾弥漫,鸟儿刚刚睁开惺松的双眼,还未婉转啼鸣,此时,大地一片寂静。而昨日,风雨交加,鸟鸣高屋,一片喧嚣。这是倒叙法,将静与动、冷与热两相对照,以突出今日之“静”,为下面闺愁作了衬托。“墙头”三句,从“静”字展开,写墙头青布酒招已不飘扬,楼上玉人洗尽铅华,只有柳眼微睁,柳丝依依,脉脉含情。几笔景物素描,已将闺愁暗暗托出。“润逼琴丝”三句,进一步勾勒闺房景物──琴、枕、屏障、竹帘,都在春雨潇潇中蒙上了湿润,浸透了寒气,是泪湿?是心寒?闺中人的愁情就能在这闺房景物中。“虫网吹粘帘竹”一句尤妙,以物象描绘之细微,揭示了闺中人百无聊赖无所事事之心境。“邮亭无人处”点出闺愁的原因──游子未归。“邮亭”古代驿站。“听檐声不断”五句,正面写出闺中人在春雨中的绵绵情思。她深夜不寐,听夜雨淅沥,檐水滴心,其情苦也。困乏时刚刚入睡,奈何又被“愁极”惊醒,梦中的相会是幸福的,然而又是短暂的,梦醒后,竟是“自怜幽独”。
沛沛下片写春雨中的羁愁。开头两句写游子归心似箭,然而最令人忧虑的是雨水成潦,阻住车轮,无法还乡。羁留他乡,岂不愁煞得兰成憔悴,卫玠瘦羸,在等闲之时,在无可奈何之中,不更易使人伤心落泪。此处用典言羁旅之愁。卫玠,晋安邑人,字叔宝,风神秀异。官太子洗马,后移家建业(今南京)。人闻其名,观者如堵,年二十七卒。时人谓“看杀卫玠”。“未怪平阳客”二句,又以平阳客在春雨潇潇中闻哀笛落泪事写羁愁。“平阳客”代指游子。“况萧索”以下四句,乃词意一大转折,说游子在春雨潇潇中泪落思乡,那么在万木萧疏、落红遍地、一片荒芜的深秋时返乡时,会如何呢?词中只以景物与感慨作答──家门外,桃园菽畦,荆棘丛生,如此苍凉景象,游子那有心情与友人秉烛夜游呢?此处结得突然,是转折中的顿挫,词意含蓄,将游子之羁旅也愁、归乡也愁,写得淋漓尽致。可谓“顿挫中别饶蕴藉”。
沛沛陈振孙说:邦彦“长调尤善铺叙,富艳精工,词人之甲乙也”(《直斋书录解题》)。邦彦词的铺叙从此篇中可看出其特点是不平铺直叙,而是曲折回环,开阖动荡,富于变化。

《宴清都》

沛沛地僻无钟鼓。残灯灭,夜长人倦难度。寒吹断梗,风翻暗雪,洒窗填户。宾鸿谩说传书,算过尽、千俦万侣。始信得、庾信愁多,江淹恨极须赋。
沛沛凄凉病损文园,徽弦乍拂,音韵先苦。淮山夜月,金城暮草,梦魂飞去。秋霜半入清镜,叹带眼、都移旧处。更久长、不见文君,归时认否。
沛沛地方偏僻没有钟鼓之乐。残灯熄灭,人心疲倦难以度过长夜漫漫。寒风吹断树梗,搅动雪粒,拍打着窗台门户。人们常说鸿雁传书,可我面前算来已经飞过千万队的大雁,却不见一封书信。现在终于相信,庾信为什么那么多愁,江淹为什么作赋。
沛沛司马相如境况凄凉、多病缠身,刚刚拨动琴弦,弹出的却又是凄苦的韵调。淮山夜晚的月亮,金城衰败的野草,梦魂都想离开这片萧瑟之地。镜中的头发开始花白,身体消瘦,衣带渐宽。这样的日子要过很久,我无法见到卓文君,等到归来再见还能认得出吗?

沛沛《宴清都·地僻无钟鼓》是北宋词人周邦彦创作的一首词。词的上片直书庐州是个“地僻无钟鼓”的去处,在风雪吹户、孤馆独眠的夜晚,词人满腹愁怨,需要一吐为快;词的下片写词人作赋弹琴也无法抒发心中的郁闷,反而愈加憔悴,他流落他乡,身不由己,恨不能与亲人一诉衷肠。全词情绪激越而浓重,接连用典而无堆砌之感,字里行间透出作者对现实的不满以及对故乡亲人的思念。

沛沛这是一首客夜思归的词。“地僻无钟鼓。残灯灭,夜长人倦难度”,词的开头给人一种投之荒裔、非人所居之感。在一个灯昏人倦,展转难眠的长夜,地方偏僻到钟鼓音乐俱无,而此时词人所能见到的,则是“寒吹断梗,风翻暗雪,洒窗填户”。这摧枝折条的寒风,卷起翻空的暗雪,敲打着窗棂户扇,搅得不眠人的心情更是无法平静。以上三韵,展现出一个风雪交加、使人难耐的现实环境,即以“夜长人倦难度”六字,统摄全篇。以下都是无眠中所感受和想念到的。“宾鸿漫说传书,算过尽千俦万侣。”此一韵言客况无聊,客中最苦的是音信隔绝。鸿雁传书,本为习用故事,这里却故设疑词,人们都说鸿雁传书,作者算来已经飞过了千万队的鸿雁,却不见一书传来,他还相信这无凭的空话吗?此勾勒之笔,比平铺直叙,更能道出音信隔绝之苦。“始信得、庾信愁多,江淹恨极须赋。”这里以江淹、庾信两个历史人物作比,其上加“始信得”三字,下加“须赋”二字,词人设身处地,方才体会到他们当时的“愁”、“恨”,长夜难眠之故,即在于此。
沛沛词的下片仍用历史人物作比拟。“凄凉病损文园,微弦乍拂,音韵先苦。”司马相如宦况凄凉,多病知音,此处词人自比司马相如。“徽弦乍拂”,这是承上片的“须赋”而来。作赋是为了抒写愁、恨,弹琴也是为此。可是事与愿违,“乍拂”而继之以“先苦”把二者的次序颠倒过来,说明弹琴的目的与弹出的音律恰恰相反,“音韵先苦”,反使人心情更苦闷了。“淮山夜月,金城暮草,梦魂飞去。”庐州山月冷落,岸草荒凉,作者表示不能久留于此。但他身不由己,只有凭借梦魂,方能飞越关山,这也是进一步的写法。“秋霜半入清镜,叹带眼,都移旧处。”一念到梦魂归去,他马上又想起别离时久,如今形容已经苍老憔悴。“更久长、不见文君,归时认否?”人的形容既变,亲人——卓文君乍见,恐不相识,这些本是常境。在此,却插入“更久长”三字,境界便大不相同了。因为,“梦魂飞去”,还远非现实,词人已有形容沧桑之感,而真得归与亲人相见,不知自己又将变成什么样子了,那时她还能认得出他来么?归期无凭,说得非常委婉。
沛沛这首词,所写的不过是倦客思归的感情,调子却十分凄苦。词人援引一些古人的作法,并不是简单地矜才使气,因为“庾信愁多,江淹恨极”、“病损文园”、“不见文君”,正可以高度概括许多心事,借以表达作者的难言之隐。词中除起首三韵写景叙事之外,以下全属言情之辞。由雁过无书,而递入江、庾作赋,由江、庚作赋,而联系到相如弾琴,都是着重说愁苦。“淮山夜月”以下,则着重说思归。意本寻常,笔势却波澜起伏,动宕流转。其关键在于善用虚词,如“谩说”、“始信得”、“乍拂”、“先苦”、“半入”、“都移”、“更久长”等等,或以勾勒见致,或以变化生姿,离合顺逆,自然中度,构成了周词“既有姿恣,又极浑厚”的特色。
沛沛此外,此调格律要求很严,四声上去,南宋诸词家,多以这首词作为准绳。其中对句,如“寒吹”二句,“庾信”、“江淹”八字,“徽弦”二句,“淮山”二句,皆当对仗工稳,不取散行。文字之外,还有它的音律美、形式美。

《尉迟杯 · 离恨》

沛沛隋堤路,渐日晚、密霭生深树。阴阴淡月笼沙,还宿河桥深处。无情画舸,都不管、烟波隔南浦。等行人、醉拥重衾,载将离恨归去。
沛沛因思旧客京华,长偎傍疏林,小槛欢聚。冶叶倡条俱相识,仍惯见珠歌翠舞。如今向、渔村水驿,夜如岁、焚香独自语。有何人,念我无憀,梦魂凝想鸳侣。
沛沛

沛沛这首词写词人在隋堤之畔,淡月之下,客舟之中的一段离愁别恨。上阕写泊舟夜宿。下阕抒相思离恨。全词由景及情,因今及昔,写法颇似柳永,而更委婉多变。写眼前景致采用白描手法,描绘出一幅河桥泊舟图,像笔墨淋漓的水墨画。

《少年游》

沛沛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沛沛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沛沛情人双双共进果橙。破橙的刀具光洁,像清水那样澄澈;盛橙子的盘子明净,果蔬新鲜。美人端庄高雅,用她的纤纤细手亲自为心上人般破新橙。女子对男子的一片温情,男子怎能不知呢?室内,华美的帐幔轻轻低垂,袅袅的炉香让室内弥漫着暖融融的气息,彼此之间的柔情蜜意也似乎融化在这温馨的气息中了。他们相对而坐,男子陶醉在女子的笙曲中。
沛沛夜深了,男子起身向与女子告别,女子低声问他:你现在哪里入宿呢?现在已经是三更时分了,外面寒风凛冽、路滑霜寒,很少有人行走,不如就别走了吧。

沛沛这首词,通过对女子特有口吻惟妙惟肖的刻画,曲折深微的写出对象的细微心理状态,追述作者自己在秦楼楚馆中的经历,大有呼之欲出之概。
沛沛上阕以男方的视角写美人的热情待客,抒发对女子情投意合的情感。
沛沛「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这是富于暗示力的特写镜头。出现在观众眼前的,仅仅是并刀、吴盐两件简单的道具和女子一双纤手的微细动作,可那女子刻意讨好对方的隐微心理,已经为观众所觉察了。
沛沛「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室内是暖烘烘的帏幕,刻着兽头的香炉轻轻升起沉水的香烟。只有两个人相对坐着,女的正调弄着手里的笙,试试它的音响;男的显然也是精通音乐的,他从女的手中接过笙来,也试吹了几声,评论它的音色的音量,再请女的吹奏一支曲子。
沛沛这里也仅仅用了三句话,而室内的气氛,两个人的情态,彼此的关系,男和女的身分,已经让人们看得清清楚楚了。
沛沛下阕以叙事的方式来抒情,改用女方的口吻来传情,有层次,有曲折,人物心情的宛曲,心理活动的幽微,人物形象的刻画和生活细节的描写更是十分细腻逼真。
沛沛「低声问」一句直贯篇末。谁问?未明点。为何问?也未说明。
沛沛「向谁行宿?」的文化自知是男子的告辞引起。写来空灵含蓄,挽留的意思全用「问」话出之,更有味。只说深夜「城上已三更」,路难「马滑霜浓」,「直是少人行。」只说「不如休去」,表情措语,分寸掌握极好。
沛沛词结束在「问」上,结束在期待的神情上,意味尤长。无限情景,都自先手破橙人口中说出,更不别作一语。意思幽微,篇章奇妙。
沛沛词中所写的男女之情,意态缠绵,恰到好处,可谓「傅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不沾半点恶俗气昧;又能语工意新。这种写生的技巧,用在散文方面已经不易着笔,用在诗词方面就更不容易了。单从技巧看,周邦彦实在是此中高手。

《少年游 · 朝云漠漠散轻丝》

沛沛朝云漠漠散轻丝,楼阁淡春姿。柳泣花啼,九街泥重,门外燕飞迟。
沛沛而今丽日明金屋,春色在桃枝。不似当时,小楼冲雨,幽恨两人知。
沛沛一个逼仄的小楼上,漠漠朝云,轻轻细雨,虽然是春天,但春意并不浓。他们就这样的环境中相会。云低雨密,雨越下越大,大雨把花柳打得一片憔悴,连燕子都因为拖着一身湿毛,飞得十分吃力。两人在如此凄风冷雨的艰难情况下相会,又因为某种缘故不得不分离。小楼连接着阁楼,那是两人约会的处所。但是两人就是冒着春雨,踏着满街泥泞想别离的,他们抱恨而别。门外的花柳如泣如啼,双飞的燕子艰难的飞行。
沛沛现在风和日丽,金屋藏娇;桃花在春风中明艳美丽,摇曳多姿,他们现在在这美好的春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历凄风苦雨。回忆起来,那时的小桥冲雨,反倒有别一番滋味。眼前这无忧无虑生活在一起反倒不如当时那种紧张、凄苦、抱恨而别、彼此相思的情景来的意味深长。

沛沛这首词中情以物迁,辞以情发,物我交融,上阕惜春怨别,情牵旧事抒发重聚的欢娱。全词于艳情中寄身世遭遇之慨,感情极为浓烈深挚。

沛沛这首令词运用现代短篇小说才有的打破时空观念的倒叙和插叙手法,穿插腾挪地向人们诉说自己昔日在汴京的一段爱情经历。所反映的内容十分普通,写法上却有些独特。
沛沛上阕所写纯然是追忆以前的恋爱故事,表达内心紧张、凄苦又彼此思念的情感。
沛沛“朝云漠漠散轻丝,楼阁淡春姿”。这是当时的活动环境:在一个逼仄的小楼上,漠漠朝云,轻轻细雨,虽然是在春天,但春天的景色并不浓艳,他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相会。
沛沛“柳泣花啼,九街泥重,门外燕飞迟。”三句说云低雨密,雨越下越大,大雨把花柳打得一片憔悴,连燕子都因为拖着一身湿毛,飞得十分吃力。这是门外所见景色。“泣”与“啼”,使客观物景染上主观情感色彩,“迟”,也是一种主观设想。门外所见这般景色,对门内主人公之会晤,起了一定的烘托作用。两人在如此难堪的情况下会晤,又因为某种缘故,不得不分离。
沛沛下阕通过描写两人无忧无虑的生活,表达词人对过去生活的怀念。
沛沛“而今丽日明金屋由。”“而今”二字转说当前,说他们现在已正式同居:金屋藏娇。“丽日明金屋,春色在桃枝。”这十个字,既正面说现在的故事,谓风和日丽,桃花明艳,他们在这样一个美好的环境中生活在一起;同时,这十个字,又兼作比较之用,由眼前的景象联想以前,并进行一番比较。
沛沛“不似当时”,这是比较的结果,指出眼前无忧无虑在一起反倒不如当时那种紧张、凄苦、怀恨而别、彼此相思的情景来得意味深长。
沛沛“小楼冲雨,幽恨两人知。”“小楼”应接“楼阁”,那是两人会晤的处所,“雨”照应上阕的“泣”、“啼”、“重”、“迟”,点明当时,两人就是冲着春雨,踏着满街泥泞相别离的,而且点明,因为怀恨而别,在他们眼中,门外的花柳才如泣如啼,双飞的燕子也才那么艰难地飞行。
沛沛周邦彦的词作描写,仿佛山水画中的人物:一顶箬笠底下两撇胡子,就算一个渔翁;在艺术的想象力上未受训练的,是看不出所以然的。这是周邦彦艺术创造的成功之处。

《少年游 · 黄钟楼月》

沛沛檐牙缥缈小倡楼。凉月挂银钩。聒席笙歌,透帘灯火,风景似扬州。
沛沛当时面色欺春雪,曾伴美人游。今日重来,更无人问,独自倚阑愁。
沛沛

《应天长》

沛沛条风布暖,霏雾弄晴,池台遍满春色。正是夜台无月,沉沉暗寒食。梁间燕,前社客,似笑我、闭门愁寂。乱花过、隔院芸香,满地狼藉。
沛沛长记那回时,邂逅相逢,郊外驻油壁。又见汉宫传烛,飞烟五侯宅。青青草,迷路陌。强载酒、细寻前迹。市桥远、柳下人家,犹自相识。
沛沛春风吹来,大地回春。薄雾散去,一片晴空。池台亭榭一片生机,到处是美丽的春色。夜色沉沉,空中无月光,我心中愁苦,正是寒夜的节气,我独自一人闷坐屋里。画梁间栖息的双燕,它们是旧客,与我相识熟悉。仿佛在一声一声笑我,一个人在屋门度日,感到孤单。纷乱的花飞过墙去,隔院飘来香气,满地落花堆积。
沛沛我长长地记着那一次,在郊游时我们偶然相遇。那时你的小车是油彩画的车壁。如今又到寒食,宫廷中传送蜡烛,王孙的宅院中飞出烟。青草地依旧,却感到迷了路。我仔细寻找往日的旧迹。在柳荫里,寻到了那里的宅院。

沛沛此词为寒食悼亡之作。上片写寒食节的融融春光和自己的孤寂怅惘。“条风”三句描写风暖碧草、雾晴园柳,满塘春色的暮春景物,为寒食节添色。词人触景伤情,想到了“夜台”,即坟墓所沉埋的亡人,正在无日无月的阴间度过黑暗沉沉的寒食,悲悼之情不可抑止。“梁间燕”数句写词人情怀抑郁,逃避欢乐之景而“闭门愁寂”,并借不解人间悲欢的梁间燕之讥笑侧笔烘托,以见词人不合众俗的痴愚,更借乱花狼藉的意象,隐喻并象征亡人为红颜薄命女子,将惜花与悼亡巧妙融为一体。
沛沛下片写当年邂逅情景和如今物是人非的忧伤。“长记”三句追忆词人与亡故之歌妓“邂逅相逢”,情意欢洽的难忘而美妙的情景。“又见”穿插皇宫传烛分火于权贵豪门,点缀寒食节朝野共庆的风俗,更借一“又”字暗示出前次邂逅亦见如此情景,双方歌酒欢娱,直至传烛分火的夜晚,始尽兴醉归。“青青草”以下写词人为伤悼亡人,强打精神载酒到郊野,欲寻觅旧日与歌妓邂逅聚欢之前迹祭奠一番,却不料一片青草,路径迷离,唯有“桥边柳下”人家还可辨识,而那位歌妓的遗迹则茫然不存!全词结构曲折多变,转换似云断山连,一般情理却写得扑朔迷离,而又深挚感人。

