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王绩,字无功,号东皋子,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人,唐代诗人。隋末举孝廉,除秘书正字。不乐在朝,辞疾,复授扬州六合丞。时天下大乱,弃官还故乡。唐武德中,诏以前朝官待诏门下省。贞观初,以疾罢归河渚间,躬耕东皋,自号“东皋子”。性简傲,嗜酒,能饮五斗,自作《五斗先生传》,撰《酒经》、《酒谱》。其诗近而不浅,质而不俗,真率疏放,有旷怀高致,直追魏晋高风。律体滥觞于六朝,而成型于隋唐之际,无功实为先声。
《石竹咏》
沛沛萋萋结绿枝,晔晔垂朱英。
沛沛常恐零露降,不得全其生。
沛沛叹息聊自思,此生岂我情。
沛沛昔我未生时,谁者令我萌。
沛沛弃置勿重陈,委化何足惊。
沛沛翠绿枝条生长茂盛,垂挂着繁盛美丽的红花。常常担心寒冷的露珠降临,无法保住它那美好的生命。叹息石竹时也思考自身,此生难道是我衷情的吗?在我尚未降临人世的时候,究竟是谁令我萌生的呢?抛开这样的事情不再说它了,顺应自然的变化又何必惊恐呢?
沛沛石竹,又名洛阳花。全诗托石竹而咏怀,语言质朴、格调清雅。
沛沛前四句在一虚一实的对照中,寄寓了深深的忧患感,对生命进行了思考。结句一转,以“委化”收束全文,表达了作者的旷达。
《秋夜喜遇王处士》
沛沛北场芸藿罢,东皋刈黍归。
沛沛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
沛沛在屋北的菜园锄豆完毕,又从东边田野收割黄米归来。在今晚月圆的秋夜,恰与老友王处士相遇,更有穿梭飞舞的萤火虫从旁助兴。
沛沛诗的头两句“北场芸藿罢,东皋刈黍归”主要写诗人在耕作一天之后的晚归途中,与王处士相遇;后两句“相逢秋月满,更值夜萤飞”描写与好友相遇时的自然景色。全诗以情驭景,以景托情。
沛沛这首描写田园生活情趣的小诗,质朴平淡中蕴含着丰富的隽永诗情。
沛沛前两句叙述了农事活动归来,“喜遇”的背景,即诗人在田地里耕作了一天。这里“北场”“东皋”都是泛指诗人家附近的田地。“芸藿”和“刈黍”都是秋天的农事活动。“东皋”暗用陶渊明《归去来辞》“登东皋以舒啸”诗句点明归隐躬耕身份。诗人耕作于不同地点,耕耘不同作物,这些场景和作物的变化,在视野上给人描绘了一幅和谐而有节奏的动感画面,体现了诗人耕作时的愉快心情。这两句平平叙述,没有任何刻画渲染,平淡到几乎不见有诗。虽然诗人写的这两句平淡不加雕饰,但朴素而有节奏的诗句中,自然描绘出了诗人悠闲自在的田园生活,这样轻松自由的环境也使诗人的心境变得和谐平衡。王绩归隐生活条件优裕,参加“芸藿”、“刈黍”一类田间劳动不过是田园生活的一种轻松愉快的点缀。这种生活所造成的和谐心境是下两句所描绘“秋夜喜遇”的背景与条件。
沛沛后两句描写的是诗人和朋友李处士相遇时的自然风景。星星点点的萤光、明亮的秋月,把乡村夜景衬托得宁静而不单调,透着恬淡之美,别有一番情趣。带着日间田野劳动后的轻微疲乏和快意安恬,怀着对归隐田园生活的欣然自适,两位乡居老朋友在这宁静美好的秋夜不期而遇。这个满月之夜,整个村庄和田野笼罩在一片明月之中,显得格外静谧、安闲、和谐。这里那里又穿梭地飞舞着星星点点秋萤,织成一幅幅变幻不定光图案。它们的出现,给这宁静安闲的山村秋夜增添了流动意致和欣然生意,使它不致显得单调与冷寂。同时这局部流动变幻又反过来更衬出了整个秋夜山村的宁静安恬。这里对两人相遇场面没有作任何画面描写,也没有一笔写“喜”字,但透过这幅由溶溶明月、点点流萤所组成的山村秋夜画图,借助于“相逢”、“更值”这些感情色彩浓郁的词语,那种沉醉于眼前美好景色中快意微醺的那种心境、环境的契合无间舒适安恬、共对如此良夜幽景两位朋友别有会心的微笑和得意忘言的情景都已经鲜明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了。
