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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书所见叶绍翁[宋]

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
知有儿童挑促织,夜深篱落一灯明。

[]:萧萧秋风吹动梧叶,送来阵阵寒意,客游在外的游子不禁思念起自己的家乡。忽然看到远处篱笆下的灯火,料想是孩子们在捉蟋蟀。
[]:萧萧:风声。
客情:旅客思乡之情。
挑:用细长的东西拨动。
促织:俗称蟋蟀,有的地区又叫蛐蛐。
篱落:篱笆。
[]:作者抒发了一种思乡念亲、怀想故园的感情。
诗中一、二两句写梧叶飘飞,寒声阵阵,秋风瑟瑟,江船漂泊,有力地烘托出诗人客居他乡、辗转漂泊的凄凉心境。三、四两句描写儿童挑灯夜游、捉弄蟋蟀的生活场景,自然容易引发诗人的联想。他会想起自己童年时代也是如此天真浪漫,开心有趣;他会想起故土家园的温馨美好;他会想起亲人朋友的音容笑貌,一种如归故里,如返童年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诗歌抒发了作者客居他乡、归无定所的孤寂落寞之感。
一二两句写景,借落叶飘飞、秋风瑟瑟、寒气袭人烘托游子漂泊流浪、孤单寂寞的凄凉之感。一江秋水,满天黑暗,触耳寒声,诗人彻夜难眠必定是心有郁结,意有不顺。三四两句写儿童夜捉蟋蟀,兴致高昂,巧妙地反衬悲情,更显客居他乡的孤寂无奈。
诗歌抒发了作者对童年生活的怀念留恋的思想感情。
通观全诗,整体而论,三、四两句写诗人客舟所见。儿童夜捉蟋蟀,兴致勃动,忘记了瑟瑟秋风、阵阵寒意,忽略了落木纷纷、秋江冷冷,深更半夜了,还津津有味地抓蟋蟀。那份专注痴迷,那份谨慎小心,那份起落不定的敏感,全在一举手一投足的举止中展露无遗。这种欢快有趣的生活场景自然容易勾起诗人对自己童年生活的追亿、留恋。一二两句也可以作这样的理解,萧萧寒声、梧叶摇落的秋景,流露出一种漂泊不定、愁绪莫名的感觉,更反衬出诗人客居他乡对童年无忧无虑生活的留恋、思念。
望天门山李白[唐]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长江犹如巨斧劈开天门雄峰,碧绿江水东流到此急转折还。
两岸青山对峙美景难分高下,遇见一叶孤舟悠悠来自天边。
[]:天门山:位于安徽省和县与芜湖市长江两岸,在江北的叫西梁山,在江南的叫东梁山(古代又称博望山)。两山隔江对峙,形同天设的门户,天门由此得名。《江南通志》记云:「两山石状晓岩,东西相向,横夹大江,对峙如门。俗呼梁山曰西梁山,呼博望山曰东梁山,总谓之天门山。」
中断:江水从中间隔断两山。
楚江:即长江。因为古代长江中游地带属楚国,所以叫楚江。
开:劈开,断开。
至此:意为东流的江水在这转向北流。一作「直北」。
回:回漩,回转。指这一段江水由于地势险峻方向有所改变,并更加汹涌。
两岸青山:分别指东梁山和西梁山。
出:突出,出现。
日边来:指孤舟从天水相接处的远方驶来,远远望去,彷彿来自日边。
[]:这首诗写了碧水青山,白帆红日,交映成一幅色彩绚丽的画面。但这画面不是静止的,而是流动的。随着诗人行舟,山断江开,东流水回,青山相对迎出,孤帆日边驶来,景色由远及近再及远地展开。诗中用了六个动词「断、开、流、回、出、来」,山水景物呈现出跃跃欲出的动态,描绘了天门山一带的雄奇阔远。一、二句写出了天门山水雄奇险峻不可阻遏的气势,给人惊心动魄之感;三、四句写足也写活了浑阔茫远的水势。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这两句写诗人远眺天门山夹江对峙,江水穿过天门山,水势湍急、激荡回旋的壮丽景象。第一句紧扣题目,总写天门山,着重写出浩荡东流的楚江冲破天门山奔腾而去的壮阔气势。它给人以丰富的联想:天门两山本来是一个整体,阻挡着汹涌的江流。由于楚江怒涛的冲击,才撞开了「天门」,使它中断而成为东西两山。这和作者在《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中所描绘的情景颇为相似:「巨灵(河神)咆哮擘两山(指河西的华山与河东的首阳山),洪波喷流射东海。」不过前者隐后者显而已。在作者笔下,楚江彷彿成了有巨大生命力的事物,显示出冲决一切阻碍的神奇力量,而天门山也似乎默默地为它让出了一条通道。第二句写天门山下的江水,又反过来着重写夹江对峙的天门山对汹涌奔腾的楚江的约束力和反作用。由于两山夹峙,浩阔的长江流经两山间的狭窄通道时,激起回旋,形成波涛汹涌的奇观。如果说上一句是借山势写出水的汹涌,那么这一句则是借水势衬出山的奇险。有的本子「至此回」作「直北回」,解者以为指东流的长江在这一带回转向北。这也许称得上对长江流向的精细说明,但不是诗,更不能显现天门奇险的气势。