沛沛此词以回环起伏。跌宕有致的方式抒发了作者沉郁,惆怅和空虚的心境。作者寓情于景,借景物创造出一种空灵深远的境界,深沉淡淡雅,凝重旷远的意境中,烘托出词人曲折细腻、飘忽不定的复杂心绪。时空错综交织与意脉变化莫测,是此词的特点。
沛沛全词分为四层。第一层为起笔三句,写当日寒食白天之景,系追思实写。以下写当日夜色,是现境,系第二层。换头三句写当年寒食之邂逅。是回忆为第三层。以下写当日重寻前迹情景,又是追思实写。为第四层。第一层大开,第四层大合,中间两层则动荡幻忽,全篇神明变化几不可测,极尽千回百转刻骨铭心之情,又极尽其郁积深厚之意。整首词写得惊心动魄,荡气回肠,激越凄楚,峭拔有力,迷离惝恍,意脉流转。
沛沛“条风布暖,霏雾弄晴,池塘遍满春色”。条风即调风指春风。春风骀荡,迷雾飘动,逗出一轮睛日,池塘水绿草清,一片春色。起笔三句,幅春意盎然的图画。可是,这并非此词基调。“正是夜堂无月,沉沉暗寒食。”“正是”二字,点明当下作词之现境。寒食之夜黯然无月,沉沉夜色笼罩天地,也笼定独坐堂上的词人心头。原来起笔三句乃追思实实写,追叙寒食白天的情景。“梁间燕,前社客。似笑我、闭门愁寂。”寒食为清明前二日,春社为立春后第五个戊日,寒食前,其时燕子已经归来,故称梁间燕为前社客。上二句以沉沉夜色喻示自己心灵之沉重,这四句则从燕子之眼反观自己一人之孤寂。闭门之意象,更象征着封闭与苦闷。“乱花过,隔院芸香,满地狼藉。”芸是一种香草,此处芸香借指乱花之香气。乱花飞过。院里院外,一片香气,其境极美,而残花满地,一片狼藉,则又极悲。此三句哀感顽艳,可称奇笔。
沛沛“长记那回时,邂逅相逢,郊外驻油壁。”换头以“长记”二字领起遥远的回忆,为全词核心。词人心灵中的这一记忆,正是与天长、共地久的。那回,指双方不期而遇的那一年寒食节。“时”,是宋人词气辞,相当于“呵”。词人满腔哀思之遥深,尽见于这一声感喟之中。宋代寒食节有踏青的风俗,女性多乘油壁轻车来到郊外,其车壁用油漆彩饰,故名油壁。
沛沛记忆中这美好的一暮,词中仅倏忽而过,正如它人生中倏忽而过那样。以下,全写当日重游旧地情景。“又见汉宫传烛,飞烟五侯宅”,此二句化用韩翃《寒食》诗:“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既点染寒食节气氛。也暗示出本事发生的地点汴京。下“又见”二字,词境又拉回当日白天的情境,从而引发出下文所写对当年寒食邂逅不可遏止的追寻。“青青草,迷路陌。”沿着当年踏青之路,词人故地重游,然芳草萋萋,迷失了旧路;可是词人却固执不舍,“强载酒、细寻前迹。”“强”字,道尽词人哀哀欲绝而又强自振作的精神状态。明知重逢无望而仍然携酒往游,而细寻前迹,终于寻到。“市桥远,柳下人家,犹自相识。”市桥远处,那柳下人家,意与自己相识。可是此时自己只身一人,绝非当年双双而来可比。至此,上片起笔所写之盎然春意,只是当天重寻旧迹之前的一霎感受,其下所写之夜色沉沉、闭门愁寂,才是下片所写白天重寻旧迹之后的归宿。
沛沛清真词情深入骨。回忆与追思实写,是这位词人的两大的绝技。清真词具备这两个特点,可谓有体有用。此词是作者怀人之作,调名《应天长》,实有深意。南宋陈元龙注于调名下引《老子》“天长地久”及《长恨歌》“天长地久无终毕”二语,不愧词人之知音。此词声情与语言之特色也颇为明显。上片自“梁间燕”之下,下片“自青青草之下。皆为三、四字短句,此词韵脚为入声,句调既紧促,韵调又激越,全词声情便是一部激厉凄楚的交响乐。

《忆旧游 · 记愁横浅黛》

沛沛记愁横浅黛,泪洗红铅,门掩秋宵。坠叶惊离思,听寒螀夜泣,乱雨潇潇。凤钗半脱云鬓,窗影烛花摇。渐暗竹敲凉,疏萤照晓,两地魂销。
沛沛迢迢,问音信,道径底花阴,时认鸣镳。也拟临朱户,叹因郎憔悴,羞见郎招。旧巢更有新燕,杨柳拂河桥。但满眼京尘,东风竟日吹露桃。
沛沛情人愁锁眉黛,泪洗脂粉。门掩着,两人相对,千言万语归于无言,默默出神。那秋夜,格外静。只听得秋叶坠地之声,寒蝉凄厉之泣,遂把愁人从默默出神之中惊醒。满天乱雨潇潇,更撩起无穷的离愁的别绪。她无心再整晚妆,如云的乌发蓬蓬松松也已插不住金钗;痴呆地不能成眠,眼睁睁注视着“窗影烛光摇”,随着摇曳的烛光,人物的内心活动也在升腾。雨渐停风渐住,只剩残雨敲竹,院内时有流萤在夜空中闪动,秋夜越是清冷,那相思的愁火越是残酷地折磨着人;“两地魂销”,人分两地相思不见,对此寂寞黯然失魂。
沛沛心上人已离她远去,欲探寻离人的消息只能去道路旁、花荫下,去仔细辨听来往奔走的骑马人中,有没有自己熟悉的骏马的嘶鸣。也曾想过亲自登上高大的朱门去与心上人相会,但可叹因心上人而容貌憔悴的她,却又羞于去见自己的心上人。旧年的燕巢里也会飞进新燕,远去的薄幸人是否又觅新欢?垂柳有意流水无情,不见那千丝万缕的柳丝轻柔地吻着桥下那匆匆流去的水波!但见满眼飘自京都的飞尘,被东风卷裹着从早到晚地吹弄着带有露水的薄命桃花。

沛沛《忆旧游·记愁横浅黛》是北宋词人周邦彦所著,这首词是在他步入忧患失忆的中年时,抒发对昔日相好女子思念的怀人词作。词调即清真创制。词调与调名一致。

沛沛“记愁横浅黛,泪洗红铅,门掩秋宵。”劈头一个“记”字,起笔便突出了词人记忆常新之深情,从而领出临行前与情人话别的那番情景。头两句先为人物写容:黛石淡扫的蛾眉愁锁、莹莹泪水冲洗着面颊上的红粉;“门掩秋宵”是说秋夜深沉,闺门已经掩上,女主人公要休息了。
沛沛“坠叶惊离思,听寒螿夜泣,乱雨潇潇。”三句写连窗外轻轻的坠叶声也使充满离别情思的女主人忽然而惊;“寒螿夜泣”中寒蝉凄切入耳,像断肠人的啜泣声;更别说那卷地而起的秋风夹着潇潇乱雨,尤其无情,点点滴滴就如同浇在她心中。
沛沛“凤钗半脱云鬓,窗影烛光摇。”凤钗半脱去鬓,窗影烛光摇。鬓边凤钗已半脱,则情人临歧抱泣之状可以想见。烛光摇动窗影,也刺激着词人锐感的心灵。古诗词中,剪烛西窗乃团圆之传统象征。可是眼前这窗影烛光,却成为远别长离的见证,此情此景,叫人如何忘得了。
沛沛“渐暗竹敲凉,疏萤照晚,两地魂消。”歇拍这三句,将词境从深沉的回忆之中轻轻收回现。此时,正夜色沉沉,凉风敲竹铿然有声,一点流萤划破夜色。静极暗极之夜。正是凄寂之极,深重之极的词人之心。多情锐感的词人,遥想远方之情人,此时此刻必正是相思入骨,两人异地,一样魂消。
沛沛“迢迢,问音信,道径底花阴,时认鸣镳。”中“迢迢。”换头短韵二字,而意境遥深。它紧承“两地魂消”而来,又引起下边的音信相问,遂将歇拍之想象化为具体,把两地相思情景融为一境。“问音信,道径底花阴,时认鸣镳。”两地相思既深,自会音书相问。不知情人音书如何,却只好时时来到小径里、花阴下,辨认门外过路的马嘶声。底,宋人口语,犹言里。马嘶不言听而言认,即辨认声音。以视觉之字代听觉,妙。
沛沛“也拟临朱户,叹因郎憔悴,羞见郎招。”也想到朱门边去候望,可是又自伤憔悴,怕被郎招。这分明是怨其不归的气话。怨之至极,正见得相思之入骨。此二句借用元稹《会真记》里莺莺诗“不为旁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怨然女子口吻。这是矛盾、真实而又复杂的心情,词人把它生动地刻划出来。
沛沛“旧巢更有新燕,杨柳拂河桥。”又从女子一面写回自己一面。此二句暗用韩偓《香奁集·春昼》诗:“藤垂戟户,柳拂河桥。帘幕燕子,池塘伯劳。”旧巢更来新燕,杨柳又拂河桥,则从彼秋宵至此春天,别离久矣。显然此词之借用韩诗,是融摄其整个诗意,非一般挦扯古人辞句者可比。
沛沛“但满目京尘,东风竟日吹露桃。”上句显用陆机《为顾彦先赠妇》诗:“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下句,暗用李义山《嘲桃》诗:“无赖夭桃面,平明露井东。春风为开了,却拟笑春风。”原来,结笔二句是向女子报以衷情:京华风尘满目,夭桃秾李成天招展,但我心有专属,终不为京尘所染,且不为夭桃所动也。

《感皇恩 · 大石标韵》

沛沛露柳好风标,娇莺能语。独占春光最多处。浅颦轻笑,未肯等闲分付。为谁心子里,长长苦。
沛沛洞房见说,云深无路。凭仗青鸾道情素。酒空歌断,又被涛江催去。怎奈向、言不尽,愁无数。
沛沛

《拜星月慢》

沛沛夜色催更,清尘收露,小曲幽坊月暗。竹槛灯窗,识秋娘庭院。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水眄兰情,总平生稀见。
沛沛画图中、旧识春风面,谁知道、自到瑶台畔。眷恋雨润云温,苦惊风吹散。念荒寒、寄宿无人馆,重门闭,败壁秋虫叹。怎奈向、一缕相思,隔溪山不断。
沛沛夜色深深,仿佛在催着天明,眼看要到了三更天。清清的露水如同洗尘,让地面没有纤尘。月色幽静,小巷僻坊里一片迷茫。我又见到那竹栏,和灯光明亮的小窗,这是她的庭院。她因我们能见面开心。她的美丽令人惊叹,依偎在我身边,我如同见到了琼枝玉树,如一轮暖日,又如一片绚丽的朝霞。她的眼神明如秋水楚楚动人,温柔清雅宛若一株幽兰。这样绝代佳人,人间都少见。
沛沛从前,只在画中见过她,对那绝世的美丽早已倾倒,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真能与她相伴。我们互相情意绵绵。无奈人世无常,将我们分开,我心里哪堪孤独。如今我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外,悄悄无息,重门紧关。只有秋虫在声声重复忧伤的歌。无可奈何,我的相思之情,虽然隔着万水千山,却无法断绝。

沛沛词的上阕追忆与情人首次幽会情景,突出表现女子的秀美高雅。下阕写别后在荒寒孤馆的相思,揭出欢后苦别的悲剧。通过对失去恋情的追忆,表达仁途失落后的悲惨心态。全词结构上将虚实结合,一虚一实描写传神,读来馀韵悠悠。

沛沛这首词所咏情事,略同《瑞龙吟》,但并非重游旧地,而是神驰旧游。作为一位工于描写女性的词人,在这篇作品中,作者为读者绘制了一幅稀有的动人的画像。
沛沛为了要使词中女主人的登场获得预期的应有的效果,词人在艺术构思上是煞费苦心的。他首先画出背景。在一个月色阴沉的晚上,更鼓催来了夜色,露水收尽了街尘,正是在这样一个极其幽美的时刻,他来到了她所居住的地方;阑槛外种着竹子,窗户里闪着灯光,正是在这样一个极优雅的地方,他会见了这位人物。与杜甫《佳人》之写“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用意相同,这里的竹槛、灯窗,也是以景色的清幽来陪衬人物之淡雅的。
沛沛先写路途,次写居处,再写会晤,层次分明,步步逼近。下面却忽然用“笑相遇”三字概括提过,对于闻名乍见、倾慕欢乐之情,一概省略。这样,就将以后全力描摹人物之美的地步留了出来。在这里,可以悟出创作上虚实相间的手法。
沛沛“似觉”以下四句,是对美人的正面描写,又可以分为几层:第一、二句,乍见其光艳;第三句,细赏其神情;第四句,总赞。写其人之美,不用已为人所习见的“云鬓花颜”、“雪肤花貌”,而用“琼枝玉树”、“暖日明霞”来形容,就不熟滥,不一般化;用两个长排句,四种东西作比,也更有分量。(吴白先生云:“‘琼枝’,见沈约《古别离》:‘愿一见颜色,不异琼树枝。’‘玉树’,见杜甫《饮中八仙歌》:‘皎如玉树临风前。’”)上句说像琼枝和玉树互相交映,是写其明洁耀眼;下句说像暖日和明霞的光辉灿烂,是写其神采照人。两句写入室乍见之初,顿时感到光芒四射,眼花缭乱,尤其因为这次见面是在夜间,就使人物与背景之间,色彩的明暗对比更为显著。在用这种侧重光觉的比喻之先,路途中所见的暗淡月色与庭院中所见的隐约灯光的描写,也对之起了一种很好的衬托作用。如果不仔细研究全词的布局,对于这种使读者容易联想到一些优秀的电影导演的艺术处理手段的巧妙构思,是很容易被忽略过去的。两句写其人之美,可谓竭尽全力,而犹嫌不足,于是再加上“水眄兰情”一句。韩琮《春愁》“水盼兰情别来久”,是用字所本。“水眄”,指眼神明媚如流水;“兰情”,指性情幽静像兰花。这句虽也是写其人之美,但已由乍见其容光而转到细赏其神态了。这已是进了一层。但美人之美,是看不够、写不完的,所以再总一句说:“总平生稀见。”这才画完了这幅美人图的最后一笔。
沛沛换头一句,从抒情来说,是上片的延伸;从叙事来说,却是更进一步追溯到“笑相遇”以前的旧事。杜甫《咏怀古迹》咏王昭君云:“画图省识春风面。”词句即点化杜诗而成,意思是说:在和其人会面之前,就已经知道她的声名,见过她的画像了。从而也看出了,这次的会晤,乃是渴望已久之事,而终于如愿以偿,欢乐可想。
沛沛从这以下,才正面写到离情。“谁知道”二句则是这一幕小小悲剧的转折点。“瑶台”是美女所居。《离骚》:“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王逸注:“佚,美也。”但这里却兼用李白《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就暗示了这位姑娘有着如李白所形容的杨玉环那样神仙般美丽风姿,作为上片实写其人之美的补充。云雨习用,而“雨”以“润”来形容,“云”以“温”来形容,则化臭腐为神奇,其人性情之好,爱悦之深,由此两字,都可想见,且与上文“兰情”关合。但这叙述两相爱悦的幸福的句子“自到瑶台畔,眷恋雨润云温”,却以“谁知道”领起,以“苦惊风吹散”收束,就全部翻了一个面。惊风吹散了温润的云雨,正如意外的事故拆散了姻缘,通体用比喻说明,处理得极其含蓄而简洁。读到这里,读者才发现,原来在这以上所写,都是追叙。行文变化莫测,与《夜飞鹊》同。
沛沛“念荒寒”以下,折入现在。独自寄宿在荒寒的空屋里,关上重重门户,听着坏了的墙壁中秋虫的叫声,这种种凄凉情景,用一“念”字领起,就显得更加沉重。因为无人可语,才只好自思自念,不写人叹,而以虫鸣为叹,似乎虫亦有知,同情自己。如此落墨,意思更深。第三句极力描摹此时此地之哀,正是为了与上片所写彼时彼地之乐作出强烈的对比。
沛沛末以纵使水远山遥,却仍然隔不断一缕相思之情作结,是今昔对比以后题中应有之义,而冠以“怎奈向”三字,就暗示了疑怪、埋怨的意思,使这种相思之情含义更为丰富。

《水龙吟 · 梨花》

沛沛素肌应怯馀寒,艳阳占立青芜地。樊川照日,灵关遮路,残红敛避。传火楼台,妒花风雨,长门深闭。亚帘栊半湿,一枝在手,偏勾引、黄昏泪。
沛沛别有风前月底。布繁英、满园歌吹。朱铅退尽,潘妃却酒,昭君乍起。雪浪翻空,粉裳缟夜,不成春意。恨玉容不见,琼英谩好,与何人比。
沛沛梨花亭亭玉立于艳阳普照的绿草地上,“樊川”、“灵关”,都是一片雪白梨花,残春落红,均收敛而去。清明时节春寒细雨、风妒红花,寂寞黄昏,满院梨花不开门。半湿的梨花树枝压窗门上,闲折一枝,偏勾引出多少黄昏泪。
沛沛更有那当年明皇梨园的风流韵事。想当年梨园里梨花香雪,丝竹管弦,何等兴会!胭脂和铅粉全无,潘妃辞酒,昭君之惊!“雪浪翻空,粉裳缟夜”的李花也不足以比梨花,不成春意。只恨玉容不见,梨花再好,又和何人比。

沛沛《水龙吟·梨花》是宋代文学家、音乐家周邦彦创作的一首咏物词。此词咏梨花,词人罗致了许多梨花故事,塑造了梨花无人可比的精神风致。全词以秾艳著称,但笔力矫健,袭古弥新,词境恢宏阔大,堪称咏花佳作。

沛沛此词上片起笔“素肌应怯余寒,艳阳占立青芜地”用工笔描绘出梨花亭亭玉立于艳阳普照的绿草地上,合时合地,静穆归一。“素肌”喻梨花之色白。李白有诗:“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梨花开晚春时节,故说“应怯余寒”,“应”字,下得轻:“艳阳”,《花间集》毛熙震《小重山》:“群花谢,愁对艳阳天”;杜牧诗:“带叶梨花独送春”。梨花开时春草已长,所以说“占立青芜地”。“素肌”“怯余寒”“占立”,都是用拟人化手法。接下来,词人把境界再扩大,“樊川照日,灵关遮路,残红敛避”。这三句,用豪放之笔,勾画出一极壮阔的空间。此下,词人转笔写梨花开落的时间:“传火楼台,妒花风雨,长门深闭”,韩翃《寒食》诗:“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美成将这两句诗概括成“传火楼台”四个字,极形象而有境界。这里的“楼台”即韩翃所称的五侯家。“传火楼台”四字合时间、空间而成境界。这三句中每句都切时令暮春,点化前人诗句,而能袭古弥新,使梨花的形象更为鲜明。最后以情结束上片内容,“亚帘栊半湿,一枝手,偏勾引、黄昏泪。”“亚帘栊半湿”,应解为半湿的梨花树枝压窗牖上。美成常用这种“拗句”作提笔入情,成为一篇之“警策”。白居易诗:“闲折两枝时手”。《花间集》薛昭蕴《离别难》:“偏能勾引泪阑干”。词人化用一诗一词之意,提炼成为“一枝手,偏勾引、黄昏泪”,“泪”前加“黄昏”,点明时间,此泪,是伤春之泪,甚而是怀人之泪,此中有人,呼之欲出。
沛沛过片出人意表,用“别有”二字急转,变换境界,以雄健之笔,宕开写去,用唐明皇以汉武帝梨园旧址,选子弟教法曲之事,创造一个新的境界。“风前月底”,只四个字,把当年明皇梨园的风流韵事作高度概括,“布繁英,满园歌吹”,想见当年梨园里梨花香雪,丝竹管弦,何等兴会!紧接用三个四字句:“朱铅退尽,潘妃却酒,昭君乍起”,再渲染梨花的洁白和梨花的性格。第一句喻其纯净。第二句将南齐东昏侯潘妃引入。史称妃颜色“絜(洁)美”。却酒不饮,红色不上脸,保持其洁白本色,以衬梨花之白。第三句,借琴操昭君歌有“梨叶萋萋”之句,便以昭君这位历史人物的美丽形象来作比兴。这一韵和上片第一韵同是运用拟人化手法,至此,就梨花本身传神写照,已无须再多言之。故下一韵起忽然转从对面落墨,于比较中见尊崇之意。首先拿来对比的是李花。李花也是白色的。韩愈诗:“风揉雨练雪羞比,波涛翻空杳无涘。”(《李花赠张十一署》)王安石诗:“积李兮缟夜,崇桃兮炫昼。”(《寄蔡氏女子》)作者由此化出“雪浪翻空,粉裳缟夜”二句,谓此李花“不成春意”,自不足以比梨花。以一“恨”字领三个四字句:“玉容不见,琼英谩好,与何人比!”白居易《长恨歌》用“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来形容太真妃的容貌,又以”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说她的死,取其句意,词人这里暗指太真妃已再也见不到了。”琼英谩好“,琼英,谓雪。雪又称作”玉妃“,此双关雪与人。结句发出梨花的标格如今无人可比的叹息。
沛沛这首词以秾艳著称,但实际则极尽沉郁顿挫之能事。上片结以情语,下片旧至比兴,塑造了梨花无人可比的精神风致,音韵有不尽。

