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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康太守王维[唐]

城下沧江水,江边黄鹤楼。
朱阑将粉堞,江水映悠悠。
铙吹发夏口,使君居上头。
郭门隐枫岸,候吏趋芦洲。
何异临川郡,还劳康乐侯。


[]:铙(náo):古代军中用以止鼓退军的乐器。青铜制,体短而阔,盛行于商代。也指一种打击乐器。形制与钹相似,唯中间隆起部分较小,其径约当全径的五分之一。以两片为一副,相击发声。大小相当的铙与钹,铙所发的音低于钹而馀音较长。
铙吹:即铙歌。军中乐歌。为鼓吹乐的一部。所用乐器有笛、觱篥、箫、笳、铙、鼓等。
使君:尊称州郡长官。
郭门:外城的门。唐·韩愈《过南阳》诗:“南阳郭门外,桑下麦青青。”
临川:今属江西。
康乐侯:指南朝宋·文学家谢灵运。《宋书·谢灵运传》:“(灵运)袭封康乐公,性奢豪,车服鲜丽,衣裳器物,多改旧制,世共宗之,咸称谢康乐也。”
卢侍御与崔评事为予于黄鹤楼置宴宴罢同望白居易[唐]

江边黄鹤古时楼,劳置华筵待我游。
楚思淼茫云水冷,商声清脆管弦秋。
白花浪溅头陀寺,红叶林笼鹦鹉洲。
总是平生未行处,醉来堪赏醒堪愁。

武昌老人说笛歌刘禹锡[唐]

武昌老人七十馀,手把庾令相问书。
自言少小学吹笛,早事曹王曾赏激。
往年镇戍到蕲州,楚山萧萧笛竹秋。
当时买材恣搜索,典却身上乌貂裘。
古苔苍苍封老节,石上孤生饱风雪。
商声五音随指发,水中龙应行云绝。
曾将黄鹤楼上吹,一声占尽秋江月。
如今老去语尤迟,音韵高低耳不知。
气力已微心尚在,时时一曲梦中吹。

出鄂州界怀表臣二首刘禹锡[唐]

梦觉疑连榻,舟行忽千里。
不见黄鹤楼,寒沙雪相似。

中秋夜泊武昌刘淑柔[唐]

两城相对峙,一水向东流。
今夜素娥月,何年黄鹤楼。
悠悠兰棹晚,渺渺荻花秋。
无奈柔肠断,关山总是愁。

题黄鹤楼石照吕岩[唐]

黄鹤楼前吹笛时,白蘋红蓼满江湄。
衷情欲诉谁能会,惟有清风明月知。

寄江夏仁公齐己[唐]

寺阁高连黄鹤楼,檐前槛底大江流。
几因秋霁澄空外,独为诗情到上头。
白日有馀闲送客,紫衣何啻贵封侯。
别来多少新吟也,不寄南宗老比丘。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李白[唐]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友人在黄鹤楼向我挥手告别,阳光明媚的三月他要去扬州。
他的帆影渐渐消失在碧空中,只看见滚滚长江在天边奔流。
[]:黄鹤楼:中国著名的名胜古迹,故址在今湖北武汉市武昌蛇山的黄鹄矶上,属于长江下游地带,传说三国时期的费祎于此登仙乘黄鹤而去,故称黄鹤楼。原楼已毁,现存楼为1985年修葺。
孟浩然:李白的朋友。
之:往、到达。
广陵:扬州。
故人:老朋友,这里指孟浩然。其年龄比李白大,在诗坛上享有盛名。李白对他很敬佩,彼此感情深厚,因此称之为「故人」。
辞:辞别。
烟花:形容柳絮如烟、鲜花似锦的春天景物,指艳丽的春景。下:顺流向下而行。
碧空尽:消失在碧蓝的天际。尽,尽头、消失了;碧空,一作「碧山」。
唯见:只看见。
天际流:流向天边。天际:天边。

[]:这首送别诗有它特殊的感情色调。它不同于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川》那种少年刚肠的离别,也不同于王维《渭城曲》那种深情体贴的离别。这首诗,表现的是一种充满诗意的离别。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是两位风流潇洒的诗人的离别,还因为这次离别跟一个繁华的时代、繁华的季节、繁华的地区相联系,在愉快的分手中还带着诗人李白的向往,这就使得这次离别有着无比的诗意。
李白与孟浩然的交往,是在他刚出四川不久,正当年轻快意的时候,他眼里的世界,还几乎像黄金一般美好。比李白大十多岁的孟浩然,这时已经诗名满天下。他给李白的印象是陶醉在山水之间,自由而愉快,所以李白在《赠孟浩然》诗中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这次离别正是开元盛世,太平而又繁荣,季节是烟花三月、春意最浓的时候,从黄鹤楼顺着长江而下,这一路都是繁花似锦。李白是那样一个浪漫、爱好游览的人,所以这次离别完全是在很浓郁的畅想曲和抒情诗的气氛里进行的。李白心里没有什么忧伤和不愉快,相反地认为孟浩然这趟旅行快乐得很,他向往扬州地区,又向往孟浩然,所以一边送别,一边心也就跟着飞翔,胸中有无穷的诗意随着江水荡漾。在一片美景之中送别友人,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美景令人悦目,送别却令人伤怀,以景见情,含蓄深厚,有如弦外之音,达到使人神往,低徊遐想的艺术效果。
「故人西辞黄鹤楼」,这一句不光是为了点题,更因为黄鹤楼是天下名胜,可能是两位诗人经常流连聚会之所。因此一提到黄鹤楼,就带出种种与此处有关的富于诗意的生活内容。而黄鹤楼本身,又是传说仙人飞上天空去的地方,这和李白心目中这次孟浩然愉快地去广陵,又构成一种联想,增加了那种愉快的、畅想曲的气氛。
「烟花三月下扬州」,在「三月」上加「烟花」二字,把送别环境中那种诗的气氛涂抹得尤为浓郁。烟花,指烟雾迷蒙,繁花似锦。给读者的感觉绝不是一片地、一朵花,而是看不尽、看不透的大片阳春烟景。三月是烟花之时,而开元时代繁华的长江下游,又正是烟花之地。「烟花三月」,不仅再现了那暮春时节、繁华之地的迷人景色,而且也透露了时代气氛。此句意境优美,文字绮丽,清人孙洙誉为「千古丽句」。 李白渴望去扬州之情溢于言表。
「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诗的后两句看起来似乎是写景,但在写景中包含着一个充满诗意的细节。「孤帆远影碧空尽」李白一直把朋友送上船,船已经扬帆而去,而他还在江边目送远去的风帆。李白的目光望着帆影,一直看到帆影逐渐模糊,消失在碧空的尽头,可见目送时间之长。帆影已经消逝了,然而李白还在翘首凝望,这才注意到一江春水,在浩浩荡荡地流向远远的水天交接之处。
「惟见长江天际流」,是眼前景象,又不单纯是写景。李白对朋友的一片深情,李白的向往,正体现在这富有诗意的神驰目注之中。诗人的心潮起伏,正像滚滚东去的一江春水。总之,这一场极富诗意的、两位风流潇洒的诗人的离别,对李白来说,又是带着一片向往之情的离别,被诗人用绚烂的阳春三月的景色,将放舟长江的宽阔画面,将目送孤帆远影的细节,极为传神地表现出来。
[]:陆游《入蜀记· 卷五》:八月二十八日访黄鹤楼故址,太白登此楼送孟浩然诗云:「孤帆远映碧山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盖帆樯映远,山尤可观,非江行久不能知也。
《唐诗正声》:《送梁六》之作,直以落句见情,便不能与青莲此诗争雄。
《唐诗绝句类选》:末二句写别时怅望之景,而情在其中。
《唐诗直解》:更不说在人上,妙,妙。
《唐诗解》:「黄鹤」分别之地,「扬州」所往之乡,「烟花」叙别之景,「三月」纪别之时。帆影尽,则目力已极;江水长,则离思无涯。怅望之情,俱在言外。
《汇编唐诗十集》:说「孤帆」即是说人。
陈继儒《唐诗选脉会通评林》:送别诗之祖,情意悠渺,可想不可说。
《唐诗摘钞》:不见帆影,惟见长江,怅别之情,尽在言外。
《增订唐诗摘钞》:「烟花三月」四字,插入轻婉;「三月」时也,「烟花」景也。第三句只接写「辞」字、「下」字。
《而庵说唐诗》:有神理在内。诗中用字须板,用意须活。板则不可移动,活则不可捉摸也。
《唐宋诗醇》:语近情遥,有「手挥五弦,目送飞鸿」之妙。
《网师园唐诗笺》:语近情遥(末二句下)。
《唐诗选胜直解》:首二句将题面说明,后一句写景,而送别之意已见言表。孤帆远影,以目送也;长江天际,以心送也。极浅极深,极淡极浓,真仙笔也。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不必作苦语,此等语如朝阳鸣风。
《唐诗三百首》:陈婉俊补注:千古丽句(「烟花三月」句下)。
《诗境浅说续编》:送行之作夥矣,莫不有南浦销魂之意。太白与襄阳,皆一代才人,而兼密友,其送行宜累笺不尽。乃此诗首二句仅言自武昌至扬州。后二句叙别意,言天末孤帆,江流无际,止寥寥十四字,似无甚深意者。盖此诗作于别后,襄阳此行,江程迢递,太白临江送别,直望至帆影向空而尽,惟见浩荡江流,接天无际,尚怅望依依,帆影尽而离心不尽。十四字中,正复深情无限,曹子建所谓「爱至望苦深」也。
《唐诗绝句精华》:善写情者不贵质言,但将别时景象有感于心者写出,即可使诵其诗者发生同感也。
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李白[唐]

一为迁客去长沙,西望长安不见家。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世事难料,我竟一下成为贬官,远谪长沙。西望长安,云雾迷茫,何处才是我的家乡?
黄鹤楼中传来阵阵《落梅花》的笛声,声声如怨如诉,仿佛五月江城落满梅花,令人倍感凄凉。
[]:郎中:官名,为朝廷各部所属的高级部员。
钦:当是史郎中名。一作「饮」。王琦《李太白全集》注本谓史钦,其生平不详。
黄鹤楼:古迹在今湖北武汉,今已在其址重建。
迁客:被贬谪之人。
去长沙:用汉代贾谊事。贾谊因受权臣谗毁,被贬为长沙王太傅,曾写《吊屈原赋》以自伤。
江城:指江夏(今湖北武昌),因在长江、汉水滨,故称江城。
落梅花:即《梅花落》,古代笛曲名。
[]:西汉的贾谊因指责时政受到权臣的谗毁,贬官长沙。而李白也因永王事件受到牵连,流放夜郎。所以诗人引贾谊为同调。「一为迁客去长沙」,就是用贾谊的不幸来比喻自身的遭遇,流露了无辜受害的愤懑,也含有他的自我辩白之意。但政治上的打击,并没有使诗人忘怀国事。在流放途中,他不禁「西望长安」,这里有对往事的回忆,有对国运的关切和对朝廷的眷恋。然而,长安万里迢迢,对迁谪之人来说十分遥远,充满了隔膜。望而不见,诗人不免感到惆怅。听到黄鹤楼上吹奏《梅花落》的笛声,他感到格外凄凉,仿佛五月的江城落满了梅花。
诗人巧借笛声来渲染愁情。王琦注引郭茂倩《乐府诗集》对此调的题解说:「《梅花落》本笛中曲也。」江城五月,正当初夏,当然是没有梅花的,但由于《梅花落》笛曲吹得非常动听,使诗人仿佛看到了梅花满天飘落的景象。梅花是寒冬开放的,景象虽美,却不免给人以凛然生寒的感觉,这正是诗人冷落心情的写照。同时使诗人联想到邹衍下狱、六月飞霜的历史传说。由乐声联想到音乐形象的表现手法,就是诗论家所说的「通感」。诗人由笛声想到梅花,由听觉诉诸视觉,通感交织,描绘出与冷落的心境相吻合的苍凉景色,从而有力地烘托了去国怀乡的悲愁情绪。清代的沈德潜说:「七言绝句以语近情遥、含吐不露为贵,只眼前景,口头语,而有弦外音,使人神远,太白有焉。」(《唐诗别裁》卷二十)这首七言绝句,正是以「语近情遥、含吐不露」见长,使读者从「吹玉笛」、「落梅花」这些眼前景、口头语,听到了诗人的弦外之音。
此外,这首诗还好在其独特的艺术结构。诗写听笛之感,却并没按闻笛生情的顺序去写,而是先有情而后闻笛。前半捕捉了「西望」的典型动作加以描写,传神地表达了怀念帝都之情和「望」而「不见」的愁苦。后半部分才点出闻笛,从笛声化出「江城五月落梅花」的苍凉景象,借景抒情,使前后情景相生,妙合无垠。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复斋漫录》「古曲有《落梅花》,非谓吹笛则梅落。诗人用事,不悟其失。」余意不然之。盖诗人因笛中有《落梅花》曲,故言吹笛则梅落,其理甚通,用事殊末为失。
谢榛《四溟诗话》:作诗有三等语,堂上语、堂下语、阶下语,知此三者可以言诗矣。凡上官临下官,动有昂然气象,开口自别。若李太白「黄鹤楼上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此堂上语也。
凌宏宪《唐诗广选》:无限羁情,笛里吹来,诗中写出。
黄生《唐诗摘钞》:前思家,后闻笛,前后两截,不相照顾,而因闻笛益动乡思,意自联络于言外。意与《洛城下》同,此首点题在后,法较老。
清高宗敕编《唐宋诗醇》:凄切之情,见于言外,有含蓄不尽之致。至于《落梅》笛曲,点用入化,论者乃纷纷争梅之落与不落,岂非痴人前不得说梦耶?
高步瀛《唐宋诗举要》:因笛中《落梅花》曲而联想及真梅之落,本无不可。然意谓吹笛则梅落,亦傅会也。复斋说虽稍泥,然考核物理自应有此,不当竟斥为妄。
朱宝莹《诗式》:首句直叙;二句转,旅思凄然,于此可见。三句入吹笛;四句说落梅,以承三句。若非三句将「吹节笛」三字先见,则四句「落梅花」三字无根矣。且「江城落梅花」,足见笛声从楼上传出,「听」字之神,现于纸上。(品)悲慨。
近藤元粹《李太白诗醇》:凄远,堪堕泪。潘稼堂曰:登黄鹤楼,初欲望家,而家不见;不期闻笛,而笛忽闻;总是思归之情,以厚而掩。
峨眉山月歌送蜀僧晏入中京李白[唐]