可比较《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盘涡毂转」也就是「碧水东流至此回」,同样是描绘万里江河受到峥嵘奇险的山峰阻遏时出现的情景,但作为一首七言古诗,写得淋漓尽致。从比较中就可以看出《望天门山》作为绝句的崇尚简省含蓄的特点。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这两句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第三句承前第一句写望中所见天门两山的雄姿;第四句承前第二句写长江江面的远景,点醒「望」的立脚点和表现诗人的淋漓兴会。诗人并不是站在岸上的某一个地方遥望天门山,他「望」的立脚点便是从「日边来」的「一片孤帆」。读这首诗的人大都赞赏「两岸青山相对出」的「出」字,因为它使本来静止不动的山带上了动态美,但却很少去考虑诗人何以有「相对出」的感受。如果是站在岸上某个固定的立脚点「望天门山」,那大概只会产生「两岸青山相对立」的静态感。反之,舟行江上,顺流而下,望着远处的天门两山扑进眼帘,显现出愈来愈清晰的身姿时,「两岸青山相对出」的感受就非常突出了。「出」字不但逼真地表现了在舟行过程中「望天门山」时天门山特有的姿态,而且寓含了舟中人的新鲜喜悦之感。夹江对峙的天门山,似乎正迎面向自己走来,表示它对江上来客的欢迎。青山既然对远客如此有情,则远客自当更加兴会淋漓。「孤帆一片日边来」,正传神地描绘出孤帆乘风破浪,越来越靠近天门山的情景,和诗人欣睹名山胜景、目接神驰的情状。由于末句在叙事中饱含诗人的激情,这首诗便在描绘出天门山雄伟景色的同时突出了诗人豪迈、奔放、自由洒脱、无拘无束的自我形象。
这首诗意境开阔,气魄豪迈,音节和谐流畅,语言形象、生动,画面色彩鲜明。虽然只有短短的四句二十八个字,但它所构成的意境优美、壮阔,人们读了诗恍若置身其中。诗人将读者的视野沿着烟波浩渺的长江,引向无限宽广的天地里,使人顿时觉得心胸开阔、眼界扩大。从诗中可以看到诗人李白的豪放不羁的精神和不愿意把自己限在小天地里的广阔胸怀。
[]:《入蜀记》:(出姑熟)至大信口泊舟。盖自此出大江,须风便乃可行,往往连日阻风。两小山夹江,即东梁、西梁,一名天门山。李太白诗云:「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皆得句于此。
《增订评注唐诗正声》:说尽目前山水。将孤帆一片影出「望」字,诗中有画。
《唐诗直解》:一幅绝好画意。
《唐诗训解》:指点景物如画。
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以山相对,照应「中断」;以水流回,承应「江开」,意调出自天然。
《唐诗摘钞》:语无深意,写景逼真。
《唐诗笺注》:此天然图画境界,正难有此大手笔写成。
《唐宋诗醇》:对结另是一体。词调高华,言尽意不尽,不得以半律议之。胡应麟曰:此及「朝辞白帝」等作,俱极自然,洵属神品,足以擅场一代。
《诗境浅说续编》:大江自岷山来,与金沙江合,凤舞龙飞,东趋荆楚,至天门,稍折而北,山势中分,江流益纵。遥见远在夕阳明处。此诗赋天门山,宛然楚江风景……能手固无浅语也。
饮湖上初晴后雨(其二)苏轼[宋]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晴天,西湖水波荡漾,在阳光照耀下,光彩熠熠,美极了。下雨时,远处的山笼罩在烟雨之中,时隐时现,眼前一片迷茫,这朦胧的景色也是非常漂亮的。如果把美丽的西湖比作美人西施,那么淡妆也好,浓妆也罢,总能很好地烘托出她的天生丽质和迷人神韵。
[]:潋滟:水波荡漾、波光闪动的样子。方好:正显得美。
空蒙:细雨迷蒙的样子。蒙,一作「蒙」。
亦:也。
奇:奇妙。
欲:可以;如果。
西子:即西施,春秋时代越国著名的美女。
总相宜:总是很合适,十分自然。
[]:诗的上半首既写了西湖的水光山色,也写了西湖的晴姿雨态。「水光潋滟晴方好」描写西湖晴天的水光: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西湖水波荡漾,波光闪闪,十分美丽。「山色空蒙雨亦奇」描写雨天的山色:在雨幕笼罩下,西湖周围的群山,迷迷茫茫,若有若无,非常奇妙。从第一首诗可知,这一天诗人陪着客人在西湖游宴终日,早晨阳光明艳,后来转阴,入暮后下起雨来。而在善于领略自然并对西湖有深厚感情的诗人眼中,无论是水是山,或晴或雨,都是美好奇妙的。从「晴方好」「雨亦奇」这一赞评,可以想见在不同天气下的湖山胜景,也可想见诗人即景挥毫时的兴会及其洒脱的性格、开阔的胸怀。上半首写的景是交换、对应之景,情是广泛、豪宕之情,情景交融,句间情景相对,西湖之美概写无余,诗人苏轼之情表现无遗。