《浣溪沙》

沛沛水涨鱼天拍柳桥。云鸠拖雨过江皋。一番春信入东郊。
沛沛闲碾凤团消短梦,静看燕子垒新巢。又移日影上花梢。
沛沛

沛沛这是首笔触细致而风格明秀的春日之作。词篇幅一开,便春意盎然。“水涨鱼天拍柳桥”。水涨,点春讯。以下五字渲染之。春来涨潮,浮起了鱼天,不反水与岸齐,拍打着柳桥而已。鱼天一辞,妙不可言。鱼游于水,如翔于天,可见当涨潮托起春水之后,那春水仍是空明莹澈。“云鸠拖雨过江皋”,云鸠形容墨云行雨,其色如鸠。这又是一个妙手偶得的好辞。上句写春水空明,此句写春江烟雨,一阴一晴,阴晴不定,正是春天的特征之一。“一番春信入东郊”,春从东来,东郊先得春信。这又是词人下笔极细致有味之处。
沛沛过片二句,词境从江郊转为室内。“闲碾凤团消短梦,静看燕子垒新巢。”上句写自己沏茶。凤团是宋时一种名茶。春日人常渴睡,短梦也是常有的。饮茶之意,在破睡提神。句首虽下一“闲”字,语似不经意,实则方才一饷短梦,竟大有难以遣除了却之愁,故须饮茶以消其一份梦后的惘然。下句写燕子垒巢。燕子不辞辛苦飞来飞去,一次又一次衔泥而来,眼看着就渐渐营造成了新巢。燕子极忙,词人则静。句首一下“静”字,暗示的实是词人并不平静的心绪。大好时光白白流逝而不能有所作为的悲哀,隐约见于此二句之言外。结句转为室外。“又看日影上花梢”时光流转,不知觉间,日影又已移上花梢。句首下一“又”字,则日日空对春光之意亦隐然可见。挽合下片三句首字所下之“闲”字、“静”字、“又”字,词人心头不忍时光白白流逝的愁怨不难体味。这种淡淡的哀怨,实是一种普遍的人生情绪。而词中表现得极精微、含蓄。

沛沛这是首笔触细致而风格明秀的春日之作。
沛沛词篇幅一开,便春意盎然。“水涨鱼天拍柳桥”。水涨,点春讯。以下五字渲染之。春来涨潮,浮起了鱼天,不反水与岸齐,拍打着柳桥而已。鱼天一辞,妙不可言。鱼游于水,如翔于天,可见当涨潮托起春水之后,那春水仍是空明莹澈。“云鸠拖雨过江皋”,云鸠形容墨云行雨,其色如鸠。这又是一个妙手偶得的好辞。上句写春水空明,此句写春江烟雨,一阴一晴,阴晴不定,正是春天的特征之一。“一番春信入东郊”,春从东来,东郊先得春信。这又是词人下笔极细致有味之处。
沛沛过片二句,词境从江郊转为室内。“闲碾凤团消短梦,静看燕子垒新巢。”上句写自己沏茶。凤团是宋时一种名茶。春日人常渴睡,短梦也是常有的。饮茶之意,在破睡提神。句首虽下一“闲”字,语似不经意,实则方才一饷短梦,竟大有难以遣除了却之愁,故须饮茶以消其一份梦后的惘然。下句写燕子垒巢。燕子不辞辛苦飞来飞去,一次又一次衔泥而来,眼看着就渐渐营造成了新巢。燕子极忙,词人则静。句首一下“静”字,暗示的实是词人并不平静的心绪。大好时光白白流逝而不能有所作为的悲哀,隐约见于此二句之言外。结句转为室外。“又看日影上花梢”时光流转,不知觉间,日影又已移上花梢。句首下一“又”字,则日日空对春光之意亦隐然可见。挽合下片三句首字所下之“闲”字、“静”字、“又”字,词人心头不忍时光白白流逝的愁怨不难体味。这种淡淡的哀怨,实是一种普遍的人生情绪。而词中表现得极精微、含蓄。

《浪淘沙慢》

沛沛晓阴重,霜凋岸草,雾隐城堞。南陌脂车待发,东门帐饮乍阕。正拂面、垂杨堪揽结,掩红泪、玉手亲折。念汉浦、离鸿去何许?经时信音绝。
沛沛情切,望中地远天阔,向露冷、风清无人处,耿耿寒漏咽。嗟万事难忘,惟有轻别。翠尊未竭,凭断云、留取西楼残月。
沛沛罗带光消纹衾叠,连环解、旧香顿歇;怨歌永、琼壶敲尽缺。恨春去、不与人期,弄夜色、空余满地梨花雪。
沛沛大清早阴云密布,严霜打的青草凋残,浓雾笼罩城上矮墙,南街上车儿正等待出发,东门外别宴也已停歇。垂柳正拂人面,柔嫩的杨柳枝已可以编结。我以手掩面拭泪,亲自把送别柳枝采折。想那时汉浦别后,她就如鸿雁不知飞向何处,长时间音信断绝。
沛沛情切切,登高望远地遥天阔,在这露冷风清之时,我只能苦熬着长夜漫漫。叹人间万事最难忘的,只有轻率地离别。翠玉杯中酒未喝完,愿凭借天上残云,留住西楼下落的明月。
沛沛丝织的衣带失去了光泽,绣被叠一旁,连环锁已解,旧香早已消歇。我久久把怨歌唱,玉壶被我敲得边全缺。可恨春天不与人相约,装点夜色的,只剩下梨花满地白如雪。

沛沛此词为暮春之夜怀思恋人之作。全词三片。抒写离愁别恨,上片、中片都是回忆,下片才写到当前。上片追忆汴京离别情景。中片把别后思念之情集中在一个夜晚,作充分的描述。下片写词人现实处境及相思离恨。“恨别”之类,本是宋词里最常见的题目,但本词却有它的特点。作者把有关题材搜罗到一起,铺排开来,作多层次、多角度的描写,显得饱满充实,细致全面。随着时间的伸延,人物的思绪也显示了发展变化的轨迹。

沛沛此词表达了作者对久别恋人的怀念之情。词的上片回忆当初离别时的情景,中片把别后思念之情集中一个夜晚作充分的描述,下片当下的“怨”、“恨”之情。全词以时间的推移为线索,表现出离别、思念、追悔、期望、怨恨、空茫这几个人物思绪发展的阶段。整首词层层铺陈,多层次、多角度描写,把离人的离情、思情、愁情、恨情写得真挚而深切。
沛沛上片回忆当初离别时的情景,其时秋季,故有“霜调岸草”、“汉浦离鸿”等典型的秋景意象。“晓阴重”三字,分量显得很沉重,离别清晨,其时漠漠穷阴,笼罩天地,造成了抑郁的气氛。岸草经霜枯萎,城堞被雾遮障。这些描写,把行者和送者那低沉怅惘的心情烘托了出来。以下几句叙离别之事。南陌、东门,只是泛说。脂车,车轴涂上了油脂,以示准备远行。帐饮,是临别的饮宴;乍阕,是刚刚结束的意思。“帐饮乍阕”指行人即将上路,马上就要分手的时刻。“正拂面垂杨堪揽结。掩红泪、玉手亲折。”写到折柳送行人。折柳送别,是我国的古老风习,也是诗词里常用的典故,“柳”与“留”谐音。
沛沛送行者希望行人能够留下来,于是就攀折路旁的柳枝以表示这种心愿。周邦彦这首词写折柳送别,并非单纯地搬用词藻典故,而是采用旧有的材料重新加以铺排描述。秋季,杨柳凋落较晚,其枝条仍堪揽结攀折。“红泪”、“玉手”,并不完全是装饰性的词藻。红泪,犹言血泪,这是用王嘉《拾遗记》所载薛灵芸的典故,以言其悲伤之深切;玉手,除言其白皙柔美之外,亦喻纯洁的心灵。这几句生动的描写,使人物的心情、神态活现于纸上。“汉浦离鸿”,喻指以前离去的行人,“去何许”,犹言去何方,言其远:“经时信音绝”,言其出行日久,且沓无信息,接下来作者进一步把别后思念之情集中一个夜晚,作充分的描述,其时亦秋季,故有“露冷风清”、“西楼残月”等句。“情切”二字,直呼心声,它的分量很重。登高眺望,唯见“地远天阔”,所念之人沓远难寻。通过这种意念高度集中的情况,说明了对行人思念之情的深切与专注。“向露冷风清无人处,耿耿寒漏咽。”写到夜深人静时分独自悲伤的涕泣,很是凄婉动人。铜壶滴漏很象人的流泪,用作比喻很贴切。
沛沛至此感情只能通过意象来表述,故而只须点出“露冷风清”、“耿耿寒漏”的客观环境就能表现,万语千言也诉说不清的离愁别恨。以下几句,都是由此顺流而下的补充文字。“嗟万事难忘,唯是轻别。”这两名表述了一种特定的心理感受,由于深谙离别以后的痛苦,从而导引出了一种悔恨的念头,觉得当初的离别太轻易了,悔不该轻率地分手。“翠樽未竭,凭断云、留取西楼残月”几句,则全用比喻联想,表示能够等待到行人归来的一种信念。意思大体是杯中酒未空,待归来重酌;断云仍空中飘荡,让它缠带住西天的残月不要落下,我好举目相对,寄托相思。
沛沛下片一开始就连续列举了五种遭到破坏的美好事物:“罗带光销”,丝织的衣带失去了光泽:“纹衾叠”,花色美丽的被子弄得折皱了:“连环解”,本来连为一体的玉连环被分解开了:“旧香顿歇”,用晋人韩寿的典故,意谓情人所赠的香已经失去了芬芳。
沛沛“怨歌永、琼壶敲尽缺”,用王敦的典故哀怨的歌子唱得时间太长,随着拍子敲打唾壶,把壶都敲得残缺了。王敦常于酒后,咏曹操“老骥伏枥,志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诗句,即以所持如意打唾壶,壶口尽缺,见《世说新语(豪爽)。这五个比喻,诉说了离别之苦对人的无情折磨,表示了怨恨的深重。
沛沛这种连珠炮式的写法,实为词的罕见。接着,作者把思绪归结起来。发出了“恨春去、不与人期”的怨言。不与人期,意即不与人预先知会,于是转而恨春,表达了一种痴顽的、无可奈何的心情。结句“弄夜色,空馀满地梨花雪”,用具体的梨花落满地以象征“春去”。梨花色白,故可与雪互喻。“弄夜色”者,如王安石《寄蔡氏女子》诗之“积李兮缟夜(李花亦白色。缟夜,使黑夜生白)。杨万里《读退之李花诗》有句云”远白霄明雪色奇“,可为周词注脚。此两句恨春去匆匆,只留下满地梨花如雪,极写怨恨之情,这里将人情移至春夜落花,是”移情“手法的妙用。
沛沛陈延焯评价此词说:“蓄势后,骤雨飘风,不可遏抑。歌至曲终,觉万汇哀呜,天地变色,老杜所谓‘意惬关飞动,篇终接混茫’也。”这一评价,可谓精当。全词既照顾到词的整体结构,又注意到局部的灵活自如,充分显示出词人驾驭长调、结构长篇的艺术才华。词之结尾尤以景语隐括,给人以美的遐思。

《渡江云 · 小石》

沛沛晴岚低楚甸,暖回雁翼,阵势起平沙。骤惊春在眼,借问何时,委曲到山家。涂香晕色,盛粉饰、争作妍华。千万丝、陌头杨柳,渐渐可藏鸦。
沛沛堪嗟,清江东注,画舸西流,指长安日下。愁宴阑、风翻旗尾,潮溅乌纱。今宵正对初弦月,傍水驿、深舣蒹葭。沉恨处,时时自剔灯花。
沛沛晴日山中的薄雾低低地铺满南方的旷野,春的气息最早从雁鸿翅下透露,它们结成阵势从沙滩上腾空而去。骤然惊知春天已经来到眼前,询问什么时候,能逐渐地进入深山?鲜花碧草,舒卷开合,天公以最大的粉饰力装点着争艳斗华的春天。那千丝万缕的田头道旁的杨柳,嫩条渐抽渐长便可藏遮栖鸦。
沛沛可叹!沿着东流注入长江的清江水西去,装饰华美的游船向着京城──汴京进发。是酒宴已残,兴尽人散?还是愁那江风阵阵总是无休止地拍打翻卷着船头的旗尾,夕潮也汹涌而起溅湿了头上的乌纱?夜晚悬在江空上一弯弦月,乘坐的般只也慢慢巾近港湾驿站、泊入芦苇深处。沉怨无法排遣,面对着闪烁的银灯,一次次地把灯花剔下。

沛沛《渡江云·晴岚低楚甸》是北宋词人周邦彦所写的一首词。作者在上阙写春,春是杨柳逐渐抽芽的初春,下阕写秋,秋是水草已慢慢变长的深秋,这一春一秋、一荣一谢两种景致。作者通过歌咏山水风光表达了作者在羁旅行役中由对春色由哀的喜爱到对命运艰难的孤愤之情。

沛沛这是一首歌咏山水风光兼抒发离情的长调。
沛沛上片写春回人间的万千气象,一开始便以曲笔点写春的消息,“暖回雁翼”的“回”字含使动意味,大雁是候鸟,春暧北去,秋寒南归,这温暖的使鸿雁结队北飞的气息,自然便是春天带来的。“骤惊春在眼,借问何时,委曲到山家”三句承前而起,下面几句则是从想象中回转,写眼前的初春景色。“渐渐可藏鸦”之句并无华丽词藻,但却极富想象,给人以流动的美感,并非真有藏鸦,而是“可”藏鸦。该句不仅使人读后如睹其景,而且似乎也使不讨人喜爱的乌鸦因为沾染到春天的气息,变得美丽。
沛沛下片是对着面前的景事,抒发淡淡的闲情。起始便是一个嗟叹句“堪嗟”,接下去“清江东注,画舸西流,指长安日下”三句,仿佛是写词人正置身画船,沿着东流注入长江的清江水西去,向着京城──汴京进发。“长安日下”一词是暗用前人句典,唐·王勃《滕王阁序》中有“望长安于日下,指吴会于云间”之句。唐王朝的都城在长安;古人将权力至高无上的君王比作中天之日,所以“日下”也指君王所居之处京都。不过此处“指长安日下”句,则是指向北宋王朝的都城──汴京,使用的是代称手法。“愁宴阑、风翻旗尾,潮溅乌纱”句首的“愁”字与前面阕首的“堪嗟”二字相呼应因。“乌纱”。“今宵正对初弦月,傍水驿,深舣蒹葭”。仔细品味,这“愁”字的落脚便在“初弦月”上。人们常用月圆月缺比喻人间的离合悲欢。尾句“沉恨处,时时自剔灯花写出了离愁在心不能入眠的情况。
沛沛词的上片,写景体物精细宛转,色泽鲜明,境界清新;下片叙事言情,疏宕宛转,细密圆美,情真意切。整首词生动传神的表现了词人在羁旅行役中由对春色由哀的喜爱到对命运艰难的孤愤之情。

《满庭芳》

沛沛白玉楼高,广寒宫阙,暮云如幛褰开。银河一派,流出碧天来。无数星躔玉李,冰轮动、光满楼台。登临处,全胜瀛海,弱水浸蓬莱。
沛沛云鬟,香雾湿,月娥韵涯,云冻江梅。况餐花饮露,莫惜裴徊。坐看人间如掌,山河影、倒入琼杯。归来晚,笛声吹彻,九万里尘埃。
沛沛

《满庭芳 · 夏日溧水无想山作》

沛沛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沛沛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沛沛风使春季的莺雏长大,夏雨让梅子变得肥美,正午茂密的树下圆形的阴凉笼罩的地面。地势低洼靠近山,衣服潮湿总费炉火烘乾。人家寂静乌鸦无忧自乐翩翩,小桥外边,新涨的绿水湍流激溅。久久凭靠栏杆,遍地黄芦苦竹,竟仿佛我自己像遭贬的白居易泛舟九江边。
沛沛年复一年。犹如春来秋去的社燕,飘飞流浪在大漠荒原,来寄居在长长的屋檐。且不去想那身外的功名业绩,还是怡心畅神,常坐酒樽前。我这疲倦、憔悴的江南游子,再不忍听激越、繁复的管弦。就在歌宴边,为我安上一个枕席,让我醉后可以随意安眠。

沛沛宋哲宗元祐八年,周邦彦任溧水令,多年来辗转于州县小官,很不得志。这首词通过不同的景物来写出哀乐无端的感情。上阕为凭栏所见,写江南初春景色。起三句写院中夏景,次二句写室内氛围,六、七句为望中远景,「凭栏」,倒点一笔,继化用乐天贬九江事,总上启下。
沛沛下阕为凭栏所想,感叹身世,抒发长年漂泊的苦闷心境,承上意脉,以社燕自悯飘零;「莫思身外」,转而开解;「江南倦客」又不由自叹,以下再解;「醉时眠」,承「近尊前」,以开解收煞。这样起起伏伏的情景变化,贯穿全词,反映了作者无法排遣的苦闷。以回肠九折的叙写,诉说心中的不平。正如郑廷焯所评:「说得虽哀怨,却不激烈。沉郁顿挫中,别饶蕴藉。」

沛沛这首词较真实地反映了封建社会里,一个宦途并不得意的知识分子愁苦寂寞的心情。上阕写江南初夏景色,将羁旅愁怀融入景中。下阕抒发飘流之哀。此词整体哀怨却不激烈,沉郁顿挫中别饶情味,体现了清真词一贯的风格。
沛沛一开头写春光已去,雏莺在风中长成了,梅子在雨中肥大了。这里化用杜牧「风蒲燕雏老(《赴京初入汴口》)及杜甫「红绽雨肥梅(《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诗意。两句对仗工整,老字、肥字皆以形容词作动词用,极其生动。「午阴嘉树清圆」,则是用刘禹锡《昼居池上亭独吟》「日午树阴正」句意,「清圆」二字绘出绿树亭亭如盖的景象。以上三句写初夏景物,体物极为细微,并反映出作者随遇而安的心情,极力写景物的美好,无伤春之愁,有赏夏之喜。但接着就来一个转折:「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正象白居易贬官江州,在《琵琶行》里说的「住近湓江地低湿」,溧水也是地低湿,衣服潮润,炉香熏衣,需时良多,「费」字道出衣服之潮,一「费」字既具体又概括,形象袅袅,精炼异常,则地卑久雨的景象不言自明。作者在这里还是感到不很自在吧。接下去又转写:此地比较安静,没有嘈杂的市声,连乌鸢也自得其乐。「人静」句据陈元龙注云:「杜甫诗『人静乌鸢乐』。」今本杜集无此语。正因为空山人寂,所以才能领略乌鸢逍遥情态。「自」字极灵动传神,画出鸟儿之无拘无束,令人生羡,但也反映出自己的心情苦闷。周词《琐窗寒》云:「想东园桃李自春」,用「自」字同样有无穷韵味。「小桥」句仍写静境,水色澄清,水声溅溅,说明雨多,这又与上文「地卑」、「衣润」等相互关联。小桥外,溪不清澄,发出溅溅水声。似乎是一种悠然自得之感。但紧接着又是一转:「凭栏久,黄芦苦竹,疑泛九江船。」白居易既叹「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词人在久久凭栏眺望之余,也感到自己处在这「地卑山近」的溧水,与当年白居易被贬江州时环境相似,油然生出沦落天涯的感慨。由「凭栏久」一句,知道从开篇起所写景物都是词人登楼眺望所见。
沛沛下阕开头,换头「年年」,为句中韵。《乐府指迷》云:「词中多有句中韵,人多不晓,不惟读之可听,而歌时最要叶韵应拍,不可以为闲字而不押,又如《满庭芳》过处『年年,如『社燕』,『年』字是韵,不可不察也。」三句自叹身世,曲折道来。以社燕自比。社燕在春社时飞来,到秋社时飞去,从海上飘流至此,在人家长椽上作巢寄身。词人借海燕自喻,频年飘流宦海,暂在此溧水寄身。既然如此,「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姑且不去考虑身外的事,包括个人的荣辱得失,还是长期亲近酒樽,借酒来浇愁吧。词人似乎要从苦闷中挣脱出去。这里,点化了杜甫「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绝句漫兴》)和杜牧的身外任尘土,尊前极欢娱(《张好好诗》)。「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又作一转。在宦海中飘流已感疲倦而至憔悴的江南客,虽想撇开身外种种烦恼事,向酒宴中暂寻欢乐,如谢安所谓中年伤于哀东,正赖丝竹陶写,但宴席上的「急管繁弦」,怕更会引起感伤。杜甫《陪王使君》有「不须吹急管,衰老易悲伤」诗句,这里「不堪听」含有「易悲伤」的含意。结处「歌筵畔,承上「急管繁弦」。「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则未听丝竹,先拟醉眠。他的醉,不是欢醉而有愁醉。丝竹不入愁之耳,唯酒可以忘忧。箫统《陶渊明传》:「渊明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词语用此而情味自是不同。「容我」二字,措辞宛转,心事悲凉。结语写出了无可奈何、以醉遣愁的苦闷。