我在巴东三峡时,西看明月忆峨眉。
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
黄鹤楼前月华白,此中忽见峨眉客。
峨眉山月还送君,风吹西到长安陌。
长安大道横九天,峨眉山月照秦川。
黄金狮子乘高座,白玉麈尾谈重玄。
我似浮云殢吴越,君逢圣主游丹阙。
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还弄峨眉月。

[]:我以前在巴东三峡之时,曾西望明月遥忆峨眉。  家乡的峨眉山月从峨眉而出,普照沧海,长与人万里相随。  在黄鹤楼前的月光下,我忽然遇到了您这位从家乡峨眉来的客人。  如今,峨眉山月又将随风伴送您西入长安。  长安的大道直通九天,峨眉山月也随您朗照八百里秦川。  在京师,皇帝与达官贵人们登上席次乘坐高座,手执麈尾,高谈重玄之道。  我像浮云一样在吴越游荡,而您却能遭逢圣主,一游丹阙。  等您一振高名,誉满帝都之时,再旧来故地,与我一起玩赏峨眉的山月吧。
[]:蜀僧晏:事迹不详。中京:指长安。
巴东:即归州,天宝元年(742年)改巴东郡。治所在今湖北巴东县。
沧海:此泛指江湖。
黄鹤楼:原在今湖北武汉市长江南岸蛇山黄鹤矶上。月华:即月光。
峨眉客:指蜀僧晏。
秦川:指长安附近的渭河平原,古为秦地,故称。此指长安。
黄金狮子:指当时的皇帝与王孙贵族。
麈尾:麈是似鹿而大的一种动物。其尾可制为拂尘,魏晋以来的玄学家清谈时执之以示高雅。重玄:此指老庄哲学。语出《道德经》第一章“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吴越:此指长江中下游地区。
丹阙:赤色宫门,此指皇宫。
帝都:即首都,指长安。
归时:一作“归来”。
[]:李白对峨眉月始终未能忘怀,就是万里远游之后,也一直既看且忆,更感觉峨眉月与他相伴而行。而黄鹤楼前来自故乡的僧人,带来了峨眉月,让李白百感交集而追忆峨眉山月。诗中的“峨眉山月”既是贯穿始终的主线,也是诗人与蜀僧晏关系的纽带。
此诗前两句“我在巴东三峡时,西看明月忆峨眉”是在写异地“看”蜀,表达了李白思念蜀地,赞美那里的心境。其实是影射自己的酸楚。简单两句,纵横宽广跃然纸上。峨眉的秀峻,也一目了然。此时忆峨眉的景色,百感交集。“月出峨眉照沧海,与人万里长相随”两句描述异地之月,借月抒怀。由故人联想到许多,同月不同境,缘由心境来。李白说:就用我的心境,送君入长安吧。“黄鹤楼前月华白,此中忽见峨眉客”两句是在描写俩人相见默契相谈畅怀的情景。忆故谈今,别有心意。人生如月,阴晴圆缺,己是浮云,来去自如。潇洒超脱,浩然脱俗。也影射了作者虽身不能脱俗,心却早已超脱世俗的暗意。“峨眉山月还送君,风吹西到长安陌。长安大道横九天,峨眉山月照秦川”四句说,这明月定将伴送他到长安去,这明月不仅照到江夏,还照到长安以及周围的秦川,而且回到蜀中仍有峨眉月相伴。“黄金狮子乘高座,白玉麈尾谈重玄”两句写嘱咐故人如果能在京城高善谈重玄哲学,就可以受到极高的礼遇,这是作者给故人的嘱咐,为临行的好友指点当时帝都王孙公子的喜好与唐王朝崇道的思想风气。“我似浮云殢吴越,君逢圣主游丹阙”两句意思是说:我现是落魄去,您却是乘风归。虽心境不同,但李白在这里体现出了他乐观向上,不甘命运的豪情。“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还弄峨眉”两句意思是说:到成功的时候,我们再忆故时峨眉。其实,万里共明月,本无所谓这里明月那里明月之分。但是,这一方面可见李白对故乡月亮情有独钟,另一方面对比自己身似浮云,滞留吴越,羡慕蜀僧归时还可见到峨眉月。
全诗以月为媒,贯彻始终。此诗从“我”到月,从月到僧,再写到月,侃侃谈来,动感强烈,毫不气窒,充分显示出李白作为歌行高手的艺术水平。
[]:严羽评:是歌当识其主伴变幻之法。题立峨眉作主,而以巴东三峡、沧海、黄鹤楼、长安陌、秦川、吴越伴之,帝都又是主中主:题用“月”作主,而以“风”、“云”作伴,“我”与“君”又是主中主。回环散见,映带生辉,与有月映千江之妙,非拟议所能学。巧如蚕,活如龙,回身作茧,嘘气成云,不由造得。(《李太白诗集》)
江夏行李白[唐]

忆昔娇小姿,春心亦自持。为言嫁夫婿,得免长相思。
谁知嫁商贾,令人却愁苦。自从为夫妻,何曾在乡土。
去年下扬州,相送黄鹤楼。眼看帆去远,心逐江水流。
只言期一载,谁谓历三秋。使妾肠欲断,恨君情悠悠。
东家西舍同时发,北去南来不逾月。未知行李游何方,作个音书能断绝。
适来往南浦,欲问西江船。正见当垆女,红妆二八年。
一种为人妻,独自多悲悽。对镜便垂泪,逢人只欲啼。
不如轻薄儿,旦暮长相随。悔作商人妇,青春长别离。
如今正好同欢乐,君去容华谁得知。

[]:回忆起以前未嫁之时,尚是一个娇小之女,虽有思春之情,芳心亦可自持。想早日嫁个乘龙快婿,免得常在空闺相思。谁知今日却嫁给了个商人,却令人好不愁苦。自从结婚为夫妻以来,他何曾一日在家呆过?去年他下扬州时我在黄鹤楼前为他送行,眼看帆已去远,我的心也随江流逐他而去。只说去一年就回来,可是,过了三年他还没有回来。使得我想得愁肠欲断,怨恨夫君之情如悠悠的江水。与他一起出发的东邻西舍,人家北去南来不到一个月都回来了。也不知道夫婿的影踪如今在何方?给他写封书信也没处投递。于是前来南浦,想打听一下是否有西江来的商船。正好见一个卖酒的少妇,年方二八,红妆靓然,与夫一同当垆卖酒。同样是为人之妻,唯有我影只人单,独然一身,好不凄然。我如今对镜垂泪,逢人欲泣,好不后悔。还不如当初就嫁给一个轻薄少年,也能与他早晚相随。我悔作商人之妇,大好青春却长期过着别离的生活。如今正好是同欢乐的大好时光,夫君一去,我的青春容华谁得知?
[]:江夏行:李白自创乐府新辞。《乐府诗集》卷九十列于《新乐府辞》。江夏,郡名,唐属江南西道,开元间为鄂州,州治江夏县,即今湖北武昌。
春心:思春之心。自持:能够自我控制。
扬州:唐属淮南道,为大都督府,商业繁荣,万商云集,为东方大都会。即今江苏扬州。
黄鹤楼:江南三大名楼之一,故址在武汉长江南岸的蛇山黄鹤矶上。
行李:行人随行之衣物,此代指行人。
音书:即书信。
南浦:地名。在江夏县南三里。《楚辞·离骚》:“送美人兮南浦。”
西江:江夏以西的长江。
当垆女:卖酒女。
一种:一样,同样。
轻薄儿:轻薄少年。即游手好闲的浮浪子弟。
[]:《江夏行》与《长干行》写的是同类题材,同样采用女子口吻的代言体形式,两个女主人公的遭遇则有同异。江夏女子的丈夫也在外经商,她的凄苦较多,而幸福的回忆却较少。
江夏女子与丈夫的结合,感情基础较之长干女夫妇似乎薄弱得多。这位江夏女子自幼多愁善感,向往爱情几乎是她惟一的精神生活。她的幻想是“为言嫁夫婿,得免长相思”,不免把爱情问题看得太简单,她还不知道“负心汉”的含义,就委身商贾。殊不如商贾的生活方式特点之一是流动性大,根本不可能“白头不相离”的。
她所委身的这男子,似乎较其他商贾更为重利轻别:“自从为夫妻,何曾在乡土”;“东家西舍同时发,北去南来不逾月。未知行李游何方,作个音书能断绝。”他的去处是扬州,乃是大都会,温柔富贵之乡。同去的人都还知道有个家,唯独他不回来。于是江夏女子痛苦得发疯,心理上发生了变态。她妒嫉一切少妇:“正见当垆女,红妆二八年。一种为人妻,独自多悲凄。”她痛悔昨日的轻信:“悔作商人妇,青春长别离。”
由此看来,李白笔下的妇女题材绝非千篇一律,妇女问题在大诗人笔下得到了多角度的反映。《江夏行》与《长干行》彼此是不能替代的。此诗较前诗比兴为少,赋法为主,又运用了五、七言相间的形式,音节上更见灵活多致。不过,大约是即兴创作,较少文字推敲,此诗比《长干行》出语稍易,腔调稍滑,不免在艺术上略逊一筹。
赠王判官时余归隐居庐山屏风叠李白[唐]

昔别黄鹤楼,蹉跎淮海秋。
俱飘零落叶,各散洞庭流。
中年不相见,蹭蹬游吴越。
何处我思君,天台绿萝月。
会稽风月好,却绕剡溪回。
云山海上出,人物镜中来。
一度浙江北,十年醉楚台。
荆门倒屈宋,梁苑倾邹枚。
苦笑我夸诞,知音安在哉。
大盗割鸿沟,如风扫秋叶。
吾非济代人,且隐屏风叠。
中夜天中望,忆君思见君。
明朝拂衣去,永与海鸥群。

