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崔涂,字礼山,今浙江富春江一带人,唐末诗人,生卒年、生平均不详。唐僖宗光启四年(888)进士,《全唐诗》存其诗1卷,他写的最有名的一首诗是《除夜有怀》。
《孤雁》
沛沛几行归塞尽,念尔独何之。
沛沛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迟。
沛沛渚云低暗度,关月冷相随。
沛沛未必逢矰缴,孤飞自可疑。
沛沛几行归雁消失在遥远的塞外,不知你形单影只要往何处飞?
沛沛暮雨中呼唤同伴已失去联系,想要落下寒塘却只畏惧迟疑。
沛沛沙洲上层云低垂慢慢地穿过,只有关山冷月与你紧紧相随。
沛沛虽说不一定会遇到强弓暗箭,独自奋飞难免让人疑虑凝眉。
沛沛这是一首咏孤雁的诗,作者借此以喻自己孤栖忧虑的羁旅之情。一联写同伴归尽,唯尔独去,写“离群”切题。二联写孤雁神态,先写失群原因,再写失群后的仓皇。三联写失群之苦楚。尽管振羽奋飞,仍然是只影无依,凄凉寂寞。四联写疑虑受箭丧生,表达诗人的良好愿望和矛盾心情。今人徐培均以为此诗“字字珠玑,没有一处是闲笔;而且余音袅袅,令人回味无穷,可称五律诗中的上品。”
沛沛这首诗题名《孤雁》,全篇皆实赋孤雁,“诗眼”就是一个“孤”字。一个“孤”字将全诗的神韵、意境凝聚在一起,浑然天成。这是一只悲伤而执着的孤雁:它不饮,不啄,只是一个劲儿飞着,叫着,追寻它的同伴。诗人同情失群的孤雁,其实是融入了自己的思想感情。
沛沛为了突出孤雁,首先要写出“离群”这个背景。所以诗人一开头便说:“几行归塞尽,念尔独何之?”站在驿楼上,极目远望,群雁不见了,只留下一只孤雁,在低空盘旋。从“归塞”二字,可以看出雁群是在向北,且又是在春天;因为只有在春分以后,鸿雁才飞回塞外。这两句中,一个“行”字,一个“独”字,二者作对比,孤雁就突现出来了。“念尔”二字,隐蕴诗人同情之心。古人作诗,往往托物寓志,讲究寄兴深微。“念尔”句写得很妙,笔未到而气已吞,隐隐地让一个“孤”字映照通体,统摄全局。“独何之”,则可见出诗人这时正羁留客地,借孤雁以写离愁。
沛沛颔联“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迟”,是说失群之后仓皇的表现,既写出当时的自然环境,也刻画出孤雁的神情状态,是全篇的警策。孤雁呼寻伙伴,声音凄厉,它经不住风雨的侵凌,想下来栖息,却又影单心怯,几度盘旋。诗人将孤雁那种欲下未下的举动,迟疑畏惧的心理,写得细腻入微。可以看出,作者是把自己孤凄的情感熔铸在孤雁身上了,从而构成一个统一的艺术整体,读来逼真动人。诚如近人俞陛云所说:“如庄周之以身化蝶,故入情入理,犹咏鸳鸯之‘暂分烟岛犹回首,只渡寒塘亦并飞’,替鸳鸯着想,皆妙入毫颠也。”(《诗境浅说》)这两者意境是颇为相似的。
沛沛颈联“渚云低暗度,关月冷相随”,是承颔联而来。写孤雁穿云随月,振翅奋飞,然而仍是只影无依,凄凉寂寞。“渚云低”是说乌云逼近洲渚,对孤雁来说,便构成了一个压抑的、恐怖的氛围,孤雁就在那样惨澹的昏暗中飞行,令人担忧。这时作者是在注视并期望着孤雁穿过乌云,脱离险境。这一句写想象中孤雁的行程,虽非目力所及,然而“望尽似犹见”,倾注了对孤雁自始至终的关心。这两句中“低”字和“冷”字用得好。月冷云低,衬托着形单影只,就突出了行程的艰险,心境的凄凉;而这都是紧紧地扣着一个“孤”字。唯其孤,才感到云低的可怕;唯其只有冷月相随,才显得孤单凄凉。
沛沛诗篇的最后两句,写了诗人的良好愿望和矛盾心情。“未必逢矰缴,孤飞自可疑”,是说孤雁未必会遭暗箭,但孤飞总使人易生疑惧。从语气上看,象是安慰之词——安慰孤雁,也安慰自己;然而实际上却是更加担心了。因为前面所写的怕下寒塘、惊呼失侣,都是惊魂未定的表现,直到此处才点明惊魂未定的原因。一句话,是写孤雁心有余悸,怕逢矰缴。诗直到最后一句“孤飞自可疑”,才正面拈出“孤”字,“诗眼”至此显豁通明。诗人飘泊异乡,世路峻险,此诗以孤雁自喻,表现了他孤凄忧虑的羁旅之情。
沛沛清人刘熙载说:“五言无闲字易,有余味难。”(《艺概·诗概》这首诗字字珠玑,没有一处是闲笔:一联写同伴归尽,只有大雁独自飞翔,写“离群”切题。二联写孤雁神态,先写失群原因,再写失群后的仓皇。三联写失群的苦楚,尽管振羽奋飞,仍然是只影无依,凄凉寂寞。四联写疑虑受箭丧生,表达诗人的良好愿望和矛盾心情。余音袅袅,回味无穷,可称五律诗中的上品。