下半首诗里,诗人没有紧承前两句,进一步运用他的写气图貌之笔来描绘湖山的晴光雨色,而是遗貌取神,只用一个既空灵又贴切的妙喻就传出了湖山的神韵。喻体和本体之间,除了从字面看,西湖与西子同有一个「西」字外,诗人的着眼点所在只是当前的西湖之美,在风神韵味上,与想象中的西施之美有其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相似之处。而正因西湖与西子都是其美在神,所以对西湖来说,晴也好,雨也好,对西子来说,淡妆也好,浓抹也好,都无改其美,而只能增添其美。对这个比喻,存在有两种相反的解说:一说认为诗人「是以晴天的西湖比淡妆的西子,以雨天的西湖比浓妆的西子」;一说认为诗人是「以晴天比浓妆,雨天比淡妆」。两说都各有所见,各有所据。但就才情横溢的诗人而言,这是妙手偶得的取神之喻,诗思偶到的神来之笔,只是一时心与景会,从西湖的美景联想到作为美的化身的西子,从西湖的「晴方好」「雨亦奇」,想象西子应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当其设喻之际、下笔之时,恐怕未必拘泥于晴与雨二者,何者指浓妆,何者指淡妆。欣赏这首诗时,如果一定要使浓妆、淡妆分属晴、雨,可能反而有损于比喻的完整性、诗思的空灵美。
[]:陈衍《宋诗精华录》:遂成为西湖定评。
王文诰《苏文忠公诗编注集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见袁枚[清]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
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牧童骑在黄牛背上,
嘹亮的歌声在林中回荡。
忽然想要捕捉树上鸣叫的知了,
就马上停止唱歌,一声不响地站立在树旁。
[]:牧童:指放牛的孩子。
振:振荡;回荡。说明牧童的歌声嘹亮。
林樾:指道旁成阴的树。
欲:想要。
捕:捉。
鸣:叫。
立:站立。
[]:这首诗的第一句平平而起,不着痕迹。第二句调子突然高昂,旋律突然加快,从而形成一个高潮。一二句描写了小牧童的天真活泼、悠然自得的可爱模样和他的愉快心情,“骑”字直接写出了牧童的姿势,“振”字则间接点出他的心情。通过“骑”和“振”两个动词,把牧童那种悠闲自在、无忧无虑的心情和盘托了出来。他几乎完全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之中,简直不知道世间还有“忧愁”二字。正因为心中欢乐,才不禁引吭高歌,甚至于遏行云,“振林樾”。
三四句仍然是继续描写神态。第三句是过渡,是作势。写牧童的心理活动,交代了他“闭口立”的原因,也是全诗的转折点。第四句,急转直下,如千尺悬瀑坠入深潭,戛然而止。“忽然”一词,把这个牧童发现树上鸣蝉时的惊喜心情和机警性格栩栩如生地表现了出来。“忽然”发生了变化:由响而静、由行而停,把小牧童闭口注目鸣蝉的瞬间神态写得韵味十足。而“闭”和“立”两个动词,则把这个牧童天真的神态和孩子式的机智刻划得淋漓尽致。全诗纯用白描手法,紧紧抓住小牧童一刹那间的表现,逼真地写出小牧童非常机灵的特点,让人倍觉小牧童的纯真可爱。
这是一首反映儿童生活的诗篇,诗人在诗中赞美了小牧童充满童趣的生活画面。诗人先写小牧童的动态,那高坐牛背、大声唱歌的派头,何等散漫、放肆;后写小牧童的静态,那屏住呼吸,眼望鸣蝉的神情,显得特别专注。“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从动到静的变化,写得既突然又自然,把小牧童天真烂漫、好听多事的形象,刻画得活灵活现。这首诗正是在这种起伏变化中获得了巨大的艺术效果。诗的语言,明白如话,质朴无华,十分本色。至于下一步的动静,小牧童怎样捕蝉,捕到没有,诗人没有写,留给读者去体会、去遐想、去思考。
这首诗通过对自然环境和社会生活的描写,直接抒发生活的感受,看似闲情逸致,实则寄托情思。同时这首诗不顾及格律,活泼自由,语言浅显明了,形象自然生动。综观全诗,它所描绘的和平、宁静和优美如画的田园风光,所刻划的活泼、自在和天真无邪的牧童形象,表现了诗人的一种“真性情”。诗人曾经说过“诗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毋庸讳言,诗所描绘、所刻划的,正是诗人毕生追求的境界,也正是他所一再强调的“真性情”。
[]:曾令衡:这首诗于质朴中见真性情。
《古诗观止》:这首诗创意新颖,描写生动。
《古诗鉴赏手册》:两幅画面,一动一静,富有童趣。
山行杜牧[唐]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山,在那白云深处,居然还有人家。
停下车来,是因为喜爱这深秋枫林晚景。枫叶秋霜染过,艳比二月春花。
[]:山行:在山中行走。
远上:登上远处的。
寒山:深秋季节的山。
石径:石子的小路。
斜(xié,旧读xiá):倾斜。