[]:昔日你我在黄鹤楼分别之后,我一直游离在淮海一带,大好时光也全都虚度。想当年,你我在洞庭湖分离,如同洞庭湖的支流一样分散各方,如同落叶一样各自飘零。时值中年依然没能再相见.失意的我独自一人在吴越漫游。我在什么地方恩念你呢?是天台山的月光正在照耀着绿萝的时候。会稽的风光是多么美好,剡溪水在周围萦回。云山仿佛是从那海上生出来,水清如镜,人行走在水边,就像是在镜子中走来。自从北渡浙江以后,十年的时间都在楚王的宫殿楼台上饮酒吟诗,沉醉不已。才智压倒了那荆门的屈原、宋玉,也可以令梁园的邹阳和枚乘倾倒。才华如此卓绝,却不见知音在何处,对此我只能苦笑。而今时局动乱,安禄山叛军猖獗,像秋风扫落叶一样。而我却不是那个可以拯救时局的人,只好在这屏风叠隐居。夜半时分,我仰望天空,思念着你啊,想要和你相见。明天我就要拂衣归去了,从此以后永远都要隐居避世了。
[]:屏风叠:在江西庐山五老峰下,形状像九叠屏风。
黄鹤楼:故址原在湖北武昌黄鹄矾上。
蹉跎:失时。
淮海:指今江苏扬州一带。
各散洞庭流:此句言如汇入洞庭湖的支流一样各自分散。
蹭蹬:失意,不得志。
天台:山名。在今浙江天台县北。
绿萝:即女萝、松葛,地衣类植物。
会稽:今浙江绍兴。
剡(shan音善)溪:在今浙江嵊县南。
楚台:楚地的楼台。古楚地包括今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和河南部分地区。
荆门:荆州荆门山。
倒:压倒。
屈宋:屈原与宋玉,古代著名作家,他们都是荆州人。
梁苑:西汉梁孝王的兔园。
倾:超越。
邹枚:邹阳和枚乘,古代著名作家,他们都曾做过梁孝王的宾客。
夸诞:浮夸放诞。
大盗:指安禄山。
鸿沟:今河南贾鲁河。曾是楚汉的分界线。
如风扫秋叶:此句形容安史叛军破坏的厉害。
济代:济世。唐人避唐太宗李世民讳,改“世”为“代”。
中夜:夜半。
永与海鸥群:此句指归隐。
[]:本篇历叙与王判官聚散行迹,并因世乱而归隐庐山屏风叠。其所以退也,非所谓“社稷苍生曾不系其心膂”(宋罗大经《鹤林玉露》),乃报国无门也。
开篇“昔别黄鹤楼,蹉跎淮海秋”二句,飘然而来,写的是公元726(开元十四年),诗人离开蜀中,自湖北顺江而下,在金陵、扬州一带漫游的往事。屈指算来,流光已经过去整整三十年,自己仍然功业无成,一个“昔”,一个“蹉跎”,包含了无限的感慨。
“俱飘”二句,牵入王判官。自己与王判官分手,就像落叶随风飘散,又像洞庭湖的诸多支派各自流向天之一方。
这一别就是多年。青年惜别,至中年仍未能相见。自己虽曾于公元742(天宝元年),得道士吴筠举荐,应诏赴京,但至公元744(天宝二载),便为谗言所中,而赐金还山。自己于是再次放浪江湖,漫游吴越。这里用了一个“蹭蹬”,蹭蹬者,失道也,反映出诗人政治上失意之后的悲愤心情。
当诗人政治上失意之时,只有美好的大自然能给诗人以心灵的慰藉。那天台山上翠绿的藤萝,剡溪水面清朗的风月,海上变幻的云山,水中清彻的倒影,无不令人心旷神怡,乐而忘返。然而置身于山水风月之间。有一件事诗人始终未能忘却,那就是“思君”,时时思念自己的朋友王判官。
李白极重朋友交谊,尤致慨于知音之难得。诗人是很自负的,认为自己的才气,足可以倾倒生于荆州的屈原、宋玉,在梁孝王门下为客的邹阳、枚乘。但世人多笑我浮夸放诞,我的知音究竟在哪里呢?言外之意,只有您王判官是我的知音,可惜这样的知音是太少了。
“大盗’’以下急转,由对往事的追忆转入当前的现实。“大盗”者,窃国之盗也,指安禄山。“割鸿沟”言其侵占地方之广,“扫秋叶”言其为害之烈。而被扫一方以“秋叶”喻之,也隐约可以见出诗人对唐军软弱涣散、缺乏战斗力的不满。
“济代”即济世,唐人避李世民(唐太宗)讳而改。“吾非济代人”是作者的愤激之言,“且隐屏风叠”是作者此时不得不作出的抉择。这是一个痛苦的抉择。越是这样的时刻,诗人就越是企盼知音,思念自己的知心朋友,然而尽管夜中长望,仍然是思君不见,这更使诗人感到无限的孤独和怅惘。但无论如何,诗人决心拂衣而去,立即踏上隐居的道路,永远与自由飞翔的海鸥为友。这一愿望诗人曾经多次表述过,但诗人的初心是“功成拂衣去,归入武陵源”(《登金陵冶城西北谢安墩》),而这次的表述却是面临着国难当头、自己却不能有所作为的痛苦现实,这对诗人的政治理想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此本诗的情调便于豪放和旷达之中又带有激愤和伤感。
[]:明朝徐增在《而庵诗话》中评价他,“诗总不离乎才也,有天才,有地才,有人才。吾于天才得李太白,于地才得杜子美,于人才得王摩诘。太白以气韵胜,子美以格律胜,摩诘以理趣胜。太白千秋逸调,子美一代规模。摩诘精大雄氏之学,句句皆合圣教。”
南宋彦羽在《彦羽集》中评价他,“人境俱不夺”。
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李白[唐]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
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
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
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
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
儿戏不足道,五噫出西京。
临当欲去时,慷慨泪沾缨。
叹君倜傥才,标举冠群英。
开筵引祖帐,慰此远徂征。
鞍马若浮云,送余骠骑亭。
歌钟不尽意,白日落昆明。
十月到幽州,戈鋋若罗星。
君王弃北海,扫地借长鲸。
呼吸走百川,燕然可摧倾。
心知不得语,却欲栖蓬瀛。
弯弧惧天狼,挟矢不敢张。
揽涕黄金台,呼天哭昭王。
无人贵骏骨,騄耳空腾骧。
乐毅倘再生,于今亦奔亡。
蹉跎不得意,驱马过贵乡。
逢君听弦歌,肃穆坐华堂。
百里独太古,陶然卧羲皇。
征乐昌乐馆,开筵列壶觞。
贤豪间青娥,对烛俨成行。
醉舞纷绮席,清歌绕飞梁。
欢娱未终朝,秩满归咸阳。
祖道拥万人,供帐遥相望。
一别隔千里,荣枯异炎凉。
炎凉几度改,九土中横溃。
汉甲连胡兵,沙尘暗云海。
草木摇杀气,星辰无光彩。
白骨成丘山,苍生竟何罪。
函关壮帝居,国命悬哥舒。
长戟三十万,开门纳凶渠。
公卿如犬羊,忠谠醢与菹。
二圣出游豫,两京遂丘墟。
帝子许专征,秉旄控强楚。
节制非桓文,军师拥熊虎。
人心失去就,贼势腾风雨。
惟君固房陵,诚节冠终古。
仆卧香炉顶,餐霞漱瑶泉。
门开九江转,枕下五湖连。
半夜水军来,浔阳满旌旃。
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
徒赐五百金,弃之若浮烟。
辞官不受赏,翻谪夜郎天。
夜郎万里道,西上令人老。
扫荡六合清,仍为负霜草。
日月无偏照,何由诉苍昊。
良牧称神明,深仁恤交道。
一忝青云客,三登黄鹤楼。
顾惭祢处士,虚对鹦鹉洲。
樊山霸气尽,寥落天地秋。
江带峨眉雪,川横三峡流。
万舸此中来,连帆过扬州。
送此万里目,旷然散我愁。
纱窗倚天开,水树绿如发。
窥日畏衔山,促酒喜得月。
吴娃与越艳,窈窕夸铅红。
呼来上云梯,含笑出帘栊。
对客小垂手,罗衣舞春风。
宾跪请休息,主人情未极。
览君荆山作,江鲍堪动色。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逸兴横素襟,无时不招寻。
朱门拥虎士,列戟何森森。
剪凿竹石开,萦流涨清深。
登台坐水阁,吐论多英音。
片辞贵白璧,一诺轻黄金。
谓我不愧君,青鸟明丹心。
五色云间鹊,飞鸣天上来。
传闻赦书至,却放夜郎回。
暖气变寒谷,炎烟生死灰。
君登凤池去,忽弃贾生才。
桀犬尚吠尧,匈奴笑千秋。
中夜四五叹,常为大国忧。
旌旆夹两山,黄河当中流。
连鸡不得进,饮马空夷犹。
安得羿善射,一箭落旄头。

