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沛曹植,字子建,沛国谯(今安徽省亳州市)人。三国曹魏著名文学家,建安文学代表人物。魏武帝曹操之子,魏文帝曹丕之弟,生前曾为陈王,去世后谥号“思”,因此又称陈思王。后人因他文学上的造诣而将他与曹操、曹丕合称为“三曹”,南朝宋文学家谢灵运更有“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的评价。王士祯尝论汉魏以来二千年间诗家堪称“仙才”者,曹植、李白、苏轼三人耳。

《七哀诗》

沛沛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沛沛上有愁思妇,悲叹有馀哀。
沛沛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
沛沛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沛沛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沛沛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沛沛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沛沛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沛沛明月照在高楼之上,洒下的光芒在楼上游移不定。
沛沛楼上有一位哀愁的妇人,正在悲哀的叹息。
沛沛请问楼上唉声叹气的是谁?回答说是异地客旅者的妻子。
沛沛丈夫离开超过了十年,妾身常常一个人。
沛沛夫君像是路上的清尘般飘忽,妾身像是污浊的水中的淤泥。
沛沛浮尘和沉泥各自相异,什么时候才能相互汇合相互和谐?
沛沛可以的话,我愿意化作西南风,在人间消失而进入夫君的怀抱中!
沛沛夫君的胸怀早已不向我开放了,我还有什么可依靠的呢?

沛沛《七哀诗》是魏晋诗人曹植作的一首五言闺怨诗。这首诗借一个思妇对丈夫的思念和怨恨,比喻他和身为皇帝的曹丕之间的生疏「甚于路人」、「殊于胡越」,曲折地吐露了诗人在政治上遭受打击之后的怨愤心情。

沛沛诗人自比「宕子妻」,以思妇被遗弃的不幸遭遇来比喻自己在政治上被排挤的境况,以思妇与丈夫的离异来比喻他和身为皇帝的曹丕之间的生疏「甚于路人」、「殊于胡越」。诗人有感于兄弟之间「浮沉异势,不相亲与」,进一步以「清路尘」与「浊水泥」来比喻二人境况悬殊。「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暗吐出思君报国的衷肠;而「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则对曹丕的绝情寡义表示愤慨,流露出无限凄惶之感。全诗处处从思妇的哀怨着笔,句句暗寓诗人的遭际,诗情与寓意浑然无间,意旨含蓄,笔致深婉,确有「情兼雅怨」的特点。
沛沛这首诗的起句既写实景,又渲染出凄清冷寂的气氛,笼罩全诗。「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运用了「兴」的手法带出女主角的背景:明月高照,思妇独倚高楼,对影自怜,思念远方的夫君。月照高楼之时,正是相思最切之际,那徘徊徜徉的月光勾起思妇的缕缕哀思——曹植所创造的「明月」、「高楼」、「思妇」这一组意象,被后代诗人反复运用来表达闺怨。明月在中国诗歌传统里,起着触发怀想相思的作用,比如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月光月夜,会撩起诗人绵绵不尽的思绪,勾起心中思念怪挂怀的人或事。
沛沛次两句「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运用了「赋」的表达方法,承接上两句直接点出该诗的主角——愁思妇的情怀——悲叹和哀伤。当皎洁的明月照着高楼,清澄的月光如徘徊不止的流水轻轻晃动著,伫立在高楼上登高望远的思妇,在月光的沐浴下伤叹着无尽哀愁。因为思念良人而不得见,甚至音讯亦不能通。这是典型的白描手法,即「赋」的表达方法。
沛沛第五、六句「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也是以「赋」的方法来表达的,但是以问答的方式来达到「赋」的表达效果的:「请问楼上唉声叹气的是谁?回答说是异地客旅者的妻子。」直截了当,干脆利落,明白如话。曹植接着采用自问自答的形式,牵引出怨妇幽幽地叙述悲苦的身世,这同时也是曹植牵动了对自己崎岖境遇的感慨。从明月撩动心事到引述内心苦闷,曹植写得流畅自然,不著痕迹,成为「建安绝唱」。
沛沛第七、八句「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承接上文,继续以「赋」的手法表达。思妇诉说她的孤独和寂寞:「夫君已远行在外超过十年了,我只好孤清地独自栖居。」透过思妇的诉说进一步描述思妇的哀叹,非常直接。
沛沛第九、十句「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运用了「比」的手法进一步表达思妇的哀怨情怀。将夫君比喻为路中的清尘,将自己比喻为污浊的水和泥,喻意两人相差太远,难以融合在一起,也比喻夫君高高在上,对己不屑一顾,自己卑微在下,不能攀附,非常悲哀。曹植于此自比「浊水泥」的弃妇,「清路尘」指的是曹丕曹睿。曹丕继位后不再顾念手足之情,疏远甚至防范著自己的亲弟。曹睿称王时,曹植多次上表上书自试,终究无法获得任用。所以曹植用了浊泥和清尘的远离相互映照,衬托出和兄长侄子形势两异的遥远距离。
沛沛第十一、十二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承接上文,同时以「比」和「赋」的手法表达思妇的哀怨情怀。清尘是浮的,水泥是沉的,浮沉所处的位置是不同的,因而和合在一起的机会是渺茫的。浮沉是比喻,点描出不能谐和的悲哀。
沛沛第十三、十四句「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是运用了「比」的手法表达思妇的心志。思妇见弃,不单不以怨报之,反而愿意牺牲自己:「可以的话,我愿意化作西南风,在人间消失而进入夫君的怀抱中!」思妇对夫君何等的忠诚和忠贞!为了得见夫君,不惜将自己比喻为西南风,化入君怀!曹植盼望着骨肉相谐和好,期盼能在曹丕曹睿身旁效力献功。所以他说但愿能化作一阵西南风,随风重投丈夫,也就是兄长侄子的怀抱。
沛沛第十五、十六句「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运用了「赋」的方法表达思妇被冷待的遭遇和情怀,思妇的思念就象那缕飘逝的轻风,结尾的这缕轻风与开首的那道月光共同构成了一种幽寂清冷的境界。思妇很了解夫君的性情,超过十年了,音讯全无,「夫君的胸怀早已不向我开放了,我还有什么可依靠的呢?」哀怨之情,直透长空。这两句的表达非常直接,正是「赋」的典型手法。曹丕曹睿始终防备怀疑曹植,曹植「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的抱负就不能实现。
沛沛该诗通篇表面上描写思妇诉说被夫君遗弃的哀怨情怀,实际上暗喻自己被长兄疏远排斥的苦闷和郁抑,这是另一种意义上运用了「比」的表达方法,这是诗人更深层的自况自喻。应诏》)。
沛沛曹植以弃妇自比是其后期诗歌的特色之一。除了这首,其他如《浮萍篇》、《杂诗》等诗里皆有怨妇形象的运用。曹植这首里的弃妇,就是用作象喻的。曹植具有致君为国的理想,不仅是曹植个人的志向,同时也是当时整个时代的风气反映。可是抱著成就功名期盼的臣子,如果不能获得君主的赏识任用,那便全无施展才能抱负之机,没有办法实现自我的价值。这样的君臣关系,就彷佛那个时代全心托靠男性的女子,一朝被夫君离弃,那就是没了依傍的怨妇,失去生存的价值以及生命的重心。

《七步诗》

沛沛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沛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沛沛锅里煮着豆子,豆秸在锅底下燃烧,豆子在锅里面哭泣。豆子和豆秸本来是同一条根上生长出来的,豆秸怎能这样急迫地煎熬豆子呢!

沛沛《七步诗》据传是三国时期魏国著名文人曹植的名篇。最早见于《世说新语》的“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后由《三国演义》改编为“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沛沛这首诗用同根而生的萁和豆来比喻同父共母的兄弟,用萁煎其豆来比喻同胞骨肉的哥哥残害弟弟,生动形象、深入浅出地反映了封建统治集团内部的残酷斗争和诗人自身处境艰难,沉郁愤激的感情。同时也反映了政治与人性之间的矛盾和冲击。

沛沛此诗纯以比兴的手法出之,语言浅显,寓意明畅,无庸多加阐释,只须于个别词句略加疏通,其意自明。前四句描述了燃萁煮豆这一日常生活现象,曹植以“豆”自喻,一个“泣”字充分表达了受害者的悲伤与痛苦。第二句中的“漉豉”是指过滤煮熟后发酵过的豆子,用以制成调味的汁液。“萁”是指豆茎,晒干后用来作为柴火烧,萁燃烧而煮熟的正是与自己同根而生的豆子,比喻兄弟逼迫太紧,自相残害,实有违天理,为常情所不容。诗人取譬之妙,用语之巧,而且在刹那间脱口而出,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后两句笔锋一转,抒发了曹植内心的悲愤,这显然是在质问曹丕:我与你本是同胞兄弟。为什么要如此苦苦相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千百年来已成为人们劝戒避免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普遍用语,说明此诗在人民中流传极广。
沛沛此诗之妙,在于巧妙设喻,寓意明畅。豆和豆秸是同一个根上长出来的,就好比同胞兄弟;豆秸燃烧起来却把锅内的豆煮得翻转“哭泣”,以此来比喻兄弟相残,十分贴切感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也因此成了千古名句,常被用来批评那些不顾手足情深而骨肉相残的行为。全诗以萁豆相煎为比喻,控诉了曹丕对自己和其他众兄弟的残酷迫害。口吻委婉深沉,讥讽之中有提醒规劝。这一方面反映了曹植的聪明才智,另一方面也反衬了曹丕迫害手足的残忍。
沛沛当然,此诗的风格与曹植集中的其他诗作不尽一致,因是急就而成,所以谈不上语言的锤炼和意象的精巧,只是以其贴切而生动的比喻,《七步诗》我们明白而深刻的寓意赢得了千百年来的读者的称赏。