生:另有版本作“深”(“深”可理解为在云雾缭绕的的深处;“生”可理解为在形成白云的地方)。此处学术界一直存在争议,清康熙陈梦雷编辑《古今图书集成》作“白云深处有人家”。明万历赵宦光刊本,宋洪迈编《万首唐人绝句》作"白云深处有人家"。清乾隆《四库全书》收入的两种版本都有,例如明高棅编《唐诗品汇》和《御定全唐诗》作"白云深处有人家",而宋洪迈编《万首唐人绝句》作“白云生处有人家”。当代有些课本中本诗也从原来的"白云深处有人家“修改为"白云生处有人家”,并于注释处说明“‘生处’一作‘深处’”(考试时应以使用的课本为准)。94年版教育部重编国语辞典作“白云深处有人家”。
坐:因为。
霜叶:枫树的叶子经深秋寒霜之后变成了红色。
枫林晚:傍晚时的枫树林。
[]:这首诗描绘的是秋之色,展现出一幅动人的山林秋色图。诗里写了山路、人家、白云、红叶,构成一幅和谐统一的画面。这些景物不是并列的处于同等地位,而是有机地联系在一起,有主有从,有的处于画面的中心,有的则处于陪衬地位。简单来说,前三句是宾,第四句是主,前三句是为第四句描绘背景、创造气氛,起铺垫和烘托作用的。
“远上寒山石径斜”,写山,写山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蜿蜓伸向山头。“远”字写出了山路的绵长,“斜”字与“上”字呼应,写出了高而缓的山势。
“白云深处有人家”,写云,写人家。诗人的目光顺着这条山路一直向上望去,在白云飘浮的地方,有几处山石砌成的石屋石墙。这里的“人家”照应了上句的“石径”,—这一条山间小路,就是那几户人家上上下下的通道。这样就把两种景物有机地联系在一起了。有白云缭绕,说明山很高。诗人用横云断岭的手法,让这片片白云遮住读者的视线,却给人留下了想象的空间:在那白云之上,云外有山,一定会有另一种景色。
对这些景物,诗人只是在作客观的描述。虽然用了一个“寒”字,也只是为了逗出下文的“晚”字和“霜”字,并不表现诗人的感情倾向。它毕竟还只是在为后面的描写蓄势—勾勒枫林所在的环境。
“停车坐爱枫林晚”便不同了,倾向性已经很鲜明,很强烈了。那山路、白云、人家都没有使诗人动心,这枫林晚景却使得他惊喜之情难以抑制。为了要停下来领略这山林风光,竟然顾不得驱车赶路。这句中的“晚”字用得无比精妙,它蕴含多层意思:(1)点明前两句是白天所见,后两句则是傍晚之景。(2)因为傍晚才有夕照,绚丽的晚霞和红艳的枫叶互相辉映,枫林才格外美丽。(3)诗人流连忘返,到了傍晚,还舍不得登车离去,足见他对红叶喜爱之极。(4)因为停车甚久,观察入微,才能悟出第四句“霜叶红于二月花”这样富有理趣的警句。
前两句所写的景物已经很美,但诗人爱的却是枫林。通过前后映衬,已经为描写枫林铺平垫稳,蓄势已足,于是水到渠成,引出了第四句,点明喜爱枫林的原因。“霜叶红于二月花”,把第三句补足,一片深秋枫林美景具体展现出来了。诗人惊喜地发现在夕晖晚照下,枫叶流丹,层林如染,真是满山云锦,如烁彩霞,它比江南二月的春花还要火红,还要艳丽。难能可贵的是,诗人通过这一片红色,看到了秋天象春天一样的生命力使秋天的山林呈现一种热烈的、生机勃勃的景象。
诗人没有象一般封建文人那样,在秋季到来的时候,哀伤叹息,他歌颂的是大自然的秋色美,体现出了豪爽向上的精神,有一种英爽俊拔之气拂拂笔端,表现了诗人的才气,也表现了诗人的见地。这是一首秋色的赞歌。
第四句是全诗的中心,是诗人浓墨重彩、凝聚笔力写出来的。不仅前两句疏淡的景致成了这艳丽秋色的衬托,即使“停车坐爱枫林晚”一句,看似抒情叙事,实际上也起着写景衬托的作用:那停车而望、陶然而醉的诗人,也成了景色的一部分,有了这种景象,才更显出秋色的迷人。而一笔重写之后,戛然便止,又显得情韵悠扬,余味无穷。
全诗构思新颖,布局精巧,于萧瑟秋风中摄取绚丽秋色,与春光争胜,令人赏心悦目,精神发越。兼之语言明畅,音韵和谐。
[]:《归田诗话》:予为童子时,十月朝从诸长上拜南山先垄,行石磴间,红叶交坠。先伯元范诵杜牧之“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之句……至今每见红叶与飞落,辄思之。
《唐诗归折衷》:唐云:妙在冷落中寻出佳景。
《唐三体诗评》:“白云”即是炊烟,已起“晚”字;“白”、“红”二字,又相映发。“有人家”三字下反接“停车”,“爱”字方有力。
《碛砂唐诗》:敏曰:味此诗,似与“老马反为驹,不顾其后”之语同义。
《唐诗摘钞》:次句承上“远”字说,此未上时所见。三四则既上之景。诗中有画,此秋山行旅图也。
《唐诗笺注》:“霜叶红于二月花”,真名句。诗写山行,景色幽邃,而致也豪荡。
《历代诗法》:结句写得秋光绚烂。
《诗境浅说续编》:诗人之咏及红叶者多矣,如“林间暖酒烧红叶”、“红树青山好放船”等句,尤脍炙词坛,播诸图画。唯杜牧诗专赏其色之艳。谓胜于春花。当风劲霜严之际,独绚秋光,红黄绀紫,诸色咸备,笼山络野,春花无此大观,宜司勋特赏于艳李秾桃外也。