[]:天上宫阙,白玉京城,有十二楼阁,五座城池。
仙人为我抚顶,结受长生命符。
突然想来人间一游,误逐世间的环乐,以尽前缘。
人间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九十六圣君,空名挂于浮云端。
以天地为赌注,一掷决定命运,一直战争不停。
我曾经学习霸王战略,希望能功成名就,锦衣返乡。
可是时运不佳,长期漂泊五湖四海。
曾经去山东学剑,没有什么结果,会写点文章,可那有什么用呢?
剑术并非万人之敌,防防身的技术,文章倒是四海闻名,罕有人匹敌。
这些都是些儿戏,微不足道,所以我象梁鸿一样看破了世界,唱着五噫歌离开西京长安。
不过在临去之时,我还是流下了慷慨激扬的泪水,打湿了我的帽上红缨。
叹君也是个倜傥之才,气质品格冠群英。
道旁设帐为我饯行,慰藉我此次远征的艰辛。
鞍马生涯如浮云,送我送在骠骑亭。
歌声钟鼓声表达不尽你的情意,白日马上就要落在昆明池中。
我曾经在某年十月到达幽州,看见安禄山的军阵兵甲灿烂如群星。
君王唐玄宗放弃东北河北,整个地区都由安禄山横行无忌,犹如长鲸在海洋横行。
呼吸之间就走遍百川,燕然山也仿佛可被他摧毁。
我心知我在皇上那里不得意,说也无用,只好躲入桃花源,独善一身。
想弯弧射天狼,挟着弓却不敢张开,怕祸及自己。
我曾经在北京黄金台揽涕痛哭,呼天喊地:燕昭王啊你在那里啊,怎么没有人识用人才?
无人珍贵骏马之骨,天马空自腾骧,不得大用。
即使乐毅再生,到如今这样的形势,也只有逃命的份儿。
岁月蹉跎,不得人意,驱骑马儿来到贵乡。
正逢你在悠闲地欣赏弦歌,肃穆地坐在华美的厅堂。
你如远古的百里之王候,陶然而卧如羲皇伏羲氏一般。
行乐在昌乐馆,大开酒筵,罗列壶觞。
青娥美女夹坐在贤豪之间,对着烛光俨然成双成行。
醉舞纷纷散满绮席,清歌袅袅绕飞尘梁。
欢娱完毕,你秩满(丧礼守孝期满)以后就要回归咸阳。
饮宴送行的有万人之多,帐蓬遥遥相望。
这一别,我俩各隔千里,荣枯不用,炎凉各自。
炎凉几度变化,九州几乎崩溃。
唐军抗战叛军,沙尘使云海昏暗无光。
连草木都摇着杀气,星辰更是无光。
白骨堆成丘山,苍生竟有何罪,遭此劫难。
潼关函谷关捍卫皇帝宫殿,国命悬于哥舒翰一身。
不料长戟三十万的大军,竟然开关门投降元凶。
公卿官僚犹如犬羊,忠诚正直的人变为肉酱。
二圣逃离京城,两座京城变为废墟。
帝子永王受皇上诏命,军事管制楚地。
永王节制并非是想做春秋五霸中齐桓公与晋文公,永王的军师却拥有勇猛的将士。
人心失去体统,贼势腾起风雨。
唯有你固守房陵郡,忠诚高节勇冠终古。
我那时云卧庐山香炉峰顶,学仙人餐霞漱瑶泉。
草堂门开九江流转,枕头下面五湖相连。
半夜永王的水军来浔阳,城里城外遍插旌旃。
我被空名自误,永王派兵迫胁我上了他的楼船。
他曾经赐与我五百两黄金,我把黄金视为浮烟。
我辞去永王的官却不受赏,反而远谪到夜郎那样的穷山恶水的地方。
夜郎离这里万里之遥道,西去令人衰老。
海内六合,扫荡清静,我却像负霜之草。
日月普照,并无私心,有什么办法可以诉冤给苍天听听。
你是神明的太守,深知仁心爱民。
惭愧作你的青云客,三次登上黄鹤楼。
惭愧不是祢衡处士,虚对鹦鹉洲。
樊山霸气已尽,天地一派寥落秋色。
长江漂流着峨眉山的雪水和三峡的急流。
万舸千舟江上往来,连帆一片过扬州。
登高极目,万里悠悠,旷然散我忧愁。
纱窗倚天而开,水树翠绿如少女青发。
看太阳,怕它马上落山,举起酒杯喜得明月。
吴越美女艳如花,窈窕婀娜,浓装艳抹。
呼来款款轻上云梯,含笑羞羞步出帘栊。
对着客人清唱小垂手,罗衣飘摇舞春风。
跪请宾客休息,主人情还未了。
浏览你在荆山的大作,堪与江淹鲍照的文笔媲美。
宛如出清水的芙蓉,有大自然天然去雕饰。
逸兴满溢平素的襟怀,无时不想到你的招寻约请。
朱门拥立虎士,兵戟罗列森森。
剪竹凿石,溪流清深宛然而去。
登高楼坐水阁,吐论滔滔不绝,声音清朗。
言辞贵于白璧,一诺重于黄金。
称我不愧于你,宛如青鸟有丹心。
云间五色的喜鹊,飞鸣着从天上飞来。
传闻是大赦的文书到了,却被流放夜郎去。
顿时就如没有暖气的寒谷,没有炎烟的死灰,没有希望了。
贤君你马上要登朝廷的凤凰池去了,别忘记了我这个被遗弃的贾谊,有机会推荐一下。
桀犬吠尧,古来之理,别让匈奴千秋笑话我们。
我常常在中夜失眠,唉声叹气,为这大国忧愁啊。
旌旆飘飘夹两岸之山,黄河当中奔流。
群雄相互牵掣,不能一致行动,面对战场犹豫不决。
如何才有善射的后羿那样的良将,一箭射落敌军的元凶。
[]:题下原注:“江夏,岳阳。”韦太守良宰:即江夏郡太守(鄂州刺史)韦良宰。《元和姓纂》卷二韦氏彭城公房:“庆祚生行祥、行诚、行佺。……行佺,尚书右丞,生亮宰、利见。”此诗之韦良宰当即其人,即韦行佺之子,韦利见之兄。
天上二句:道教认为天上有白玉京,昆仑山上有五城十二楼。
结发句:指年轻时接受道教长生不老之术。
穷理乱:研究治乱。因避唐高宗李治讳,改“治”为“理”。
九十六圣君:指自秦始皇至唐玄宗共九十六代皇帝。
天地二句:谓这些帝王像赌博投掷一样,通过战争来争夺天下。
霸王略:称霸成王的策略。
轩冕:华美的车乘和高级官员所戴礼帽,代指高官显宦。
时命句:谓自己命运不好。
学剑四句:《史记·项羽本纪》:“项籍(项籍字羽)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又教项藉兵法。自哂:自我微笑。此为李白感叹自己学武不成,转而以诗文扬名四海。
五噫句:《后汉书·梁鸿传》:“因东出关,过京师,作《五噫》之歌曰:‘陟彼北芒兮,噫!顾瞻帝京兮,噫!宫阙崔嵬兮,噫!民之劬劳兮,噫!辽辽未央兮,噫!’肃宗闻而非之,求鸿不得。乃异姓运期。名燿,字侯光,与妻子居齐鲁之间。”此处喻指自己离京而隐居。西京,即长安。
倜傥才:卓异的才能。
标举:高超。
祖帐:在郊外设帐摆宴饯别。
骠骑亭:地址不详。王琦谓玩诗意当在长安。
昆明:池名,故址在今陕西西安市西南丰水和潏水之间。公元前120年(汉武帝元狩三年)为准备和昆明国作战训练水军以及为解决长安水源不足而开凿。
幽州:在今北京市及河北北部。公元742年(天宝元年)改为范阳郡,公元758年(乾元元年)复改幽州。李白于公元751年(天宝十载)北上,752年(天宝十一载)十月抵达范阳郡治所(今北京市)。时安禄山为范阳节度使。
戈鋋句:鋋,短矛。此处以“戈鋋”泛指兵器。罗星,罗列如星,形容众多。此以兵器之多说明军队严阵备战,预示安禄山即将叛乱。
君王二句:谓唐玄宗将北方大片土地交给安禄山。公元742年(天宝元年),玄宗任安禄山为平卢节度使。744年(天宝三载),代裴宽为范阳节度使,仍领平卢军。经略威武、清夷等十一军,及榆关守捉、安东都护府兵三十万余,皆归其所统。幽、蓟、妫、檀、易、恒、定、莫、沧、营、平十一州之地皆归其所治。公元751年(天宝十载),又兼河东节度使。二句即指此。
呼吸二句:形容安禄山气焰嚣张,如长鲸呼吸可使百川奔腾,燕然山倒塌。燕然,山名,现名杭爱山,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
蓬灜:即蓬莱、瀛洲,传说大海中的仙山。
天狼:星名。《史记·天官书》:“其东有大星曰狼。”张守节正义:“狼为野将,主侵略。”此指安禄山。
黄金台:相传为战国时燕昭王所筑,因曾置千金延请天下之士,故名。今北京市和徐水、满城、定县等县皆有黄金台,多系后世慕名赴会。
骏骨:千里马之骨。典出《战国策·燕策一》:燕昭王预招天下贤士,报齐破燕之仇。郭隗对燕昭王云:古代一君主用千金求千里马,三年不能得。有侍臣用五百金买一千里马尸骨,君王怒曰死马何用。侍臣说,买死马尚肯用五百金,天下人必信君王诚心求马。千里马将不求自至。不久,果然来了三匹千里马。今君王诚心招贤,先从我郭隗开始,必有贤于郭隗者为大王用。
騄駬句:騄駬,骏马名,周穆王“八骏”之一。腾骧,奔跃。此句比喻贤人无法施展才能。
乐毅二句:《史记·乐毅列传》载:乐毅至燕,为燕昭王重用,攻下齐国七十余城,立下大功。但昭王死后,齐国用离间计使燕惠王疑忌乐毅,燕惠王就派骑劫代乐毅为将,乐毅被迫奔赵。
贵乡:唐县名,在今河北大名县东北。
弦歌:用孔子弟子子游弦歌而治武城之典,喻指韦良宰当时为贵乡县令。
百里二句:《三国志·蜀志·庞统传》:“统以从事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吴将鲁肃遗先主书曰:‘庞士元非百里才也。’”后因以百里才指治理一县的人才。太古,远古。陶然,和乐安闲的样子。羲皇,指伏羲氏。古人想像伏羲氏时代的人无忧无虑,生活安闲。此处赞颂贵乡县在韦良宰治理下民风淳朴,社会安定,像远古伏羲氏时代一样。
昌乐:县名,今河南南乐县。
贤豪:贤能勇壮之士。
俨:恭敬的样子。
清歌句:用《列子·汤问》故事。战国时代,韩娥到齐国去,途中缺粮,在雍门唱歌乞食,歌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比喻歌舞音乐美妙。
未终朝:极言时间之短。
秩满:指韦良宰为贵乡县令的任期已满,回长安等候调遣。
祖道:践行。
供帐:践行所用之帐幕。
荣枯句:谓季节变换,草木开花衰萎,暑寒更迭,相别多年。
九土句:指安禄山叛乱。九土,犹九州,全国。横溃,以水喻乱。
汉甲句:指唐军与叛军接战。
函关句:谓函谷关形势险要,使长安显得雄壮。函谷关,古关在今河南灵宝东北,战国时秦置。因关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名。其东自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谷,号称天险。乃古时由东方入秦的重要关口。公元前114年(汉武帝元鼎三年),徙关至今河南新安县东,离故关三百里,称新函谷关。
哥舒:指哥舒翰。《旧唐书·哥舒翰传》:“及安禄山反,上以封常清、高仙芝丧败,召翰入,拜为皇太子先锋兵马元帅。……据贼于潼关。”
长戟二句:长戟,兵器名,此代指士卒。凶渠,指叛军将领。《旧唐书·哥舒翰传》:“引师出关,……军既败,翰与数百骑驰而西归,未火拔归仁执降于贼。”二句即指哥舒翰投降安禄山之事。
奴犬羊:为犬羊(指安史叛军)所奴役。
忠谠句:谓忠诚敢言之士惨遭杀害。醢与菹,即菹醢,肉酱。此处用作动词,即被杀戮。
二圣句:指唐玄宗与肃宗逃亡在外。游豫,游乐,逃亡的讳辞。
二京:指长安与洛阳。
帝子句:帝子,指永王李璘,玄宗之子。专征,皇帝给予统兵征讨的权力。
秉旄句:秉旄,掌握军队。旄,古时旗杆上用旄牛尾做的装饰。《书·牧誓》:“右秉白旄以麾。”强楚,指强盛富庶的南方。
节制二句:《荀子·议兵》:“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此处反用其意,谓永王军队非春秋时齐桓公、晋文公约束有方之师。熊虎,喻勇猛的士兵。《书·牧誓》:“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此句谓统帅无方,徒有强壮之兵。
固房陵:坚守房陵。房陵,即房州,公元742年(天宝元年)改为房陵郡,公元758年(乾元元年)复为房州。郡治在今湖北房县。
诚节句:谓韦良宰忠诚的节操超过古人,坚守岗位,不为永王所迫。
香炉顶:香炉峰。庐山北部的著名山峰。因水气郁结峰顶,云雾弥漫如香烟缭绕,故名。
九江:古代传说,长江流至浔阳分为九道,故浔阳亦名九江,即今江西九江市,此处指长江。
五湖:此处指庐山下的湖泊。其时李白隐居庐山屏风叠,故云。
满旌旃:形容军中旌旗之多。
翻谪:反而被贬谪流放。
六合:古人以天地、四方为六合。
良牧:贤明的地方长官。指韦良宰。
恤交道:顾念好友。
一忝句:忝,谦词,辱,有愧于。辱为青云之客,乃李白为韦太守贵宾的客套话。
黄鹤楼:故址在今湖北武汉市蛇山黄河矶上。相传始建于公元223年(三国吴黄武二年),历代屡毁屡建。传说费祎登仙,每乘黄河于此憩驾,故号为黄鹤楼。
祢处士:东汉末名士祢衡。《文选》卷十三祢衡《鹦鹉赋序》述祢衡为黄祖太子射作《鹦鹉赋》事。
樊山:在今湖北鄂城县西,三国时孙权曾在此建立霸业。樊,原作“焚”,注云:“一作樊”。今按作“焚”误。
横穿:一作“川横”。
舸:大船。
吴娃二句:吴娃、越艳,指吴越美女。窈窕,娇美的样子。铅红,铅粉和胭脂。
帘栊:本指竹帘和窗棂,此处为偏义复词,指帘子。
小垂手:古代舞蹈中的一种垂手身段。有大垂手、小垂手之分。《乐府诗集》卷七六引《乐府解题》曰:“《大垂手》、《小垂手》,皆言舞而垂其手也。”
览君二句:荆山,在今湖北武当山东南、汉水西岸,漳水发源于此。江、鲍,指六朝诗人江淹和鲍照。二句谓江淹、鲍照如看到韦太守荆山之作,亦必能为之动情于色。
清水二句:钟嵘《诗品》:“谢诗如芙蓉出水。”此处用以赞美韦良宰的作品清新自然,不假雕饰。
逸兴句:谓韦良宰平素胸襟豁达,具有超逸豪放的意兴。
朱门二句:形容郡守衙门的威势。虎士,勇猛的卫士。戟,古兵器名。按唐代制度,州府以上衙门前列戟。《新唐书·百官志》卫尉寺武器署:“凡戟,……三品及上都督、中都督、上都护、上州之门十二,下都护、中州、下州之门各十。”森森,威严的样子。
剪凿二句:写水阁景色优美,剪竹凿石,清流萦绕。
英音:英明卓越的见解。
片辞二句:谓韦良宰重义尚信,片言只语比白璧、黄金还要贵重。诺,允诺。《史记·季布列传》载,汉初季布最守信用,答应别人的事一定办到。楚人谚曰:“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
青鸟四句:阮籍《咏怀诗》:“谁言不可见,青鸟明我心。”此处即用其意。
五色四句:唐张鷟《朝野佥载》卷四:“唐贞观末,南康黎景逸居于空青山,常有鹊巢其侧,每饭食以喂之。后邻近失布者诬景逸盗之,系南康狱,月余劾不承。欲讯之,其鹊止以狱楼,向景逸欢喜,似传语之状。其日传有赦,官司诘其来,云路逢玄衣素衿人所说。三日而赦至。景逸还山,乃知玄衣素衿者,鹊之所传也。”四句即用此事。
暖气二句:以寒谷变暖、死灰复燃喻己流放遇赦
凤池:凤凰池。《通典·职官志三》:“魏晋以来,中书监令掌赞诏命,记会时事,典作文书,以其地在枢近,多成宠任,是以人固其位,谓之凤凰池焉。”此处泛指朝廷要职
贾生;即汉代文人贾谊,此处为诗人自比。
桀犬句:桀,夏朝末代君主,此处以桀犬喻叛将余兵,以尧喻唐朝皇帝。按其时安禄山已死,其部史思明、史朝义仍在作乱。
匈奴句:《汉书·车千秋传》:“千秋无他材能学术,又无伐阅功劳,特以一言悟主,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尝有也。后汉使者至匈奴,单于问曰:‘闻汉新拜丞相,何用得之?’使者曰:‘以上书言事故。’单于曰:‘苟如是,汉置丞相非用贤也,妄用一男子上书记得之矣。’”此处喻指当时宰相苗晋卿、王玙等皆庸碌无能之辈。
旌旆二句:谓黄河西岸战争仍未平息。两山,指黄河两岸的太华、首阳二山。
连鸡:缚在一起的鸡,喻互相牵制,行动不能一致。《战国策·秦策一》:“诸侯不可一,尤连鸡之不能俱止于栖亦明矣。”
夷犹:犹豫不进。
羿:又称后羿,传说中夏代东夷族领袖,原为有穷氏部落首领,善于射箭。
旄头:又作“髦头”,星宿名,即昴宿。古人认为昴宿是胡星,旄头星特别亮时,预示有胡兵入侵。此处指安史叛军。
[]:此诗是李白公元760年(唐肃宗上元元年)滞留江夏时所作的一首自传体长诗(按此诗作年,王谱、詹谱、王增谱、安谱、郁本、安本作公元759年,黄谱、裴谱作公元760年)。诗人因受永王之败的牵连,被流放至夜郎,中途获上赦宥。此诗是在他被赦免后所作。在这个时候与韦良宰这样一个老朋友相见,李白的感慨当然是很深的。其中最强烈的莫过于他已由旧日的御前歌手沦为一个流犯,而对方已由一介平凡的知县成为名镇一方的主座了。其中一个首要缘由就是韦良宰在骚动变乱中作出了与李白不同的选择。面对老友,李白除了叙及他们的交往始末,着意向他诉说了本身的不幸与委屈,还告诉老朋友骚动变乱前自己北上幽州就是为了探察安禄山的虚实。这如同下面诠释入永王幕的缘故一样,也是为了消除老朋友的误会,表明自身在政治态度上的清白。
这是诗人写的最长一首抒情诗,诗人以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同韦良宰的交往为中心,尽情抒发了自己的政治感慨。其中如“十月到幽州”之句所产生的岐义,作为一个大诗人,他不可能感觉不到这一点。对于此只能作一种解释,这是诗人在事后有意造出的一种恍惚语境。他知道这首诗不只是写给这一个老朋友看的,他是有意向世人明示自己在乱世中的态度与先见之明。
此诗流传最广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两句。其意思是,像那刚出清水的芙蓉花,质朴明媚,毫无雕琢装饰,喻指文学作品要像芙蓉出水那样自然清新。雕饰:指文章雕琢。这两句诗赞美韦太守的文章自然清新,也表示了李白自己对诗歌的见解,主张纯美自然——这是李白推崇追求的文章风格,反对装饰雕琢。李白自己的作品也正是如此,后人经常引用这两句评价李白的作品。
[]:弘历《唐宋诗醇》:白之从璘也,苏轼辨其由于迫协,论甚平允。此篇历叙交游始末,而白生平踪迹亦略见于此。“十月到幽州”一段,盖白自被流放后,北游燕、赵,观听形势,知禄山之必叛,尾大不掉之害,欲言不能,述之犹觉痛切。至于潼关失守,江陵煽乱,与白之为璘所胁,受累远谪,无不明如指掌。结尾一段,虑庙堂之无人,忧将帅之不一,而贼之不得速平,与前遥相照应。通篇以交情时势互为经纬,汪洋灏瀚,如百川之灌河,如长江之赴海,卓乎大篇,可与《北征》并峙。
葛立方《韵语阳秋》卷九:安禄山反,永王璘有窥江左之意,子瑒劝其取金陵,史称薛缪、李台卿等为璘谋主而不及李白。白传止言永王璘辟为府僚,璘起兵遂还彭泽。审尔,而白非于璘者。及观白集有《永王东巡歌十一首》,乃曰:“初从云梦开朱邸,更取金陵作小山。”又云:“我王楼舰轻秦汉,却似文皇欲渡辽。”若非赞其逆谋,则必无是语矣。白既流夜郎,有《书怀诗》云:“半夜水军来,浔阳满旌旃。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徒赐五百金,弃之若浮烟。辞官不受赏,翻谪夜郎天。”宋中丞荐白启云:“遇永王东巡,胁行中道。”乃用白《述怀》意,以抆拭其过尔。孔巢父亦为永王所辟,巢父察其必败,洁身潜遁,由是知名。使白如巢父之计,则安得有夜郎之谪哉!老杜《送巢父归江东》云:“巢父掉头不肯往,东将入海随烟雾。”其序云,兼呈李白。恐不能无微意也。
管世铭《读雪山房唐诗凡例·五古凡例》:《经乱离后赠江夏韦太守》计八百三十字,太白生平略具,纵横恣肆,激宕淋漓,真少陵《北征》劲敌。后人舍此而举昌黎《南山》,失其伦矣。
余成教《石园诗话》卷一:太白《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云:“仆卧香炉顶,飡霞漱瑶泉。门开九江转,枕下五湖连。半夜水军来,浔阳满旌旃。空名适自误,迫胁上楼船。徒赐五百金,弃之若浮烟。辞官不受赏,翻谪夜郎天。”其不受永王之伪命,自述已明。……史谓其佐璘起兵,逃回彭泽;璘败,当诛。亦第据当时之传闻,五所确据。而欲为太白湔洗者,但据其素行以为辨,亦未尝求之于其诗而参论之也。
陈仅《竹林问答》:太白《经乱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诗》,书体也。
江夏赠韦南陵冰李白[唐]