《仙人篇》

沛沛仙人揽六箸,对博太山隅。
沛沛湘娥拊琴瑟,秦女吹笙竽。
沛沛玉樽盈桂酒,河伯献神鱼。
沛沛四海一何局,九州安所如。
沛沛韩终与王乔,要我于天衢。
沛沛万里不足步,轻举凌太虚。
沛沛飞腾逾景云,高风吹我躯。
沛沛回驾观紫微,与帝合灵符。
沛沛阊阖正嵯峨,双阙万丈馀。
沛沛玉树扶道生,白虎夹门枢。
沛沛驱风游四海,东过王母庐。
沛沛俯观五岳间,人生如寄居。
沛沛潜光养羽翼,进趣且徐徐。
沛沛不见昔轩辕,升龙出鼎湖。
沛沛徘徊九天下,与尔长相须。
沛沛仙人们把揽着黑白各六枚棋子,悠闲地在泰山一角对博。
沛沛女神湘娥抚弄着琴瑟,秦穆公之女秦娥吹着笙竽。
沛沛仙境中,不仅有美妙的音乐,还有美酒珍肴。
沛沛而尘世中天地何其狭小,不知道哪里才可以安身。
沛沛仙人韩终与王乔,邀请我来到天上。
沛沛还没举步就已经行了万里路程,轻轻一跃就登上了太虚仙境。
沛沛在云端飞腾,天上的风吹着我。
沛沛回头看到了上帝所居之所紫微,手持神符,让上帝信任自己得以升仙。
沛沛只见宫门嵯峨,殿高万丈,玉树夹生于道旁,门枢有守门的神兽。
沛沛驾着轻风游览四海,向东经过王母的居所。俯观五岳之间,人生就如寄居那样无所着落。
沛沛真希望能够隐居求仙,得道后长出羽翼,得以升天。
沛沛想着往昔黄帝铸好鼎以后,上天便派龙下来迎接,黄帝就骑着龙升天了。
沛沛真希望我也如此,在九天中徘徊,希望与黄帝相约在天上。

沛沛《仙人篇》是曹植所作杂曲歌辞。这种游仙题材在曹植诗中为数不少。《乐府广题》曰:“秦始皇三十六年,使博士为《仙真人诗》,游行天下,令乐人歌之。”曹植《仙人篇》曰:“仙人揽六箸。”言人生如寄,当养羽翼,徘徊九天,以从韩终、王乔于天衢也。

《吁嗟篇》

沛沛吁嗟此转蓬,居世何独然。
沛沛长去本根逝,宿夜无休闲。
沛沛东西经七陌,南北越九阡。
沛沛卒遇回风起,吹我入云间。
沛沛自谓终天路,忽然下沉渊。
沛沛惊飙接我出,故归彼中田。
沛沛当南而更北,谓东而反西。
沛沛宕宕当何依,忽亡而复存。
沛沛飘飖周八泽,连翩历五山。
沛沛流转无恒处,谁知吾苦艰。
沛沛愿为中林草,秋随野火燔。
沛沛糜灭岂不痛,愿与根荄连。
沛沛可叹我这流转的飞蓬,活在世上偏偏如此艰难。
沛沛永远的离开了根茎随风飞去,朝朝与暮暮不得安闲。
沛沛由东至西横过了多少曲路,从南向北越过了多少荒田。
沛沛突然遇上旋起的回风,把我吹入蓝天上的云间。
沛沛我以为来到了天路便是尽头,谁知又堕入无尽的深渊。
沛沛暴风再一次将我卷起,仍旧把我送回最初的那片田野。
沛沛我正要往南,却忽然朝北,正想往东,却被吹到了西边。
沛沛飘飘荡荡的我不知所归,一时间霍然消失,一时间又霍然出现。
沛沛我曾经飞遍了八大湖泽,也曾经走遍了五岳的山颠。
沛沛尝尽了人生流离无定的痛楚,有谁能体会我内心的苦艰?
沛沛我愿作那林中的小草,随着秋播的野火,化作一缕缕尘烟。
沛沛就算要承受野火烧燎的痛苦,能与根荄生死相连,我也心甘情愿。

沛沛《吁嗟篇》是汉末三国之际文学家曹植拟乐府旧题《苦寒行》之作,诗取句首“吁嗟”二字命篇,实际上是一首歌咏“转蓬”的咏物诗。此诗以转蓬为喻,形象地描写了他“十一年中而三徙都”的生活处境和痛苦心情。全诗取譬贴切,人蓬合一,句句写蓬,语语见人,情感流注,一气呵成。

沛沛此诗以首二字“吁嗟”为题,为全篇蒙上了忧悒的色彩。飞蓬是孤独的,“居世何独然”。然而它被迫脱离本根的悲哀更甚于它的孤独。作者用一系列动词极力刻画了飞蓬的艰难坎坷。七陌九阡八泽五山的广袤带来的并不是游历的快意,而是无尽的漂泊、举目无亲的痛苦。比这种飘荡本身更难以忍受的则是永远无法预料的身不由己的命运。
沛沛曹丕登基后,曹植实际上就已被放逐。以贵公子而遭流放,尴尬的处境令曹植“吁嗟”不已。他无心背叛,渴望报国,却被行监坐守,动辄得咎。“卒遇”句的希冀,“忽然下沉泉”的冰冷,“惊飙”句的慌乱,“当南”句的不由自主,“忽亡而复存”的劫后馀生的惊恐……在这种上天入地“流转无恒处”的辗转中,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谁知吾苦艰”的哀叹。
沛沛诗人气质浓郁的曹植,在生活的重压之下被逼出这样的愿望:“愿为林中草,秋随野火燔。”宁愿在痛苦中死去,只求与根相连,不再奔波。他只能通过这样低微的幻想来转移自己的痛苦。曹植以《七步诗》名扬天下,七步成诗也许不实,而此篇却可成为与它异曲同工的真实佐证。全篇取譬贴切,人蓬合一,句句写蓬,语语见人。情感流注,一气呵成。
沛沛《吁嗟篇》以中林草为了结束“流转无恒处”情愿燔于野火而靡灭,反映了诗人对于命运操控于人的忿忿不平。向往自由的主题,不只表现在诗中,在后期的赋中也有突出表现,《白鹤赋》写失去自由遭受压抑的痛苦。《感节赋》一反诗中对于“宿夜无休闲”转蓬生活的厌恶,而“愿寄躯于飞蓬,乘阳风之远飘”,表现出对于自由飘荡的转蓬的无限羡慕。

《名都篇》

沛沛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
沛沛宝剑直千金,被服丽且鲜。
沛沛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
沛沛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沛沛揽弓捷鸣镝,长驱上南山。
沛沛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
沛沛馀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
沛沛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
沛沛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
沛沛脍鲤臇胎虾,寒鳖炙熊蹯。
沛沛鸣俦啸匹侣,列坐竟长筵。
沛沛连翩击踘壤,巧捷惟万端。
沛沛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
沛沛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
沛沛名都盛产艳丽的美女,洛阳更有风度翩翩的少年。
沛沛我佩带的宝剑价值千金,身着的衣服奢华鲜艳。
沛沛斗鸡在东郊的道路上,赛马于长列的楸树间。
沛沛我骑马驰骋还不到半路,一双野兔就蹦到了跟前。于是立即弯起弓弩搭上了响箭,扬鞭策马追上了南山。
沛沛我左手挽弓,右手发箭,只一箭就把双兔射倒了。
沛沛别的技巧还没有施展,又迎头射中空中的飞鸢。
沛沛观猎的行人齐声喝彩,旁边的射手为我赞叹。
沛沛归来大宴于平乐古观,美酒一斗便值十千钱。
沛沛细切了鲤鱼烹煮虾羹,爆炒甲鱼再烧烤熊掌。
沛沛呼朋引伴地前来入座,长长的筵席顷刻坐满。
沛沛蹴鞠和击壤忙个不停,身手敏捷,花样翻新。
沛沛太阳永远疾驰在西南,流逝的光景不可追攀。
沛沛盛宴后我们如云骤散,明天清晨再来此畅饮游玩!

沛沛《名都篇》是曹植非常有名的五言诗,出自《曹子建集》。这首诗写京洛少年斗鸡走马、射猎游戏、饮宴无度的生活。全诗主要的篇幅都在写京洛少年的游戏与饮宴,反映了当时纨绔子弟们的一种生活状态。