《点绛唇 · 仙吕》

沛沛辽鹤归来,故乡多少伤心地。寸书不寄。鱼浪空千里。
沛沛凭仗桃根,说与凄凉意。愁无际。旧时衣袂。犹有东门泪。
沛沛我像那“辽东鹤”,离开多年之后,终于又归来了。这熟悉而又生疏的故乡,有多少能勾起我伤感落泪的地方。都说鱼能传书,可是江波空自千里长流,这些年我们竞未通过一封信。
沛沛如今物是人非,我只能通过她的妹妹代我转达凄凉的心情。 不知道这哀愁何处才是尽头?我只记得:旧日的衣袖上,还留着她在东门送别我时滴落的泪水。

沛沛“辽鹤归来,故乡多少伤心地”,起首二句以比兴发端。将自己比作离家千年的辽东鹤,一旦飞回故乡,事事处处都引起对往昔生活的深情回忆,触发起无限伤感的情怀,“辽鹤”用的是《搜神后记》中丁令威的故事。”“故乡多少伤心地”,《夷坚二志》作“故人多少伤心事。”
沛沛“寸书不寄,鱼浪空千里”两句。暗用典故。刘向《列仙传》载:“陵阳子明钓得白鱼,腹中有书。“又,古乐府《饮马长城窟行》有句云: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这里化用旧典,补叙别后多年了无音们。上句似先写对方不寄书,实足从巳方感觉而后得知。下句直说自己久盼情状。盼而“空”是结果”久盼的全过程,便从这个“空”字透露出来,从这个“空”,才回过头来察觉了本是由于对方的“寸书不寄”。词意平实,却蕴思细致,深有韵味。
沛沛过片又回到眼前,“凭仗桃根,说与凄凉意”。人事变迁,信音辽邈,重来旧处,不见伊人,欲诉无由。东晋王献之有《桃叶歌》三首,其二云:“桃叶复桃叶,桃叶连桃根。桃叶,献之爱妾名,其妹名桃根。姊妹连枝,凭她说与,作者用比曲说如此虽隔一层,也是有死胜无了。“凄凉意”,《夷坚三志》作“相思意”。“凄凉”也好,“相思”也好,都是指多年积蓄未了情。 “凄凉”二字似乎表达得更深一些。有此二字,亦足以道出满腔幽情了。
沛沛结尾“愁无际”三字,包含了别来至今,荡漾在自己心中的无尽的悲感。“旧时衣袂,犹有东门泪”写黯然销魂之意,将情感推向极致。词人看到她的旧时衣物至今犹在,内心情感无法抑制,除了泫然泪下之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古乐府《东门行》曰:“出东门,不顾归。“”东门”在古典文学中是带有浓厚悲伤色彩和感伤意蕴的送别之所,被赋予“一去不返”的定性。词人在这里化用,足以体现他仿佛认命一般,对于那些离去的人和事不抱任何希冀与期待了。
沛沛这首词直抒胸臆,虽淡淡写来,亦有深情无限。全篇章法多变,摇曳生姿,起承转合,各具其妙。最妙处当是结句,触物生情,遥应篇首,既绾合全篇,又点透题旨,有语淡情深之余味。

《烛影摇红》

沛沛芳脸匀红,黛眉巧画宫妆浅。风流天付与精神,全在娇波眼。早是萦心可惯。向尊前、频频顾眄。几回想见,见了还休,争如不见。
沛沛烛影摇红,夜阑饮散春宵短。当时谁会唱阳关,离恨天涯远。争奈云收雨散。凭阑干、东风泪满。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深院。
沛沛香喷喷的脸儿。胭脂敷得均匀,黛色的眉毛,勾画得精巧玲珑。这淡妆正是宫中的式样。她那种天然生成的风流气质,全在一双娇波欲流的妩媚眼睛里。我们很早就互相属意称心,在筵席上常常眉目传情。也曾有好几次见面,但仅仅是见面,哎,倒不如不见面更好些!
沛沛红色的烛光摇晃着,更深夜残。筵席散了。美好的春宵,我们只觉得它太短。啊,当时谁知道会有唱《阳关曲》的一天?可是到头来竟是天涯远隔。离恨绵绵。有什么办法啊,一切都已经雨散云收了。当春天来时,我只能倚着栏杆,泪流满面,眼看着海棠花开尽,燕子也从南方飞回来,还独自在黄昏的庭院里苦苦地思念着你。

沛沛周美成写这首词有一个来历,据吴虑臣《能改斋漫录·卷十七》载:「王都尉(王诜,字晋卿)有《忆故人》词云:『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尊前谁唱为阳关,离恨天涯远。无奈雲沉雨散,凭阑干,东风泪眼。海棠开後,燕子来时,黄昏庭院。』徽宗喜其词意,犹以不丰容宛转为恨,遂令大晟府别撰腔。周美成增损其词,而以首句为名,谓之《烛影摇红》。」
沛沛周美成这首《烛影摇红》是奉旨「增损」修改他人词作而成的。对于改写者来说,这是一项颇有难度的工作。首先是奉旨修改,宋徽宗以原作不够「丰容宛转为恨」,下令修改。要迎合精通音律的皇上心意,做到「丰容宛转」,这的确是一件难事;修改他人的作品,尤其是一首较为成功的作品,既要保持原作意旨、风格,又要使之更完美,更上一层楼,这又是一难;对于清真这样已经成名了的作家,修改他人之作,自亦需写出自己的风格特点,此为三难。而难能可贵的是,周美成把这三者都做到了,且做得天衣无缝。
沛沛首先周美成拓展了词作的容量,上阕全为其所增写,并为下阕的抒情做了很好的铺垫。原作主要是写离情别恨,周邦彦便在上阕把时间往前推移,着力刻绘这位女子的美貌,以及两人的心心相印。这便为下阕叙写思念之情作了很好的铺垫。刻画这位女子的美貌,改写者抓住她的「娇波眼」来做文章。其「芳脸」、「黛眉」虽然也精致,但「风流天付与精神,全在娇波眼」,这便传神地表达了这位女子的风韵。这位女子不仅天生丽质,而且还倾心于他,致使他「几回相见,见了还休」,以致有「争如不见」之叹。这样,上阕由「风流天付」写到相见倾心,便为下阕的描写相思,作了准备。
沛沛周美成「增损」的第二步,便是在下阕,即原作上作了几处改动。改动的原则是更能使原作的意旨和主题得到表现。原作第二、三、四句为「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周词改为「夜阑饮散春宵短」,不仅较原作精炼,而且还写出了男主人公夜阑饮散之後的孤独,这样就为下一句叙写回忆思绪作了铺垫。第二个改动之处是「当时谁为唱阳关?」原作为「尊前谁为唱阳关?」周词的改作最主要之处是将原作的简单叙述眼前之情形改为回忆往昔,这样不仅在写法上显得婉转,有波折,避免了直说、直叙之弊,更重要的是突出显示了主人公的挥之不去的思念之情。正因为有上阕对人物形象刻画的铺垫,方有此铭心的思念,从整首词作看,也显得浑然一体。第三个改动之处在「争奈雲收雨散,凭阑干,东风泪满」,原词为「无奈雲沉雨散,凭阑干,东风泪眼」,这一层改动的关键句在「无奈」改成「争奈」,粗看两词并无什么很大区别,但细辨直来,「争奈」除了有「无奈」的意思外,还有承受不了的意思,表露了男主人公为相思之情所重压。还有「雲收雨散」,「东风泪满」都较原词有少许改动,改动的结果,就是内含更显深广,更加突出了主题。
沛沛第三,这首词经过一番「增损」,不仅使原作的意旨更加突出,而且还深深打上周词的风格烙印。如经过改写後,全词在篇章结构上显得严密而有层次,且多变。周邦彦抓住离恨这一主题,在现实与回忆上做文章,于腾挪顿挫开合之中,多层次地表现离恨别绪,避免了过多直说、直叙而造成的弊病。周词之讲究用字、用典是相当著名的,该词囿于原作,没有用什么典故,但又因其是改写,在讲究用字上是很突出的。

沛沛周邦彦这首《烛影摇红》是奉旨“增损”修改他人词作而成的。对于改写者来说,这是一项颇有难度的工作。首先是奉旨修改,宋徽宗以原作不够“丰容宛转为恨”,下令修改。要迎合精通音律的皇上心意,做到“丰容宛转”,这的确是一件难事;修改他人的作品,尤其是一首较为成功的作品,既要保持原作意旨、风格,又要使之更完美,更上一层楼,这又是一难;对于清真这样已经成名了的作家,修改他人之作,自亦需写出自己的风格特点,此为三难。而难能可贵的是,周邦彦把这三者都做到了,且做得天衣无缝。
沛沛首先周邦彦拓展了词作的容量,上片全为其所增写,并为下片的抒情做了很好的铺垫。原作主要是写离情别恨,周邦彦便在上片把时间往前推移,着力刻绘这位女子的美貌,以及两人的心心相印。这便为下片叙写思2之情作了很好的铺垫。刻画这位女子的美貌,改写者抓住她的“娇波眼”米做文章。其“芳脸”、“黛眉”虽然也精致,但“风流天付与精神,全在娇波眼”,这便传神地表达了这位女子的风韵。这位女子不仅天生丽质,而且还顺心于他,致使他“几回枢见,见了还休”,以致有“争如不见”之叹。这样,上片由”风流天付”写到相见倾心,便为下片的描写旧思,作了准备。
沛沛周邦彦“增损”的笫二步,便是在下片,即原作上作了几处改动。改动的原则是更能使原作的意旨和主题得到表现。原作第二、三、四句为“向夜阑,乍洒醒,心情懒”,周词改为“夜阑饮散春宵短”,不仅较原作精炼,而臣还写出了男主人公夜阑饮散之后的孤独,这样就为下一句叙写回忆思绪作了铺垫。第二个改动之处是“当时谁为唱阳关?”原作为“尊前谁为唱阳关?”周词的改作最主要之处是将原作的简单叙述眼前之情形改为回忆往昔,这样不仅在写法上显得婉转,有波折,避免了直说、直叙之弊,更重要的是突出显示了主人公的挥之不去的思念之情。正因为有上片对人物形象刻画的铺垫,打肓此铭心的思念,从整首词作看,也显得浑然一体。第三个改动之处在“争夺云收雨散,凭阑干,东风泪满”,原词为“无奈云沉雨散,凭闹干,东风泪眼”这一层改动的关键句在“无奈”改成“争奈”,粗看两词并无什幺很大区别,ffi细辨起来,“争奈”除了有“无奈”的意思外,还有承受不了的意思,表露了男主人公为相思之情所重压。还有“云收雨散”,“东风泪满”都较原闻有少许改动,改动的结果,就是内含更显深广,更加突出了主题。
沛沛第三,这首词经过一番“增损”,不仅使原作的意旨更加突出,而且还商’深打上周词的风格烙印。如经过改写后,全词在篇章结构上显得严密而有最次,且多变。周邦彦抓住离恨这一主题,在现实与同忆上做文章,于腾挪顿挫开合之中,多层次地表现离恨别绪,避免了过多直说、直叙而造成的弊病,厨词之讲究用字,用典是相当著名的,该词囿干原作,没有用什么典故,但叉闲其是改写,庄讲究用字上是很突出的,这在上面已经阐述了。

《燕归梁 · 高平 · 晓》

沛沛帘底新霜一夜浓。短烛散飞虫。曾经洛浦见惊鸿。关山隔、梦魂通。
沛沛明星晃晃,回津路转,榆影步花骢。欲攀云驾倩西风。吹清血、寄玲珑。
沛沛

《玉楼春 · 大石》

沛沛桃溪不作从容住,秋藕绝来无续处。当时相候赤阑桥,今日独寻黄叶路。
沛沛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黏地絮。
沛沛桃溪奔流不肯从容留住,秋天的莲藕一断就没有连接之处。回想当时互相等候在赤阑桥,今天独自一人徘徊在黄叶盖地的荒路。
沛沛烟雾笼罩着排列耸立的山岫,青苍点点无法指数,归雁背着夕阳,红霞满天,时正欲暮。人生好象随风飘入江天的白云,离别的情绪好比雨后粘满地面的花絮。

沛沛《玉楼春·桃溪不作从容住》是北宋词人周邦彦的词作。这首词是描写仙凡恋爱的。开头点出桃溪,引用刘、阮遇仙之典故自怜缘浅。轻写一笔,委婉动人,“秋藕”句重顿一笔。而“桃溪”、“秋藕”一暗一明,分点春秋,暗寓昔今不同。“当时”、“今日”,对比强烈情深意切。而“赤栏桥”、“黄叶路”又是一暗一明,分点春秋。“人如”、“情似”的结尾句,工整合情。全词句句含情,字字含情,前后照应,累累如贯珠。

沛沛此词以一个仙凡恋爱的故事起头,写词人与情人分别之后,旧地重游而引起的怅惘之情。整首词通篇对偶,凝重而流丽,情深而意长。
沛沛首句“桃溪”用东汉刘、阮遇仙之事典。传东汉时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于桃溪边遇二女子,姿容甚美,遂相慕悦,留居半年,怀乡思归,女遂相送,指示还路。及归家,子孙已历七世。后重访天台,不复见二女。唐人诗文中常用遇仙、会真暗寓艳遇。“桃溪不作从容住”,暗示词人曾有过一段刘阮入天台式的爱情遇合,但却没有从容地长久居留,很快就分别了。这是对当时轻别意中人的情事的追忆,口吻中含有追悔意味,不过用笔较轻。用“桃溪”典,还隐含“前度刘郎今又来”之意,切合旧地重寻的情事。
沛沛第二句用了一个譬喻,暗示“桃溪”一别,彼此的关系就此断绝,正象秋藕(谐“偶”)断后,再也不能重新连接一起了,语调中充满沉重的惋惜悔恨情绪和欲重续旧情而不得的遗憾。人们常用藕断丝连譬喻旧情之难忘,这里反其语而用其意,便显得意新语奇,不落俗套。以下两句,侧重概括叙事,揭出离合之迹,遥启下文。
沛沛“当时相候赤阑桥,今日独寻黄叶路。”三四两句,分承“桃溪”相遇与“绝来无续”,以“当时相候”与“今日独寻”情景作鲜明对比。赤阑桥与黄叶路,是同地而异称。俞平伯《唐宋词选释》引顾况、温庭筠、韩偓等人诗词,说明赤阑桥常与杨柳、春水相连,指出此词“黄叶路明点秋景,赤阑桥未言杨柳,是春景却不说破。”同样,前两句“桃溪”、“秋藕”也是一暗一明,分点春、秋。三四正与一二密合相应,以不同的时令物色,渲染欢会的喜悦与隔绝的悲伤。朱漆栏杆的小桥,以它明丽温暖的色调,烘托往日情人相候时的温馨旖旎和浓情蜜意;而铺满黄叶的小路,则以其萧瑟凄清的色调渲染了今日独寻时的寂寞悲凉。由于是“独寻黄叶路”的情况下回忆过去,“当时相候赤阑桥”的情景便分外值得珍重流连,而“今日独寻黄叶路”的情景也因美好过去的对照而愈觉孤孑难堪。今昔之间,不仅因相互对照而更见悲喜,而且因相互交融渗透而使感情内涵更加复杂。既然“人如风后入江云”,则所谓“独寻”,实不过旧地重游,记忆中追寻往日的缱绻温柔,孤寂中重温久已失落的欢爱而已,但毕竟寂寞怅惆中还有温馨明丽的记忆,还能有心灵的一时慰藉。今昔对比,多言物是人非,这一联却特用物非人杳之意,也显得新颖耐味。“赤阑桥”与“黄叶路”这一对诗歌意象,内涵已经远远越出时令、物色的范围,而成为一种象征。
沛沛换头“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两句,转笔宕开写景:这是一个晴朗的深秋的傍晚。烟霭缭绕中,远处排立着无数青翠的山峦。夕阳的余辉,照映空中飞雁的背上,反射出一抹就要黯淡下去的红色。两句分别化用谢朓诗句“窗中列远岫”与温庭筠诗句“鸦背夕阳多”,但比原句更富远神。它的妙处,主要不景物描写刻画的工丽,也不景物本身有什么象征涵义;而于情与景之间,存着一种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联系,使人读来别具难以言传的感受。那无数并列不语的青嶂,与“独寻”者默默相对,更显出了环境的空旷与自身的孤孑;而雁背的一抹残红,固然显示了晚景的绚丽,可它很快就要黯淡下去,消逝一片暮霭之中了。
沛沛结拍“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粘地絮。”两句,收转抒情。随风飘散没入江中的云彩,不但形象地显示了当日的情人倏然而逝、飘然而没、杳然无踪的情景,而且令人想见其轻灵缥缈的身姿风貌。雨过后粘着地面的柳絮,则形象地表现了主人公感情的牢固胶着,还将那欲摆脱而不能的苦恼与纷乱心情也和盘托出。这两个比喻,都不属那种即景取譬、自然天成的类型。而是刻意搜求、力求创新的结果。但由于它们生动贴切地表达了词人的感情,读来便只觉其沉厚有力,而不感到它的雕琢刻画之迹。“情似雨馀粘地絮”,是词眼,全词所抒写的,正是这种执着胶固、无法解脱的痴顽之情。
沛沛此词纯用对句,从而创造了一种与内容相适应的凝重风格。整首词于排偶中,仍具动荡的笔墨,凝重之外而兼流丽风姿。

《琐窗寒》

沛沛暗柳啼鸦,单衣伫立,小帘朱户。桐花半亩,静锁一庭愁雨。洒空阶、夜阑未休,故人剪烛西窗语。似楚江暝宿,风灯零乱,少年羁旅。
沛沛迟暮,嬉游处。正店舍无烟,禁城百五。旗亭唤酒,付与高阳俦侣。想东园、桃李自春,小唇秀靥今在否?到归时、定有残英,待客携尊俎。
沛沛柳荫深处传来了鸦啼阵阵。我身着单衣,倚靠在垂着帘子的红色窗门。啊!庭院是那样寂静,锁满了让人忧愁的雨声。这冷密的雨点,洒向空荡荡的石阶,深夜还落个不停。如此雨景,宛如我少年时作客荆州,夜宿楚江,一边看那江中灯火在风雨中闪烁不定,一边和故人畅抒友情。
沛沛如今我已是暮年的人。且不说京城胜游处正逢寒食节,一律把烟火禁;卽使像「旗亭唤酒」的事儿,还是让那些高阳酒徒去逞豪兴。我只怀念家乡东园中的桃李花,虚度了美丽的青春。那个有樱唇一点和小小酒窝的美人儿,是否还在将我等?我多么盼望归家时,枝头上还有残留的花朵,等待我这个久久作客他乡的人,将美酒佳肴向我铺除。

沛沛这是一首抒发羁旅愁苦情怀的词。周美成中年後虽长期在京任职,但仕途并不得意,因而常流露出倦客京华、思归家园的感情。上阕写客居的凄淸。「暗柳啼鸦」数句描述京都暮春景象。「洒空阶」二句由实入虚,亦真亦幻,耳听空阶前夜雨淋漓,似心愁心泪混成一片,词人神思飞驰,悬想何时与「故人」重逢。下阕以「迟暮」钩转,转入抒发思念故园春色的深挚感情。以「迟暮」之年而遇京都寒食,嬉游胜览无地,京城处处禁火无烟,寒食凄冷,愁雨淋漓,更添羁宦孤独之悲感。从故园桃李自春,小唇秀靥安在?设想自己回去後的情况。人已迟暮,春已阑珊,花自零落,纵然回到故里,情怀仍似客中,衹能花下酩酊,聊以排解郁结。