胡骄马惊沙尘起,胡雏饮马天津水。君为张掖近酒泉,我窜三巴九千里。
天地再新法令宽,夜郎迁客带霜寒。西忆故人不可见,东风吹梦到长安。
宁期此地忽相遇,惊喜茫如堕烟雾。玉箫金管喧四筵,苦心不得申长句。
昨日绣衣倾绿尊,病如桃李竟何言。昔骑天子大宛马,今乘款段诸侯门。
赖遇南平豁方寸,复兼夫子持清论。有似山开万里云,四望青天解人闷。
人闷还心闷,苦辛长苦辛。愁来饮酒二千石,寒灰重暖生阳春。
山公醉后能骑马,别是风流贤主人。头陀云月多僧气,山水何曾称人意。
不然鸣笳按鼓戏沧流,呼取江南女儿歌棹讴。
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赤壁争雄如梦里,且须歌舞宽离忧。

[]:胡人骄矜战马惊奔沙尘隆起,时局艰险石勒般的胡雏饮马京师之水。
您为远赴张掖近酒泉,我被流放来到三巴路程九千里。
颁诏大赦法令宽松如同天地再新,流放夜郎的迁谪之人携带一身寒霜归还。
怀忆西方的老朋友不可相见,东风把我的梦儿带到长安与你相会。
哪里想到在此地忽然相遇,惊喜之间又茫然如堕烟雾。
筵席上玉箫金管喧响四下,心情苦涩难以用七言长句淋漓抒发。
昨日里绣衣侍御绿褥频倾,我却有如得病桃李竟然无言无语。
昔日天子恩赐大宛马逍遥迈行,如今骑劣马步履艰难奔走侯门。
幸赖相遇南平太守李之遥心胸豁达,再加上夫子您陈述高论清谈。
有如青山顶上拨开万里云雾,眺望炙朗青天解除烦闷。
人闷最终还是心闷,苦辛依旧长是苦辛。
愁肠袭来饮酒二千石,渴望死灰复燃严寒中重生阳春。
仿效山公酒醉仍能骑马出行,这也是主人与大家的一番风流。
头陀寺的云月烟空带有一股僧气,如此山水哪能称人心意?
要不然鸣筑击鼓相戏沧凉清流,呼唤江南女儿鼓棹讴歌。
我将为您捶碎这黄鹤高楼,您也为我翻倒那鹦鹉之洲。
三国时赤壁争雄有如梦中之事,还是边歌边舞宽却离别的忧愁。
[]:江夏:唐天宝元年(742年)改鄂州为江夏郡,即今武汉市武昌。南陵:今安徽省南陵县。韦南陵冰:即南陵县令韦冰,李白在长安结识的友人。
胡骄:《汉书·匈奴传》匈奴单于自称“南有大汉,北有强胡。胡者,天之骄子也”。此指安史叛军。胡雏:年幼的胡人。《晋书·石勒载记》:“石勒……上党武乡羯人也。……年十四,随邑人行贩洛阳,倚啸上东门。王衍见而异之,顾谓左右曰:‘向者胡雏,吾观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这里亦指安史之兵。天津:河南洛阳西南洛水上有天津桥。
张掖(yè)、酒泉:皆唐郡,在今甘肃张掖市、酒泉市一带。瞿蜕园等《李白集校注》:“韦冰盖先曾官于张掖,旋至长安,今赴官南陵也。”三巴:东汉末益州牧刘璋分巴郡为永宁、固陵、巴三郡,后改为巴、巴东、巴西三郡,合称三巴。
天地再新:指两京收复后形势重新好转。法令宽:指乾元二年(759年)的大赦。迁客:指自己。带霜寒:比喻心有余悸。
故人:指韦冰。
宁期:哪里料到,没想到。
一句:一作“长句”。唐代以七言古诗为长句。
绣衣:指御史台的官员。因其常出使幕府,故有时亦以绣衣称幕僚。病如桃李:病得像不讲话的桃李。此借《史记·李将军列传》“桃李不言”的典故。这两句大约是说:昨天曾与节度使的幕僚们在一起钦宴,但心里抑郁,像无言的桃李,没处诉说。
大宛(yuān)马:古代西域大宛国所产的名马。款段:行走缓慢的马。此指劣马。诸侯:此指地方长官。
南平,指李白的族弟南平太守李之遥。豁方寸:开心。夫子:对韦冰的尊称。清论:清高脱俗的言论。
二千石:中国古代计算酒的容量用升、斗、石等单位。二千石是夸张的说法。
山公:指晋人山简,常喝酒喝得烂醉如泥,“复能乘骏马,倒著白接蓠”(《世说新语·任诞》)。贤主人:指韦冰。此句以山简喻韦冰。
头陀:僧寺名,故址约在今湖北武昌县东南。
笳:古代一种乐器。按鼓:击鼓。戏沧流:到江中游玩。歌棹(zhào)讴(ōu):以船桨打着拍子唱歌。
[]:诗一开始,便是一段倒叙。这是骤遇后对已往的追忆。诗人说:“安史乱起,你远赴张掖,我避地三巴,地北天南,无缘相见。而当叛乱初平,肃宗返京,我却琅当入狱,披霜带露,长流夜郎,自觉将凄凉了却残生。想起长安旧交,此时必当随驾返朝,东风得意,而自己大约只能在梦中会见他们了。谁料想,我有幸遇赦,竟然又遇见无望相会的长安故人。这实在令人喜出望外,惊讶不已,简直不可思议,茫然如堕烟雾。”李白是遇赦的罪人,韦冰系被贬的官员,在那相逢的宴会上,人众嘈杂,彼此的遭遇不可能说得了,道得清。从开头到“苦心”句为一段,在概括追叙骤遇的惊喜之中,诗人寄托着自己和韦冰两人的不幸遭遇和不平情绪;在抒写迷惑不解的思绪之中,蕴含着对肃宗和朝廷的皮里阳秋的讥刺。这恍如梦魂相见的惊喜描述,其实是大梦初醒的痛心自白。爱国的壮志,济世的雄图,竟成为天真的迷梦,真实的悲剧。
诗人由衷感激故人的解慰。他说:“昨天的宴会上,衣绣的贵达为自己斟酒,礼遇殊重。但是,他们只是爱慕我的才名,并不真正理解我,而我‘病如桃李’,更有什么可讲的呢?当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世人终会理解我的,对于我的今昔荣辱,就得到故人的了解。前些时听到了南平太守李之遥一番坦率的真心话,使人豁开胸襟;今日在这里又得闻你的清正的言论,真好像深山拨开云雾,使人看到晴朗的天空,驱散了心头的苦闷。”从“昨日”句到“四望”句这一段,诗人口气虽然比较平缓,然而却使人强烈感受到他内心无从排遣的郁结,有似大雷雨来临之前的沉闷。
最后一段,笔势奔放恣肆,强烈的悲愤,直泻而出,仿佛心头压抑的山洪,暴发了出来,猛烈冲击这现实的一切。诗中写道:“人闷,心闷,苦痛,辛酸,接连不断,永远如此。我只有借酒浇愁,痛饮它二千石。汉代韩安国身陷囹圄,自信死灰可以复燃,我为什么不能呢?晋朝山简镇守襄阳时,常喝得酩酊大醉,还能骑乘骏马,别是一番贤主人的风流倜傥之举。”而李白喝的是苦闷之酒,孤独一人,自然没有那份闲适之情了,所以酒醉也不能遣闷。于是他说:“还是去遨游山水吧,但又觉得山山水水都像江夏附近著名古刹头陀寺一样,充斥那苦行的僧人气,毫无乐趣,不称人意。那么,哪里是出路,何处可解闷呢?倒不如乘船飘游,招唤乐妓,鸣笳按鼓,歌舞取乐;把那曾经向往、追求的一切都铲除掉,不留痕迹;把那纷争逞雄的政治现实看作一场梦幻,不足介怀;就让歌舞来宽解离愁吧!”诗人排斥了自己以往自适的爱好,并非自暴自弃,而是极度苦闷的暴发,激烈悲愤的反抗。这最后十四句,情调愈转越激烈。矛头针对黑暗的政治,冷酷的现实。
“我且为君捶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是此篇感情最激烈的诗句,也是历来传诵的名句。“黄鹤楼”因神仙骑鹤上天而闻名,“鹦鹉洲”因东汉汉末年作过《鹦鹉赋》的祢衡被黄祖杀于此洲而得名。一个令人向往神仙,一个触发不遇的感慨,虽然是传说和历史,却寄托了韦冰和李白的情怀遭际。游仙不是志士的理想,而是失志的归宿;不遇本非明时的现象,却是自古而然的常情。李白以知己的情怀,对彼此的遭际表示极大的激愤,因而要“捶碎黄鹤楼”,“倒却鹦鹉洲”,不再怀有梦想,不再自寻苦闷。然而黄鹤楼捶不碎,鹦鹉洲倒不了,诗人极大的愤怒中包含着无可奈何的悲伤。
这诗抒写的是真情实感,然而构思浪漫奇特。诗人抓住在江夏意外遇见韦冰的机缘,敏锐觉察这一意外相遇的喜剧中隐含着悲剧内容,浪漫地夸张地把它构思和表现为如梦觉醒。它从遇赦骤逢的惊喜如梦,写到在冷酷境遇中觉醒,而以觉醒后的悲愤作结。从而使诗人及韦冰的遭遇具有典型意义,真实地反映出造成悲剧的时代特点。诗人是怨屈悲愤的,又是痛心绝望的,他不堪回首而又悲慨激昂,因而感情起伏转换,热烈充沛,使人清楚地看到他那至老未衰的“不干人、不屈己”的性格,“大济苍生”、“四海清一”的抱负。这是诗人暮年作品,较之前期作品,思想更成熟,艺术更老练,而风格依旧,傲岸不羁,风流倜傥,个性突出,笔调豪放,有着强烈的感情色彩。
[]:《巩溪诗话》:(杜甫)《剑阁》云“吾将罪真宰,意欲铲叠嶂”,与太白“捶碎黄鹤楼”、“铲却君山好”语亦何异。然《剑阁》诗意在削平僭窃,尊崇王室,凛凛有忠义气;“槌碎”、“铲却”之语,但觉一味粗豪耳。故昔人论文字,以意为上。
《老生常谈》:《江夏赠韦南陵冰》,是初从夜郎放归,忽与故人相与,一路酸辛凄楚,闲闲著笔。末幅“头陀云月多僧气,山水何曾称人意”二句,忽然掷笔空际。此下以必不可行之事,抒必当放浪之怀,气吞云梦,笔扫虹霓。中材人读之,亦能渐发聪明,增其豪俊之气。
《王闿运手批唐诗选》:接松懈(“复兼夫子”句下)。似欲生奇。不知江汉之不可压倒。谓江景不如“女儿”,夫谁信之?且“女儿”不可渡大江。
《李太白诗醇》:严云:忽入乐府一句。转韵难下增情,多有此衬副之累(“人闷”二句下)。又云:“山公”二句,有韵致,便能使事化。又云:“头陀”句情境会处,乃有此语,非虚想所能得。又云:“我且”二句太粗豪。此太白被酒语,是其短处。外史云:长短错综,豪语冲吻出,是太白长处,他人决不能道。沧浪以为“短处”者,何哉?
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李白[唐]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影落明湖青黛光。
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
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
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
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我本是像那个接舆楚狂人,高声唱着凤歌去嘲笑孔丘。
手里拿一根镶绿玉的棍杖,大清早辞别著名的黄鹤楼。
攀登五岳寻仙道不畏路远,这一生就喜欢踏上名山游。
秀美的庐山挺拔在南斗旁,九叠云屏像锦绣云霞铺张,
湖光山影相互映照泛青光。
金阙岩前双峰矗立入云端,三叠泉如银河倒挂三石梁。
香炉峰瀑布与它遥遥相望,重崖叠嶂耸云霄莽莽苍苍。
翠云红霞与朝阳相互辉映,鸟儿也飞不过吴天广又长。
登高远望天地间壮观景象,大江悠悠东流去永不回还。
天上万里黄云变动着风色,江流波涛九道如雪山奔淌。
我喜欢为雄伟的庐山歌唱,这兴致因庐山风光而滋长。
闲时观看石镜使心神清净,谢灵运足迹早被青苔掩藏。
我要早服仙丹去掉尘世情,修炼三丹和积学道已初成。
远远望见仙人正在彩云里,手里捧着芙蓉花朝拜玉京。
早已约好神仙在九天会面,希望迎接你一同邀游太清。
[]:谣:不合乐的歌,一种诗体。
卢侍御虚舟:卢虚舟,字幼真,范阳(今北京大兴县)人,唐肃宗时曾任殿中侍御史,相传“操持有清廉之誉”(见清王琦注引李华《三贤论》),曾与李白同游庐山。
楚狂人:春秋时楚人陆通,字接舆,因不满楚昭王的政治,佯狂不仕,时人谓之“楚狂”。
凤歌笑孔丘:孔子适楚,陆通游其门而歌:“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劝孔不要做官,以免惹祸。这里,李白以陆通自比,表现对政治的不满,而要像楚狂那样游览名山过隐居的生活。
绿玉杖:镶有绿玉的杖,传为仙人所用。
五岳: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此处泛指中国名山。
南斗:星宿名,二十八宿中的斗宿。古天文学家认为浔阳属南斗分野(古时以地上某些地区与天某些星宿相应叫分野)。这里指秀丽的庐山之高,突兀而出。
屏风九叠:指庐山五老峰东的九叠屏,因山九叠如屏而得名。
“影落明湖青黛(dài)光”句:指庐山倒映在明澈的鄱阳湖中。青黛,青黑色。
金阙(què):阙为皇宫门外的左右望楼,金阙指黄金的门楼。这里借指庐山的石门——庐山西南有铁船峰和天池山,二山对峙,形如石门。
银河:指瀑布。
三石梁:一说在五老峰西,一说在简寂观侧,一说在开先寺(秀峰寺)旁,一说在紫霄峰上。近有人考证,五老峰西之说不谬。
香炉:南香炉峰。瀑布:黄岩瀑布。
回崖沓(tà)嶂:曲折的山崖,重叠的山峰。
凌:高出。
苍苍:青色的天空。
“鸟飞不到吴天长”句:连鸟也难以飞越高峻的庐山和它辽阔的天空。吴天,九江春秋时属吴国。
大江:长江。
黄云:昏暗的云色。
白波九道:九道河流。古谓长江流至浔阳分为九条支流。李白在此沿用旧说,并非实见九道河流。
雪山:白色的浪花。形容白波汹涌,堆叠如山。
石镜:古代关于石镜有多种说法,诗中的石镜应指庐山东面的“石镜”。传说在庐山东面有一圆石悬岩,平滑如镜,可照人影。
清我心:清涤心中的污浊。
谢公:南朝宋谢灵运。谢灵运曾进彭蠡湖口,登庐山,有“攀崖照石镜”诗句(《谢康乐集·入彭蠡湖口》)。
服:服食。
还丹:道家炼丹,将丹烧成水银,积久又还成丹,故谓“还丹”。
琴心三叠:道家修炼术语,一种心神宁静的境界。
玉京:传说元始天尊居处。道教称元始天尊在天中心之上,名玉京山。
先期:预先约好。
汗漫:无边无际,意谓不可知,这里比喻神仙。一说为造物者。
九垓(gāi):九天之外。
卢敖:战国时燕国人。《淮南子·道应训》载,卢敖游北海,遇见一怪仙迎风而舞,想同他做朋友而同游,怪仙笑道:“吾与汗漫期于九垓之外,吾不可以久驻。”遂纵身跳入云中。
太清:最高的天空。
[]:此诗为写景名篇。诗人以大手笔描绘了庐山雄奇壮丽的风光,可谓描写庐山的千古绝唱。同时,此诗也表现了诗人的豪迈气概,抒发了诗人寄情山水、纵情遨游、狂放不羁的情怀,表达了诗人想在名山胜景中得到寄托,在神仙境界中逍遥的愿望,流露了诗人因政治失意而避世求仙的愤世之情。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起句即用典,开宗明义表达胸襟:我本来就像楚狂接舆,高唱凤歌嘲笑孔丘。孔子曾去楚国,游说楚王。接舆在他车旁唱道:“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论语·微子》)嘲笑孔子迷于做官。李白以楚狂自比,表示了对政治前途的失望,暗示出要像楚狂那样游诸名山去过隐居生活。“凤歌”一典,用语精警,内容深刻,饱含身世之感。接着诗人写他离开武昌到庐山:“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诗人以充满神话传说的色彩表述他的行程:拿着仙人所用的嵌有绿玉的手杖,于晨曦中离开黄鹤楼。为什么到庐山来呢?是因为“好入名山游。”后两句诗,既可说是李白一生游踪的形象写照,同时也透露出诗人寻仙访道的隐逸之心。
以上是第一段,可谓序曲。然后转入第二段,诗人以浓墨重彩,正面描绘庐山和长江的雄奇风光。先写山景鸟瞰:“庐山秀出南斗旁,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古人认为天上星宿指配地上州域,庐山一带正是南斗的分野。屏风九叠,指庐山五老峰东北的九叠云屏。三句意谓:庐山秀丽挺拔,高耸入云;树木青翠,山花烂熳,九叠云屏像锦绣云霞般展开;湖光山影,相互映照,烘托得分外明媚绮丽。以上是粗绘,写出庐山的雄奇瑰丽;下面,则是细描:“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金阙、三石梁、香炉、瀑布,都是庐山绝景。这四句是从仰视的角度来描写:金阙岩前矗立着两座高峰,三石梁瀑布有如银河倒挂,飞泻而下,和香炉峰瀑布遥遥相对,那里峻崖环绕,峰峦重叠,上凌苍天。接着,笔姿忽又宕起,总摄全景:“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旭日初升,满天红霞与苍翠山色相辉映;山势峻高,连鸟也飞不到;站在峰顶东望吴天,真是寥廓无际。诗人用笔错综变化,迂回别致,层层写来,把山的瑰玮和秀丽,写得淋漓尽致,引人入胜。
然后,诗人登高远眺,以如椽大笔,彩绘长江雄伟气势:“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这几句意谓:登临庐山高峰,放眼纵观,只见长江浩浩荡荡,直泻东海,一去不返;万里黄云飘浮,天色瞬息变幻;茫茫九派,白波汹涌奔流,浪高如雪山。诗人豪情满怀,笔墨酣畅,将长江景色写得境界高远,气象万千,雄伟壮美。大自然之美激发了大诗人的无限诗情:“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外苍苔没。”李白经过永王璘事件的挫折后,重登庐山,不禁感慨万千。这四句意思是:爱作庐山歌谣,诗兴因庐山而激发。从容自得地照照石镜,心情为之清爽,谢灵运走过的地方,如今已为青苔所覆盖。人生无常,盛事难再。李白不禁油然产生寻仙访道思想,希望超脱现实,以求解决内心的矛盾。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还丹,道家所谓服后能“白日升天”的仙丹。琴心三叠,指道家修炼的功夫很深,达到心和神悦的境界。这两句表明诗人想象着自己有一天能早服仙丹,修炼升仙,以摆脱世俗之情,到那虚幻的神仙世界:“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诗人仿佛远远望见神仙在彩云里,手拿着莲花飞向玉京。诗人非常向往这样自由自在的世界:“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此处用卢敖遇怪仙的典故。李白在这诗里反用其意,以怪仙自比,卢敖借指卢虚舟,邀卢共作神仙之游。两句意谓:我李白已预先和不可知之神在九天之外约会,并愿接待卢敖共游仙境。诗人浮想联翩,仿佛随仙人飘飘然凌空而去。全诗戛然而止,余韵悠然。
此诗思想内容比较复杂,既有对儒家孔子的嘲弄,也有对道家的崇信;一面希望摆脱世情,追求神仙生活,一面又留恋现实,热爱人间风物。诗的感情豪迈开朗,磅礴着一种震撼山岳的气概。想象丰富,境界开阔,给人以雄奇的美感享受。诗的韵律随诗情变化而显得跌宕多姿。开头一段抒怀述志,用尤侯韵,自由舒展,音调平稳徐缓。第二段描写庐山风景,转唐阳韵,音韵较前提高,昂扬而圆润。写长江壮景则又换删山韵,音响慷慨高亢。随后,调子陡然降低,变为入声月没韵,表达归隐求仙的闲情逸致,声音柔弱急促,和前面的高昂调子恰好构成鲜明的对比,极富抑扬顿挫之妙。最后一段表现美丽的神仙世界,转换庚清韵,音调又升高,悠长而舒畅,余音袅袅,令人神往。前人对这首诗的艺术性评价颇高:“太白天仙之词,语多率然而成者,故乐府歌词咸善。……今观其……《庐山谣》等作,长篇短韵,驱驾气势,殆与南山秋气并高可也。”(见《唐诗品汇》七言古诗叙目第三卷《正宗》)
[]:《批点唐诗正声》:方外玄语,不拘流例。全篇开阖佚荡,冠绝古今,即使杜工部为之,未易及此,高、岑辈恐亦胁息。又襟期雄旷,辞旨慨慷,音节浏亮,无一不可。结句非素胎仙骨,必无此诗。
《李杜诗选》:刘须溪曰:为此桀态。
《李诗辨疑》:辞有纯驳,强弱不一,为可疑也。
《唐诗快》:伯敬云:读李白诗,当于雄快中察其静远精出处。又云:太白有饮酒、学仙两路语,资浅俗人口角,言俱不谬。若如此等诗、则有雄快而无浅俗矣。
《唐诗别裁》:先写庐山形胜,后言寻幽不如学仙,与卢敖同游太清,此素愿也。笔下殊有仙气。
《唐宋诗醇》:天马行空,不可羁绁。
《昭昧詹言》:“庐山”以下正赋。“早服”数句应起处,而提笔另起,是以不平。章法一线乃为通,非乱杂无章不通之比。
《王闿运手批唐诗选》:此就山中典故铺叙,非游山之景(“庐山秀出”句下)。
《唐宋诗举要》:吴曰:壮阔称题。
江夏寄汉阳辅录事李白[唐]