沛沛《名都篇》属于乐府《杂曲歌·齐瑟行》歌辞,无古辞。诗写京洛少年斗鸡走马、射猎游戏、饮宴无度的生活。
沛沛至于此诗的主旨,历来也有两种不同的解释:一说以为“刺时人骑射之射妙,游骋之乐,而无爱国之心”(《文选》六臣注引张铣语),即以讽谕为主,意在指责京洛少年的生活奢靡而不思报效国家。一说以为“子建自负其才,思树勋业,而为文帝所忌,抑郁不得伸,故感愤赋此”(《古诗赏析》引唐汝谔语),即以少年自况,由此表示心迹。然笔者以为此诗若定于后期所作,则其时曹植已不是裘马轻狂的少年,而其心境也抑郁不欢,故绝无可能以翩翩少年自况;而且从此诗的字里行间来看,诗人对这些贵游子弟实不无微辞,故在介绍此诗时还是取张铣的说法。当然,有人在此诗中看到了曹植本人早年生活的影子,正说明诗人对这种游乐宴饮的熟悉,而且其描绘的手段也是逼真而传神的。如果借一句前人评论汉赋的话来说,便是“劝百而讽一”,虽然诗人的意图在于讥刺和暴露,而给人的印象却似乎在赞美和颂扬。
沛沛全诗主要的篇幅都在写京洛少年的游戏与饮宴。开头二句以邯郸、临淄等著名都市的艳丽女乐来陪衬京都洛阳骄奢的游侠少年,以“妖女’引出“少年”,起调即著色浓艳。随后转入对少年形貌的描写,他佩带的宝剑价值千金,所穿的衣服华丽鲜艳,在装束上已可见少年的富有而放达。接下去便写他的活动:在城东郊外斗鸡,在长长的楸树夹道上跑马。斗鸡是汉、魏时富家子弟普遍爱好的习俗,曹植本人就有《斗鸡》诗极言以斗鸡取乐,据说魏明帝太和年间曾在洛阳筑斗鸡台,这里所写大约也基于当时事实。“驰骋未能半”以下写少年的驰猎,先说他一箭射中两只奔兔,次说他仰天随手一箭又将迎面飞来的鹞鹰射落,再说观者的啧啧称赞,从而将其箭法的高超刻画殆尽。“归来宴平乐”以下则转入对他举行饮宴的描述。平乐观在洛阳西门外,少年在此大摆宴席,开怀畅饮,不惜酒价的昂贵,欲一醉方休。席上有切细的鲤鱼、虾子肉羹,还有酱渍的甲鱼和烧熊掌,呼唤高朋入座,摆开了长长的筵席,可见其穷奢极欲。“连翩”二句复写其宴会后的蹴踘与击壤之戏,表现出少年的动作敏捷奇巧,变化万端。游乐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西沉,而时光已不可再挽留,大家这才如浮云一般散去,各自回到了城中的居处。诗写到这里本应结束了,欢乐已尽,人去筵散,然而诗人忽然笔锋一转,说到了明天,人们再重新回来寻欢作乐。
沛沛这首诗可以说是一首叙事诗,诗中主要写了主人公京洛少年的行为。他是一位风度翩翩,身手矫健的英俊少年,骑射的本领十分高超,但只是用来打猎消遣,于国无补;他慷慨好施,穷极奢华,然未知节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光阴虚掷,而无忧国忧民之心。然而,曹植对京洛少年的批评只是以很隐约含蓄的方法来表现的,通过尽态极妍的描绘逗露出来,如写他善射曰:“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馀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又如写他宴会的丰盛:“脍鲤臇胎虾,寒鳖炙熊蹯。”其描写未免过份夸张,而诗人正是在这种夸张中暴露了其中不合理的成份,过份的逞才与奢豪,自然会激起人的不满。虽然曹植在这里未著一字批评,然其中的褒贬曲曲可见。又如最后说一天的欢乐已尽,“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已隐寓时光虚度,青春一去不返的惋惜之意,然结句忽又说“清晨复来还”,言外的讽谕之意就更加清楚了。故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中说:“白日”二句下,定当言寿命不常,少年俄为老丑,或欢乐难久,忧戚继之,方于作诗之意有合,今只曰‘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而已,万端感慨皆在言外。”说明了曹植此诗中的讽谕纯以含蓄的笔墨出之,不露痕迹而宛然可见。
沛沛此诗虽然是一首叙事诗,然诗人的描写与叙事是经过极缜密的剪裁取舍的,诗并没有原原本本地记录京洛少年的家庭、社会地位与生活的每个侧面,而只是选了他一天之中的活动,这样便有利于将笔墨集中到具有典型意义的事例的描写上去,能够简略分明、繁简适度地来展开描写。因而于这一天的活动中诗人抓住了少年的射猎与饮宴两件事,其他如斗鸡、跑马、蹴踘、击壤只是一句带过,表现了诗人剪裁上的匠心。他用了“驰骋未能半”至“众工归我妍”十句来刻画铺叙少年射猎的娴熟本领,写来绘声绘色,如耳闻目见,“馀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两句不仅描绘出他射艺的出神入化,而且一个傲然自得的少年形象已跃然纸上,“观者咸称善,众工归我妍”又从侧面将其箭法的出群淋漓尽致地刻画出来,正如古乐府《陌上桑》中写少女罗敷的美貌,通过旁观者的赞美与反应来写,而这里所不同的只是妙龄女郎换成了翩翩少年,其手法则同出一辙。总之此诗在谋篇布局、剪裁详略上颇有成功之处,故吴淇曾说:“寻常人作名都诗,必搜求名都一切事物,杂错以炫博。而子建只推出一少年,以例其馀。于少年中,只出得两事,一日驰骋,一日饮宴。”可见前人已注意到了此诗写作上追求典型、详略分明的特点。

《怨歌行》

沛沛为君既不易,为臣良独难。
沛沛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
沛沛周公佐成王,金縢功不刊。
沛沛推心辅王室,二叔反流言。
沛沛待罪居东国,泣涕常流连。
沛沛皇灵大动变,震雷风且寒。
沛沛拔树偃秋稼,天威不可干。
沛沛素服开金縢,感悟求其端。
沛沛公旦事既显,成王乃哀叹。
沛沛吾欲竟此曲,此曲悲且长。
沛沛今日乐相乐,别后莫相忘。
沛沛做国君既不容易,做臣下实在更难。
沛沛当忠信不被理解时,就有被猜疑的祸患。
沛沛周公辅佐文王、武王,“金縢”功绩不灭永传。
沛沛一片忠心辅助周王室,管叔、蔡叔反大造谣言。
沛沛周公待罪避居洛阳地,常常是老泪纵横长流不干。
沛沛天帝动怒降下大灾难,雷鸣电闪卷地狂风猛又寒。
沛沛拔起了大树吹倒庄稼,上天的威严不可触犯。
沛沛成王感悟身穿礼服开金縢,寻求上天震怒降灾的根源。
沛沛周公忠信大白天下,成王感动伤心悲叹。
沛沛我真想奏完这支乐曲,可是这首乐曲又悲又长。
沛沛今日大家一起共欢乐,希望别后不要把它遗忘。

沛沛这首咏史政治诗通过叙述周公诚心辅佐周武王、周成王,但忠而被疑这段史实抒发了诗人自己也不被理解,忠而被疑的痛苦,并希望魏明帝也如成王一样能够感悟。该篇只叙史实,对诗人自己所要表现的感情不作正面描写,显得含蓄蕴藉,韵味隽永。

沛沛该篇诗人用周公赤心为国,竭忠尽智辅佐周武王周成王,结果仍遭流言毁谤,并被周成王所疑的历史故事,感叹自己尽心王室,志欲为国立功,不但心愿未遂,反而遭受种种打击迫害的不幸与无奈。诗人客观地吟咏历史,实际上是借古人之酒杯,浇自己心中之垒块,万千感慨充溢其间。
沛沛该诗起句由《论语·子路》中的“为君难,为臣不易”化用而出,引出诗人“怨”的真实内涵是:“忠信事不显,乃有见疑患。”这是全篇诗眼之所在。
沛沛接着,诗人用“周公佐成王”至“成王乃哀叹”十四句诗,通过具体的历史事实表述诗眼,或者说运用历史事实,即通常说的例证法来证明自己的论点。“天威不可干”的“干”,是冒犯之意。这句是诗人对“皇灵大动变”一事的直抒胸臆的评论:识忠奸颠倒易,教天理违物难。本来,“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荀子·天论》)成王所疑,周公见毁与皇灵动变,其间并无必然的联系,然而人事与天道的偶然巧合,却引出了天地人物之间的深刻哲理:易识浮生理,难教一物违。成王昏庸固然可恶,然而“公旦事既显,成王乃哀叹”,他能知错认错仍有可取之处,暗讽曹汉集团的当政者竟不及成王。
沛沛结尾“吾欲竟此曲”四句,又是诗的精彩之处:“竟”,终也。“悲且长”,意思是悲而情长,表示有倾诉不尽之意。本来,这四句是乐府歌辞中的套语,特别是“今日乐相乐”一句,汉乐府《艳歌何尝行》也有此句。无巧不成书,诗人在写作此诗结篇时,正遇魏明帝曹叡召见,君臣燕享时即景所见,而“别后莫相忘”既似恳求又似讽刺,冀希明帝不要在分手之后又把诗人撇在脑后。在貌似轻松的字句中蕴涵着深沉痛楚的矛盾心理,从而使这首咏史政治诗一下子明显地注入了诗人主观的爱和怨,颇有“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陶渊明《咏荆轲》)之感。
沛沛该诗的前四句,“难”、“患”、“刊”押韵,后十二句,“言”、“连”、“寒”、“干”、“端”、“叹”等押韵,声调和谐,韵节响亮,从此诗中,曹植对于五言诗发展所作出的重大贡献,可见一斑。

《情诗》

沛沛微阴翳阳景,清风飘我衣。
沛沛游鱼潜渌水,翔鸟薄天飞。
沛沛眇眇客行士,徭役不得归。
沛沛始出严霜结,今来白露晞。
沛沛游者叹黍离,处者歌式微。
沛沛慷慨对嘉宾,凄怆内伤悲。
沛沛微微的阴霾遮蔽了天空的日影,
沛沛身侧的清风吹起我的衣襟。
沛沛游鱼潜沉在碧绿的水面之下,
沛沛翔鸟凌越于天际而飞起。
沛沛那渺远的客行之士,
沛沛苦于徭役而未卜归期;
沛沛启程之日,严霜冻结,
沛沛如今归来,白露已晞。
沛沛游子忧叹于《黍离》的诗篇,
沛沛隐者歌唱着《式微》的哀吟;
沛沛面对嘉宾,岂能失去慷慨的姿容,
沛沛凄然伤怀,把我的悲怆隐忍于心。

沛沛此篇在《玉台新咏》中题为《杂诗》,兹从《文选》。诗人因景感怀,发为浩叹。在微阴蔽日,一年容易又秋风的季节转换中,自然界万物各得其所,鱼鸟安然游翔之景,引发出役夫久戍他乡,有家难归的联想。