沛沛这首词是叙写羁客思归的名作,全词围绕着一缕思乡忆人的幽思而展开,把作者浓郁的情感寄托在娓娓的叙写中。上阕由今日而转入未来,再由未来转入昔日;下阕重在写迟暮之年的词人对远方故乡及亲人的怀念。作者采用对比手法和虚实结合法,将内心深处的情感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沛沛「暗柳啼鸦,单衣伫立,小帘朱户」,开首三句卽点明时间和词人彼时所处环境。薄暮时分,柳色渐渐昏暗,乌鸦盘旋聒噪,词人正站在朱户之中,小帘之後凝神沉思。首三句虽为叙写眼前景况,但仍起着渲染气氛的作用。薄暮时分,天气渐暗,群鸦乱啼,单身一人置身其间,词人的愁思、烦乱心情,卽已呼之欲出了。此外「暗」与「啼鸦」也有暗示欲雨的作用。「桐花半亩,静销一庭愁雨」,这两句词人继续叙写他伫立帘後所见之景,同时景中含情,词人的愁绪已经跃然纸上。这与「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李易安《声声慢·寻寻觅觅》)所描写的意境相似。黄昏时节,再加上绵绵不绝的春雨,这种意境描写虽非淸真所首创,却是古典诗词中描写愁绪时最常用的典型环境。这里词人用一「锁」字使得本为抽象无形的情绪形象化,从而突出了词人此时愁闷难堪的心境。「洒空阶、夜阑未休,故人剪烛西窗语」,这三句是说那滴哒的雨声洒落在空寂的台阶上,使得词人心绪更加烦乱愁闷,直到夜深仍不停息。面对此情此景,词人不禁思绪联翩,想到何时才能与故人相会。这里化用了李义山《夜雨寄北》诗意:「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词作至此,愁绪的内含已渐渐明朗、具体化了。歇拍三句:「似楚江暝宿,风灯零乱,少年羁旅,」这一层词人宕开一笔,由眼前之景转而幻想从前,在变幻境界中感叹风灯零乱,少年羁旅,颇有不胜今昔之感。关于「楚江」,李太白诗有「天门中断楚江开」,杜少陵诗有「楚江巫峡半云雨。」「风灯零乱」,苏轼诗有「过眼百世如风灯」,杜少陵诗有「风前春灯乱,江鸿夜雨悬」,所绘卽此情景。
沛沛下阕写节日思乡之情。「迟暮。嬉游处,正店舍无烟,禁城百五。」词作由上阕末尾的少年羁旅,转入叙写迟暮情景,以前之虚幻,转入眼前之说实;前之遥远回荡,此则转入本题。章法大开大合。因寒食禁烟,故曰「无烟」。「禁城百五」,也是寒食节。《荆楚岁时记》:「冬至後一百五日为寒食。」「旗亭唤酒,付与高阳俦侣」,寒食禁烟不禁酒,故可去酒楼饮酒。李太白诗有「君不见高阳酒徒起草中,长揖山东隆准公」。这句的意思是说,寒食节中,旗亭饮酒取乐之事,还是让高阳酒徒们去吧。这里用的是侧笔,实际上是叙说自己为愁思所缠绕,没精打采,对玩乐毫无兴趣。「想东园,桃李自春,小唇秀靥今在否」,对羁旅之愁与思家之情化成了具体的内容,那「东园」此时又是一番桃李争春,明媚春光,而那给自己留下美好印象的、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姑娘,如今是否还在?词人描述得越具体,越真切,说明其思念之情越铭心刻骨。此外,用一「否」字,词人的关切之情更显真切。歇拍三句:「到归时,定有残英,待客携尊俎,」词人归心似箭,未踏归途,心早已设想好归家时的情景。到那时,春意犹在,尚有残花挂在枝头,自己定要好好地款待自己一番。「客」字,表明词人始终未曾忘记自己的游子身分。
沛沛此词感情复杂微妙,有对羁旅生活的厌倦,对年华流逝的痛惜,有对家乡的思念,对故友的怀想还有对情人的眷恋,读来千回百转,荡气回肠。

《瑞鹤仙》

沛沛悄郊原带郭,行路永、客去车尘漠漠。斜阳映山落,敛余红犹恋,孤城阑角。凌波步弱,过短亭、何用素约。有流莺劝我,重解绣鞍,缓引春酌。
沛沛不记归时早暮,上马谁扶,醒眠朱阁,惊飙动幕,扶残醉,绕红药。叹西园已是,花深无地,东风何事又恶?任流光过却,犹喜洞天自乐。
沛沛郊外的原野挨着城郭舒展开去。长路漫漫,客人已乘车离去,留下一溜迷茫的尘烟。一片寂静落寞。夕阳映照着远山徐徐落下,却迟迟不忍收去它那最后一抹的余红,犹如恋恋难舍城楼上那一角栏杆。陪我同去送客的歌妓一路上步态轻盈,这时也感到劳顿,于是来到短亭歇息,不期然竞遇到了我相好的情人,真是有情人何须事前相约。她劝我下马,重解绣鞍,再喝上几杯春酒,她那圆柔悦耳的嗓音、温情体贴的劝说,让我十分舒心。
沛沛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红楼里,不是正在短亭里与情人饮酒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昨晚还是今晨?又是谁扶我上马鞍?我竟然全记不得了。忽然一阵疾风,吹得帘幕飘飞翻动。我带着醉意,急匆匆来到西园,扶起吹倒的芍药,绕着红花长叹,叹我西园已是败花满地,这凶残的东风为何又如此作恶?罢,罢,罢,任凭春光如水般流逝吧,尚可欣喜的是我还有一个洞天福地,还能自得其乐。

沛沛此词为抒写送客归途偶遇歌妓,西园惜花之情的作品。这首词的大致内容为:前一日,有郊原送客之事,黄昏时分回城,所识之歌妓劝以解鞍少憩,于是又成酣醉,醒来已是次日,扶残醉以赏花,又以东风无情,引出流光易逝之感慨。词句之中有难以明言的心事,读来自然也会感到“有余不尽”。

沛沛此此记词人送客遇妓醉饮的一段情事。按时间顺序先写郊原送客,次写归途遇妓欢饮,后写醉归惜花抒感。这段看似是写送客情事,实则是写词人政治失意的郁闷。
沛沛上片前三句写郊外的原野,长长的道路伸向远方。行人离去后,词人感到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后两句写孤城和残阳斜照,表达离愁别绪。词人把斜阳比喻成“余红”,相当新颖,并把感情寄托在余红上,说斜阳由于不舍城楼上的一处栏杆,迟迟不肯收敛起最后的一抹余晖。用斜阳对栏杆的不舍,来映衬词人对离去之人的不舍。这样,人与景融为一体,都被浓浓的离愁别绪笼罩着。接着,词人笔锋一转,描写陪同送行的歌妓。歌妓极力劝酒,词人大醉。
沛沛下片写次日酒醒后的情况。首三句将词人初醒时的睡眼惺忪刻画得入木三分。他已经不太记得昨天的事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头脑里一片恍惚。幸好“惊飙动幕”,一阵狂风吹动来,掀起了窗帏,他的醉意立马被吹散了几分,一下子清醒多了,但并未完全清醒。“扶残醉,绕红药”表达了对春光的深爱之情。只有情深,方才能有下面的“叹”。“东风何事又恶”和上文的“惊飙”二字遥相呼应,结构严谨有序。结句词人暂时抛却烦恼,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聊以自慰。
沛沛全词布局巧妙,章法一曲三折,直叙中有波澜起伏,顺叙中有插叙,令人回味。词作用比兴的手法,寓情于景,情景交融,委婉动人。

《瑞龙吟》

沛沛章台路,还见褪粉梅梢,试花桃树。愔愔坊陌人家,定巢燕子,归来旧处。
沛沛黯凝伫,因念个人痴小,乍窥门户。侵晨浅约宫黄,障风映袖,盈盈笑语。
沛沛前度刘郎重到,访邻寻里,同时歌舞,惟有旧家秋娘,声价如故。吟笺赋笔,犹记燕台句。知谁伴,名园露饮,东城闲步?事与孤鸿去,探春尽是,伤离意绪。官柳低金缕,归骑晚、纤纤池塘飞雨。断肠院落,一帘风絮。
沛沛繁华的长街上,还能见到将谢的梅花挂在枝头,含苞欲放的桃花已长满一树。街巷里青楼寂无人声,只有那忙着修巢的燕子,又重新回到去年的旧处。
沛沛我沮丧地凝神伫立,寻思那位玲珑娇小的旧情人。那日清晨初见时,她恰好倚门观望。她前额头上抹着淡淡的宫黄,扬起彩袖来遮挡晨风,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语。
沛沛如今我故地重游,访问她原来的邻里和同时歌舞的姐妹,只有从前的秋娘,她的声价依然如故。我如今再吟词作赋,还清楚地记得她对我的爱慕。可惜伊人不见,还有谁伴我在花园纵情畅饮,到城东漫步?欢情旧事都已随着天边飞逝的
沛沛孤雁远去。满怀兴致回来有意探春,却尽是离情别绪、感人伤怀。官道旁的柳树低垂着金黄色的枝条,仿佛在为我叹惜。我骑马归来时天色已晚,秋雨绵绵,纤纤雨丝打湿了衣襟,落满了池塘。那令人伤怀断肠的院落啊,风吹柳絮,满院狼藉,那门帘上也落满了随风飘飞的柳絮。

沛沛这是一首访旧感怀之作。此词便是写回京后访问旧友的复杂心情。全词三段。上阕写初春访旧的环境氛围,中阕回忆当年初来时所见所爱,忆念伊人。当年万种风情,宛在目前。下阕抚今追昔,极写物是人非的哀戚。词作以铺叙手法绘画形象披露内心愁苦,今昔交错,人物情绪与作品境界均给予动态性的表现,其结构模式甚至带有戏剧性特点。词结构严谨,层次分明;缠绵婉转,沉郁顿挫;用语精工典丽,是难得的佳作。

沛沛词是作者最有代表性的作品。它首写旧地重游所见所感,次写当年旧人旧事,末写抚今追昔之情,处处以今昔对衬。全词层次分明,由折盘旋,情思缠绵,艺术上颇具匠心。
沛沛篇首的写景不同凡响。梅花谢了,桃花开了,本是平常习见的事物,而词里却说“褪粉”、“试花”,造语相当别致;褪粉、试花紧相连,使人仿佛感觉到了季节时令的更替,这就巧妙而生动了。使用倒装句法,把“梅梢”和“桃树”放后面,足见作者的用心。此二句俨然天然巧成,极为精致华美。本篇开头还错落地交代了有关的一些情况。“章台”、“坊陌”,是京城繁华的街道和舞榭歌台聚集的里“坊陌人家”,则同时点明作者所怀念的人物的歌妓身份。“愔愔”二字极言冷清,暗示了物是人非,今夕对比之意。用燕子的“归来旧处”兼喻作者的重游故地,这是明显易见的,而用燕子的“定巢”有三叠,首叠本是写词人初临旧地所见所感,但通体只写景状物,不说人,只暗说,不明说,显得感情沉郁,有待抒发,从而为下文作了铺垫。
沛沛次叠以“黯凝竚”三字为引领,“黯凝竚”,是用滞重之笔点出思念之深,但引出的下文却是一串轻脱活跃的词句,正好相映成趣。“箇人痴小,乍窥门户”八个字相当传神,既写出了那位坊陌人当时还没有失却少女的天真活泼,又浸透着作者对她的亲昵爱怜之情。以下几句,写少女站门口招揽客人,初春余寒尚存,晓风多厉,她不得不以袖遮风,因而晨妆后鲜艳的容颜,就掩映衣袖之间了。“盈盈笑语”写出了少女的天真烂漫。描写人物的这几句,笔墨生动,准确传神。
沛沛第三叠“前度刘郎重到”的重点是追忆往事,对照今昔,抒发“伤离意绪”。“前度刘郎重到”用了刘义庆《幽明录》所载东汉刘晨入天台山遇仙女的故事,兼用刘禹锡《再游玄都观》“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的诗句。以刘郎自喻,恰与前文“桃树”、“人家”暗相关合,亦是笔法巧妙处。以下四句写词人寻访邻里,方知自己怀念中的人物亦如仙女之踪迹渺然,“同时歌舞”而“声价如故”者,唯有“旧家秋娘”。“秋娘”,是唐代妓女喜欢使用的名字。这里以秋娘作陪衬,就说明了作者所怀念的那位歌妓当年色艺声价之高。“吟笺赋笔”以下几句,是追怀往事的具体内容。“燕台”,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典故。当时有位洛阳女子名柳枝者,喜诗歌,解音律,能为天海风涛之曲,幽忆怨断之音,闻人吟李商隐《燕台》诗,惊为绝世才华,亟追询作者,知为商隐,翌日遇于巷,柳枝梳丫头双髻,抱立扇下,风障一袖,与语,约期欢会,并引出了一段神魂离合的传奇故事(见李商隐《柳枝五首》序)这两句不只是写双方相识相好的经过,而且还暗示了对方的爱才之心和与自己的知遇之感,以至于今日怀念旧情时,不能不连带想起自己过去曾经打动过她心弦的“吟笺赋笔”来。“知谁伴”三句,写如今不可再遇理想伴侣,当年名园露顶畅饮、东城闲步寻花那样的赏心乐事也就无从重现,只能深深地铭刻自己的记忆之中了。
沛沛“露饮”,是说饮宴时脱帽露顶,不拘形迹。“事与孤鸿去”借用唐人杜牧诗句,“恨如春草多,事与弧鸿去”,一笔收束往事,回到当前清醒的现实,而不露痕迹。“探春尽是伤离意绪”,这是全篇主旨。显得沉着深厚。结尾再次写景,先以“官柳”与开头的“章台”、“归骑”与开头的“归来”遥相照应,再写池塘,院落、帘栊,而“飞雨”与“风絮”之足以令人“断肠”,更增添了离愁别恨。
沛沛此词由“凝伫”而“访、寻”,由回忆而清醒,最后写归途之凄清,抒写抚今追昔,物是人非的慨叹,这与唐朝诗人崔护的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有异曲同工之妙。

《秋蕊香 · 双调》

沛沛乳鸭池塘水暖。风紧柳花迎面。午妆粉指印窗眼。曲里长眉翠浅。
沛沛问知社日停针线。探新燕。宝钗落枕春梦远。帘影参差满院。
沛沛

《绮寮怨》

沛沛上马人扶残醉,晓风吹未醒。映水曲、翠瓦朱檐,垂杨里、乍见津亭。当时曾题败壁,蛛丝罩、淡墨苔晕青。念去来、岁月如流,徘徊久、叹息愁思盈。
沛沛去去倦寻路程。江陵旧事,何曾再问杨琼。旧曲凄清。敛愁黛、与谁听。尊前故人如在,想念我、最关情。何须渭城。歌声未尽处,先泪零。
沛沛昨夜的酒力尚未消去,上马时尚需有人帮扶,清晨的凉风还没有把我吹醒。一路上但见碧瓦红檐,倒映在曲折的流水里,垂杨树掩映着渡口旁的驿亭。想当年曾在亭壁上题写诗句,如今墙上罩满了蛛网尘埃,墨色消淡,字迹已被青苔斑蚀得模糊不清。想过去未来的进退升沉,岁月如流水。我徘徊叹息,愁思如潮,久久难以平静。
沛沛数年来宦游不止,已倦于打听前行的路程。江陵的风流韵事最难忘,自此後再没有能够重访歌妓杨琼。她唱着旧日的歌曲声韵凄清,她聚敛着愁眉,谁是知音与听?酒樽前的故友倘若健在,定会想念我,最是关怀动情。何必唱朋友送别的《渭城曲》,她那歌声尚未唱完,我的热泪先自飘零!

沛沛这是一首写羁旅伤感的词作。上阕描绘醉酒徘徊津亭,抚景感慨,当年津亭题词处,如今已是蛛网笼罩,苔晕青青,令人感怀;下阕写忆旧事不堪回首,知音难寻,抒写羁旅愁情和对故人的怀念,令人感喟不已。作者多用反衬侧写、藉物正意的手法,写得委婉曲折,全词情调凄清沉郁,深婉有致。

沛沛这首词流露的感情来说,应该是作者重回故地,在离开时突然看见过去自己与情人分别时的津口亭馆,所激起的对情人的深切的思念之情。
沛沛「上马人扶残醉,晓风吹未醒」起句很是突兀。「上马人扶残醉」隐括李白《鲁中都东楼醉起作》诗:「阿谁扶上马,不省下楼时。」晓风即晨风。从「残醉」和「晓风」两句可以看出词人通宵饮酒,直到天亮。柳永有词「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晓风尤能吹去醉意。周词中词人不仅不知道谁人扶上马,而且吹不醒,可见词人醉酒的浓度和深度,不可破除。作者由酒醉不醒写起,却掩盖了酒醉的起因,这是词人写词的顿挫处,也为後面感情的抒发埋下了伏笔。
沛沛「映水曲、翠瓦朱檐,垂杨里、乍见津亭。」这里要注意「乍」字,一个字透出很多惊讶来。猛然间看见了柳荫中的渡口亭馆,它坐落在水流曲折处,绿瓦红檐,特别醒目。「乍见津亭」惊醒了词人的醉意,也唤起了词人的记忆。「当时曾题败壁,蛛丝罩、淡墨苔晕青。」意为多年以前,曾在津亭的墙壁上题词,现在墙壁已经破败剥落,蛛丝笼罩,墨迹淡化,苔晕青青。这引起词人很大的伤感。「念去来、岁月如流,徘徊久、叹息愁思盈。」「去来」,指不停的奔波。岁月如流,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题诗八首》序文:「岁月如流,零落将尽。」是说时间好像流水一样飞逝而过。「徘徊久、叹息愁思盈」,暗用江淹《别赋》中的句子:「明月白露,光阴往来,与子之别,思心徘徊。是以别方不定,别理千名。有别必怨,有怨必盈。」以上句意为年去岁来,时间好像流水一样过去,在此地徘徊留恋,叹息声声,有满怀的愁思。这是上半阙,写思情。先写自己通宵饮酒大醉,由乍见津亭念及败壁题词,勾起自己对往事的回忆,渐渐明白醉酒之因。但是还不是很明显,对往事的回忆只是由津亭,败笔题词带过,也没有明确怀念对象。留下感情线索,在下半阙展开。
沛沛「去去倦寻路程」。「去去」在柳永的《雨霖铃》中有「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二者意义相同,即去了又去、走了又走,不停的奔波行役之意。「倦」字写出词人的倦怠之情。「江陵旧事,何事再问杨琼。」江陵,东晋时期荆州治所,在今湖北江陵,此代指荆州。这句隐括了元稹《和乐天示杨琼》和白居易的《问杨琼》。这里用杨琼代指自己的情人。江陵旧事,指他们过去的情事。「何曾再问杨琼」,何曾即不曾,暗示不见情人的踪影。自己不停的奔波行役,情人不见,只留下无穷的遗恨,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与情人一起回忆过去的情事了。「旧曲凄清,敛愁黛,与谁听?」回忆与现实交融在一起。旧曲,应该是词人与情人当时听到的歌曲,即是下文的「渭城曲」。凄清,悲怨。敛愁黛,因愁怨而皱起黛眉。昔日离别时,你我共听凄清的离别之曲,你听曲子时因愁怨而敛眉的样子还在眼前,但是现在我与谁共听?旧曲,是诗人徘徊所闻,也因之想起以前已情人分别时的场景。既展示现在又回忆过去,既再现了当日情人的感情,也展示了自己的苦苦相思。「尊前故人如在,想念我、最关情。」设想之辞。由自己设想对方的感情。如柳永的《八声甘州》:「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也是运用的这种写法。尊前故人,指上一次分别是黛眉敛起的情人。关情,动情。词人由自身设想对方的感情,自有词人的一份痴情在,也可画出情人对词人的深情,心心相印。但是这不过是词人的想象罢了,现在词人孤独一人在河边徘徊,旧曲萦绕,、挥不去情人当时的样子。「何须《渭城》,歌声未尽处,先泪零。」这最後一句,很是巧妙,使人分不出是今日离别还是昔日离别,水乳交融。当日离别之时,与佳人共听凄曲,不待曲终,即已泪零;今日离别,又闻旧曲,不堪其情,潸然泪下。渭城之曲,即是过去同听,又是现在独闻;泪零既是当日离别之泪,又是今日相思之泪。今昔不分,亦今亦昔,感人至深。歌声未尽先已泪零,在曾经离别之地,对一个「倦寻路程」的人来说有多少身世之感,直是催人泪下。
沛沛总之,这首词先写醉酒,然後由乍见津亭和败壁题词虚写离别,而後由思及离别而叹息徘徊,上阕写及思念但是感情想对疏缓;下阕写出思念对象,自己和双方的感情,以双双泪零作结,感情达到高潮。最後一句亦今亦昔,很是巧妙。