《春夕》
沛沛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
沛沛胡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
沛沛故园书动经年绝,华发春唯满镜生。
沛沛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
沛沛水不停地流走,花儿不断地凋零,这是多么无情啊。正是这无情的时节,我送着最后一缕春风吹过了楚城。在睡梦中梦见了万里之外的家乡,醒来时正值夜里三更时分,杜鹃在树枝上凄厉地啼叫。家乡的来信动辄几年都收不到,春天万物萌生,镜中的我却已是满头白发了。我现在是因为自己抱负未展而不愿归去,我要归去时自然就归去了,故乡五湖的风景是没有人来和我争抢的。
沛沛《春夕》是唐代诗人崔礼山旅居湘鄂时所作的羁旅诗。此诗用清丽的语言、工整的格律,把暮春之夜时诗人对家乡的思念写得深婉感人,极富诗意,反映了诗人羁旅生涯中浓烈的苦闷情绪。全诗意象朦胧,意境深婉,格调沉郁。
沛沛《全唐诗》此诗题下注:一本下有「旅怀」二字。
沛沛此诗载于《全唐诗》卷六百七十九。诗一起笔,就渲染出一片暮春景色:春水远流,春花凋谢。流水落花春去也——诗人深深感叹春光易逝,岁月无情。诗第二句「送尽东风过楚城」更加感伤。诗人把春光(「东风」)拟人化了,依依为她送别。这里,不是春风他送我回故乡,而是他在异乡送春归。这一「送」字表达了诗人凄楚的情怀。诗人面对着落红满地、柳絮漫天的残春景物,不可能不更加思念故乡。由送春而牵动的思乡之情,笼罩全篇。
沛沛以下句句写的是思乡衷曲。「蝴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这一联进入正题,写「春夕」,写得极为精粹,是传诵的名句。诗人运用了新奇的造语,对仗工整,韵律和谐,创造出一种曲折幽深的情境。上句巧写梦境。由于游子日有所思,夜间便结想成梦,梦见自己回到了万里之外的家园。然而,这只不过象庄周梦见自己变成蝴蝶,翩翩飞舞于花间,虽然有趣,毕竟虚幻而短暂,醒来之后,蝴蝶还是蝴蝶,庄周还是庄周。游子从「蝴蝶梦」中获得片刻的回乡之乐,但梦醒以后,發现自己依旧孤眠异乡,家园依旧远隔万里,岂不更加空虚、失望,更加触动思乡之情。何况此时又正当「子规枝上月三更」——夜深人静,月光如水;子规鸟(即杜鹃)在月下哀哀啼唤:「子归!子归!……」听着子规啼,想着蝴蝶梦,游子的心,该是何等的痛苦哀伤,真如李白诗句中所谓道「一叫一回肠一断!」这里,十四个字写出了三层意思:由思乡而入梦,一层;梦醒而更思乡,二层;子规啼唤,愁上加愁,三层。这三层,一层比一层深,而且互相烘托、映衬,如蝴蝶梦与家万里,一虚一实;蝴蝶梦与子规啼,一乐一悲;子规啼与三更月,一声一色,构成一片清冷、凄凉、愁惨的气氛,令人触目伤怀。
沛沛上一联以景传情,下一联则直接诉说思乡之苦。「故园书动经年绝,华发春唯满镜生。」诗人长期不能回家,连家信也动不动长年断绝,音讯杳然,他不可能不望眼欲穿,忧心如焚。这句中的一个「动」字,把诗人那种由期待而沮丧、而嗟怨的复杂的心理,逼真地传达出来了。「书动经年绝」暗示当时社会动乱不安。诗人愁家忧国到「华发春唯满镜生」的程度。春天万物萌生,欣欣向荣,而诗人却唯独生出了白发满头。一个「唯」字,更加突出了他的内心愁苦之深。如此深愁,难以解脱。
沛沛诗的最后两句更耐人寻味。「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这两句是倒装。从暗用五湖典故看,这里的「归」字,还含有归隐田园之意。诗人仆仆风尘,仕途坎坷,「自是不归归便得」一语,是无可奈何的伤心话,深刻地反映出诗人在政治上走投无路、欲干不能而又欲罢难休的苦闷、彷徨的心理。
沛沛这首诗情切境深,风格沉郁。诗的前四句通过对暮春之夕特定情景的描绘,缘情写景,因景抒情,景物之间互相映衬、烘托,构成一片凄凉愁惨的气氛。诗中没有直接点出思乡,而一片思乡之情荡漾纸上。后四句直抒心曲,感情真切,凄婉动人。尾联自慰自嘲,墨中藏意,饶有情味。