沛沛曹植生活在战乱频繁的时代,对民生疾苦有一定的了解和体察。诗中“游者”、“处者”两句,运用典故,映照出时代的动荡,男女之怨旷。游者,指役夫。《黍离》,指《诗经·王风·黍离》篇,是一首哀伤宗周覆灭诗。这里取其感伤乱离、行役不已的意思。处者,指役夫家中的亲人。《式微》,指《诗经·邶风·式微》篇。旧说是黎国诸侯被狄人所逐,寄居卫国,臣子劝归之作。这里取其劝归之意。通过典故的运用,将历史与现实交织在一起,深化了人民在封建徭役制度重压下痛苦不安的悲剧间蕴,正如唐人王昌岭《从军行》叹当时边关征戍不断时所咏:“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由秦汉联想到唐代征戍之事,一处深沉的历史感油然而生。诗人悲天悯人式的同情心,不言而喻。
沛沛这首诗造语自然精妙,音节流美铿锵,意象生动传神,触目所感,情与景会。诗中“游鱼潜渌水,翔鸟薄天飞”两句,色彩鲜明,境界开阔,用词精警,意象飞动,是历代读者激赏的名句。鱼、鸟形象的捕捉,渌水蓝天的空间幅度,鱼“潜”鸟“薄”静动映衬,在诗意的提炼上都达到了自然凑泊、了无痕迹的境界。鱼儿安然地潜游于渌水之中,鸟儿自由地翱翔于九霄之外,安然无惊、自由畅朗的图景,不但反衬出身不由己的役夫的可悲命运,同时也是作者处在动辄得咎的政治逆境身心备受压抑中对自由、解放的热切憧憬。“潜”、“薄”二字,最见作者炼字、炼意的用心。“潜”字属平声闭口韵,声音轻细,切合表现游鱼安然不惊的神态;“薄”字属入声,声音短促而有力,状翔鸟高飞蓝天的快意,神采顿见,其“飞飞摩苍天”的气势,如在眼前。这两个动词的妙用,充分显示出诗人敏锐的观察力及其精湛准确的艺术表现力,堪称“诗眼”。尤为值得注意的是,这两句与尔后“始出严霜结,今来白露?”两句,平仄声律和谐妥贴,文字对仗工整自然,暗合了律诗粘对、对仗的规则,不但见出这位才思敏锐,才华富赡的诗人在斟音酌句上的努力,和他对提高诗歌艺术表现力的贡献,同时也透露出中国古典诗歌由古体向新体、近体诗演进的讯息。

《杂诗七首(其四)》

沛沛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沛沛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
沛沛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
沛沛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
沛沛
沛沛在南方,有一位美丽的女子,她的面容若桃花般芳艳,如李花般清丽。
沛沛早晨她来到江北岸边游玩,夜晚她到萧湘的小岛中休憩。
沛沛当世的风气轻视美丽的容颜,贝齿轻启的微笑为谁而发呢?
沛沛转瞬间,岁月消逝,可是青春的美貌是难以永远存在的。
沛沛

沛沛萧统《文选》选录曹植《杂 》六首,获得历代诗评家的赞赏和肯定,是曹植诗歌中的著名篇章。此诗是其中的第四首。
沛沛这首诗是曹植后期所作,采用比喻手法,表现了他怀才不遇的苦闷。曹植不但文才很高,而且具有政治抱负,希求建功立业,垂名青史。曹操一度想立曹植为太子,结果没有实现。曹操死后,他因此备受其兄曹丕(魏文帝)、侄子曹叡(魏明帝)的猜忌和压抑,屡徙封地,连生活都很不安定,根本谈不上实现政治抱负。这首诗以佳人自比:佳人的容貌艳若桃李之花,比喻自己才能的杰出;“时俗”二句,说佳人的美貌和歌唱才能都不为时人所赏识,比喻自己怀才不遇;“俯仰”二句,说时光流驶,佳人的容华难以久恃,寄寓了自己盛年时无法施展抱负的深沉慨叹。
沛沛在我国古典文学作品中,从屈原的辞赋开始,就形成了以美人香草比喻贤能之士的传统。曹植这首诗,在构思和写法上明显地学习屈赋。屈原《九歌》中的湘君、湘夫人二神,其游踪大致在沅、湘、长江一带,《湘夫人》篇中有“闻佳人兮召予”句,以佳人指湘夫人。曹植这首诗中的前四句,其构思用语,大约即从《湘君》、《湘夫人》篇生发而来。《离骚》云:“汨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曹诗末二句又是从它们脱胎而出。这种继承发展关系,可以帮助说明这首诗的主题是抒发怀才不遇的苦闷。元代刘履《文选诗补注》(卷二)释此篇题旨说:“此亦自言才美足以有用,今但游息闲散之地,不见顾重于当世,将恐时移岁改,功业未建,遂湮没而无闻焉。故借佳人为喻以自伤也。”清代张玉谷《古诗赏析》(卷九)也说:“此诗伤己之徒抱奇才,仆仆移藩,无人调护君侧,而年将老也。通体以佳人作比,首二自矜,中四自惜,末二自慨,音促韵长。”刘、张两人的解释都是颇为中肯的。曹植在《求自试表》一文中,强烈地表现了他要求在政治上建功立业的愿望,文中后面部分有云:“臣窃感先帝早崩,威王弃世,臣独何人,以堪长久!常恐先朝露填沟壑,坟土未干,而身名并灭。”这段话的意思与此篇“俯仰岁将暮,荣耀难久恃”二句的内容也是息息相通的。
沛沛有一种说法,认为这首诗的主题不是作者自伤,而是为曹彪鸣不平。“佳人”盖指彪,时为吴王也。《魏志》:彪于黄初三年,徙封吴王,五年改封寿春县,七年徙封白马。朝游夕宿,喻迁徙无定也。”(见黄节《曹子建诗注》卷一)曹彪是曹植的异母弟,曹植与曹彪同受朝廷猜忌压抑,有同病相怜之感,黄节的看法可备一说,但证据毕竟不足。徐公持同志说:“按曹彪虽膺过吴王的封爵,其封城却并不真在吴地。当时自江以南,全在孙氏控制之下,曹彪无由得至江南。他这个吴王封在寿春附近,此点曹植不会不知。所以诗写‘南国’‘佳人’,‘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等等,不可能是指曹彪,而是借用楚辞的意境和成语,来抒发自己对‘时俗薄朱颜’的感慨,其主旨是怀才不遇。”这样讲比较合乎情理。
沛沛这首诗与曹植的另一首名作《美女篇》主题相当,在艺术描写上却有丰腴与简约的区别,可进行一下比较。《美女篇》全诗较长,节录如下:
沛沛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借问女何居,乃在城南端,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盛年处房室,中夜独长叹。
沛沛《美女篇》的主题,过去不少评论者都指出它是曹植以美女自比,比喻他怀抱才能而不得施展。如清王尧衢《古唐诗合解》(卷三)说:“子建求自试而不见用,如美女之不见售,故以为比。”《美女篇》与《杂诗》“南国篇”的主题相同,又同用比喻手法,城南美女与南国佳人,都是曹植自比。《美女篇》“佳人慕高义”以下四句,说城南美女不为众人所理解,意思与“南国篇”的“时俗”二句相通,点明了“怀才不遇”的主旨。“盛年处房室’二句,也与“南国篇”的“俯仰”二句一样,在结尾表现了深沉的慨叹。上面《美女篇》的引文,在“攘袖”二句下省略了十句,这十句连同“攘袖”二句都是写城南女的姿态和装束,从各个方面来刻划她的美丽,而“南国”篇写佳人之美,仅用了“容华若挑李”一句,非常简括。《美女篇》在其他方面的描写也较“南国”篇丰腴,但写美女姿态装束的一段尤为突出。这两首诗同用比喻法写同一个主题,但使用了详略不同的写法,“南国”篇简练爽朗,《美女篇》华赡生动,在艺术上各擅胜场,用词造句毫无雷同之感,这里表现了曹植高超的写作才能。
沛沛钟嵘《诗品》评曹植诗云:“骨气奇高,词采华茂,情兼雅怨,体被文质。”这是对曹植诗歌很深刻的评语。“情兼雅怨”是论思想内容,指出曹植诗具有“小雅怨诽而不乱”的特色,曹植后期的不少诗作,倾吐牢愁,的确多近似小雅的怨诽之词,《杂诗》“南国篇”、《美女篇》都是其例。骨气即气骨,也就是风骨。骨气奇高,是赞美曹植诗富有风骨,即富有爽朗刚健的风貌。词采华茂,是赞美曹植诗语言华美丰富。钟嵘主张诗歌应当“干之以风力(即风骨),润之以丹采”(《诗品序》),即以爽朗刚健的风骨为骨干,再用华美的辞采加以润饰,二者结合起来,达到优美的艺术境界。曹植的诗“骨气奇高,词采华茂”,符合于他的艺术标准,所以获得极高评价。明胡应麟在评曹植《五游》、《升天行》诸诗时云:“词藻宏富,而气骨苍然。”(《诗薮》内编卷一)也是承袭了钟嵘的批评标准。
沛沛曹植的诗,总的说来是风骨、词采二者兼备,但仔细分析,不同的诗篇在某一方面往往有所侧重,有的风骨更遒劲一些,有的词采更宏富一些。他的部分诗篇,像《箜篌引》、《美女篇》、《白马篇》、《名都篇》等,大抵篇幅稍长,对偶句与铺陈语较多,其词采华茂的特色就显得更为突出,但也仍然具有风骨。另外有一部分诗,像《野田黄雀行》、《泰山梁甫行》、《杂诗六首》等,大抵篇幅稍短,描写较简练,对偶句与铺陈语少,这类诗篇更鲜明地显示出骨气奇高的特色,但也仍然具有词采。王世贞评曹植诗说:“子建天才流丽,虽誉冠千古,而实逊父兄。何以故?材太高,辞太华。”(《艺苑卮言》卷三)王世贞认为曹植诗成就低于曹操、曹丕,意见未必公允,但曹植诗在词采华茂这方面的确大大超过其父兄,特别如《箜篌引》、《美女篇》一类诗表现尤为突出。王世贞又说:“子桓之《杂诗》二首,子建之《杂诗》六首,可入《十九首》,不能辨也。”(同上)又从风格的质朴刚健方面对曹植的《杂诗》六首给予很高评价,认为可与汉代无名氏的《古诗十九首》并驾齐驱。王世贞不喜华丽文风,所以对曹植作出这样的评价,但由此也可以看出,曹植的不同诗篇,在风骨和词采二者的某一方面的确有所侧重。
沛沛《杂诗》“南国”篇这首诗,其中“时俗薄朱颜”二句,也是文采斐然;但大体说来,其艺术上的主要特色是简练峭直,语短情长,含蕴丰富,意境深邃,它虽然不像《美女篇》铺陈细致,词藻华美,但也自具一种爽朗自然之美,经得起吟咏咀嚼。