谁道此水广,狭如一匹练。
江夏黄鹤楼,青山汉阳县。
大语犹可闻,故人难可见。
君草陈琳檄,我书鲁连箭。
报国有壮心,龙颜不回眷。
西飞精卫鸟,东海何由填。
鼓角徒悲鸣,楼船习征战。
抽剑步霜月,夜行空庭遍。
长呼结浮云,埋没顾荣扇。
他日观军容,投壶接高宴。

[]:谁说长江水面宽旷啊?我看它狭如一匹白练,你不相信?
你站在江夏的黄鹤楼,或者汉阳县的青山上看看,就知道我说的不错。
你大声一呼,我就能听见,可是想见你的面就难了。
你有陈琳草檄之才,我有书鲁连之箭的雄略。
虽然我们都有报国的壮心,可惜皇上的龙颜并不眷顾。
西飞的精卫鸟,用什么办法填东海呢?
江面上鼓角悲鸣,朝廷的楼船正在练习征战。
我夜夜抽剑步踏如霜的月光,绕着空庭一遍一遍的挥舞。
我长啸一声,浮云凝聚,可惜埋没顾荣的才能。
过几天我们一起去观赏军容,酒宴上咱们玩玩投壶的游戏。
[]:此诗作于乾元二年。江夏:唐鄂州江夏郡,治所在江夏县(今湖北武汉市武昌)。
回眷:回视,理睬。
鼓角:鼓和号角,古时军中用以报时、警众或发号施令。楼船:船上有楼的大船。
结浮云:高通《塞下曲》:“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结,装束。浮云,骏马名,见《西京杂记》卷二。
顾荣:晋怀帝时人。《晋书·顾荣传)载:陈敏叛乱,顾荣讨之,“敏率万馀人出,不获济,荣麾以羽扇,其众溃散。”此以顾荣自许。
[]:李白的诗歌创作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主要表现为侧重抒写豪迈气概和激昂情怀,很少对客观事物和具体时间做细致的描述。洒脱不羁的气质、傲视独立的人格、易于触动而又易爆发的强烈情感,形成了李白诗抒情方式的鲜明特点。他往往喷发式的,一旦感情兴发,就毫无节制的奔涌而出,宛若天际的狂飙和喷溢的火山。他的想象奇特,常有异乎寻常的衔接,随情思流动而变化万端。
江夏送友人李白[唐]

雪点翠云裘,送君黄鹤楼。
黄鹤振玉羽,西飞帝王州。
凤无琅玕实,何以赠远游。
裴回相顾影,泪下汉江流。

[]:雪花点缀着翠云裘衣,正当冬季,我在黄鹤楼携酒送你。
你马上就要像黄鹤一样振奋玉羽,西飞到长安城——帝王州去。
我虽然是凤,却无琅玕来充饥,我用什么来赠送你远游呢?
只好徘徊顾影,泪满汉江,留恋难别。
[]:江夏,唐时郡名,即鄂州也,属江南西道。
宋玉《讽赋》:“翳承日之华,披翠云之裘。”
杨齐贤曰:黄鹤楼,在鄂州。《国经》云:“费文祎得仙,驾黄鹤憩此。”
鲍照《舞鹤赋》:“振玉羽而临霞。”
醉后答丁十八以诗讥余捶碎黄鹤楼李白[唐]

黄鹤高楼已槌碎,黄鹤仙人无所依。
黄鹤上天诉玉帝,却放黄鹤江南归。
神明太守再雕饰,新图粉壁还芳菲。
一州笑我为狂客,少年往往来相讥。
君平帘下谁家子,云是辽东丁令威。
作诗调我惊逸兴,白云绕笔窗前飞。
待取明朝酒醒罢,与君烂漫寻春晖。

[]:黄鹤高楼已我被捶碎了,
骑黄鹤的仙人无所依凭。
黄鹤飞上天庭跟玉帝告状,
玉帝却把黄鹤流放回江南。
神明太守再把黄鹤楼重建雕饰,
新近图画的粉壁还芳菲犹闻。
整州的人都笑我为狂客,
连你这个小小少年也来讥笑讽刺我。
我去严君平帘下打探过,
我知道你姓丁,你家祖宗就是汉朝的辽东太守丁令威,是个神仙。
你竟然在我面前写诗调笑我!坏我酒兴,哈哈,关公面前耍的什么刀?
瞧瞧俺这把笔,那是笔尖生花儿,笔杆子绕着白云窗前飞的笔。
小子,等我明天酒醒了,
写一首让你知道什么叫诗歌的诗给你看看,再与你一起寻找诗中烂漫的春晖。
[]:阎伯珵《黄鹤楼记》:州城西南隅有黄鹤楼。《图经》云,昔费袆登仙,尝驾黄鹤还憩于此,遂以名楼。
《汉书》:黄霸为颍川太守,吏民咸称神明。
《汉书》:严君平卜筮于成都市,得百钱足自养,则闭肆下帘而授《老子》。
《搜神后记》:丁令威,本辽东人,学道于灵墟山。

答裴侍御先行至石头驿以书见招期月满泛洞庭李白[唐]

君至石头驿,寄书黄鹤楼。
开缄识远意,速此南行舟。
风水无定准,湍波或滞留。
忆昨新月生,西檐若琼钩。
今来何所似,破镜悬清秋。
恨不三五明,平湖泛澄流。
此欢竟莫遂,狂杀王子猷。
巴陵定遥远,持赠解人忧。


[]:古乐府:“破镜飞上天。”
《古诗》:“三五明月满。”张铣注:“三五,谓十五日也。”
王子猷,用乘舟访戴事,见九卷注。
巴陵,县名,属岳州,古巴丘也。洞庭湖在其地。
送王侍御赴夏口座主幕杜牧[唐]

君为珠履三千客,我是青衿七十徒。
礼数全优知隗始,讨论常见念回愚。
黄鹤楼前春水阔,一杯还忆故人无?