《唐人绝句精华》:读此可见诗人高怀逸致。霜叶胜花,常人所不易道出者。一经诗人道出,便留诵千口矣。
赠刘景文苏轼[宋]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正是橙黄橘绿时。

[]:荷花凋谢连那擎雨的荷叶也枯萎了,只有那开败了菊花的花枝还傲寒斗霜。
一年中最好的景致你一定要记住,那就是在橙子金黄、橘子青绿的秋末冬初的时节啊。
[]:刘景文:刘季孙,字景文,工诗,时任两浙兵马都监,驻杭州。苏轼视他为国士,曾上表推荐,并以诗歌唱酬往来。
荷尽:荷花枯萎,残败凋谢。
擎:举,向上托。
雨盖:旧称雨伞,诗中比喻荷叶舒展的样子。
菊残:菊花凋谢。
犹:仍然。
傲霜:不怕霜动寒冷,坚强不屈。
君:原指古代君王,后泛指对男子的敬称,您。
须记:一定要记住。
正是:一作「最是」。
橙黄橘绿时:指橙子发黄、橘子将黄犹绿的时候,指农历秋末冬初。
[]:这首诗写的是初冬的景色。为了突出「橙黄橘绿,这一年中最好的景致,诗人先用高度概括的笔墨描绘了一幅残秋的图景:那曾经碧叶接天、红花映日的诸莲塘荷,现在早已翠减红衰,枯败的茎叶再也不能举起绿伞,遮挡风雨了;独立疏篱的残菊,虽然蒂有馀香,却亦枝无全叶,唯有那挺拔的枝幹鬥风傲霜,依然劲节。自然界千姿万态,一年之中,花开花落,可说是季季不同,月月有异。这里,诗人却只选择了荷与菊这两种分别在夏、秋独占胜场的花,写出它们的衰残,来衬托橙橘的岁寒之心。诗人的高明还在于,他不是简单地写出荷、菊花朵的凋零,而将描写的笔触伸向了荷叶和菊枝。这是因为,在百花中,「唯有绿荷红菡萏」,是「此花此叶长相映」的(李商隐《赠荷花》)。历来诗家咏荷,总少不了写叶:如杜甫《绝句漫兴九首》的「点溪荷叶叠清钱「、杨万里《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李商隐《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的「留得枯荷听雨声」……由此看来,终荷花之一生,荷叶都是为之增姿,不可或缺的。苏轼深知此理,才用擎雨无盖表明荷败净尽,真可谓曲笔传神。同样,菊之所以被誉为霜下之杰,不仅因为它蕊寒香冷,姿怀贞秀,还因为它有挺拔劲节的枝干。花残了,杖还能傲霜独立,才能充分体现它孤标傲世的品格。诗人的观察可谓细致炙,诗人把握事物本质的能力亦可谓强。这两句字面相对,内容相连,是谓「流水对刀。「已无刀、「犹有」,一气呵成,写出二花之异。
可是,不论是先谢还是后凋,它们毕竟都过时了,不得不退出竞争,让位于生机盎然的初冬骄子──橙和橘。至此,诗人才满怀喜悦地提醒人们:请记住,一年中最美好的风光还是在「青黄杂糅,文章烂兮」(屈原《橘颂》)的初冬时节。这里橙橘并提,实则偏重于橘。从屈原的《橘颂》到张九龄的《感遇(江南有丹橘)》,橘树一直是诗人歌颂的「嘉树」,橘实则「可以荐嘉客」。橘树那「经冬犹绿林」、「自有岁寒心」的坚贞节操,岂止荷、菊不如,直欲与松柏媲美了。「菊残犹有傲霜枝」,后来就有人借用它比喻坚贞不屈的人。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曾将此诗与韩愈《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一诗相提并论。两诗虽构思和描写手法相似,艺术工力悉敌,内容却以苏诗为胜。这是因为,韩诗虽也含有一定哲理,却仍只是一首单纯的写景诗;苏诗则不然,它融写景、咏物、赞人于一体,借物喻人,赞颂刘景文的品格和节操。韩诗所赞乃人人心目中皆中皆以为好的早春;苏诗却把那些「悲秋伤春」的诗人眼中最为萧条的初冬写得富有生意和诗意,于此也可见他旷达开朗、不同寻常的性情和胸襟。真是浅语遥情,耐人寻味。苏轼这首诗虽为赠刘景文而作,所咏却是初冬景物,了无一字涉及刘氏本人的道德文章。这似乎不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实际上,作者的高明之处正在于将对刘氏品格和节操的称颂,不着痕迹地糅合在对初冬景物的描写中。因为在作者看来,一年中最美好的风光,莫过于橙黄橘绿的初冬景色。而橘树和松柏一样,是最足以代表人的高尚品格和坚贞的节操。因此如果以情韵与理趣来看,苏诗却似略胜一筹于韩诗。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曲尽其妙。
爱新觉罗·弘历《唐宋诗醇》:浅语遥情。
张鸣:此诗浅语遥情,为传诵名篇。
刘士杰:首二句对仗工整,清丽隽永。后二句独出机,立意深刻。一般说来,一年好景无非春秋,诗人却偏说是初冬,可谓不同凡响,角度新颖。
望洞庭刘禹锡[唐]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秋夜明月清辉,遍洒澄净湖面,湖面平静无风,犹如铁磨铜镜。遥望美丽洞庭的湖光山色。真的令人浮想联翩。那翠绿的君山,真像银盘里的一枚玲珑青螺。