沛沛这首小诗语言质朴自然、清新流畅。在当时六朝靡丽诗风尚存的时代,可谓独树一帜。该诗最突出的特点是寓情于景,借景抒情。“北场”、“东皋”、“毛月”、“夜萤”,每处景物都饱含了诗人的喜悦心情,开头两句的美景是愉快的,后两句好友相逢更是喜上加喜,这种心情透露在字里行间。这首小诗虽写田园隐居生活,却表现了乡居秋夜特有的美以及对这种美的心领神会。色调明朗,富于生活气息。这首诗则既保持朴素自然的优点,又融情入景,不经意地点染出富于含蕴的意境。从田园诗发展上看,陶渊明重写意,王维则着意创造情景交融的优美意境,王绩这首诗不妨看作王维田园诗先声。从诗中还可以看到陶诗的影响,但它从整体上说已经属于未来诗歌发展时代作品了。
《野望》
沛沛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沛沛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沛沛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沛沛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沛沛傍晚时分站在东皋纵目远望,我徘徊不定不知该归依何方,
沛沛层层树林都染上秋天的色彩,重重山岭披覆着落日的馀光。
沛沛牧人驱赶着那牛群返还家园,猎人带着诸多猎物回归家园。
沛沛大家相对无言彼此互不相识,我长啸高歌真想隐居在山冈!
沛沛此诗描写了隐居之地的清幽秋景,在闲逸的情调中,带着几分彷徨,孤独和苦闷,是王绩的代表作,也是现存唐诗中最早的一首格律完整的五言律诗。首联借“徙倚”的动作和“欲何依”的心理描写来抒情;颔联写树写山,一派安详宁静;颈联中用几个动词“驱”“返”“带”“归”进行动态式的描写,以动衬静;尾联借典抒情,情景交融。全诗言辞自然流畅,风格朴素清新,摆脱了初唐轻靡华艳的诗风,在当时的诗坛上别具一格。
沛沛这首诗写的是山野秋景。全诗于萧瑟怡静的景色描写中流露出孤独抑郁的心情,抒发了惆怅、孤寂的情怀。“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皋是水边地。东皋,指他家乡绛州龙门的一个地方。他归隐后常游北山、东皋,自号“东皋子”。“徙倚”是徘徊的意思。“欲何依”,化用曹操《短歌行》中“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意思,表现了百无聊赖的彷徨心情。
沛沛下面四句写薄暮中所见景物:“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举目四望,到处是一片秋色,在夕阳的馀晖中越发显得萧瑟。在这静谧的背景之上,牧人与猎马的特写,带着牧歌式的田园气氛,使整个画面活动了起来。这四句诗宛如一幅山家秋晚图,光与色,远景与近景,静态与动态,搭配得恰到好处。
沛沛然而,王绩还不能像陶渊明那样从田园中找到慰藉,所以最后说:“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说自己在现实中孤独无依,只好追怀古代的隐士,和伯夷、叔齐那样的人交朋友了。
沛沛读熟了唐诗的人,也许并不觉得这首诗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可是,如果沿着诗歌史的顺序,从南朝的宋、齐、梁、陈一路读下来,忽然读到这首《野望》,便会为它的朴素而叫好。南朝诗风大多华靡艳丽,好像浑身裹着绸缎的珠光宝气的贵妇。从贵妇堆里走出来,忽然遇见一位荆钗布裙的村姑,她那不施脂粉的朴素美就会产生特别的魅力。王绩的《野望》便有这样一种朴素的好处。
沛沛这首诗的体裁是五言律诗。自从南朝齐永明年间,沈约等人将声律的知识运用到诗歌创作当中,律诗这种新的体裁就已酝酿着了。到初唐的沈佺期、宋之问手里律诗遂定型化,成为一种重要的诗歌体裁。而早于沈、宋六十馀年的王绩,已经能写出《野望》这样成熟的律诗,说明他是一个勇于尝试新形式的人。这首诗首尾两联抒情言事,中间两联写景,经过情──景──情这一反复,诗的意思更深化了一层。这正符合律诗的一种基本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