《赤壁怀古》
沛沛汉室河山鼎势分,勤王谁肯顾元勋。
不知征伐由天子,唯许英雄共使君。
江上战馀陵是谷,渡头春在草连云。
分明胜败无寻处,空听渔歌到夕曛。
沛沛
《除夜有怀》
沛沛迢递三巴路,羁危万里身。
沛沛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
沛沛渐与骨肉远,转于僮仆亲。
沛沛那堪正漂泊,明日岁华新。
沛沛三巴的道路多么迢远,我走在万里艰危的征程。
沛沛乱山上残雪在黑夜里闪光,一支烛火陪伴着我这异乡的人。
沛沛离开亲人们已越来越远,和僮仆的感情分外加深。
沛沛哪堪漂泊在天涯,又适逢明朝岁华更新。
沛沛此诗写除夕之夜旅居之感怀。首联即对,起句点地,次句点人,气象阔大;颔联写除夕客居异地的孤独;颈联写亲眷远离,僮仆成了至亲,再烘托“独”字;尾联点出时逢除夕,更不堪漂泊。全诗流露出浓烈的离愁乡思和对羁旅的厌倦情绪。
沛沛崔涂曾长期流落于湘、蜀一带,此诗为诗人客居四川时所作。此诗抒写诗人避乱流离巴蜀,旅途之中适逢除夕之夜的惨淡心情。全诗核心是一个「悲」字。
沛沛首联「迢遰三巴路,羁危万里身」,写离乡的遥远和旅途的艰辛:感叹三巴道路的迢远,感叹与故乡的万里相隔。诗人只身流离万里之外,举目无可亲之人,生活的艰辛,生命的危险,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他。「迢遰」「羁危」用字精炼而准确,让人顿感起笔之突兀。同时,「三巴路」「万里身」又显得气象宏大,真可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生动地反映出巴蜀的山川形势。虽是深挚地抒发飘泊天涯的无限情怀,却并不给人以萧瑟的感觉。
沛沛颔联「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春」,具体地描绘出了异乡除夜的凄凉。住所外面,是覆盖着残雪的乱山;屋里,孤零零的一支蜡烛陪伴着诗人。「乱山」、「残雪」既是写旅居的环境,也是在烘托诗人除夕之夜的纷乱、凄凉的心清。写山用一「乱」字,展现其杂乱的形态,借以写诗人诸事纷杂的心态;写雪用一「残」字,既扣住了时令,又写出残冬馀寒未消,借以表现心境的凄冷。此二字皆诗人匠心运筹、刻意锤炼的笔墨。「孤烛」二字也具有很强的表现力,往年过除夕,合家团聚,虽说生逢乱世,节日清贫,总还是快慰的;如今过除夕,却是独自一人处在异乡,论相伴者,只有无言的蜡烛,而蜡烛又是孤独一支,「孤烛」照孤客,孤客对「孤烛」,物态人情,相互映衬,有力地揭示出诗人孤苦的心境。此句与马虞臣《灞上秋居》「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一句,可谓是异曲同工,同样扣人心弦,读来令人心碎。
沛沛颈联「渐与骨肉远,转于僮仆亲」,真切地写出了久别家乡之人常有的亲疏情感。文字虽直朴,道情却非常细腻曲折。在家时,有骨肉相伴,自然感觉不到僮仆的可亲之处;如今飘泊在外,远离了亲人,与骨肉远隔,无法与亲人们一同迎接新年,故而对于身边朝夕相处的僮仆纔倍感亲近,同时也为除夕增添了一些欢乐。对僮仆感情的转变,固然是好事,但这也暗中陈述诗人当时处境的寂寞孤独和生活的拮据困窘。诗人用笔巧妙,明写「情亲」之乐,暗道羁旅之苦,于无字之处发出一片浩叹。此联语言质朴,感情细腻,与第二联互相映衬,真挚感人。
沛沛尾联「那堪正飘泊,明日岁华新」,归结本题意旨,言不堪在这飘泊的生涯里过此除夕,想到明日又增一岁不禁愁苦万分。所以,诗人寄希望于新年,祈祷不再漂泊流离,显得顺理成章,真切自然。这种结尾统摄了全篇的情感,把叹羁旅、思故乡、念骨肉、感孤独诸多纷杂的心绪归为「那堪」二字,以强化之,又用「明日岁华新」把这些思绪框定在「除夜」,意境鲜明,结构严谨。句中的「明日」紧扣题中的「除夜」二字,于篇末点题,强烈地表达了诗人不堪忍受的异乡飘泊,希望早日结束羁旅生涯的愿望。离愁乡思,发泄无馀。
沛沛全诗语言朴素,铅华皆无,于平实之处涌动真情,意境苍凉,语言工丽,感情真挚,刻画细腻,情韵幽绝,感人至深。「乱山」一联堪称佳句,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