[]:洞庭:湖名,在今湖南省北部。
湖光:湖面的波光。
两:指湖光和秋月。
和:和谐。指水色与月光互相辉映。
潭面:指湖面。
镜未磨:古人的镜子用铜制作、磨成。这里一说是湖面无风,水平如镜;一说是远望湖中的景物,隐约不清,如同镜面没打磨时照物模糊。
山水翠:也作「山水色」。山,指洞庭湖中的君山。
白银盘:形容平静而又清的洞庭湖面。白银,一作「白云」。
青螺:这里用来形容洞庭湖中的君山。
[]:此诗描写了秋夜月光下洞庭湖的优美景色。微波不兴,平静秀美,分外怡人。诗人飞驰想像,以清新的笔调,生动地描绘出洞庭湖水宁静、祥和的朦胧美,勾画出一幅美丽的洞庭山水图。表现了诗人对大自然的热爱,也表现了诗人壮阔不凡的气度和高卓清奇的情致。
诗从一个「望」字着眼,「水月交融」、「湖平如镜」,是近望所见;「洞庭山水」、「犹如青螺」,是遥望所得。虽都是写望中景象,差异却显而易见。近景美妙、别致;远景迷潆、奇丽。潭面如镜,湖水如盘,君山如螺。银盘与青螺相映,明月与湖光互衬,更觉情景相容、相得益彰。诗人笔下的君山犹如镶嵌在明镜洞庭湖上一颗精美绝伦的翡翠,令人美不胜收。其用词也极精到。
首句描写澄彻空明的湖水与素月青光交相辉映,俨如琼田玉鉴,是一派空灵、缥缈、宁静、和谐的境界。表现出天水一色,玉字无尘的融和画面。「和」字下得工炼,表现出了水天一色、玉宇无尘的融和的画境。而且,似乎还把一种水国之夜的节奏——演漾的月光与湖水吞吐的韵律,传达给读者了。
第二句描绘湖上无风,迷迷蒙蒙的湖面宛如未经磨拭的铜镜。「镜未磨」三字十分形象贴切地表现了千里洞庭风平浪静、安宁温柔的景象,在月光下别具一种朦胧美。因为只有「潭面无风」,波澜不惊,湖光和秋月才能两相协调。否则,湖面狂风怒号,浊浪排空,湖光和秋月便无法辉映成趣,也就无有「两相和」可言了。
第三、四句诗人的视线从广阔的湖光月色的整体画面集中到君山一点。在皓月银辉之下,洞庭山愈显青翠,洞庭水愈显清澈,山水浑然一体,望去如同一只雕镂透剔的银盘里,放了一颗小巧玲珑的青螺,十分惹人喜爱。诗人笔下秋月之中的洞庭山水变成了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美术珍品,给人以莫大的艺术享受。「白银盘里一青螺」,真是匪夷所思的妙句。此句的擅胜之处,不止表现在设譬的精警上,还表现了诗人壮阔不凡的气度和寄托了诗人高卓清奇的情致。在诗人眼里,千里洞庭不过是妆楼奁镜、案上杯盘而已。举重若轻,自然凑泊,毫无矜气作色之态,这是十分难得的。把人与自然的关系表现得这样亲切,把湖山的景物描写得这样高旷清超,这正是诗人性格、情操和美学趣味的反映。没有荡思八极、纳须弥于芥子的气魄,没有振衣千仞、涅而不缁的襟抱,极富有浪漫色彩的奇思壮采。
[]:《鉴诫录》:刘禹锡尚书有《望洞庭》之句,雍使君陶有《咏君山》之诗,其如作者之才,往往暗合。刘《望洞庭》诗曰:「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雍《咏君山》诗曰:「烟波不动影沉沉,碧色全无翠色深。疑是水仙梳洗处,一螺青黛镜中心。」
《韵语阳秋》:诗家有换骨法,谓用古人意而点化之,使加工也。……刘禹锡云:「遥望洞庭山水翠,折银盘里一青螺。」山谷点化之,则云:「可惜不当湖水面,银山堆里看青山。」
《四溟诗话》:意巧则浅,若刘禹锡「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是也。
早发白帝城李白[唐]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清晨我告别高入云霄的白帝城;江陵远在千里船行只一日时间。
两岸猿声还在耳边不停地啼叫;不知不觉轻舟已穿过万重青山。
[]:发:启程。白帝城:故址在今重庆市奉节县白帝山上。杨齐贤注:“白帝城,公孙述所筑。初,公孙述至鱼复,有白龙出井中,自以承汉土运,故称白帝,改鱼复为白帝城。”王琦注:“白帝城,在夔州奉节县,与巫山相近。所谓彩云,正指巫山之云也。”
朝:早晨。辞:告别。彩云间:因白帝城在白帝山上,地势高耸,从山下江中仰望,仿佛耸入云间。白帝:今四川省奉节县东白帝山,山上有白帝城,位于长江上游。
江陵:今湖北荆州市。从白帝城到江陵约一千二百里,其间包括七百里三峡。郦道元《三峡》:“自三峡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障,隐天蔽日,自非亭午时分,不见曦月。至于夏水襄陵,沿溯(或泝)阻绝。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时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春冬之时,则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绝巘(或巚)多生怪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啭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一日还:一天就可以到达;还:归;返回。