《泰山梁甫行》

沛沛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
沛沛剧哉边海民,寄身于草野。
沛沛妻子象禽兽,行止依林阻。
沛沛柴门何萧条,狐兔翔我宇。
沛沛八方的气候各不相同,千里之内的风雨形态不一。
沛沛海边的贫民多么艰苦啊,破旧的草屋是他们的栖身之地。
沛沛妻子和儿子像禽兽一样生活,盘桓在险阻的山林里简陋的柴门如此冷清,狐兔在周围自由穿梭毫无顾忌。

沛沛曹植自曹丕篡汉后,在自己生存的艰难不幸中,逐渐体会到下层人民的痛苦。他在《泰山梁甫行》中,以白描的手法,反映了边海农村的残破荒凉景象,表现了对下层人民的深切同情。
沛沛“八方各异气,千里殊风雨。”是说天下的自然环境不一样,所遭受的风雨灾害也不一样。言外之意是说,海边气候潮湿,风雨狂暴,海啸龙卷风也时有发生,是不适合人生存的地方。这两句突出边海人民生存环境的恶劣。“剧哉边海民,寄身於草野。”痛苦啊,海边的人民,他们生活在荒野草丛林木中,多么荒凉,多么凄惨。这本是野兽出入的地方,可他们却长期的与野兽同居。所以“妻子象禽兽,行止依林阻。”这是对妻子以及孩子的整体形象描写,从中我们不但看到海民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的野人一样的粗俗艰苦的生活方式,也可以想见他们与世隔绝的愚钝颓废形象。他们依靠自然环境的险阻,和野兽争夺相间生存,他们不但经受生活的艰难困苦,而且还有随时被野兽吃掉的生存忧惧。“柴门何萧条,狐兔翔我宇。”柴门简陋凄清,在海风中嗦嗦摇荡,狐狸兔子好象从天上飞来一样从屋檐下飞来窜去。这里通过狐狸、兔子的侧面描写,反衬出边海人们生活环境的荒蛮以及边海人们的恐惧与凄楚。
沛沛全诗以白描的手法,言简意赅地全方位展现了边海人们的痛苦生活。

《洛神赋》

沛沛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沛沛余告之曰:
沛沛「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沛沛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沛沛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沛沛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沛沛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沛沛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沛沛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沛沛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沛沛尔乃众灵杂遝,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
沛沛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沛沛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沛沛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
沛沛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
沛沛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
沛沛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沛沛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
沛沛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沛沛黄初三年,我来到京都朝觐,归渡洛水。古人曾说此水之神名叫宓妃。因有感于宋玉对楚王所说的神女之事,于是作了这篇赋。赋文云:
沛沛我从京都洛阳出发,向东回归封地鄄城,背着伊阙,越过轘辕,途经通谷,登上景山。这时日已西下,车困马乏。于是就在长满杜蘅草的岸边卸了车,在生着芝草的地里喂马。自己则漫步于阳林,纵目眺望水波浩渺的洛川。于是不觉精神恍惚,思绪飘散。低头时还没有看见什么,一抬头,却发现了异常的景象,只见一个绝妙佳人,立于山岩之旁。我不禁拉着身边的车夫对他说:「你看见那个人了吗?那是什么人,竟如此艳丽!」车夫回答说:「臣听说河洛之神的名字叫宓妃,然而君王所看见的,莫非就是她!她的形状怎样,臣倒很想听听。」
沛沛我告诉他说:她的形影,翩然若惊飞的鸿雁,婉约若游动的蛟龙。容光焕发如秋日下的菊花,体态丰茂如春风中的青松。她时隐时现像轻云笼月,浮动飘忽似回风旋雪。远而望之,明洁如朝霞中升起的旭日;近而视之,鲜丽如清波间绽开的新荷。她体态适中,高矮合度,肩窄如削,腰细如束,秀美的颈项露出白皙的皮肤。既不施脂,也不敷粉,发髻高耸如云,长眉弯曲细长,红唇鲜润,牙齿洁白,一双善于顾盼的闪亮的眼睛,两个面颧下甜甜的酒窝。她姿态优雅妩媚,举止温文娴静,情态柔美和顺,语辞得体可人。洛神服饰奇艳绝世,风骨体貌与图上画的一样。她身披明丽的罗衣,带着精美的佩玉。头戴金银翡翠首饰,缀以周身闪亮的明珠。她脚著饰有花纹的远游鞋,拖着薄雾般的裙裾,隐隐散发出幽兰的清香,在山边徘徊倘佯。忽然又飘然轻举,且行且戏,左面倚着彩旄,右面有桂旗庇荫,在河滩上伸出素手,采撷水流边的黑色芝草。
沛沛我钟情于她的淑美,不觉心旌摇曳而不安。因为没有合适的媒人去说情,只能借助眼波来传递话语。但愿自己真诚的心意能先于别人陈达,我解下玉佩向她发出邀请。可叹佳人实在美好,既明礼义又善言辞,她举着琼玉向我作出回答,并指着深深的水流以为期待。我怀着眷眷之诚,又恐受这位神女的欺骗。因有感于郑交甫曾遇神女背弃诺言之事,心中不觉惆怅、犹豫和迟疑,于是敛容定神,以礼义自持。
沛沛这时洛神深受感动,低回徘徊,神光时离时合,忽明忽暗。她像鹤立般地耸起轻盈的躯体,如将飞而未翔;又踏着充满花椒浓香的小道,走过杜蘅草丛而使芳气流动。忽又怅然长吟以表示深沉的思慕,声音哀惋而悠长。于是众神纷至杂沓,呼朋引类,有的戏嬉于清澈的水流,有的飞翔于神异的小渚,有的在采集明珠,有的在俯拾翠鸟的羽毛。洛神身旁跟着娥皇、女英南湘二妃,她手挽汉水之神,为瓠瓜星的无偶而叹息,为牵牛星的独处而哀咏。时而扬起随风飘动的上衣,用长袖蔽光远眺,久久伫立;时而又身体轻捷如飞凫,飘忽游移无定。她在水波上行走,罗袜溅起的水沫如同尘埃。她动止没有规律,像危急又像安闲;进退难以预知,像离开又像回返。她双目流转光亮,容颜焕发泽润,话未出口,却已气香如兰。她的体貌婀娜多姿,令我看了茶饭不思。
沛沛在这时风神屏翳收敛了晚风,水神川后止息了波涛,冯夷击响了神鼓,女娲发出清泠的歌声。飞腾的文鱼警卫着洛神的车乘,众神随着叮当作响的玉鸾一齐离去。六龙齐头并进,驾着云车从容前行。鲸鲵腾跃在车驾两旁,水禽绕翔护卫。车乘走过北面的沙洲,越过南面的山冈,洛神转动白洁的脖颈,回过清秀的眉目,朱唇微启,缓缓地陈诉着往来交接的纲要。只怨恨人神有别,彼此虽然都处在盛年而无法如愿以偿。说着不禁举起罗袖掩面而泣,止不住泪水涟涟沾湿了衣襟,哀念欢乐的相会就此永绝,如今一别身处两地,不曾以细微的柔情来表达爱慕之心,只能赠以明珰作为永久的纪念。自己虽然深处太阴,却时时怀念着君王。洛神说毕忽然不知去处,我为众灵一时消失隐去光彩而深感惆怅。
沛沛于是我舍低登高,脚步虽移,心神却仍留在原地。余情绻缱,不时想象着相会的情景和洛神的容貌;回首顾盼,更是愁绪萦怀。满心希望洛神能再次出现,就不顾一切地驾着轻舟逆流而上。行舟于悠长的洛水以至忘了回归,思恋之情却绵绵不断,越来越强,以至整夜心绪难平无法入睡,身上沾满了浓霜直至天明。我不得已命仆夫备马就车,踏上向东回返的道路,但当手执马缰,举鞭欲策之时,却又怅然若失,徘徊依恋,无法离去。

沛沛《洛神赋》是中国三国时期曹魏文学家曹植创作的辞赋名篇。曹植模仿战国时期楚国宋玉《神女赋》中对巫山神女的描写,叙述自己在洛水边与洛神相遇的故事,在故事情节、人物形象描写上多有借鉴宋赋。此赋虚构了作者自己与洛神的邂逅相遇和彼此间的思慕爱恋,洛神形象美丽绝伦,人神之恋飘渺迷离,但由于人神道殊而不能结合,最后抒发了无限的悲伤怅惘之情。全篇大致可分为六段:第一段写作者从洛阳回封地时,看到「丽人」宓妃伫立山崖;第二段写宓妃容仪服饰之美;第三段写作者非常爱慕洛神,她既识礼仪又善言辞,作者虽已向她表达了真情,赠以信物,有了约会,却担心受欺骗,极言爱慕之深;第四段写洛神为「君王」之诚所感后的情状;第五段为全篇寄意之所在;第六段写别后作者对洛神的思念。全赋辞采华美,描写细腻,想象丰富,情思绻缱,若有寄托。