《花心动 · 双调》

沛沛帘卷青楼,东风暖,杨花乱飘晴昼。兰袂褪香,罗帐褰红,绣枕旋移相就。海棠花谢春融暖,偎人恁、娇波频溜。象床稳,鸳衾谩展,浪翻红绉。一夜情浓似酒。
沛沛香汗渍鲛绡,几番微透。鸾困凤慵,娅姹双眉,画也画应难就。问伊可煞□人厚。梅萼露、胭脂檀口。从此后、纤腰为郎管瘦。
沛沛

《花犯》

沛沛粉墙低,梅花照眼,依然旧风味。露痕轻缀,疑净洗铅华,无限佳丽。去年胜赏曾孤倚,冰盘同燕喜。更可惜,雪中高树,香篝熏素被。
沛沛今年对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飞坠。相将见、翠丸荐酒,人正在、空江烟浪里。但梦想、一枝潇洒,黄昏斜照水。
沛沛低低的粉墙上,梅花在枝头风采照人,同往年一样。花面上的露水痕迹还在,透明晶莹,如同一位洗净铅华的美人,天生丽质美丽天然。去年梅花开放时,我也是一个人独自观赏。我也曾经在酒宴之上,愉快地把玉盘中的青梅品尝。更令人叹息的是,雪中那高高的梅花树上,如同盖上一层雪白的棉被,被里仿佛是一位美人,体内透出一缕怡人的馨香。
沛沛今年赏花太匆忙,如同心中有太多的忧伤。我看梅花开得憔悴,我也是这样,依依惜别,满腹愁肠。我对着梅花怅望叹息,眼看着一片片花瓣,四处飘落。不久就到了青梅再来下酒的时候,那时我又出发了,在浩如烟海的江面上与风浪为伍。我只愿意自己化作一枝梅花,每日当夕阳西下时,静静的安然立在水边。

沛沛此词大约作于哲宗元祐七年(1092)冬春离荆州调任溧水县令之际。客居孤寂,惟有梅花作伴,如今离她而去,依依不舍,而自己宦海沉落,漂泊无定。于是移情于梅,抒发落寞情怀。上片写今年告别梅花,回忆去年赏梅情景。下片写今年赏梅并预想明年情景。此词对梅花作了多角度的写照,同时把自我的身世之感融入对外界景物的描写之中。

沛沛此词借咏梅以抒发自己宦游无定,到处漂泊的寂寞感伤之情。全词分成过去、现在、未来三个阶段去写梅花,三个阶段各有不同的情怀,而且以梅花自喻,委婉曲折。整个词句不紧扣梅花,也句句紧扣作者自己,前后呼应,一下串插,迂回反复,井然有序。此词以饱含感情的笔触移情入景,借景抒情,借咏梅抒发了作者在宦迹无常、漂泊不定中所产生的落寞情怀,也有孤芳自赏的慰藉。
沛沛起笔“粉墙低,梅花照眼”两句,总领全篇,以下对昔日的回忆、对来日的想象,都由此景生发。次句中的“照眼”二字,出自梁武帝《子夜四时歌·春歌四首》之一中的“庭中花照眼”句。这里,作者没有具体点明梅花的颜色,略过了花色,只写与粉墙相映照的花光,以光之夺目来显示色之明丽。至于其花色之为红为白,抑或为翠绿,这在作者是个人的认知,不必拘泥。下面“露痕轻缀,疑净洗铅华,无限佳丽”三句,是说梅花上面留有露水痕迹,像是洗尽脂粉,显得丽质天生,进一步写出了梅花之所独具的高出于凡花俗艳的格调。它之照眼,并不靠粉施朱,以嫣红姹紫来炫人眼目,而是丽质天成,自然光艳,别有其吸引人视线的风神韵味。这三句本是起二句的延伸和补充,但在其间穿插了“依然旧风味”一句,就使前、后五句所写的既是现时景物又带有旧时色彩,在抚今中渗入了思昔的成分,从而二字领起,在时间上与前六句明白划界。“胜赏曾孤倚,冰盘同燕喜”两句是对去年之我的追述,自思去年孤倚寒梅、与花共醉的情事;“更可惜、雪中高树,香篝熏素被”两句是对去年之花的追念,更爱去年梅花在雪中开放的景象。这里写的是:梅花为积雪覆盖,一望皓白,形色难辨,而暗香仍阵阵从雪中传出,有如香篝之熏素被。
沛沛过片领以“今年”二字,与上片后四句开头的“去年”二字相对应。上、下片的前半都是写眼前所见的梅花。如此以来上片“粉墙低”以下六句是写梅花的形态与风韵;下片“今年对花”以下五句则是写梅花的情态和愁恨;前者写梅花之盛开,后者写到梅花之凋落。如此以来“对花最匆匆”句就有两重含意:既是自叹,又是叹花;既叹自身去留匆匆,即将远行,又叹梅花开落匆匆,芳景难驻。“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两句,是指梅花似亦知恨而含愁,是以我观物,移情于景,化作者的愁恨为梅花的愁恨,把本是无知无情的寒梅写得似若有知、有情。末尾一个“悴”字已预示花之将落,紧接着承以“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飞坠”二句,则进一步写花的深愁苦恨及其飘零身世。
沛沛接着“相将见、脆丸荐酒,人正在、空江烟浪里”两句,纯从空际落想。上句写梅,但所写的是眼前还不存在的事物,是由眼前飞坠的花瓣驰思于青绿脆圆的梅子;下句写人,但所写的是将出现另一时空之内的人,是预计梅子荐新之时,人已远离去年孤倚、今年相逢之地,而正在江上的扁舟之中,就这样,作者以出人意料之笔,以今日之感昨日之念跳到了明之思,词境再出新意。结拍“但梦想、一枝潇洒,黄昏斜照水”两句,从林逋《山园小梅》诗中的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化出。词人在花开之时,对花之地,把词思在时间上跳到梅子已熟时,在空间上跳到空江烟浪里,再从彼时、彼地又跳回花开时、花开地。
沛沛此词以多变的结构和纡徐反复和笔调,把自我的身世之感融入对梅花各个时期和方面的描绘。在今日、昔日、来日间往复盘旅地展开情思。这种跳跃变换、空灵流转。浑化无迹的词笔与词思,历来脍炙人口。

《苏幕遮》

沛沛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沛沛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沛沛细焚沉香,来消除夏天闷热潮湿的暑气。鸟雀鸣叫呼唤着晴天,拂晓时分鸟儿东张西望的在屋檐下的「言语」。荷叶上初出的阳光晒干了昨夜的雨,水面上的荷花清润圆正,荷叶迎着晨风,每一片荷叶都挺出水面。
沛沛看到这风景,我想到遥远的故乡,何日才能回去啊?我家本在吴越一带,长久地客居长安。五月,我故乡的小时候的伙伴是否在想我,划着一叶扁舟,在我的梦中来到了过去的杭州西湖荷花塘。

沛沛此词是宋代词人周邦彦创作的一首小令,主要表达作者的思乡之情。此词由眼前的荷花想到故乡的荷花,游子浓浓的思乡情,向荷花娓娓道来,构思尤为巧妙别致。上阕主要描绘荷花姿态,下阕由荷花梦回故乡。全词写景写人写情写梦皆语出天然,不加雕饰而风情万种,通过对清圆的荷叶、五月的江南、渔郎的轻舟这些情景进行虚实变幻的描写,思乡之苦表达得淋漓尽致。

沛沛周邦彦的词以富艳精工著称,但这首《苏幕遮》「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清新自然,是清真词中少数的例外。词以写雨后风荷为中心,引入故乡归梦,表达思乡之情,意思比较单纯。
沛沛上阕先写室内燎香消暑,继写屋檐鸟雀呼晴,再写室外风荷摇摆,词境活泼清新,结构意脉连贯自然,视点变换极具层次。词中对荷花的传神描写被王国维《人间词话》评为「真能得荷之神理者」,为写荷之绝唱。
沛沛下阕再由眼前五月水面清圆,风荷凌举的景象联想到相似的故乡吴门的五月的风物,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相思之情淋漓尽致。
沛沛这首词,上阕写景,下阕抒情,段落极为分明。一起写静境,焚香消暑,取心定自然凉之意,或暗示在热闹场中服一副清凉剂,两句写境静心也静。三、四句写静中有噪,「鸟雀呼晴」,一「呼」字,极为传神,暗示昨夜雨,今朝晴。「侵晓窥檐语」,更是鸟雀多情,窥檐而告诉人以新晴之欢,生动而有风致。「叶上」句,清新而又美丽。「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则动态可掬。这三句,实是交互句法,配合得极为巧妙,而又音响动人。大意是:清圆的荷叶,叶面上还留存昨夜的雨珠,在朝阳下逐渐地乾了,一阵风来,荷叶儿一团团地舞动起来。这像是电影的镜头一样,有时间性的景致,体现出荷叶的圆与青翠。词句炼一「举」字,全词站立了起来,动景如生,描绘出荷花亭亭玉立的姿态美与荷花的茎的力度美。这几句构成了一幅恬淡、清丽的美景这样,再看「燎沉香,消溽暑」的时间,则该是一天的事,而从「鸟雀呼晴」起,则是晨光初兴的景物,然后再从屋边推到室外,荷塘一片新晴景色。再看首二句,时间该是拖长了,夏日如年,以香消之,寂静可知,意义丰富而含蓄,为下阕久客思乡伏了一笔。
沛沛下阕直抒胸怀,语词如话,不加雕饰。己身旅泊「长安」,实即当时汴京(今开封)。周邦彦本以太学生入都,以献《汴都赋》为神宗所赏识,进为太学正,但仍无所作为,不免有乡关之思。「故乡遥,何日去」点地点时,「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实为不如归去之意。紧接「五月渔郎相忆否」,不言己思家乡友朋,却写渔郎是否思念自己,主客移位,更加衬托出我对家乡亲朋的思念,这是从对面深一层写法。一结两句,「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即梦中划小舟入莲花塘中了。实以虚构的梦景作结,虽虚而实,变幻莫测。
沛沛这首词风格清新活泼,境界淡远高超。周邦彦的词以典雅著称,又被推为集大成词人,其词作固然精工绝伦,而其思想境界之高超,实尤为其词作之牢固基础。

《菩萨蛮 · 梅雪》

沛沛银河宛转三千曲。浴凫飞鹭澄波绿。何处是归舟。夕阳江上楼。
沛沛天憎梅浪发。故下封枝雪。深院卷帘看。应怜江上寒。
沛沛河水曲折,河水弯弯,飞鹭双双对对,在那碧波上回旋。哪儿有他乘坐的归舟?在夕阳的余晖里,我独立江边小楼。上天都憎恨梅花,开得太多太盛,用大雪封盖梅的枝头。在幽凄的深院,卷帘看外边,真痛惜寒江上正在归来的那条船。

沛沛此词咏梅雪,而实为抒羁旅别情,并暗含飘零不偶之慨。首句大笔渲染,雪岸苍茫,随江蜿蜒,状如银河,"三千曲"极言其逶迤不绝。第二句呈现一幅腊去春尽的景色,晴光淑气,凛冽中透露出生机。由此引发出归思,化用柳永《八声甘州》的词,语淡情浓,耐人寻味。下片由雪下梅引出闺思。上天讨厌梅花的纵情开放,所以降大雪将花封盖。你卷帘既见院里雪下之梅,当知江上寒中之我,你我心照可矣。表达了相思之苦。全词八句,可谓句句景,亦句句情,景中寓情,情以景见。上下呼应而无痕,情景浑融而莫辨,既工巧而又浑成,工巧之至,即为浑成。

《蓦山溪》

沛沛楼前疏柳,柳外无穷路。翠色四天垂,数峰青、高城阔处。江湖病眼,偏向此山明,愁无语。空凝伫。两两昏鸦去。 平康巷陌,往事如花雨。十载却归来,倦追寻、酒旗戏鼓。今宵幸有,人似月婵娟,霞袖举。杯深注。一曲黄金缕。
沛沛

《蝶恋花 · 早行》

沛沛月皎惊乌栖不定,更漏将残,轣辘牵金井。唤起两眸清炯炯,泪花落枕红绵冷。
沛沛执手霜风吹鬓影。去意徊徨,别语愁难听。楼上阑干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
沛沛月光皎洁明亮,乌鸦噪动不安。更漏将残,摇动轳辘汲水的声音传到耳边。这声音使女子的神情更加焦烦,两只明亮的眼睛泪水涟涟。一夜来眼泪未断。湿透了枕中的红绵。
沛沛手拉着手来到庭院中,秋风吹着美人的鬓影。离别的双方恋恋不舍,告别的愁语让人不忍细听。楼上星光灿烂,斗柄横空。清露寒冷,伊人越走越远,偶尔传来晨鸡的报晓之声,与那远人的脚步声遥相呼应。

沛沛这首词写秋天清晨送别情人的情绪。上阕全从送行人枕边感受着墨,表明别前心神不定,入睡不熟。「唤起」二句写浅睡假寐被唤起,不是睡眼惺忪,却是满眼晶莹,由于一夜辗转反侧,以致泪湿红绵中,别前之情凄切。下阕写临别及别后景况。「执手霜风」,「执手相看泪眼」已够伤心了,再加上凄凄的秋风催行。「去意」、「别语」云云则临别千般叮咛,万般依恋尽在其中。末以送行人回房之孤独清冷收结。情人已远,村鸡报晓,闺房清寒,一派离索。全词写别,层次井然,抒写曲折缠绵,委婉动人,读后令人意想绵绵。

沛沛此首纯写离情,题曰「早行」,出现在词中的是行者在秋季晨风中离家时那种难舍难分的情景。篇中没有感情的直抒,各句之间也很少有连结性词语,所以,词中的离情主要是靠各句所描绘的不同画面,靠人物的表情、动作和演出来完成的。
沛沛上阕写别前。开篇三句自成一段。「月皎惊乌栖不定」写的是深夜,月光分外明亮,巢中的乌鸦误以为天明,故而飞叫不定。这是从视觉与听觉两方的感受概括出来的,暗示行者整夜不曾合眼。「更漏将阑,辘轳牵金井」两句,点明将晓。这是从听觉方面来写的。更漏中的水滴已经快要滴尽,夜色将阑。同时远处传来辘轳的转动声,吊桶撞击着井口声,已经有人起早汲水了。这三句表现出由深夜到将晓这一时间的进程。「唤起」两句另是一段,转写女方的悲伤。「唤起」的施动者是谁过去有两种解释,一种认为是行者,「知天已晓,唤起所别之人」;一种认为「闻乌惊漏残、辘轳声响而惊醒泪落。」「唤起」,既是前三句不同声响造成的后果,同时又是时间演变的必然进程:离别的时刻来到了。所以,就全篇来看,似以后一种解释为佳。如解释为行者把女方「唤起」,则自然要冲淡这首词所表出的那种离情的深刻性。「两眸清炯炯」,也非睡足后的精神焕发,而是离别时的情绪紧张与全神贯注。联系下句「泪花落枕红绵冷」,可见这双眼睛已被泪水洗过,「唤起」之后,仍带有泪花,故一望而「清」,再望而「炯炯」有神。同时,这一句还暗中交待出这位女子的美丽,烘托出伤别的气氛。「冷」字还暗出这位女子同样一夜不曾合眼,泪水早已把枕芯湿透,连「红绵」都感到心寒意冷了。
沛沛下阕写别时、别后。前三句写别时依依难舍之状,曲折传神。「执手」,分别时双方的手相互紧握。古诗文里「执手」,多和惜别有关,兼示深情。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词里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诗经·邶风·击鼓》里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霜风吹鬓影」,是行者饱看女方,刻印下别前最深刻的印象:鬓发在秋季晨风中微微卷动。「去意徊徨,别语愁难听」二句,看似写情,实则是写动作。作者几度要走,却又几度转回来,相互倾吐离别的话语。这话语满是离愁。「难听」不是不好听,而是令人心碎,难以忍听。终篇两句写别后景象,又是一段。这两句写行者远去,但还恋恋不舍地回头遥望女子居住的高楼,然而这高楼已隐入地平线下去了,眼中只见斗柄横斜,天色放亮,寒露袭人,鸡声四起,更衬出旅途的寂寞。人,也越走越远了。沈义父在《乐府指迷》中说:「结句须要放开,含有余不尽之意,以景结情最好。如真清之『断肠院落,一廉风絮。』又『掩重关、偏城钟鼓』之类是也。」其实,「楼上阑干横斗柄,露寒人远鸡相应」也是「以景结情」的成功的妙句。
沛沛如上所述,该词最显著的特点是全篇句句均由不同的画面组成,并配合以不同的声响。正是这一连串的画面与音响的完美组合,才充分表现出难舍难分的离情别绪,形象地体现出时间的推移、场景的变换、人物的表情与动作的贯串。词中还特别注意撷取某些具有特征性的事物来精心刻画,如「惊乌」、「更漏」、「辘轳」、「霜风」、「鬓影」、「斗柄」、「鸡鸣」等等。与此同时,作者还特别着意于某些动词与形容词的提炼,如「栖不定」的「栖」字,「牵金井」的「牵」字,「唤起」的「唤」字,还有「吹」、「清」、「冷」等等,这一系列手法综合起来,不仅增强了词的表现力,而且还烘托出浓厚的时代气息与环境氛围,使读者有身临其境之真实感。

《西河》

沛沛长安道,潇洒西风时起。尘埃车马晚游行,霸陵烟水。乱鸦栖鸟夕阳中,参差霜树相倚。到此际。愁如苇。冷落关河千里。 追思唐汉昔繁华,断碑残记。未央宫阙已成灰,终南依旧浓翠。对此景、无限愁思。绕天涯、秋蟾如水。转使客情如醉。算当时、万古雄名,尽是作、后来人,凄凉事。
沛沛

《西河 · 金陵怀古》

沛沛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怒涛寂寞打孤城,风樯遥度天际。
沛沛断崖树、犹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馀旧迹郁苍苍,雾沉半垒。夜深月过女墙来,伤心东望淮水。
沛沛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沛沛

沛沛此词为咏金陵旧迹,感慨历史兴亡之作。上阕总写金陵形胜,境界旷远,雄壮中蕴含落寞。「寂寞」二字透出历史迁逝,人亡物移,故国繁荣与孤城幽寂的荒凉。中片糅合当地传说并《石头城》後联,扣紧金陵景观摅物是人非之感,「断崖」、「旧踪」、「雾沉」,景物涂上一种苍茫色调。下阕以何处寻得当年「酒旗戏鼓」的繁华街市的感叹发端,侧重写「王谢邻里」的豪门旧迹难以寻觅,只可依稀辨识,宣发人世沧桑之思。燕子相对说兴亡于斜阳之中,意象极巧,感伤殊深。全词强化了景物描写的清峭、冷寂而又悲壮、苍凉之情韵,境界开阔,内蕴深远。