猿:猿猴。啼:鸣、叫。住:停息。
万重山:层层叠叠的山,形容有许多。
[]:首句“彩云间”三字,描写白帝城地势之高,为全篇描写下水船走得快这一动态蓄势。“彩云间”的“间”字当作隔断之意,诗人回望云霞之上的白帝城,以前的种种恍如隔世。一说形容白帝城之高,水行船速全在落差。如果不写白帝城之高,则无法体现出长江上下游之间斜度差距之大。白帝城地势高入云霄,于是下面几句中写舟行的迅捷、行期的短暂、耳(猿声)目(万重山)的不暇迎送,才一一有着落。“彩云间”也是写早晨景色,显示出从晦暝转为光明的大好气象,而诗人便在这曙光初灿的时刻,怀着兴奋的心情匆匆告别白帝城。
第二句的“千里”和“一日”,以空间之远与时间之短作悬殊对比。这里,巧妙的地方在于那个“还”字上。“还”,归来的意思。它不仅表现出诗人“一日”而行“千里”的痛快,也隐隐透露出遇赦的喜悦。江陵本非李白的家乡,而“还”字却亲切得如同回乡一样。一个“还”字,暗处传神,值得读者细细玩味。
第三句的境界更为神妙。古时长江三峡,“常有高猿长啸”。诗人说“啼不住”,是因为他乘坐飞快的轻舟行驶在长江上,耳听两岸的猿啼声,又看见两旁的山影,猿啼声不止一处,山影也不止一处,由于舟行人速,使得啼声和山影在耳目之间成为“浑然一片”,这就是李白在出峡时为猿声山影所感受的情景。身在这如脱弦之箭、顺流直下的船上,诗人感到十分畅快和兴奋。清代桂馥称赞:“妙在第三句,能使通首精神飞越。”(《札朴》)
瞬息之间,“轻舟”已过“万重山”。为了形容船快,诗人除了用猿声山影来烘托,还给船的本身添上了一个“轻”字。直说船快,那便显得笨拙;而这个“轻”字,却别有一番意蕴。三峡水急滩险,诗人溯流而上时,不仅觉得船重,而且心情更为滞重,“三朝上黄牛,三暮行太迟。三朝又三暮,不觉鬓成丝”(《上三峡》)。如今顺流而下,行船轻如无物,船的快速读者可想而知。而“危乎高哉”的“万重山”一过,轻舟进入坦途,诗人历尽艰险、进入康庄旅途的快感,也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了。这最后两句,既是写景,又是比兴,既是个人心情的表达,又是人生经验的总结,因物兴感,精妙无伦。
全诗给人一种锋棱挺拔、空灵飞动之感。然而只看这首诗的气势的豪爽,笔姿的骏利,还不能完备地理解全诗。全诗洋溢的是诗人经过艰难岁月之后突然迸发的一种激情,所以在雄峻和迅疾中,又有豪情和欢悦。快船快意,给读者留下了广阔的想象余地。为了表达畅快的心情,诗人还特意用上平“删”韵的“间”、“还”、“山”来作韵脚,使全诗显得格外悠扬、轻快,回味悠长。
[]:《批点唐诗正声》:亦有作者,无此声调。此飘逸。
《增订评注唐诗正声》:郭云:“已过”二字,便见瞬息千里,点入猿声,妙,妙。
《升庵诗话》:盛弘之《荆州记》“巫峡江水之迅”云:“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杜子美诗:“朝发白帝暮江陵,顷来目击信有征。”李太白“朝辞白帝彩云间……”虽同用盛弘之语,而优劣自别。今人谓李、杜不可以优劣论,此语亦太愦愦。白帝至江陵,春水盛时,行舟朝发夕至,云飞鸟逝,不是过也。太白述之为韵语,惊风雨而泣鬼神矣。
《唐诗训解》:笔势迅如下峡。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周敬曰:脱洒流利,非实历此境说不出。焦竑曰:盛弘之谓白帝至江陵其远,春水盛时行舟,朝发暮至。太白述之为韵语,惊风雨而泣鬼神矣。
《唐风怀》:汉仪曰:境之所到,笔即追之,有声有情,腕疑神助,此真天才也。
《唐诗归》:谭云:忽然,写得出。
《唐诗归折衷》:吴敬大云:只为第二句下注脚耳,然有意境可想(末一句下)。
《唐诗摘钞》:一、二即“朝发白帝,暮宿江陵”语,运用得妙。以后二句证前二句,趣。
《增订唐诗摘钞》:插“猿声”一句,布景着色之法。第三句妙在能缓,第四句妙在能疾。
《唐诗别裁》:写出瞬息千里,若有神助。入“猿声”一句,文势不伤于直。画家布景设色,每于此处用意。
《唐宋诗醇》:顺风扬帆,瞬息千里,但道得眼前景色,便疑笔墨间亦有神助。三、四设色托起,殊觉自在中流。
《网师园唐诗笺》:一片化机(首二句下)。烘托得妙(末二句下)。
《诗法易简录》:通首只写舟行之速,而峡江之险,已历历如绘,可想见其落笔之超。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读者为之骇极,作者殊不经意,出之似不着一点气力。阮亭推为三唐压卷,信哉!