沛沛曹植在诗歌和辞赋创作方面有杰出成就,其赋继承两汉以来抒情小赋的传统,又吸收楚辞的浪漫主义精神,为辞赋的发展开辟了一个新的境界。《洛神赋》为曹植辞赋中杰出作品。作者以浪漫主义的手法,通过梦幻的境界,描写人神之间的真挚爱情,但终因「人神殊道」无从结合而惆怅分离。
沛沛作品从记述离开京城,「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的行程开始,描写了作者与侍从们到达洛滨时的情景。当时「日既西倾,车殆马烦」,他们税驾蘅皋,秣驷芝田,容与阳林,流眄洛川。在一片静谧的气氛中,作者神思恍惚,极目远眺波光潋滟的洛水。就在他偶尔抬头的一刹那,奇迹出现了:一个瓌姿艳逸的女神站立在对面的山崖上。这使作者惊愕万分,他不自觉地拉住身旁的御者,急切地问道:「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在这里,山边水畔落日前的优美景色衬托出人物意外发现的惊喜之情,创造了一种引人入胜的意境。接下去御者的回答也十分巧妙,他避开作者第一个问题——「尔有觌于彼者乎」不答,而以「臣闻」「无乃」等猜测的口吻,郑重其事地提出洛神宓妃,这在有意为下文对洛神的描绘留下伏笔的同时,又给本已蹊跷的邂逅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洛神宓妃,相传为远古时代宓羲氏的女儿,因溺死于洛水而为水神。关于这个古老传说中的女神,屈原在《天问》和《离骚》中都曾提及。以后司马相如和张衡,又在赋中对她作了这样的描绘:「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绝殊离俗,妖冶娴都,靓妆刻饰,便环绰约。……芬芳沤郁,酷烈淑郁;皓齿灿烂,宜笑的皪;长眉连娟,微睇绵藐」(《上林赋》);「载太华之玉女兮,召洛浦之宓妃。咸姣丽以蛊媚兮,增嫮眼而蛾眉。舒妙婧之纤腰兮,扬杂错之袿徽。离朱唇而微笑兮,颜的砾以遗光……」(《思玄赋》)。与前人的这种直接描写不同,作品首先以一连串生动奇逸的比喻,对洛神初临时的情状作了精彩纷呈的形容:「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其形象之鲜明,色彩之艳丽,令人目不瑕接。其中「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尤为传神地展现了洛神飘然而至的风姿神韵。它与下面的「轻云之蔽月」和「流风之回雪」,都从姿态方面,给人以轻盈、飘逸、流转、绰约的动感;而「秋菊」、「春松」与「太阳升朝霞」和「芙蓉出渌波」,则从容貌方面,给人以明丽、清朗、华艳、妖冶的色感。这种动感与色感彼此交错和互相浸淫,织成了一幅流光溢彩的神奇景象,它将洛神的绝丽至艳突出地展现于人们的面前。在这种由反复比喻造成的强烈艺术效果的基础上,作者进一步使用传统手法,对洛神的体态、容貌、服饰和举止进行了细致的刻画。这位宓羲氏之女身材适中,垂肩束腰,丽质天生,不假粉饰;她云髻修眉,唇齿鲜润,明眸隐靥,容光焕发;加之罗衣灿烂,佩玉凝碧,明珠闪烁,轻裾拂动,更显得「瓌姿艳逸,仪静体闲」。作者的这些描绘,使人联想起《诗经》对卫庄公夫人庄姜的赞美:「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卫风·硕人》);也使人联想起宋玉对东邻女的称道:「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登徒子好色赋》)。作者显然受了他们的影响,但是他比前人更重视表现人物的动态美。下面,他着重描写了洛神天真活泼的举止:「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至此,洛神的形象已神态兼备,呼之欲出了。「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作者为眼前这位美貌的女神深深打动了。他初为无以传递自己的爱慕之情而苦闷,继而「愿诚素之先达」,「解玉佩以要之」。在得到宓妃的应和,「执眷眷之款实」之后,他又想起传说中郑交甫汉滨遗佩之事,对她的「指潜渊而为期」产生了怀疑。作者在感情上的这种一波三折的变化,形象地反映出他当时内心的微妙状况。与其相应,洛神也感动了。不过作品没有像写作者那样,直接写她的心理变化,而是通过对她一系列行动的精细刻画,表现出激荡在她内心的炽热的爱,以及这种爱不能实现的强烈的悲哀。她「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一会儿耸身轻举,似鹤立欲飞而未起;一会儿从椒涂蘅薄中经过,引来阵阵浓郁的芳香;一会儿又怅然长啸,声音中回荡着深长的相思之哀……当洛神的哀吟唤来了众神,她们无忧无虑地「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时,她虽有南湘二妃、汉滨游女陪伴,但仍不免「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站在那里出神。刹那间,她又如迅飞的水鸟,在烟波浩渺的水上徘徊飘忽,行踪不定。只有那转盼流动、含情脉脉的目光,以及欲言还止的唇吻,似乎在向作者倾吐内心的无穷眷恋和哀怨。作者对洛神或而彷徨,或而长吟,或而延竚,或而飘忽的这种描写,就好似一幕感情激烈、姿态优美的舞剧。人物以她那变化不定、摇曳多姿的舞步,展现了内心的爱慕、矛盾、惆怅和痛苦。尤其是「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一段,更将这幕舞剧推向了高潮,人物的心理矛盾、感情波澜在此得到了最充分的表现。正当作者与洛神相对无语、两情依依之时,离别的时刻终于到了。这是一个构想奇逸、神彩飞扬的分别场面: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在冯夷、女娲的鼓乐声中,由六龙驾驭的云车载着宓妃,在鲸鲵夹毂、异鱼翼輈的护卫下,开始出发了。美丽的洛神坐在渐渐远去的车上,还不断地回过头来,向作者倾诉自己的一片衷肠。「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深深的哀怨笼罩着这个充满神话色彩的画面。在陈述了「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的「交接之大纲」之后,洛神还信誓旦旦地表示:「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最后,洛神的艳丽形象终于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而作者却依然站在水边,怅怅地望着洛神逝去的方向,恍然若失。他驾着轻舟,溯川而上,希望能再次看到神女的倩影。然而,烟波渺渺,长夜漫漫,更使他情意悠悠、思绪绵绵。天亮后,作者不得不「归乎东路」了,但仍「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作品这段文字洋溢着浓厚的抒情气氛,具有一种勾魂摄魄的力量,它把洛神的形象在人们心中勾勒、烘托得更加突出、更加完美。
沛沛此赋的主要特点有三:特点一,想象丰富。作者从京城洛阳启程,东归封地鄄城。途中,在洛川之边,停车饮马,在阳林漫步之时,看到了洛神宓妃,这就是想象。她的体态摇曳飘忽像惊飞的大雁,婉曲轻柔像是水中的游龙,鲜美、华丽较秋菊、茂松有过之,姣如朝霞,纯洁如芙蓉,风华绝代。随后他对她产生爱慕之情,托水波以传意,寄玉佩以定情。然她的神圣高洁使他不敢造次。洛神终被他的真情所感动,与之相见,倾之以情。但终因人神殊途,结合无望,与之惜别。想象绚烂,浪漫凄婉之情淡而不化,令人感叹,惆怅丝丝。但这想象并不离奇,因此赋是有感于宋玉的《神女赋》《高唐赋》两篇赋而作。
沛沛特点二,词藻华丽而不浮躁,清新之气四逸,令人神爽。讲究排偶,对仗,音律,语言整饬、凝炼、生动、优美。取材构思汉赋中无出其右。此赋起笔便是平中蕴奇的氛围创造。开头平平的叙述,正与陶渊明《桃花源记》叙武陵人的行舟之始一样,奇境的显现事前一无征兆。但在此刻,作者刹那间目睹了一幕终身难忘的景象:一位俏丽的女子,即洛神现身。接着作者像要与宋玉笔下的巫山神女争辉似的着力描摹洛神的神采姣容以及痛苦情状。然后写洛神率众离去,与屈原《离骚》抒写主人公悲怆远逝的景象有异曲同工之妙。
沛沛特点三,传神的描写刻画,兼之与比喻、烘托共用,错综变化巧妙得宜,给人一种浩而不烦、美而不惊之感,使人感到就如在看一幅绝妙丹青,个中人物有血有肉,而不会使人产生一种虚无之感。在对洛神的体型、五官、姿态等描写时,给人传递出洛神的沉鱼之貌、落雁之容。同时,又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新高洁。在对洛神与之会面时的神态的描写刻画,使人感到斯人浮现于眼前,风姿绰约。而对于洛神与其分手时的描写「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来鸣鼓,女娲清歌。」爱情之真挚、纯洁,一切都是这样美好,以致离别后,人去心留,情思不断,洛神的倩影和相遇相知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浪漫而苦涩,心神为之不宁徘徊于洛水之间不忍离去。
沛沛对《洛神赋》的思想、艺术成就前人都曾予以极高的评价,最明显的是常把它与屈原的《九歌》和宋玉的《神女》诸赋相提并论。其实,曹植此赋兼二者而有之,它既有《湘君》《湘夫人》那种浓厚的抒情成分,同时又具宋玉诸赋对女性美的精妙刻画。此外,它的情节完整,手法多变和形式隽永等妙处,又为以前的作品所不及。

《白马篇》

沛沛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沛沛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沛沛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沛沛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沛沛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沛沛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沛沛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沛沛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沛沛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沛沛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沛沛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沛沛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沛沛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沛沛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沛沛驾驭着白马向西北驰去,马上佩带着金色的马具。有人问他是谁家的孩子,边塞的好男儿游侠骑士。
沛沛年纪轻轻就离别了家乡,到边塞显身手建立功勋。楛木箭和强弓从不离身,下苦功练就了一身武艺。
沛沛拉开弓如满月左右射击,一箭箭中靶心不差毫厘。飞骑射裂了箭靶「月支」,转身又射碎箭靶「马蹄」。
沛沛他灵巧敏捷赛过猿猴,又勇猛轻疾如同豹螭。听说国家边境军情紧急,侵略者一次又一次进犯内地。
沛沛告急信从北方频频传来,游侠儿催战马跃上高堤。随大军平匈奴直捣敌巢,再回师扫鲜卑驱逐敌骑。
沛沛上战场面对着刀山剑树,从不将安和危放在心里。连父母也不能孝顺服侍,更不能顾念那儿女妻子。
沛沛名和姓既列上战士名册,早已经忘掉了个人私利。为国家解危难奋勇献身,看死亡就好像回归故里。

沛沛《白马篇》是中国三国时期曹魏文学家曹植前期的代表作品。此诗以曲折动人的情节描写边塞游侠儿捐躯赴难、奋不顾身的英勇行为,塑造了边疆地区一位武艺高超、渴望卫国立功甚至不惜牺牲生命的游侠少年形象,表达了诗人建功立业的强烈愿望。开头两句以奇警飞动之笔,描绘出驰马奔赴西北战场的英雄身影,显示出军情紧急,扣动读者心弦;接着以“借问”领起,以铺陈的笔墨补叙英雄的来历,说明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英雄形象;“边城”六句,遥接篇首,具体说明“西北驰”的原因和英勇赴敌的气概。末八句展示英雄捐躯为国、视死如归的崇高精神境界。全诗风格雄放,气氛热烈,语言精美,称得上是情调兼胜,诗中的英雄形象,既是诗人的自我写照,又凝聚和闪耀着时代的光辉。