沛沛这是周美成的一首怀古词,作者面对金陵「佳丽地」,目睹自然界的沧桑,因而引起人事兴衰的感触,抒发出自己的政治见解和哲理观念,表现了作者追念古昔和寄慨当今的思想情感。这首词隐括了刘梦得《金陵五题》中最著名的《石头城》、《乌衣巷》和古乐府《莫愁乐》诗意。
沛沛一叠从金陵山川形胜说人,便较刘诗华丽雍容。首句釆自谢跳《入朝曲》「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突出金陵之得地利,追起一问,令人遥想其为南朝故都昔日的繁华,已伏後文感慨。「山围故国」四句化用《石头城》一半诗意,「髻鬟」、「风樯」二句是添加的新词,从总体上展现的是一幅境界阔大高远,江山景物清华的画面,不为梦得所囿。「孤城」之于「空城」,一字之易,极有分寸——宋时金陵虽属废都,到底还是北宋一大城市。
沛沛二叠才逐渐聚焦到断崖枯树、孤城女墙等更具有沧桑意蕴的景物上来,这里化用了古乐府「艇子打两桨,催送莫愁来」和《石头城》另一半诗意,写悲凉之雾,遍布秦淮,物是人非,愁上心头。以上两叠所写,都是金陵的外景,有由远推近的趋势。
沛沛三叠便写到金陵坊市,寓不胜今昔之感。化用《乌衣巷》诗意,但颇有出新。「酒旗戏鼓甚处市」,就很有北宋的时代感,金陵已从六朝帝王之都变成了北宋商业、消费城市,秦淮河上新添了不少勾栏瓦肆,寻欢作乐的红男绿女都是普通市民,而不是旧时王谢为代表的豪门世族,这是古无今有的新气象(或将此句解为忆昔误)——「想依稀」句中包含有太多的沧桑。「燕子不知」三句从刘诗来,但刘诗只说「飞人寻常百姓家」,这里却变为更有意味的一幅情景:屋檐下燕语呢喃,好像饱经沧桑的过来人,在斜阳里闲话兴亡呢。
沛沛或云北宋危机四伏,作者外放时值方腊起义,遂有吊古伤今之情。然而此词作年难定,所谓伤今之意,并不像刘诗那样醒豁。周美成能事之一,是能融化古人诗句如自己出,《西河》就是最好的实例,对于刘梦得的《金陵五题》来说,有如李光弼将郭子仪军,号令一新。
沛沛该词艺术特点有:一是结构,变虽好却小的绝句为洋洋洒洒的长调,具有与题面相称的气势感;二是具有北宋时代生活气息;三是句法声情,最短的「佳丽地」,和最末一韵「向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各本断句不同,正因为一气蝉联),相差十余字之多,读来疾徐尽变,更觉声情并茂、姿态横生。
沛沛这首词是怀古咏史之作,苍凉悲壮,平易爽畅,笔力遒劲,艺术技巧很高,它没有正面触及重大历史事件,而是通过景物描写作今昔对比,形象地抒发作者的沧桑之感,寓悲壮情怀于空旷境界之中,是怀古词中别具匠心的佳作之一。

《解语花 · 上元》

沛沛风销绛蜡,露浥红莲,花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沛沛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昼,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年光是也,惟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沛沛蜡烛在风中燃烧,夜露浸湿了花灯,街市上灯光交相映射。皎洁月光照着屋瓦,淡淡的云层散去,光彩照人的嫦娥飘然欲下。衣裳是多么精致素雅,南国少女个个都细腰如掐。大街小巷箫鼓喧腾,人影攒动,条条路上幽香阵阵。
沛沛不由想起当年京城的灯夜,千家万户张灯结彩如同白昼。姑娘们笑盈盈出门游赏,香车上不时有人丢下罗帕。有缘相逢的地方,必是打马相随尘土飞洒。今年的京城想必依旧,只是我旧日的情怀已全衰谢。钟漏轻移时间不早,赶快乘车回去吧,任凭人们去尽情歌舞玩耍。

沛沛以元宵节为题材的词作颇多,本词自有特色。它既描写了当时当地(当时作者正在荆州)元宵盛况,又有对汴京元宵的回忆,也有自己意兴消沉的抒情,三者有机融合,隐约流露出去国离乡,今不如昔的感叹。上阕写荆州元宵灯节。下阕联想到京城元宵节的情景以及追昔抚今的伤感。读古人词,既须赏其笔墨之妙,更须领其心性之美。如此读词,全是情深意笃,一片痴心,亦即诗心之所在。

沛沛从艺术表现手法看,这首词确有一定特色,不独「措辞精粹」,而且设想新奇,构思巧妙。谭献评《词辨》,于周邦彦《齐天乐》起句「绿芜凋尽台城路」评为「以扫为生」,这首词的起句也是如此。元宵佳节,到处都是辉煌灯火,所谓「东风夜放花千树」:而作者却偏在第一句用了一个「销」字,意谓通明的蜡炬在风中逐渐被烧残而销蚀。但由于第三句「花市光相射」骤然振起,可见元宵的灯火是愈燃愈旺,随销随点,纵有风露,不害其灿烂闪灼的。特别是第二句以「露浥红莲」夹在两句之间,得虚实相映之妙,就更见出作者得「以扫为生」了。「绛蜡」是真,「红莲」是假,「风销绛蜡」是写实,「露浥红莲」则近于虚拟,由于在灯烛的映射下莲花灯上宛如沾湿了清露。这就不仅写出节日的盛妆,而且还摹绘出新春的生意。此正如孟浩然的《春晓》,尽管他说「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人们读了却并无「落红满径」的残春之感,相反,倒显得春色无边,仿佛预见到万紫千红即将呈现。那是由于诗人写到雨后初晴,晨曦满树,既然处处鸟啭莺啼,足见春光正艳。这与此词同样是「以扫为生」。当然,周词毕竟含有消极成分在内,第一句也同下片「旧情衰谢」、「舞休歌罢」等句暗自呼应。因为元夜灯火纵然热闹通宵,也总有灯残人散之时的。
沛沛下面「桂华流瓦」一句,人们多受王国维《人间词话》的影响,认为「境界」虽「极妙」,终不免遗憾,「惜以‘桂华’二字代‘月’耳」。特别是王氏对词中用代字的意见是十分苛刻的。他说:「词忌用替代字。……其所以然者,非意不足,则语不妙也。盖意足则不暇代,语妙则不必代。」这就使人觉得周邦彦此词此句真有美中不足之嫌了。其实《人间词话》的评语未必中肯,至少是对词用代字的意见未必适用于这首周词。诚如王氏所云,那只消把「桂」字改成「月」字,便一切妥当。然而果真改为「月华流瓦」,较之原句似反觉逊色。个中三味,当细求之。这首词的好处,就在于没有落入灯月交辉的俗套。作者一上来写灯火通明,已极工巧之能事;此处转而写月,则除了写出月色的光辉皎洁外,还写出它的姿容绝代,色香兼备。「桂华」一语,当然包括月中有桂树和桂子飘香(如白居易《忆江南》:「山寺月中寻桂子」)两个典故,但更主要的却是为下面「耿耿素娥欲下」一句作铺垫。既然嫦娥翩翩欲下,她当然带着女子特有的香气,而嫦娥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香气正应如桂花一般,因此这「桂华」二字就不是陈词滥词了。这正如杜甫在《月夜》中所写的「香雾云鬟湿」,着一「香」字,则雾里的月光便如簇拥云鬟的嫦娥出现在眼前,而对月怀人之情也就不言而喻,昔曹植《洛神赋》以「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的警句刻画出一位水上女神的绰约仙姿,杜甫和周邦彦则把朦胧或皎洁的月光比拟为呼之欲下的月中仙女,皆得异曲同工之妙。周词这写月的三句,「桂华」句宛如未见其容,先闻其香;「纤云散」则如女子搴开帷幕或揭去面纱;然后水到渠成,写出了「耿耿素娥欲下」。如依王说,不用「桂华」而迳说「月明」,则肯定不会有现在这一栩栩如生的场面,读者也不会有飘飘欲仙的感受。上面所说的美成此词设想新奇,构思巧妙,正是指的这种表现手法。
沛沛然而作者的笔触并未停留在这里,他又从天上回到人间,写「时序风物」和「人家宴乐」之盛美。但作者把这些全放到背景中去写,突出地写只有在良辰佳节才出来看灯赏月的女子,故紧接着绘出了「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的窈窕形象。「淡雅」二字,恰与上文「素娥」相映衬。「萧鼓喧,人影参差」是写实,却用来烘托气氛,体现闹中有静;而以「满路飘香麝」作为上片小结,到底是因人间有衣裳淡雅而又馨香满路的「楚女」引起作者对团?而明朗的皓月产生了「耿耿素娥欲下」的联想和幻觉呢,还是用月里嫦娥来衬托或拟喻人间的姝丽?仙乎,人乎,那尽可由读者自己去补充或设想,作者却不再饶舌了。此之谓耐人寻味。
沛沛上片是作者眼前目击之景,下片则由当前所见回忆和联想到自己当年在汴京元宵赏月的情景,用「因念」二字领起。结尾处的今昔之感,实自此油然而生。「都城放夜」是特定的时间地点:「千门如昼」写得极空灵概括,然而气派很足:「嬉笑游冶」转入写人事,即都中士女在上元节日总的活动情况,其中也包括作者在内。这些都是写上元应有之文,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可是着重点却在于「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随马」。这大有「晚逐香车入凤城」(张泌《浣溪沙》)的味道。柳永在一首《迎新春》的词里写汴京元宵的景况也说:「渐天如水,素月当午。香径里,绝缨掷果无数。更阑烛影花阴下,少年人往往奇遇。」与周词所写,意趣正复相同。不过柳词朴实坦率,直言无隐;周词委婉含蓄,比较收敛而已。柳词是客观描述,周词则由上片的眼前风物回顾当年,情绪上是由波动而克制,终于流露出年华老去,「旧情衰谢」的无可奈何之感。故两词风调仍复不同。这里对「自有暗尘随马」一句想多说几句。历来注家于此句都引苏味道《上元》诗中五六二句:「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苏轼《密州上元》词则反用其意,说是「更无一点尘随马」。而周词此处的用法似与苏味道诗略异其趣。意思是说女子坐着钿车出游,等到与所期男子在约定地点相遇之后,车尾便有个骑马的男子跟踪了。「暗」不独形容被马蹄带起的「尘」,也含有偷期密约,蹑迹潜踪的意思。这是苏味道原诗中所没有的。
沛沛底下作者自然而然转入了自嗟身世。「年光」二句是说每年都有这样一次元宵佳节,可是自己饱历沧桑,无复昔日情怀,那种嬉笑游冶的轻狂生活,已一去不复返了。于是以「清漏移」三句作结。一到深夜,作者再也无心观赏灯月交辉的景象,流连追欢逐爱的风情,于是就乘着车子赶快回到官邸(「飞盖归来」有避之唯恐不及的意味),心想,任凭人们去狂欢达旦吧。结尾之妙,在于「从舞休歌罢」一句有两重意思。一是说任凭人们纵情歌舞,尽欢而散,自己可没有这等闲情逸致了;二是说人们纵使高兴到极点,歌舞也有了时,与其灯阑人散,扫兴归来,还不如早点离开热闹场合,留不尽之余地。作者另一首名词《满庭芳·夏日溧水无想山作》的结尾也说:「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都是写自己无复昔时宴安于声色的情怀,却又都尽极蕴藉含蓄之能事,也可以说是异曲同工吧。到了李清照,由于感情过分悲凉伤感,便直截了当地写出「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临江仙》)这样万念俱灰的句子,看似衰飒,情感却反而显得奔放,不嫌其尽。有人认为李清照的《词论》中没有提周邦彦,事实上却是承认周邦彦为词道正宗的,以此看来,未必尽然。

《解语花 · 高平元宵》

沛沛风销绛蜡,露浥红莲,灯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
沛沛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沛沛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画,嬉笑游冶。钿车罗帕。
沛沛相逢处、自有暗尘遂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
沛沛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沛沛

《解连环》

沛沛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纵妙手、能解连环,似风散雨收,雾轻云薄。燕子楼空,暗尘锁、一床弦索。想移根换叶,尽是旧时,手种红药。
沛沛汀洲渐生杜若,料舟依岸曲,人在天角。漫记得、当日音书,把闲语闲言,待总烧却。水驿春回,望寄我、江南梅萼。拚今生、对花对酒,为伊泪落。
沛沛幽怨的情怀无所寄托,哀叹情人天涯远隔,音书渺茫无着落。纵然有妙手,能解开连环套索,摆脱感情纠葛,双方的情意也会冷漠,像风雨一样消散,云雾一样轻薄。佳人居住的燕子楼已在空舍,灰暗的尘埃封锁了,满床的琵琶琴瑟。楼前花圃根叶全已移载换过,往日全是,她亲手所种的红芍药香艳灼灼。
沛沛江中的沙洲渐渐长了杜若。料想她沿着变曲的河岸划动小舟,人儿在天涯海角飘泊。空记得,当时情话绵绵,还有音书寄我,而今那些闲言闲语令我睹物愁苦,倒不如待我全都烧成赤灰末。春天又回到水边驿舍,希望她还能寄我,一枝江南的梅萼。我不惜一切对着花,对着酒,为她伤心流泪。

沛沛此词为访情人旧居,抒发怀人痴情之作。上阕写访情人旧居。「怨怀」六句写情人之绝情和自己失恋的怨伤,发端突作怨语,横绝无端,总揽全篇,传达出失恋后的极度感伤和无所寄托。伊人一去无信,故生「怨怀」。接着连用两喻,谓爱情如飘风阵雨,过眼烟云,但情网困缚却无法开解。以下借用关盼盼故事和低徊于伊人手植芍药,倾泻人去楼空、睹物思人之感。
沛沛下阕写对情人的相思痴恋。「汀洲」三句睹物思人,写当年汀洲情人送别之地长出香草杜若,欲折杜若以赠情人,岂料她舟依曲岸,人已远在天涯,无可寻觅。再想当日海誓山盟、彩笺锦字,全属空言,总当烧却。收拍无限痴情感人肺腑。全章怨中传情,爱中含怨,深婉真切地表达出词人对「情人断绝」的怨爱交集的痴顽心理。

《诉衷情令》

沛沛出林杏子落金盘。齿软怕尝酸。可惜半残青紫,犹有小唇丹。
沛沛南陌上,落花闲。雨斑斑。不言不语,一段伤春,都在眉间。
沛沛新出林的杏子特点是鲜脆,逗人喜爱。但又由于是新摘,没有完全熟透,味道是酸多甜少,颜色青紫而不太红。而少女好奇,好新鲜,见到鲜果以先尝为快。但乍尝之后,便觉味酸而齿软了。青紫色的残杏上,留下少女一道小小的口红痕迹。南陌上。满地落花狼藉,春雨斑斑,送走了春天。少女伤春每由怀春引起,对花落春归,感岁月如流,年华逝水,少女不可透露的内心世界的秘密,所以她只能不言不语,终日攒眉。

沛沛这首词写的是一位女子的伤春情怀,大抵用两种笔墨,相映成趣,活画出了一位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女形象。
沛沛这首词的妙处,就在于作者将少女尝鲜得酸的偶然情事,与其怀春藏酸的本质内容勾连,言情叙事,活泼可爱。

沛沛上阕写酸杏子。
沛沛“出林杏子落金盘。齿软怕尝酸。可惜半残青紫,犹印小唇丹。”“出林杏子”,说明杏子方熟,还没有熟透,一个“落”字,生动地写出女子尝杏的生动、活泼场面;“齿软怕尝酸”,既承上句讲酸杏的新鲜,又是对女子娇柔媚好的形容,韩僵《幽窗》诗有云:“手香江橘嫩,齿软越梅酸”,亦是此义。上阕生动地描写了一副女子暮春尝杏的人物画,点睛处全在“小唇丹”三字上。“小唇丹”写女子的红唇皓齿,又有“半残青紫”与之相映。酸杏与美人、青紫与丹红,不但在色彩上,还在酸涩与甜美的意味上相互映衬。
沛沛下阕依旧由景语带起。
沛沛“南陌上,落花闲。雨斑斑。”南窗下陌,飞红悠悠飘落,雨迹尚残些斑点。“南陌”就是南边的小路,不写东、西、北,单写南,因为南是温暖柔润之象,用此类意象,将词的氛围烘托得温蕴可人;“落花闲”化自李白《赠黄山胡公求白鹇》诗“夜栖寒月静,朝步落花闲”的句子,亦是描摹闲静而略透悲意的场景;“雨斑斑”是描写雨迹、斑点众多的样子。
沛沛这几句写外景的词句,拉开了全词的境界,是情感顺流而出中的一次回溯与净化。此景既是女子眼中之景,又与女子春心同为一构。是春景本就如此寂寞,还是女子愁情眼中万物皆如此凄凉。写景在写人之后,情景模糊、意蕴丰富。
沛沛“不言不语,一段伤春,都在眉间。”是最终的抒情之语。女子寂寞一人,不言不语,此时无声,悲情却自现于眉间。颦颦蹙眉,一段伤春情怀,自在其中。写眉间蹙皱来表现伤春之情,见苏轼《蝶恋花》词有“学画鸦儿犹未就,眉间已作伤春皱”的句子。
沛沛词用尝杏引出美人的丹唇皓齿,又回到屋外的春景,再写尝杏美人的伤春之情。杏酸使人蹙眉,伤春之情亦在眉间一皱中。词人勾画图景、描摹情态,表现女子的心理状态和日常生活的情景,如落花流水,灵动鲜活。

《过秦楼》

沛沛水浴清蟾,叶喧凉吹,巷陌马声初断。闲依露井,笑扑流萤,惹破画罗轻扇。人静夜久凭阑,愁不归眠,立残更箭。叹年华一瞬,人今千里,梦沉书远。
沛沛空见说鬓怯琼梳,容消金镜,渐懒趁时匀染。梅风地溽,虹雨苔滋,一架舞红都变。谁信无聊为伊,才减江淹,情伤荀倩。但明河影下,还看稀星数点。
沛沛圆圆的明月,倒映在清澈的池塘里,像是在尽情沐浴。树叶在风中簌簌作响,街巷中车马不再喧闹。我和她悠闲地倚着井栏,她嬉笑着扑打飞来飞去的流萤,弄坏了轻罗画扇。夜已深,人已静,我久久地凭栏凝思,往昔的欢聚,如今的孤伶,更使我愁思绵绵,不想回房,也难以成眠,直站到更漏将残。可叹青春年华,转眼即逝,如今你我天各一方相距千里,不说音信稀少,连梦也难做!
沛沛听说她相思恹恹,害怕玉梳将鬓发拢得稀散,面容消瘦而不照金镜,渐渐地懒于赶时髦梳妆打扮。眼前正是梅雨季节,潮风湿雨,青苔滋生,满架迎风摇动的蔷薇已由盛开时的艳红夺目,变得零落凋残。有谁会相信百无聊赖的我,像才尽的江淹,无心写诗赋词,又像是伤情的荀倩,哀伤不已,这一切都是由于对你热切的思念!举目望长空,只见银河茫茫,还有几颗稀疏的星星,点点闪闪。

沛沛这是一首即景思人之作。词抒写怀人之痛,上片通过今昔对比,表现环境的凄凉寂寞,追念当初的欢乐情景,虚实相映。下片前前设想情人为思念自己而无心打扮,后几句写自己的钟情,用典贴切生动。全篇时空轮转,虚虚实实,意象纷繁,灵动多姿,全以一股深沉的情思驾驭,颇能令人动容。

沛沛此词通过现实、回忆、推测和憧憬等各种意意象的组合,抚今追昔,瞻念未来,浮想联翩,伤离痛别,极其感慨。词中忽景忽情,忽今忽昔,景未隐而情已生,情未逝而景又迁,最后情推出而景深入,给读者以无尽的审美愉悦。
沛沛上片“人静夜久凭栏,愁不归眠,立残更箭”是全词的关键。这三句勾勒极妙,其上写现的句词,经此勾勒,变成了忆旧。一个夏天的晚上,词人独倚阑干,凭高念远,离绪万端,难以归睡。由黄昏而至深夜,由深夜而至天将晓,耳听更鼓将歇,但他依旧倚栏望着,想着离别已久的情人。他慨叹着韶华易逝,人各一天,不要说音信稀少,就是梦也难做啊!
沛沛他眼前浮现出去年夏天屋前场地上“轻罗小扇扑流萤”的情景。黄昏之中,墙外的车马来往喧闹之声开始平息下来。天上的月儿投入墙内小溪中,仿佛水底沐浴荡漾。而树叶被风吹动,发出了带着凉意的声响。这是一个多么美丽、幽静而富有诗情的夜晚。她井栏边,“笑扑流萤”,把手中的“画罗轻扇”都触破了。这个充满生活情趣的细节写活了当日的欢爱生活。
沛沛下片写两地相思。“空见说、鬓怯琼梳,容销金镜,渐懒趁时匀染。”是词人所闻有关她对自己的思念之情。由于苦思苦念的折磨,鬓发渐少,容颜消瘦,持玉梳而怯发稀,对菱花而伤憔翠,“欲妆临镜慵”,活画出她别后生理上、心理上的变化。“渐”字、“趁时”二字写出了时间推移的过程。接着“梅风地溽,虹雨苔滋,一架舞红都变”三句则由人事转向景物,叙眼前所见。梅雨季节,阴多晴少,地上潮湿,庭院中青苔滋生,这不仅由于风风雨雨,也由于人迹罕至。一架蔷薇,已由盛开时的鲜红夺目变得飘零憔悴了。这样,既写了季节的变迁,也兼写了他心理的消黯,景中寓情,刻画至深。“谁信无聊为伊,才减江淹,情伤荀倩。”这是词人对伊人的思念。先用“无聊”二字概括,而着重处尤“为伊”二字,因相思的痛苦,自己象江淹那样才华减退,因相思的折磨,自己象荀粲那样不言神伤。双方的相思,如此深挚,以至于他恨不能身生双翅,飞到她身旁,去安慰她,怜惜她。可是不能,所以说“空见说”。“谁信”二字则反映词人灵魂深处曲折细微的地方,把两人相思之苦进一步深化了。这些地方表现了周词的沉郁顿挫,笔力劲健。歇拍“但明河影下,还看稀星数点”,以见明河侵晓星稀,表出词人凭栏至晓,通宵未睡作结。通观全篇,是写词人“夜久凭栏”的思想感情的活动过程。前片“人静”三句,至此再得到照应。银河星点,加强了念旧伤今的感情色彩;如此以来,上下片所有情事尽纳其中。
沛沛这首词,上片由秋夜景物,人的外部行为而及内感情郁结,点出“年华一瞬,人今千里”的深沉意绪,下片承此意绪加以铺陈。全词虚实相生,今昔相迭,时空、意象的交错组接跌宕多姿,空灵飞动,愈勾勒愈浑厚,具有极强的艺术震撼力。