江上别流人孟浩然[唐]

以我越乡客,逢君谪居者。
分飞黄鹤楼,流落苍梧野。
驿使乘云去,征帆沿溜下。
不知从此分,还袂何时把。


[]:流人:谓远滴南荒者。
越乡:离乡。客:全唐诗校:“一作里。”
落:全唐诗校:“一作宕。”苍梧:唐梧州有苍梧县,属岭南道。在今广西梧州市。
驿使:驿站传递文书者。乘云:借黄鹤楼故事,言骚使传书之速。《南齐书·州郡志》:“郢州,镇夏口,旧要害也·一夏口城据黄鹄矶,世传仙人子安乘黄鹤过此上也。”
溜:小水。
袂:衣袖。把:握,执。
鹦鹉洲送王九之孟浩然[唐]

昔登江上黄鹤楼,遥爱江中鹦鹉洲。洲势逶迤绕碧流,鸳鸯鸂鶒满滩头。
滩头日落沙碛长,金沙熠熠动飙光。舟人牵锦缆,浣女结罗裳。
月明全见芦花白,风起遥闻杜若香,君行采采莫相忘。


[]:鹦鹉洲:在湖北武汉市南长江中。
逶迤:曲折绵延貌。绕:全唐诗校:“一作还。”
鸂鶒:水鸟名,多紫色,较鸳鸯为大,成双游水中,又称紫鸳鸯。滩:全唐诗校:“一作沙。”
沙碛:浅水中的沙石。
熠熠:闪光貌。全唐诗校:“一作耀耀。”飙光:风吹水动,沙光闪耀。
锦缆:华美的系船缆绳。《韵语阳秋》卷一三:“扬州,天下之乐国。……隋炀帝不顾天下之重,锦缆牙樯,来游此都。”
杜若:一名杜衡,香草名。《楚辞·九歌·湘君》:“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采采:盛貌。此就鹦鹉洲的风光言。《诗经·周南·芣苡》:“采采芣苡,薄言采之。”
[]:《鹦鹉洲送王九之江左》的作者是孟浩然,被选入《全唐诗》的第159卷第60首。老朋友王迥将游江东,作者作诗送别。开篇二句先从昔日登黄鹤楼遥望鹦鹉洲的印象,逗出一个“爱”字,为此时的游赏作一铺垫。“洲势”以下,即着意描写鹦鹉洲的胜景:碧流、水鸟、夕阳、沙石、舟人、浣女、明月、芦花、江风、杜若等,从傍晚到月夜,从无生命体到有生命体,依次写来,浓墨重彩,声光满纸。最后以“君行采采莫相忘”作结,点出送王迥出游之意。鹦鹉洲的故乡的象征,“采采”是对上面所写繁花胜景的概括,又暗寓作者送行的感情,于是作者劝友人此行不要乐而忘返,以至忘了家乡和友人的一片深情,全都包含在这一句的临别赠言之中。
送田三端公还鄂州武元衡[唐]

孤云迢遰恋沧洲,劝酒梨花对白头。
南陌送归车骑合,东城怨别管弦愁。
青油幕里人如玉,黄鹤楼中月并钩。
君去庾公应借问,驰心千里大江流。

黄鹤楼贾岛[唐]

高槛危檐势若飞,孤云野水共依依。
青山万古长如旧,黄鹤何年去不归。
岸映西山城半出,烟生南浦树将微。
定知羽客无因见,空使含情对落晖。

黄鹤楼崔颢[唐]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昔日的仙人已乘着黄鹤飞去,这地方只留下空荡的黄鹤楼。
黄鹤一去再也没有返回这里,千万年来衹有白云飘飘悠悠。
汉阳晴川的碧树历历可辨,更能看清芳草繁茂的鹦鹉洲。
时至黄昏不知何处是我家乡?看江面烟波渺渺更使人烦愁!
[]:黄鹤楼:三国吴黄武二年修建。为古代名楼,旧址在湖北武昌黄鹤矶上,俯见大江,面对大江彼岸的龟山。
昔人已乘黄鹤去:一作“乘白云”。
悠悠:飘荡的样子。
晴川:阳光照耀下的原野。川,平原。
历历:清楚可数。
萋萋:形容草木茂盛。
鹦鹉洲:在湖北省武昌县西南,据《后汉书》载,汉黄祖任江夏太守时,在此大宴宾客,有人献上鹦鹉,故称鹦鹉洲。
乡关:故乡家园。
烟波:暮霭沉沉的江面,一作“烟花”。
[]:元人辛文房《唐才子传》记李白登黄鹤楼本欲赋诗,因见崔颢此作,为之敛手,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传说或出于后人附会,未必真有其事。然李白确曾两次作诗拟此诗格调。其《鹦鹉洲》诗前四句说:「鹦鹉东过吴江水,江上洲传鹦鹉名。鹦鹉西飞陇山去,芳洲之树何青青。」与崔诗如出一辙。又有《登金陵凤凰臺》诗亦是明显地摹学此诗。为此,说诗者众口交誉,如严沧浪《沧浪诗话》谓:「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这一来,崔颢的《黄鹤楼》的名气就更大了。
《黄鹤楼》之所以成为千古传颂的名篇佳作,主要还在于诗歌本身具有的美学意蕴。
一是意中有象、虚实结合的意境美。黄鹤楼因其所在之武昌黄鹤山(又名蛇山)而得名。传说古代仙人子安乘黄鹤过此(见《齐谐志》);又云费文伟登仙驾鹤于此(见《太平寰宇记》引《图经》)。诗即从楼的命名之由来着想,藉传说落笔,然后生发开去。仙人跨鹤,本属虚无,现以无作有,说它「一去不复返」,就有岁月不再、古人不可见之憾;仙去楼空,唯余天际白云,悠悠千载,正能表现世事茫茫之慨。诗人这几笔写出了那个时代登黄鹤楼的人们常有的感受,气概苍莽,感情真挚。
二是气象恢宏、色彩缤纷的绘画美。诗中有画,历来被认为是山水写景诗的一种艺术标准,《黄鹤楼》也达到了这个高妙的境界。首联在融入仙人乘鹤的传说中,描绘了黄鹤楼的近景,隐含着此楼枕山临江,峥嵘缥缈之形势。颔联在感叹「黄鹤一去不复返」的抒情中,描绘了黄鹤楼的远景,表现了此楼耸入天际、白云缭绕的壮观。颈联游目骋怀,直接勾勒出黄鹤楼外江上明朗的日景。尾联徘徊低吟,间接呈现出黄鹤楼下江上朦胧的晚景。诗篇所展现的整幅画面上,交替出现的有黄鹤楼的近景、远景、日景、晚景,变化奇妙,气象恢宏;相互映衬的则有仙人黄鹤、名楼胜地、蓝天白云、晴川沙洲、绿树芳草、落日暮江,形象鲜明,色彩缤纷。全诗在诗情之中充满了画意,富于绘画美。
前人有「文以气为主」之说,此诗前四句看似随口说出,一气旋转,顺势而下,绝无半点滞碍。「黄鹤」二字再三出现,却因其气势奔腾直下,使读者「手挥五弦,目送飞鸿」,急忙读下去,无暇觉察到它的重叠出现,而这是律诗格律上之大忌,诗人好像忘记了是在写「前有浮声,后须切响」、字字皆有定声的七律。试看:首联的五、六字同出「黄鹤」;第三句几乎全用仄声;第四句又用「空悠悠」这样的三平调煞尾;亦不顾什么对仗,用的全是古体诗的句法。这是因为七律在当时尚未定型吗?不是的,规范的七律早就有了,崔颢自己也曾写过。是诗人有意在写拗律吗?也未必。他跟後来杜少陵的律诗有意自创别调的情况也不同。看来还是知之而不顾,如《红楼梦》中林黛玉教人做诗时所说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在这里,崔颢是依据诗以立意为要和「不以词害意」的原则去进行实践的,所以才写出这样七律中罕见的高唱入云的诗句。此外,双声、叠韵和叠音词或词组的多次运用,如「黄鹤」、「复返」等双声词,双声词组,「此地」,「江上」等叠韵词组,以及「悠悠」、「历历」、「萋萋」等叠音词,造成了此诗声音铿锵,清朗和谐,富于音乐美。
此诗前半首用散调变格,后半首就整饬归正,实写楼中所见所感,写从楼上眺望汉阳城、鹦鹉洲的芳草绿树并由此而引起的乡愁,这是先放後收。倘衹放不收,一味不拘常规,不回到格律上来,那么,它就不是一首七律,而成为七古了。此诗前后似成两截,其实文势是从头一直贯注到底的,中间衹不过是换了一口气罢了。这种似断实续的连接,从律诗的起、承、转、合来看,也最有章法。元杨载《诗法家数》论律诗第二联要紧承首联时说:「此联要接破题(首联),要如骊龙之珠,抱而不脱。」此诗前四句正是如此,叙仙人乘鹤传说,颔联与破题相接相抱,浑然一体。杨载又论颈联之「转」说:「与前联之意相避,要变化,如疾雷破山,观者惊愕。」疾雷之喻,意在说明章法上至五、六句应有突变,出人意外。此诗转折处,格调上由变归正,境界上与前联截然异趣,恰好符合律法的这个要求。叙昔人黄鹤,杳然已去,给人以渺不可知的感觉;忽一变而为晴川草树,历历在目,萋萋满洲的眼前景象,这一对比,不但能烘染出登楼远眺者的愁绪,也使文势因此而有起伏波澜。《楚辞·招隐士》曰:「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诗中「芳草萋萋」之语亦藉此而逗出结尾乡关何处、归思难禁的意思。末联以写烟波江上日暮怀归之情作结,使诗意重归于开头那种渺茫不可见的境界,这样能回应前面,如豹尾之能绕额的「合」,也是很符合律诗法度的。
正由于此诗艺术上出神入化,取得极大成功,它被人们推崇为题黄鹤楼的绝唱,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沧浪诗话》:唐人七言律诗,当以崔颢《黄鹤楼》为第一。
《瀛奎律髓》:此诗前四句不拘对偶,气势雄大。李白读之,不敢再题此楼,乃去而赋《登金陵凤凰臺》也。
《唐诗品汇》:刘後村云:古人服善。李白登黄鹤楼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之句,至金陵乃作《凤凰台》以拟之。今观二诗,真敌手棋也。刘须溪云:恨以滔滔莽莽,有疏宕之气,故胜巧思。
《七修类稿》:古人不以饾饤为工,如「鹦鹉洲」对「汉阳树」,「白鹭洲」对「青天外」,超然不为律缚,此气昌而有馀意也。
《艺圃撷馀》:崔郎中作《黄鹤楼》诗,青莲短气,后题《凤凰臺》,古今目为敕敌。识者谓前六句不能当,结语深悲慷慨,差足胜耳。然馀意更有不然,无论中二联不能及,即结语亦大有辨。言诗须道兴比赋,如「日暮乡关」,兴而陚也,「浮云」「蔽日」,比而赋也,以此思之,「使人愁」三字虽同,孰为当乎?「日暮乡关」、「烟波江上」,本无指著,登临者自生愁耳,故曰「使人愁」,烟波使之愁也;「浮云」「蔽日」,「长安不见」,逐客自应愁,宁须使之?青莲才情,标映万载,宁以予言重轻?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窃以为此诗不逮,非一端也,如有罪我者则不敢辞。
《诗薮》:崔颢《黄鹤楼》、李白《凤凰臺》,但略点题面,未尝题黄鹤、凤凰也。……故古人之怍,往往神韵超然,绝去斧凿。
《批点唐诗正声》:气格音调,千载独步。
《唐诗广选》:李宾之曰:崔颢此诗乃律间出古,要自不厌。
《唐诗镜》:此诗气格高迥,浑若天成。
《唐诗归》:谭云:此诗妙在宽然有馀,无所不写。使他人以歌行为之,尤觉不舒,宜尔太白起敬也。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前四句叙楼名之由,何等流利鲜活?後四句寓感慨之思,何等清迥凄怆?盖黄鹤无返期,白云空在望,睹江树洲草,自不能不触目生愁。赋景摅情,不假斧凿痕,所以成千古脍炙。李梦阳云:一气浑成,净亮奇瑰,太白所以见屈。周敬曰:通篇琉越,煞处悲壮,奇妙天成。
《诗源辨体》:崔《黄鹤》、《雁门》,读之有金石宫商之声,盖晚年作也。
《唐风定》:本歌行体也,作律更入神境。云卿《古意》犹涉锻炼,此最高矣。
《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此诗正以浩浩大笔,连写三「黄鹤」字为奇耳。……四之忽陪「白云」,正妙于有意无意,有谓无谓。通解细寻,他何曾是作诗,直是直上直下放眼恣看,看见道理却是如此,于是立起身,提笔濡墨,前向楼头白粉壁上,恣意大书一行。既已书毕,亦便自看,并不解其好之与否。单衹觉得修已不须修,补已不须补,添已不可添,减已不可减,于是满心满意,即便留却去休回,实不料後来有人看见,已更不能跳出其笼罩也。且後人之不能跳出,亦衹是修补添减俱用不着,于是便复袖手而去,非谓其有字法、句法、章法,都被占尽,遂更不能争夺也。此解(按:指後四句)又妙于更不牵连上文,只一意凭高望远,别吐自家怀抱,任凭後来读者自作如何会通,真为大家规摹也。五六只是翻跌「乡关何处是」五字,言此处历历是树,此处凄凄是洲,独有目断乡关,却是不知何处。他只于句上横安得「日暮」二字,便令前解四句二十八字,字字一齐摇动入来,此为绝奇之笔也。
《唐诗评选》:鹏飞象行,惊人以远大。竟从怀古起,是题楼诗,非登楼。一结自不如《凤凰台》,以意多碍气也。
《春酒堂诗话》:评赞者无过随太白为虚声耳。独喜谭友夏「宽然有余」四字,不特尽崔诗之境,且可推之以悟诗道。非学问博大,性情深厚,则蓄缩羞赧,如牧竖咶席见诸将矣。
《删订唐诗解》:不古不律,亦古亦律,千秋绝唱,何独李唐?
《唐诗归折衷》:吴敬夫云:吊古伤今,意到笔到之作。
《唐七律选》:此律法之最变者,然系意兴所至、信笔抒写而得之,如神驹出水,任其跋踔,无行步工拙,裁摩拟便恶劣矣。前人品此为唐律第一,或未必然,然安可有二也。
《增订唐诗摘钞》:前半一气直走,竟不作对,律之变体。五六「州」一类,「草」「树」一类,上下互换成对(犄角对)。前半即吊古之意,凭空而下。「晴川历历」、「芳草萋萋」,即从「白云」「悠悠」生出。结从「汉阳树」、「鹦鹉洲」生出「乡关」,见作者身分;点破「江上」,指明其地;又以「烟波」唤起「愁」字,以「愁」字绾上前半。前半四句笔矫,中二句气和,结又健举,横插「烟波」二字点睛。雄浑傲岸,全以气胜,直如《国策》文字,而其法又极细密。
《碛砂唐诗》:今细求之,一气浑成,律中带古,自不必言。即「晴川」二句,清迥绝伦,他再有作,皆不过眼前景矣。而且痕迹俱消,所以独步千古乎?
《初白庵诗评》:此诗为後来七律之袓,取其气局开展。
《唐三体诗评》:此篇体势可与老杜《登岳阳楼》匹敌。
《唐诗成法》:格律脱洒,律调叶和,以青莲仙才即时阁笔,已高绝千古。《凤凰台》诸作屡拟此篇,邯郸学步,并故步失之矣。《鹦鹉洲》前半神似,後半又谬以千里者,律调不叶也。在崔实本之《龙池篇》,而沈之字句虽本范云,调则自制,崔一拍便合,当是才性所近。盖此为平商流利之调,而谪仙乃宫音也。
《近体秋阳》:灏高排空,怆浑绝世,此与太白《凤凰台》篇当同冠七言。顾太白不拘粘,唯心师之,不敢辄以程后学,不得不独推此作尔。
《而庵说唐诗》:字字针锋相凑,如此作转。方是名手。
《历代诗法》:此如十九首《古诗》,乃太空元气,忽然逗入笔下,作者初不自知,观者叹为绝作,亦相赏于意言上拙之外耳。
《唐贤三昧集笺注》:此诗得一叠字诀,全从《三百篇》化出。
《唐诗别裁》:意得象先,神行语外,纵笔写去,遂擅千古之奇。
《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妙在一曰黄鹤,再曰黄鹤,三曰黄鹤,令读者不嫌其复,不觉其烦,不讶其何谓。尤妙在一曰黄鹤,再曰黄鹤,三曰黄鹤,而忽然接以白云,令读者不嫌其突,不觉其生,不讶其无端。此何故耶?由其气足以充之,神足以运之而已矣。若论作法,则崔之妙在凌驾,李之妙在安顿,岂相碍乎?
《昭昧詹言》:崔颢《黄鹤楼》,此千古擅名之作,只是以文笔行之,一气转折。五六虽断写景,而气亦直下喷溢。收亦然。所以可贵。此体不可再学,学则无味,亦不奇矣。细细校之,不如「卢家少妇」有法度,可以为法千古也。
《瀛奎律髓汇评》:冯舒:何有声病,即是律诗,且不拘平仄,何况对偶?冯班:真奇。上半有千里之势。起四句宕开,有万钧之势,纪昀:偶尔得之,自成绝调。然不可无一,不可有二。再一临摹,便成窠臼。许印芳:此篇乃变体律诗,前半是古诗体、以古笔为律诗。无名氏(乙):前六句神兴溢涌,结二语蕴含无穷,千秋第一绝唱。赵熙:此诗万难嗣响,其妙则殷璠所谓「神来,气来,情来」者也。
《唐七律隽》:毛秋晴云:张南士谓人不识他诗不碍,惟崔司勋《黄鹤楼》、沈詹事《古意》,若心不能记、口不能诵,便为不识字白丁矣。
《唐诗选胜直解》:此体全是赋体,前四句因登楼而生感。
《湘绮楼说诗》:起有飘然之致,观太白《凤凰台》、《鹦鹉洲》诗学此,方知工拙。
《唐宋诗举要》:吴曰:渺茫无际,高唱入云,太白尚心折,何况余子?
和经父登黄鹤楼孔平仲[宋]