《札朴》:友人请说太白“朝辞白帝”诗,馥曰:但言舟行快绝耳,初无深意,而妙在第三句,能使通首精神飞越,若无此句,将不得为才人之作矣。晋王廙尝从南下,旦自寻阳,迅风飞帆,暮至都,廙倚舫楼长啸,神气俊逸,李诗即此种风概。
《岘佣说诗》:太白七绝,天才超逸,而神韵随之。如“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如此迅捷,则轻舟之过万山不待言矣。中间却用“两岸猿声啼不住”一句垫之,无此句,则直而无味;有此句,走处仍留、急语仍缓。可悟用笔之妙。
《诗式》:绝句要婉曲回环,删芜就简,句绝而意不绝。大抵以第三句为主,而第四句接之。有实接,有虚接,承接之间,开与合相关,反与正相依,顺与逆相应,一呼一吸。如此诗三句“啼不住”二字,与四句“已过”二字呼应,盖言晓猿啼犹未歇,而轻舟已过万山,状其迅速也。[品]俊迈。
《诗境浅说续编》:四渎之水,惟蜀江最为迅急,以万山紧束,地势复高,江水若建瓴而下,舟行者帆橹不施,疾于飞鸟。自来诗家,无专咏之者、惟太白此作,足以状之。诵其诗,若身在三峡舟中,峰峦城郭,皆掠舰飞驰,诗笔亦一气奔放,如轻舟直下;惟蜀道诗多咏猿啼,李诗亦言两岸猿声。今之蜀江,猿声绝少,闻猱玃皆在深山,不在江畔,盖今昔之不同也。
《唐人绝句精华》:此诗写江行迅速之状,如在目前。而“两岸猿声”句,虽小小景物,插写其中,大足为末句生色。正如太史公于叙事紧迫中,忽入一二闲笔,更令全篇生动有味。而施均父谓此诗“走处仍留,急语仍缓”,乃用笔之妙。
采莲曲王昌龄[唐]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采莲女的罗裙绿得像荷叶一样,出水的荷花正朝着采莲女的脸庞开放。碧罗裙芙蓉面混杂在荷花池中难以辨认,听到歌声才发觉池中有人来采莲。
[]:罗裙:用细软而有疏孔的丝织品制成的裙子。一色裁:像是用同一颜色的衣料剪裁的。
芙蓉:指荷花。
看不见:指分不清哪是芙蓉的绿叶红花,哪是少女的绿裙红颜。
[]:此诗可以说是一幅《采莲图》,画面的中心自然是采莲少女们。但作者却自始至终不让她们在这幅活动的画面上明显地出现,而是让她们夹杂在田田荷叶、艳艳荷花丛中,若隐若现,若有若无,使采莲少女与美丽的大自然融为一体,使全诗别具一种引人遐想的优美意境。这样的艺术构思,是独具匠心的。
一开头就巧妙地把采莲少女和周围的自然环境组成一个和谐统一的整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说女子的罗裙绿得象荷叶一样,不过是个普通的比喻;而这里写的是采莲少女,置身莲池,说荷叶与罗裙一色,那便是“本地风光”,是“赋”而不是“比”了,显得生动喜人,兼有素朴和美艳的风致。次句的芙蓉即荷花。说少女的脸庞红润艳丽如同出水的荷花,这样的比喻也不算新鲜。但“芙蓉向脸两边开”却又不单是比喻,而是描绘出一幅美丽的图景:采莲少女的脸庞正掩映在盛开的荷花中间,看上去好象鲜艳的荷花正朝着少女的脸庞开放。把这两句联成一体,读者仿佛看到,在那一片绿荷红莲丛中,采莲少女的绿罗裙已经融入田田荷叶之中,几乎分不清孰为荷叶,孰为罗裙;而少女的脸庞则与鲜艳的荷花相互照映,人花难辨。让人感到,这些采莲女子简直就是美丽的大自然的一部分,或者说竟是荷花的精灵。这描写既具有真切的生活实感,又带有浓郁的童话色彩。
第三句“乱入池中看不见”,紧承前两句而来。乱入,即杂入、混入之意。荷叶罗裙,芙蓉人面,本就恍若一体,难以分辨,只有在定晴细察时才勉强可辨;所以稍一错神,采莲少女又与绿荷红莲浑然为一,忽然不见踪影了。这一句所写的正是伫立凝望者在刹那间所产生的一种人花莫辨,是耶非耶的感觉,一种变幻莫测的惊奇与怅惘。这是通常所说“看花了眼”时常有的情形。然而,正当踟蹰怅惘、望而不见之际,莲塘中歌声四起,忽又恍然大悟,“看不见”的采莲女子仍在这田田荷叶、艳艳荷花之中。“始觉有人来”要和“闻歌”联在一起体味。本已“不见”,忽而“闻歌”,方知“有人”;但人却又仍然掩映于荷叶荷花之中,故虽闻歌而不见她们的身姿面影。这真是所谓“菱歌唱不彻,知在此塘中”(崔国辅《小长干曲》)了。这一描写,更增加了画面的生动意趣和诗境的含蕴,令人宛见十亩莲塘,荷花盛开,菱歌四起的情景,和观望者闻歌神驰、伫立凝望的情状,而采莲少女们充满青春活力的欢乐情绪也洋溢在这闻歌而不见人的荷塘之中。直到最后,作者仍不让画的主角明显出现在画面上,那目的,除了把她们作为美丽的大自然的化身之外,还因为这样描写,才能留下悠然不尽的情味。
[]:明·瞿佑《归田诗话》:贡有初,泰父尚书侄也,刻意于诗。尝谓予曰:“……王昌龄《采莲词》……意谓叶与裙同色,花与脸同色,故棹入花间不能辨,及闻歌声,方知有人来也。用意之妙,读者皆草草看过了。”
明·顾璘《批点唐音》:此篇纤媚如晚唐,但不俗,故别。
明·钟惺《唐诗归》:从“乱”字、“看”字、“闻”字、“觉”字、耳、目、心三处参错说出情来,若直作衣服容貌相夸示,则失之远矣。
明·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容貌服色与花如一,若不闻歌声,安知中有解语花也?景趣天然,巧绝,慧绝。
清·王夫之《姜斋诗话》:艳情有述欢好者,有述怨情者,《三百篇》亦所不废,顾皆流览而达其定情,非沉迷不反,以身为妖冶之媒也。嗣是作者,如“荷叶罗裙一色裁”、“昨夜风开露井桃”,皆艳极而所止。
清·黄叔灿《唐诗笺注》:梁元帝《碧玉诗》“莲花乱脸色,荷叶杂衣香”,意所本。“向脸”二字却妙,似花亦有情。乱入不见,闻歌始觉,极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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