沛沛《白马篇》是乐府歌辞,又作《游侠篇》,大概是因为这首诗的内容是写边塞游侠的缘故。诗中塑造了一个武艺精熟的爱国壮士的形象,歌颂了他的为国献身,誓死如归的高尚精神,寄托了诗人为国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沛沛「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诗一开头就使人感到气势不凡。「白马」「金羁」,色彩鲜明。从表面看,只见马,不见人,其实这里写马,正是为了写人,用的是烘云托月的手法。这不仅写出了壮士骑术娴熟,而且也表现了边情的紧急。这好像是一个电影特写镜头,表现出壮士豪迈的气概。清代沈德潜说,曹植诗「极工起调」,这两句就是一例。这样的开头是喷薄而出,笼罩全篇。
沛沛「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诗人故设问答,补叙来历。关于游侠,司马迁《史记》有《游侠列传》。他说:「(游侠)救人于厄,振人不赡。仁者有乎?不既(失)信,不倍(背)言,义者有取焉。」(《太史公自序》)可见那些救人于患难,助人于穷困,不失信,不背言的人,才能具备「游侠」的条件。而曹植笔下的游侠与此不同,成了为国家效力的爱国壮士。「借问」四句紧承前二句,诗人没有继续写骑白马的壮士在边塞如何冲锋陷阵,为国立功,而是一笔宕开,补叙壮士的来历,使诗歌气势变化,富于波澜。
沛沛「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刻意铺陈「游侠儿」超群的武艺。这是补叙的继续。诗人使用了一连串的对偶句使诗歌语言显得铿锵有力,富于气势。「控弦」四句,选用「破」「摧」「接」「散」四个动词,从左、右、上、下不同方位表现游侠儿的高超武艺。「狡捷」二句,以形象的比喻描写游侠儿的敏捷灵巧,勇猛轻疾,都很生动。这些描写说明了游侠儿「扬声沙漠垂」的重要原因,也为后面所写的游侠儿为国效力的英勇行为做好铺垫。
沛沛「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这里是写游侠儿驰骋沙场,英勇杀敌的情景。因为游侠儿的武艺高超,前面已详写,这里只用「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二句,就十分精练地把游侠儿的英雄业绩表现出来了。这种有详有略的写法,不仅节省了笔墨,而且突出了重点。可见其剪裁的恰当。
沛沛「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这最后八句揭示游侠儿的内心世界。游侠儿之所以能够克敌制胜,不仅是由于他武艺高超,更重要的,还由于他具有崇高思想品德。这种思想品德和他的高超武艺结合起来,使这个英雄形象有血有肉,栩栩如生,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沛沛《白马篇》是曹植前期诗歌中的名作,它在写法上显然受到汉乐府的影响。曹植诗的「赡丽」「尚工」「致饰」,还有曹植的「雅好慷慨」(《前录自序》)和他诗歌的「骨气奇高」(锺嵘《诗品》上),即曹植常常表现出一种慷慨激昂的热情,因此其诗歌的思想感情高迈不凡。从《白马篇》来看,确实如此。

《美女篇》

沛沛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
沛沛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沛沛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
沛沛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沛沛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
沛沛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
沛沛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沛沛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
沛沛借问女安居,乃在城南端。
沛沛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
沛沛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
沛沛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
沛沛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
沛沛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
沛沛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沛沛那个容貌美丽性格文静的姑娘,正在乡间岔路口忙着采桑。
沛沛桑树的枝条柔柔的垂摆,采下的桑叶翩翩飘落。
沛沛挽起的衣袖可见她的手,洁白的手腕上戴着金色的手镯。
沛沛头上插着雀形的金钗,腰上佩戴着翠绿色的玉石。
沛沛身上的明珠闪闪发光,珊瑚和宝珠点缀其间。
沛沛丝罗衣襟在春风里飘舞,轻薄的裙纱随风旋转。
沛沛她那回首顾盼留下迷人的光彩,吹口哨时流出的气息仿佛兰花的芳香。
沛沛赶路的人停下车驾不肯走开,休息的人们傻看时忘记了用餐。
沛沛有人打听这个姑娘家住哪里,她的家就住在城的正南门。
沛沛青漆的楼阁紧临大路,高大的宅门用的是两道门栓。
沛沛姑娘的容光像早晨的太阳,谁不爱慕她动人的容颜?
沛沛媒人干什么去了呢?为什么不及时送来聘礼,订下婚约。
沛沛姑娘偏偏爱慕品德高尚的人,寻求一个贤德的丈夫实在很困难。
沛沛众人徒劳地议论纷纷,怎知道她看中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沛沛青春年华在闺房里流逝,半夜里传来她一声声的长叹。

沛沛《美女篇》是三国时期魏国文学家曹植所创作的乐府诗。这首诗语言华丽、精炼,描写细致、生动,塑造了一个美丽而又娴静的姑娘,写得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此诗以绝代美人比喻有理想有抱负的志士,以美女不嫁,比喻志士的怀才不遇。含蓄委婉,意味深长。

沛沛“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这是交代人物、地点。人物是一个美丽姑娘,她的容貌艳丽,性格娴静。地点是“歧路间”,即岔路口,她在采桑。“歧路间”是来往行人较多的地方,这就为下文“行徒”、“休者”的倾倒预作铺垫。“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紧接“采桑”,写柔嫩的桑枝轻轻摇动,采下的桑叶翩翩飘落。这里明是写桑树,暗是写美女采桑的优美动作。景物的描写对表现人物起了烘托作用。
沛沛“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休,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飖,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主要写美人的服饰,也写到神情。“攘袖”二句,上承“柔条”二句,美女采桑必然挽袖。挽袖方能见到洁白的手。为了采桑,素手必须高举,这样又可见到带着金手镯的洁白而光泽的手腕。用词精当,次第井然。因为是采桑,所以先写美女的手和腕,然后写到头和腰,头上插着雀形的金钗,腰上挂着翠绿色的玉石。身上佩着明珠,还点缀着碧色宝珠和红色的珊瑚。以上几句写美女身上的装饰品,多为静态的描写。“罗衣”二句,写美女轻薄的丝罗上衣,衣襟随风飘动,是动态的描写。动静结合描写美女的服饰,写出美女婀娜的身姿和轻盈的步态。形象十分鲜明。“顾盼”二句,以精妙的字句,勾勒美女神情。美女的一顾一盼都给人留下迷人的光彩,长啸时呼出的气息,芬芳如幽兰。使人感到如见其人,如闻其声,能不为之倾倒吗?所以,“行徒用息驾,休者以忘餐”。行路的人见到美女停车不走了,休息的人见到美女忘了吃饭,从侧面描写美女的美貌。应该指出,曹植的这段描写,显然受了汉乐府《陌上桑》的影响。《陌上桑》描写罗敷的美貌是这样写的:“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绡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怨,但坐观罗敷。”这是描写罗敷的美丽,并不直接描写她的容貌,而是描写她用的器物(“笼系”“笼钩”)和穿戴的服饰(“倭堕髻”“明月珠”“下裙”“上襦”)之美及“行者”“少年”“耕者”“锄者”四种人见到罗敷以后的反应,从正面和侧面来烘托罗敷的美丽。这些描写与《美女篇》的描写对比起来,二者在内容上虽然基本相同,但是写法却不尽相同,表现了曹植诗的一些变化和发展。
沛沛“借问女安居?乃在城南端。青楼临大路,高门结重关。”交代美女的住处,点明她的高贵门第。美女住在城南大路附近的高楼里。“青楼”“高门”“重关”,说明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而是大家闺秀。“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美女的容光如同早晨的阳光,谁不爱慕她的美貌呢?上句写美女容貌之美,可与前半首合观;下句说无人不为之倾倒,引起下文。这里写美女高贵的门第和美丽的容颜,是隐喻诗人自己的身份和才能。有才能而没有施展的机会,所为他不能不慨叹英雄无用武之地。
沛沛“媒氏何所营?玉帛不时安。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媒人都干什么去了呢?为什么不及时送来聘礼,订下婚约呢?诗人对媒人的责怪,反映了自己内心的不平。媒人不来行聘,这是客观上的原因。而美女爱慕的是品德高尚的人,要想寻求一个贤德的丈夫实在很困难。这是美女主观上的原因。这是比喻志士有理想,但难于实现。美女的理想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可而吵吵嚷嚷,议论纷纷,他们哪里知道她看得上的是怎样的人。这是比喻一般人不了解志士的理想。“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美女正当青春盛年,而独居闺中,忧愁怨恨,深夜不眠,发出长长的叹息。这是比喻志士怀才不遇的苦闷。
沛沛这首诗通篇用比,比是中国古代诗歌的传统手法,《诗经》、《楚辞》多用之。《美女篇》以绝代美人比喻有理想有抱负的志士,以美女不嫁,比喻志士的怀才不遇。含蓄委婉,意味深长。其实美女所喻之志士就是曹植自己。

《薤露》

沛沛天地无穷极,阴阳转相因。
沛沛人居一世间,忽若风吹尘。
沛沛愿得展功勤,输力于明君。
沛沛怀此王佐才,慷慨独不群。
沛沛鳞介尊神龙,走兽宗麒麟。
沛沛虫兽岂知德,何况于士人。
沛沛孔氏删诗书,王业粲已分。
沛沛骋我径寸翰,流藻垂华芬。
沛沛天地无穷没有尽头,阴阳转化交替更互。
沛沛人活在整个世界中,恍若突然被风吹走的尘土一样无常。
沛沛愿意展雄才竭心建功,效力于贤明君主。
沛沛怀抱这样的辅君之才,慷慨而不同流俗。
沛沛鳞甲之类尊崇神龙,走兽类向麒麟归附。
沛沛动物尚知(归附)有德,何况对于士人?
沛沛孔子删定《诗》《书》,王业已明显归属。
沛沛(指孔子立言后世,为无冕之王。)
沛沛驰骋我短小的笔杆,流传文采立言千古。