复霭重沙望不穷,坐收千里一樽中。
天边江汉波涛阔,地下神仙窟宅通。
窗影偷来湓浦白,檐光飞入沔城红。
豁然已尽登临兴,云阁章亭谩在东。

黄鹤楼王十朋[宋]

云锁吕公洞,月明黄鹤楼。
抱关非故卒,谁见羽衣游。

吊祢正平王炎(双溪)[宋]

曹瞒忍杀杨德祖,不敢复害祢正平。
区区黄祖雀鼠辈,乃以嬉笑生五兵。
才虽可爱亦可忌,人间险过羊肠路。
不锄骄气祸之媒,祖也不仁衡未智。
黄鹤楼前江水平,鹦鹉洲边春草青。
凭君酹酒吊孤冢,古来贤哲非贪生。

余过荆州张安国已请祠先行王质[宋]

心事何曾吐一分,鼓严早已报三声。
元戎十乘公先启,野渡孤舟我自横。
细看好山须少驻,缓摇柔橹莫多鸣。
倘能黄鹤楼前见,安得春江尾柁行。

送頔子还庐陵王庭圭[宋]

东归未办武陵舟,送汝翻成一段愁。
雪点敝裘骑瘦马,春寒几日到荆州。
湖山天阔洞庭野,吴楚月明黄鹤楼。
莫苦回瞻白云岭,是行聊学子长游。

李真狂过卢溪卢溪虑其狂之无所归作狂语箴之王庭圭[宋]

江南有狂客,气欲横九州。朝为长安市上游,暮出箦中思报仇。
皇天恐尔狂不休,囚锁置之东海头。卢溪为脱千金裘,换酒仍作商声讴。
醉来骑折六龙背,醒后槌碎黄鹤楼。摩霄拔剑斫月窟,何如投笔亦封侯。
白昼杀人夸意气,何如烟雨卧渔舟。

诗三首其三王得臣[宋]

故人隔阔在东州,烟波渺漫使人愁。
朝朝眼望头陀寺,夜夜魂飞黄鹤楼。

黄鹤楼王得臣[宋]

昔人已乘白云去,旧国连天不知处。
思量费子真仙子,从他浮世悲生死。
黄鹤一去不复返,光阴流转忽已晚。

鄂州南楼其下为黄鹤楼故基冯时行[宋]

今日南楼独上时,西风无复片云飞。
天连江水去不尽,云傍远山闲自归。
鹦鹉巧言终掇祸,麒麟高举亦知几。
诗翁仙子今何在,徙倚栏干送落晖。

黄鹤楼卢郢[宋]

黄鹤何年去杳冥,高楼千载倚江城。
碧云朝卷四山景,流水夜传三峡声。
柳暗西州供骋望,草芳南浦遍离情。
登临一晌须回首,看却乡心万感生。

读翰林集田锡(表圣)[宋]

太白谪仙人,换酒鹔鹴裘。
扁舟弄云海,声动南诸侯。
诸侯尽郊迎,葆吹罗道周。
哆目若饿虎,逸翰飞灵虬。
落日青山亭,浮云黄鹤楼。
浩浩歌谣兴,滔滔江汉流。
下交魏王屋,长揖韩荆州。
千载有英气,兰君安可俦。

武昌怀古十咏 · 黄鹤楼白玉蟾[宋]

白云黄鹤迹成遗,何独当年丁令威。
洞里不知朝市改,人间再到子孙非。
笛声吹断秋江黯,月影飞来夜漏稀。
大醉倚楼呼费𩃱,蓬莱山下几斜晖。

赠城西谢知堂白玉蟾[宋]

蓬莱山上神仙翁,道貌挺挺乔如松。
双眸炯炯黑于漆,脸边隐隐如桃红。
有时仰天笑开口,撮起昆仑归右手。
忽然虚空跌落地,不觉满腹藏星斗。
有时惊起老龙号,一口汲尽沧浪波。
打破混沌揣出骨,拈起芥子贮山河。
偃月炉中煮天地,煎炼日魄并月髓。
笑把葫芦禁鬼神,杖头挑起山和水。
栾巴噀饭飞成蜂,左慈剪艾化为龙。
夏月梅花冬月电,似此伎俩问吕钟。
撮土为香犹是假,水底麒麟取作酢。
鬼神眼睛突出外,无根树下骑铁马。
工夫到处戏极时,拈弄造化如儿嬉。
大虫舌上翻筋斗,却笑金刚学画眉。
女皇要补西天窍,炼石不得羲皇笑。
秦皇凿山通四溟,汉帝掣之一长笑。
先生手持没底篮,出有入无犹不凡。
携此道术问四海,洞宾今正觅同参。
盏里绵包或聚散,火里游鱼水里雁。
黄鹤楼前大醉时,撑眼撮与钟离看。
水盆搅散五色沙,满地写出龙蛇花。
自将一盏逡巡酒,敢向人前化作茶。
笊篱里面一条路,透入青霄云外去。
十字街头开铺席,翻手覆手成云雨。
如今天下觅无人,似君道术真入神。
踏遍江湖今几春,都来一个云水身。

湖学别苏召叟刘过[宋]

失学老无成,宁不心自慊。
子聊生吾后,逸俟眼未见。
委身入罏锤,顾此金百炼。
有如顽钝质,岂可便磨划。
看君说经旨,不异瓴水建。
小诗虽有技,风味亦不浅。
我途未易穷。本自安眠饭。
俯仰道德光。耳目自濡染。
凉风忽秋思,一夜窗纸飐。
平生湖海梦,高兴动淮沔。
追思狂踪迹,失处不可掩。
醉捶黄鹤楼,一掷财百万。
只今觉衰甚,四海游已倦。
所馀习气在,未了一第欠。
师友贵隆亲,古学当自反。
小夫事机械,心甚山川险,
半生客吴粤,生死交情见。
谁知尘土中,得君初识面。
何时束装来,草草衾裘辨。
密迩恋轩诚,功名期岁晚。

村居即事六言十首刘克庄[宋]

有时散发松风,有时一剑秋空。
讲易白牛溪上,题诗黄鹤楼中。

上赵总领危稹[宋]

一见烦公道眼明,悬知彻底五湖清。
岂期天上张公子,犹记当年刘更生。
几度夜深流水操,无人心认断肠声。
平生不面却相识,黄鹤楼前今一鸣。

榴皮题壁孙子光[宋]

黄鹤楼中吹笛罢,洞庭湖畔醉吟馀。
剑光如宝无人识,却记榴皮几字书。

题黄鹤楼江万里[宋]

黄鹤楼高倚半天,楼中黄鹤去千年。
檐楹自是留真境,几席何妨得老仙。
云护山光秋驻马,日笼江影昼停船。
良工改写归图画,俯仰令人一慨然。

次允杰五首许月卿[宋]

瓣香曾侍鹤山俦,蜀有鹤林殊匪优。
蜕作婴儿生我室,化为道士掠予舟。
相同龟寿□鹏鴳,自混鸡群狎鹭鸥。
仙子已骑黄鹤去,此地空馀黄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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