《醉桃源 · 大石》

沛沛冬衣初染远山青。双丝云雁绫。夜寒袖湿欲成冰。都缘珠泪零。
沛沛情黯黯,闷腾腾。身如秋后蝇。若教随马逐郎行。不辞多少程。
沛沛

《醉桃源 · 大石》

沛沛菖蒲叶老水平沙。临流苏小家。画阑曲径宛秋蛇。金英垂露华。
沛沛烧蜜炬,引莲娃。酒香薰脸霞。再来重约日西斜。倚门听暮鸦。
沛沛

《青房并蒂莲 · 维扬怀古》

沛沛醉凝眸。正楚天秋晚,远岸云收。草绿莲红,□映小汀洲。芰荷香里鸳鸯浦,恨菱歌、惊起眠鸥。望去帆、一派湖光,棹声咿哑橹声柔。
沛沛愁窥汴堤细柳,曾舞送莺时,锦缆龙舟。拥倾国纤腰皓齿,笑倚楼。空令五湖夜月,也羞照三十六宫秋。正浪吟、不觉回桡,水花风叶两悠悠。
沛沛

《风流子》

沛沛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簧。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噎,愁近清觞。
沛沛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问甚时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
沛沛碧绿的春水涨满小小的池塘,风吹帘动,斜照的阳光被帘子挡住,碎影舞弄满地金光。我真羡慕那燕子,在旧年筑巢的梁上又筑新巢,能在金屋间里来去飞翔;还有那苔藓,在前番生过的围墙上,又绕着院落再度生长。那锦绣的闺房、华丽的帷帐究竟有多深?我只能听到从房中传出丝竹悠扬。那曲调像载着欲说还休的重重心事,大概是担心乖违了佳期,还没有唱歌先已哽咽,连清酒也厌入愁肠。
沛沛远远知道她梳理了新妆,推开了红窗,该是期待明月照西厢。最苦的是我咫尺天涯,梦中魂灵儿,今夜也不能到她身旁。问何时才能向她倾诉衷肠,互通情款,互订密约,寄予她明镜,偷换她的奇香。天公呵与人行个方便,叫人霎时间相见又有何妨!

沛沛此词抒写了对一位女子的思念之情。全词通篇都是想象,描写真实细腻。上片是想象春日黄昏,女子在绣阁理丝簧愁歌的情景,表达了对女子可望而不可即的忧伤;下片继续想像伊人待月西厢的情景,抒写远隔天涯、相见无望的痛苦怨恨和强烈期盼相见的痴情。全词写相思深情层层深入,酣畅淋漓。词语言优美,典故运用自然贴切,把自己的思念之情表现得形象生动,真挚感人。全词由景而情,由隐渐显,步步递进,直至达到情感的最高潮。

沛沛全词由景及情,抒情由隐而显,人的心理描绘极为细致周到。词中怀人,层层深入,有时用对照手法,从双方写来,层次极为清楚。
沛沛“新绿小池塘,风帘动、碎影舞斜阳”,词作上片开首三句写景。先出小池塘,然接下去并未描绘池中或池周之景,而是单提池面映出的风吹帘动之影。有帘,就有窗,有屋,有人,可见主人公注意之所在。“舞”是动景,然而“舞”在水面上则构成一幅无声的静景,此外,“舞”在水面,由于风吹波动,帘影是破碎而不完整的,在暗示主人公心态的作用。接下陡转笔触,发出感慨:“羡金屋去来,旧时巢燕。土花缭绕,前度莓墙。”“羡”为领字,直贯四句。人而羡慕无知的燕子,因为它照旧可以度过以前度过的“土花缭绕”的“莓墙”,而飞进“金屋”。“金屋”,华丽的楼房,此指所眷恋者的住处。这里亦暗用“金屋藏娇”典故,暗示所思恋之人已属他人。“旧时巢燕”,去年曾巢于“金屋”的燕子,真是“似曾相识燕归来”。燕子跟往年一样,度过“莓墙”,飞入“金屋”,而人却被莓墙所阻,只能望“金屋”兴叹。这里词人的手法十分高超巧妙,短短十七个字,却描绘出一幅充满情趣的生动图画。画面以小池塘为中心,池塘对岸是一堵长满土花的墙,紧贴墙内露出一座华丽的楼阁,楼阁窗户的帘幕飘动着;池塘这边伫立着主人公,他正翘首抬眼望着飞入“金屋”的燕子,脸上流露出羡慕之色。这幅画不仅形象,且极富戏剧性,有助于读者理解该词的内容和主人公的心态。接下,主人公展开想象,“绣阁里,凤帏深几许?听得理丝簧。”一本作“绣阁凤帏深几许?曾听得理丝簧。”“绣阁”,即前面的“金屋”。“凤帏”,绣有凤鸟的帷幕。“深几许”,用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词意,写出不深而似深的景象。有“侯门一入深似海”之意。“曾”,读zēng,张相《诗词曲语辞汇释》卷二:“曾,犹争也,怎也。”“曾听得理丝簧”,怎么好像听见弹奏乐器之声,语气表明主人公也许真听见了,也许只不过是他的想象。这为下面进一步展开想象作了铺垫。“欲说又休,虑乖芳信,未歌先咽,愁近清觞”,从乐器弹奏声中,主人公想象对方打算通过歌声传达情意,却又耽心应诺了约会无法实践,所以歌未出口就先呜咽起来,只好饮酒浇愁。
沛沛“遥知新妆了,开朱户,应自待月西厢”,词作下片开首二句承上片,主人公更进一步想象对方也正在期待着他。随着时间推移,主人公伫立在池塘旁,见夕阳西下,又见月儿高挂。这时他想象,对方已扮好晚妆,正打开窗户,在月光下等待着他。以上一系列描写,完全是主人公的想象,却将所眷恋女子的情态、活动刻画得维妙维肖,细腻真切,生动感人;也表现了主人公相思之情越来越深切。接下调转笔触写自身,“最苦梦魂,今宵不到伊行”。“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白日既不能相会,那就到梦中去追寻吧。可是今晚竟然连梦魂都不能到她身边,可见是最苦了。写至此,主人公似乎已感到绝望,可是他仍执着地问:“问甚时说与,佳音密耗,寄将秦镜,偷换韩香?”后二句化用刘禹锡“秦嘉镜鉴前时结,韩寿香销故箧衣”诗意,直率地吐露心曲,盼望能互通佳音,重谐和好。“密耗”,即密约。“秦镜”,秦嘉的宝镜。《艺文类聚》卷三二,“秦嘉,字士会,东汉陇西人。为郡上掾,与妇徐淑书曰:‘顷得此镜,既明且好。形观文彩,世所希有,意甚爱之,故以相与。’淑答书曰:‘今君征未还,镜将何施行。素琴之作,当须君归,明镜之鉴,当待君还’。”喻指夫妻或男女间的相爱。“韩香”,韩寿从贾充女处所得之香。《晋书·贾充传》叙韩寿与贾充女私通,“时西域有贡奇香,一著人则经月不歇。帝甚贵之,惟以赐充及大司马陈骞。其女密盗以遗寿。充僚属与寿燕处,闻其芬馥,称之于充。自是充意知女与寿通”,后“遂以女妻寿。”结末二句,“天便教人,霎时厮见何妨!”主人公在祈祷:祈求上天,让我们短暂相会有何妨呢!情急渴念迂妄的情态,跃然纸上。
沛沛全词叙写一位男子对所爱女子的渴念之情。写法极为别致独特,除上片起首三句写景外,以下全是想象,写来灵活多变,又极有层次;感情随着想象而逐渐加强,最后达到几乎控制不住之境地;由于巧用比喻,刻画细腻和用典贴切,所写虽全是想象,却极其鲜明形象,富于感染。

《风流子》

沛沛枫林凋晚叶,关河迥,楚客惨将归。望一川暝霭,雁声哀怨;半规凉月,人影参差。酒醒后,泪花销凤蜡,风幕卷金泥。砧杵韵高,唤回残梦;绮罗香减,牵起馀悲。
沛沛亭皋分襟地,难拚处,偏是掩面牵衣。何况怨怀长结,重见无期。想寄恨书中,银钩空满;断肠声里,玉箸还垂。多少暗愁密意,唯有天知。
沛沛深秋的傍晚,枫树林里的叶子在凋落。山川的路途是那样遥远。我怀着凄惨的心情,即将离别这客居的异地,回去了。举目远望,但见江面上笼罩着浓重的暮霭,宿雁的叫声是那样哀怨。在半规凉月的微光里,送行人们的参差身影,还依稀可辨卷。当一觉醒来,酒意消退了。陪伴我的只有半截残烛,一摊蜡泪。烫金的帘幕正在随风舒卷。户外,很响的捣衣声驱散了我最后一丝幻觉。我忽然发觉她那熟悉的衣香已经消失了,禁不住又悲从中来。
沛沛啊,水边的那块平地,我们最后分手的地方。还记得,当时我已是难舍难分,偏偏她还要牵着我的衣服,哀哀掩泣。更何况,此后我们只能永远怀着满腔的哀怨,却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可以预想,我们只能把深长的思念,密密麻麻地写在往来的书信中,或者去弹奏起一支愁肠欲断的曲子,让泪水默默她流下来。啊,这暗藏着的愁苦,这深密的感情怎样计量,只有老天才知道吧!

沛沛《风流子·枫林凋晚叶》是北宋词人周邦彦所做的一首词。此词写作者离开客居五年的荆州时同当地一位相好的女子分别时的情景。这首词化实为虚,将离情别苦写得回味无穷。用笔密致,典朴,拙丽,相得益彰。

沛沛开篇即从首途前夕饯宴之后写起。起笔即打破了一般送别诗词从长亭饯别到别后相思的模式,而是用倒叙法先从饯别之后的心情、感受写到分襟时的难舍难分情景的追忆。在追忆中层层推进,深化离情,而省略饯别宴会的场面。
沛沛接着写春色情景,“望一川暝蔼,雁声哀怨”,亦在烘托离别忧伤的情绪,连雁的鸣声都显得有些悲伤。再由景写至人本身。“半规凉月”,半月意谓着无法圆满,恰应了离人心中的真切感受。离别的人在月下话别,离情依依的感觉亦随着文字的铺陈而散发出来。
沛沛“酒醒后”以下几句当是写“楚客”在离开送别者以后独居旅舍的所见、所闻、所感。所处的时间、空间都来了个大转换。“泪花销凤蜡,风幕卷金泥”烛泪都快销尽了,印有金泥图案的帘幕,随风舒卷,飘曳不定,在搅动“楚客”的情怀。好不容易才进入梦境,和“她”相逢,正欲互诉离情,偏偏又被响亮的砧杵捣衣声惊醒。“她”的绮罗香泽闻不到了,“她”的形象消失了,只留下梦回之后的“馀悲”。“馀悲”照应前文,可想到他的饯别之前、送别之后,梦境之中的深切悲苦。同时还能引起下片的追忆与推想,乃上串下连,前后呼应的关键词语。这段由不寐到入梦,由梦境到梦回,层层铺叙,有实有虚,深情婉转,从而更强化了“楚客”旅夜独居的孤寂感。
沛沛下片用倒叙法追忆昨宵饯别、分襟时,难分难舍的情景。亭皋指水边平地,即“楚客”与恋人分襟地。分襟与分袂同义,表示离别。在他们分手时,“难拚处,偏是掩面牵衣”,这情景已足使人禁受不了,这是第一层悲愁。如果这次分襟只是暂别,后会有期,那也可于悲愁中聊以自慰。然而这次分别是“怨怀长结,重见无期”,生离等于死别,这悲愁非比一般,这是第二层悲愁,较前推进了一层。
沛沛“想寄恨书中,银钩空满”,“想”字领起,用自己的推想使词境展开到一个新境界。虽然后会无期,如果能时通鱼雁,以寄相思,那也可略慰离怀,但这毫无用处。银钩,指小字,即使将银钩小字写满信笺,也是空写,终难解相思之苦。
沛沛“断鸿声里,玉箸还垂”想到恋人也在断鸿声里至今还流着伤心的眼泪,这里第三层悲愁。结构层层推进,抒情步步转进,愈转愈深,“楚客”的感情也推向了最高点。层层转进,曲折回环,亦“顿挫之致”也。
沛沛“多少暗愁密意,唯有天知”,彼此心中有多少深愁或多少情意,老天都知道。颇有此情可鉴日月的味道,而词人写至此,也显出自己的情深意浓,多说无益,就交予苍天吧。
沛沛这首词表情达意,除借景言情外,结构上的腾挪跳荡也使别情的表达在曲折中愈处浑厚凝重。诗词典故的灵活运用、语言的富艳精工又为本词增添了一分绚丽和醇雅。

《鹤冲天》

沛沛白角簟,碧纱厨。梅雨乍晴初。谢家池畔正清虚。香散嫩芙蕖。
沛沛日流金,风解愠。一弄素琴歌舞。慢摇纨扇诉花笺。吟待晚凉天。
沛沛

《鹤冲天 · 溧水长寿乡作》

沛沛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小园台榭远池波,鱼戏动新荷。
沛沛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沛沛

《齐天乐》

沛沛绿芜凋尽台城路,殊乡又逢秋晚。暮雨生寒,鸣蛩劝织,深阁时闻裁剪。云窗静掩。叹重拂罗衾,顿疏花簟。尚有綿囊,露萤清夜照书卷。
沛沛荆江留滞最久,故人相望处,离思何限?渭水西风,长安乱叶,空忆诗情宛转。凭高眺远。正玉液新篘,蟹螯初荐。醉倒山翁,但愁斜照敛。
沛沛秋景萧条,客子秋心寥落,正如杂草凋敝穷竭至极的台城。身处异乡又正逢晚秋心中悲中逢悲,更添伤感。傍晚的雨生起寒意,蟋蟀的呜声似劝人机织,间歇听闻到闺房中的女子正在赶制寒衣之声。暑去凉来,撤去花簟,铺上罗裀,织有花纹图案的竹凉席。纵然夏日所用已收藏、疏远,但还留得当时清夜聚萤照我读书之綀囊。綀音疏,一种极稀薄之布。
沛沛我在荆江停留的时间越久,老友相对,离别后的思绪无限,无边怀念汴京之故人,情绪、兴致辗转周折,登临高处,唯有求得一醉,借酒消愁。训漉酒竹器,把蟹端上筵席来下酒。忽见夕阳西沉,纵然酩酊大醉,但仍无计逃愁。

沛沛此词通过描写秋,抒发作者怀念荆州故人,极写秋酒之豪。

沛沛“绿芜凋尽台城路,殊乡又逢秋晚”,在眼前展现一片秋景萧条,客子秋心寥落。台城在金陵,金陵乃六朝旧都,自隋唐以来,文人至此者,每易引起盛衰兴废之感。如唐末诗人韦庄就感到“六朝如梦”(《台城》)。而现在的台城更是草黄叶枯,“草木摇落而变衰。”(宋玉《九辩》)更使人有满目萧然之感。“又”字起递进连接作用。殊乡作客,已经够使人惆怅了,更何况又遇上晚秋时节,“众芳芜秽”,殊乡客子更难以禁受了。词意递进一层。起首造境便为全篇意蕴定下基调。
沛沛“暮雨生寒,鸣蛩劝织,深阁时闻裁剪”。晚秋之夜,本已渐凉,加上秋雨,顿觉寒生了。更何况词人情绪低落,更觉周围寒意更深,深阁妇女已在“寒衣处处催刀尺”,(杜甫《秋兴》)开始缝制寒衣,准备过冬了。以上是从客观事物层层渲染,使前面所描摹的秋色显得更浓了。从“云窗静掩”起,就词人主观方面进行勾勒。“静掩”,没有什么人来往,烘托出一种幽静的孤寂感。这种主观感受又是词人所处客观环境在心理上的反映。
沛沛“叹重拂罗裀,顿疏花蕈”。词中天气正是“已凉天气未寒时”。(韩偓《已凉》)撤去竹席,换上垫褥是必然的,而且年年如此。“叹”,就是词人惊秋心情的流露,感慨时光流驶,节候变迁,所以撤去“花蕈”用“顿疏”,换上“罗裀”用“重拂”,都透露了词人对光阴迅速的敏感,对自己老大无成的叹息,用辞十分精细。
沛沛“尚有綀囊,露萤清夜照书卷。”虽然时已晚秋,夏天的生活用品用不上了,但綀囊却还留着,露萤照我读书。这里用车胤囊萤典故。说的是他虽有他乡作客、宦海浮沉之叹,但他志在诗书,不汲汲于富贵,不想“伺候于公卿之门,奔走于形势之途”(韩愈《送李愿归盘谷序》),修身洁行,志趣高尚,书生本色,不负初衷。此乃借古人之高境界以表示自己的高境界。这上片歇拍两句没有将惊秋发展为悲秋,而是荡开一笔,使词意转向高雅旷达,这是一个关键处。
沛沛下片转到对故人和往事的追忆。“荆江留滞最久”,周邦彦于哲宗元祐二年(1087)出任庐州(合肥)教授至调任溧水之前约有七八年时间,他曾留滞荆州。据王国维推断,他在荆江“亦当任教授等职”(《清真先生遗事》),年方三十多岁,他这时在金陵,怀念荆江故旧,但却从对方怀念自己着笔。如果只写自己怀念荆江故旧,则荆江故旧是否怀念词人不得而知。而推想荆江故旧怀念自己,则自己对荆江故旧的怀念便可不言而喻了。言简而意明,笔法巧妙。
沛沛“渭水西风,长安叶乱,空忆诗情宛转。”这是化用贾岛诗“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忆江上吴处士》)此时,词人想到汴京也正当西风落叶的晚秋,追忆从前这时候二三好友,风华正茂,以文会友,吟诗唱和,诗情宛转,其乐何极、至今回首,乃如电光火石,幻梦浮云,徒增感慨。“凭高眺远”一句从词意看本应放在“渭水西风”之前。“渭水西风”三句正是凭高眺远所见到的想象中景象。而就格律看,只能置于此处,作为补笔,收束上文,以舒积愫。可是关山迢递,可望而不可即,情怀郁郁,惟有借酒消愁,举杯一醉。
沛沛“正玉液新篘,蟹螯初荐”。“这是一种不为世用,放诞不羁的行为,词人的意思是说,他也要像毕茂世那样,一手持海螯,一手持酒杯,直到醉倒山翁。
沛沛“醉倒山翁”中,周邦彦以山简自喻,也可看出他当时心态。“但愁斜照敛”,忽作转折,似与上文不相连贯,实则一意承转,他正欲饮玉液,持蟹螯,如山翁之醉倒以求解脱愁思,然而不行,当淡淡的落日余晖洒在“绿芜凋尽”的台城道上时,一片衰草斜阳,暮秋古道的苍茫景色,摇撼着他的心弦。
沛沛这首词中词人将迟暮之悲、羁旅之愁与故人之情融成一片。其可贵处,在于其实这珍惜寸阴之意味。乃清真词中高格调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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