沛沛这首诗主要写人生短促,应该及时建功立业,传名后世。在诗中曹植不但对自己的政治才能很自信,也颇想在文学上一展自己的才华。

《野田黄雀行》

沛沛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
沛沛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
沛沛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
沛沛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
沛沛拔剑捎罗网,黄雀得飞飞。
沛沛飞飞摩苍天,来下谢少年。
沛沛高高的树木不幸时常受到狂风的吹袭,平静的海面被吹得不住地波浪迭起。
沛沛宝剑虽利却不在我的手掌之中,无援助之力而结交很多朋友又有何必?
沛沛你没有看见篱笆上面那可怜的黄雀,为躲避凶狠的鹞却又撞进了网里。
沛沛张设罗网的人见到黄雀是多么欢喜,少年见到挣扎的黄雀不由心生怜惜。
沛沛拔出利剑对着罗网用力挑去,黄雀才得以飞离那受难之地。
沛沛振展双翅直飞上苍茫的高空,获救的黄雀又飞来向少年表示谢意。

沛沛《野田黄雀行》是三国时期曹魏文学家曹子建的诗作。建安二十五年魏文帝继位掌权,杀子建至交丁正礼、丁敬礼,子建却无力相救。《野田黄雀行》所抒写的,就是这样一种悲愤情绪。此诗通过黄雀投罗的比喩,抒写朋友遭难而无力援救的愤慨,塑造了一个解救受难者的少年侠士的形象,寄寓诗人的理想和反抗情绪。全诗意象髙古,语言警策,急于有为的壮烈情怀跃然纸上。

沛沛全诗可分两段。前四句为一段。「髙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两句以比兴發端,出语惊人。《易》曰:「挠万物者莫疾乎风。」(《说卦》)谚曰:「树大招风。」则髙树之风,其摧折破坏之力可想而知。「风」前又着一「悲」字,更加强了这自然景观所具的主观感情色彩。大海无边,波涛山立,风吹浪涌,楫摧樯倾,它和首句所描绘的恶劣的自然环境,实际是现实政治气侯的象征,曲折地反映了宦海的险恶风涛和政治上的挫折所引起的作者内心的悲愤与忧惧。正是在这样一种政治环境里,在这样一种心情支配下,作者痛定思痛,在百转千回之後,满怀悲愤喊出了「利剑不在掌,结交何须多」这一自身痛苦经历所得出的结论。没有权势便不必交友,这真是石破天惊之论!无论从传统的观念,无论从一般人的生活实际,都不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来。儒家一向强调「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论语·学而》)强调「四海之内皆兄弟」(《论语·颜渊》)。从《诗经·伐木》的「嘤其鸣矣,求其友声」到今天民间流传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都是强调朋友越多越好。然而,正是由于它的不合常情常理,反而有了更加强烈的震撼力量,更加深刻地反映了作者内心的悲愤。从曹集中《赠徐干》「亲交义在敦」、《赠丁仪》「亲交义不薄」、《送应氏》「念我平生亲」、《箜篌引》「亲友从我游」等等诗句来看,作者是一个喜交游、重友情的人。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如今却大声呼喊出与自己本性完全格格不入的话来,不但用以自警,而且用以告诫世人,则其内心的悲苦激烈、创巨痛深,正是不言可知。
沛沛「不见篱间雀」以下为全诗第二段。无权无势就不必交友,这当然不是作者内心的真实思想,而是在特殊情况下所發出的悲愤至极的牢骚。这个观点既无法被读者接受,作者也无法引经据典加以论证。因此他采用寓言手法,用「不见」二字引出了持剑少年救雀的故事。这个故事从表面看,是从反面来论证「利剑不在掌,结友何须多」这一不易为人接受的观点,而实际上却是紧承上段,进一步抒写自己内心的悲愤情绪。
沛沛黄雀是温驯的小鸟,加上「篱间」二字,更可见其并无冲天之志,不过在篱间嬉戏度日而已。然而就是这样一只于人于物都无所害的小鸟,竟也不能见容于世人,设下罗网,放出鹞鹰,必欲驱捕逐得而後快。为罗驱雀的鹞鹰何其凶恶,见鹞投罗的黄雀何其可怜,见雀而喜的罗家何其卑劣。作者虽无一字褒贬,而感情已深融于叙事之中。作者对掌权者的痛恨,对无辜被害的弱小者的同情,均不难于词句外得之。
沛沛作者又进而想象有一手仗利剑的少年,抉开罗网,放走黄雀。黄雀死里逃生,直飞雲霄,却又从天空俯冲而下,绕少年盘旋飞鸣,感谢其救命之恩。显然,「拔剑捎罗网」的英俊少年实际是作者想象之中自我形象的化身;黄雀「飞飞摩苍天」所表现的轻快、愉悦,实际是作者在想象中解救了朋友急难之後所感到的轻快和愉悦。诚然,这只是作者的幻想而已。在现实中无能为力,只好在幻想的虚境中求得心灵的解脱,其情亦可悲矣。然而,在这虚幻的想象中,也潜藏着作者对布罗网者的愤怒和反抗。
沛沛曹子建诗歌的特点,鍾仲伟《诗品》的「骨气奇髙,辞采华茂」八个字最为确评,也最常为人引用。但就这首《野田黄雀行》而言,「骨气」(思想内容)确实是髙的,而辞采却说不上「华茂」。从总体上看,这首诗更具有汉乐府民歌的质朴风味。首先,拔剑捎网、黄雀谢恩这一情节,就明显受汉乐府民歌中许多带寓言色彩的作品的影响。西汉《铙歌》十八曲中《艾如张》一曲有「山出黄雀亦有罗,雀已髙飞奈雀何」之句,对此篇构思的启發,更是显然。其次,此诗的词句也多质朴无华。「罗家得雀喜,少年见雀悲」这种句式完全是纯粹的口语,「黄雀得飞飞,飞飞摩苍天」二句中的叠字及顶真修辞手法也都是乐府民歌中常见的。这些朴实的词句和诗歌所要表现的内容正相适应,如果有意雕琢,其感人的力量也许倒反而会减退了。于此可见曹子建这个才髙八斗的作家向民歌学习所取得的成就。

《铜雀台赋》

沛沛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沛沛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沛沛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沛沛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沛沛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
沛沛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
沛沛连二桥于东西兮,若长空之虾蝾。
沛沛俯皇都之宏丽兮,瞰云霞之浮动。
沛沛欣群才之来萃兮,协飞熊之吉梦。
沛沛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沛沛天云垣其既立兮,家愿得而获逞。
沛沛扬仁化于宇内兮,尽肃恭于上京。
沛沛惟桓文之为盛兮,岂足方乎圣明!
沛沛休矣美矣!惠泽远扬。
沛沛翼佐我皇家兮,宁彼四方。
沛沛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
沛沛永贵尊而无极兮,等君寿于东皇。
沛沛御龙旗以遨游兮,回鸾驾而周章。
沛沛恩化及乎四海兮,嘉物阜而民康。
沛沛愿斯台之永固兮,乐终古而未央。
沛沛跟随丞相,游春观景,登上了铜雀台,欢娱之情油然而生。
沛沛仰脸望天,天空显得无比开阔,低头看地,地上记载着丞相的伟绩。
沛沛这真是个雄伟而高大的建筑,两边的高台好似漂浮在太空。
沛沛美丽的飞阁高接云天,远远地连着西城。
沛沛可以看到漳河之水曲弯流长,亦可看到座座花园郁郁青青。
沛沛(在这里)左右还有另两座高台,台上有龙凤的金玉雕像。
沛沛而东西两侧又有两座高桥,如同空中彩虹一般。
沛沛(在这里)低头可看到皇都的宏大壮丽之美,抬头则见云霞的轻慢浮动之美。
沛沛(于高台上)喜悦于众多才子的争相荟萃,好似周文王梦见飞熊而得太公望。
沛沛(如此得意之下)仰头享受春风的温暖轻柔,闻听春季百鸟那宛如幼婴哭泣般的嘤嘤鸣叫。
沛沛直达天云的高台既然都已经立起来了,那么家父的愿望必定能实现!
沛沛对天下施以仁政,使得人们对京都倍加恭敬。
沛沛这样还要说只有齐桓公和晋文公所治理的才算是盛世,这种人岂明白到底何为圣明之君?
沛沛就(像家父管理的)这样已经很好了!恩惠和恩泽已经远扬于天下了!
沛沛这般成功地辅助了皇帝,安定了四方啊!
沛沛(家父)顺天地的规律而行,其辉煌的光芒如同日月一般!
沛沛(这般人物)应该永远尊贵而没有终止的一天,其地位会和东皇太一般,其年岁也会和东皇太一一样长寿
沛沛(他会)拿着龙旗遨游天地,驾着鸾车周游浏览。
沛沛其恩德广布五湖四海,美好的事物越来越多,百姓也安康。
沛沛希望这台子永远牢固,快乐的心情永远都不会结束。
沛沛龙凤的金玉雕像:原文里的玉龙与金凤指的是铜雀台旁边的另两座高台,一为冰井台,一为金凤台,曹子建谓之玉龙与金凤。

沛沛《铜雀台赋》是东汉末年曹子建在今河北省邯郸市临漳邺城铜雀台落成时所作,为汉赋中的经典作品,文辞华美。当时铜雀台建成后曹孟德召集文武在台前举行比武大会,又命自己的几个儿子登台作赋。其中曹子建下笔成章,做出这部作品。

《门有万里客行》

沛沛门有万里客,问君何乡人。
沛沛褰裳起从之,果得心所亲。
沛沛挽裳对我泣,太息前自陈。
沛沛本是朔方士,今为吴越民。
沛沛行行将复行,去去适西秦。
沛沛门前有客人从远方万里而来,问我是哪里人。
沛沛我提起衣服去寻访,果然找见了自己心中所喜悦的友人。
沛沛他见到我很激动,挽着衣衫对我哭泣。
沛沛叹息之后他便对我陈述起自己的经历。
沛沛他本来自朔方,但从北边迁徙到了南方吴越,今天已是吴越之人了。
沛沛但这迁徙的日子还没有结束,他还在不断迁徙,这次是要迁去西边的秦国了。
沛沛如此频繁的迁徙,究竟哪里才是自己的定所呢?

沛沛这首诗写的是战乱中人们流亡四方的悲惨情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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